岁月如歌，岁月留痕。在每个人的记忆长河中，总会回荡起    一串串难忘的往事难忘的歌……
 
          上文提到，陆老师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广东音协副主席，当年正深入部分中小学摸索音乐教育改革的新路子。因此，每个星期他都骑着一辆旧自行车，从广州市区来到我们位于市郊的华师附中，为我们义务教学。他教我们学唱了《保卫黄河》、《我们走在大路上》、《接过雷锋的枪》等歌曲，其中帮我班排练的合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在全校比赛中还荣获第二名。
       陆老师每教一首歌，总要讲述歌曲的创作背景和介绍词曲作者。他特别强调唱歌不能单纯地去歌唱，而要去演唱，要充满深情、充满激情地去演唱，要声情并茂地进入歌曲的意境中去演唱。在教《码头工人曲》时，陆老师说，当年青年音乐家聂耳就深入黄浦江码头体验生活，和码头工人一块扛包劳动。聂耳谱完曲后，还回到码头唱给工人师傅们听，征求意见。临了，陆老师让全班同学站起来，模仿码头工人背大包的动作齐唱，果真让我们有亲临其境、要反抗、要斗争的感觉。
       一个仲夏的下午，陆老师抱着一只纸箱来到音乐教室。他声音低沉地对我们说：“同学们，”然后，他用慈爱的目光把全班同学扫视了一遍，缓缓地告诉我们：“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上音乐课了。下星期，我就要回音协上班了。今天，我们不唱歌，而是来欣赏一曲音乐。”于是，他反身用粉笔在黑板上写道：《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原来，纸箱里放的是一台手摇留声机和一摞黑胶唱片。陆老师介绍说，一九五七年苏联首都莫斯科举办了第一届世界青年联欢节，全世界有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派团参加，出席者都是三十五岁以下的杰出青年。我们中国也派出了庞大的代表团，其中广东的代表就有粤剧表演艺术家红线女、中国首次打破世界纪录的举重运动员陈镜开等，而陈镜开还是我们附中的校友呢。在这个联欢节闭幕式的文艺晚会上，苏联歌唱家演唱了这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从此，这首甜美和婉的歌曲，便风靡了世界各地的年青人。现在，我们先听听苏联男中音歌唱家用俄语独唱的原装版本。
       于是，大家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因为那时我们学的外语就是俄语。结果，除了抓听到“莫斯科娃委切拉”外，什么也没听懂。
       接着，也是一张男中音独唱的唱片，这次是用中文演唱的：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
       在这迷人的晚上。
       小河静静流微微翻波浪，
       水面映着银色月光。
       一阵清风一阵歌声，
       在这幽静的晚上……

       天啊，这首歌的旋律是多么轻盈优美呵！听得让人心身愉悦、心驰神往，又叫人如痴如醉、如逢甘露。
       陆老师继续介绍说：“虽然这首歌是一首男声独唱的歌曲，但自从这首歌问世以来，却涌现出许多不同的形式来演绎它、展示它。”于是，他一张一张唱片放给我们欣赏。女高音独唱的细腻委婉，男声四重唱的深沉悄皮，男女声二重唱的缠绵深蕴，无伴奏合唱的回肠荡气，手风琴独奏的悠扬幽咽，木琴独奏的轻脆欢快，小提琴协奏的出神入化……同是一首歌，却能变幻无穷，让我们应接不暇，令我们大开眼界，叫我们叹为观止。
       最后，陆老师慢慢掀开琴盖，深吸一口气，自己弹奏并演唱起这首脍炙人口的歌曲：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默默看着我不做声。
       我想开口讲但又不敢讲，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朦朦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他的弹奏是那样的迭宕起伏，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他的歌唱又是那样韵味无穷，好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他全情投入的自弹自唱，把我们的意境带到了那遥远的异国风情的地方，将我们的思绪升华到忘我的飘飘欲仙的天境。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谢谢您，陆老师！谢谢您给了我们美好的琴声美好的歌，谢谢您给了我们高雅脱俗的心灵洗礼，谢谢您给了我们这堂别具匠心、刻骨铭心的最后一课。
       但愿从今后我们永不忘，那首弥久愈淳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原载二0一0年四月二十二日墨尔本《联合时报》，个别字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