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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雁萍踪--89 不速之客
作者:张继前  发布日期:2011-02-10 02:00:00  浏览次数: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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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母鳗鲡说,我父亲刁万以军人特有的灵敏嗅觉预感到的隐忧终于在一个阳光初上的清晨东窗事发……

那个阳光柔和碧空蔚蓝的清晨,母亲壁兰因为父亲的彻夜未归而姗姗晚起;刚刚出浴就见侍女鳗鲡手拿文贴走来说:“夫人,门外有位容颜似曾相识的女客来访。”

侍女鳗鲡见我母亲壁兰初看文贴时的神情有些猝不及防的吃紧,继而欣喜一笑说:“哟!是故人远至快快有请。”

养母鳗鲡说那个在战事吃紧时令不好的清晨偶然来访的不速之客是个面容皎好神态庄重的女子,脚蹬乳白高跟皮鞋、身穿湛青旗袍和红色的毛线罩衣,从她飞流直下的披肩秀发和腕上的金表及她耳下的玉坠还有她闪烁在胸前的翠珠来看显然是位身份显赫的达官贵人。侍女鳗鲡出门迎接时的第一感觉就是安壁禾小姐的玉驾光临,因为来客雍容大方天姿清丽的妆束与我小姨壁禾经年累月不轻变更的飘然风采形同牡丹芍药貌合神离。

侍女鳗鲡面对不速之客、眼中突生警觉的不详之光的原因来自客人身后的那辆与我小姨壁禾一模一样的黑色轿车。

侍女鳗鲡警觉多疑的那种目光在遍藏杀机背景特殊的岁月应运而生或无师自通,不速之客绝非偶然的那浱行头曾给多年以后的一介民女安壁禾埋下了纯属偶然的灭顶祸根。

盛妆袭人的女客沿着彼此警觉的洞察之光迈着我小姨壁禾端庄曼妙的步态走进我母亲壁兰笑脸相迎的内室后,侍女鳗鲡送茶出来的脚步就在门边的角落鬼使神差般的嘎然而止。沿着树影倾斜飞来的阳光刚刚照在侍女鳗鲡头顶上的幕帘上,她近乎寒冷的耳轮在与阳光触手可及的空间犹如披露的花冠萧瑟发抖。

后来,侍女鳗鲡的手在我父亲刁万奎书房里轻轻伸向帘幔后面的电话机。可就在那个时候,盛妆来访的客人正在岗哨伫立的院门外与我的母亲安壁兰挥手告别。

母亲壁兰回到院中的影子与侍女鳗鲡打了个轻眉低垂各怀心事的照面,侍女鳗鲡说:“夫人,先生电话。”

父亲刁万来自某个角落的电流声说:“壁兰,白马山一线的国军阵地已全面崩溃,目前共军正以排山倒海的秋风扫落叶之势直逼巴山蜀水,我在军务紧急的百忙中简单扼要长话短说的是你千万别等你那面事与愿违见者落泪的红旗迎风招展。你的当务之急是带上随身能带之物和鳗鲡一道赶往成都,以风卷残云势、破竹的神速清洗盛源绸庄。除了国库债卷金银细软及房产契据存折帐单,余存之物和所剩丝绸全部送给贫困邻居还有逃荒讨饭的人群,你再负责把所有亲人带上飞机前往香港。壁兰,办理这些事务我相信你是手指云开游韧有余,记住,千万别留丝毫有用之物令共党或国民党开心。记住,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鹏程远景见面之后再作沥精图治的策划。记住,在这一足失蹄万载不覆的紧要关头若要出现心猿意马固执己见的丝毫偏差、那你我夫妻必将永无相见之日。”

在父亲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指令中无法插嘴答话的母亲壁兰眉目生霜恼羞成怒,她掀起理直气壮的眼皮却无法追回分庭抗礼的面子,她竖起眉头冲着话筒喂喂的吼了几声才陡然发现我父亲的电流就像临终遗言的弥留早已寿终正寑。

母亲壁兰在不甘受人摆布的倔辱中无可奈何的砸下了话筒,就在那时电话又叮叮怪叫起来。拿起的话筒透出历尽艰辛死灰复燃的喘息,我母亲壁兰刚刚送走的客人显然是在雷声雨点风瀑欲来的地方说话:“你火速转移吧壁兰,我们再次暴露了,我刚离开你的家门就拖上了无法摆脱也无法砍断的尾巴,因此,我们暴露了壁兰、你速速转移吧。壁兰,如果你能化险为夷、劫后余生见到党的话就说我已经为伟大而光荣的共产主义事业献身了,请你告诉党、叫她千万别忘了我顶风冒雨九死一生为她所做的一切,千万千万;你还告诉党、就说我为了她临危不惧舍身取义的时候还是个未成女人的姑娘。我完了壁兰,早知今天的噩运是如此这般、那我昨晚应该随便找个男人结束我做姑娘的历史。完了,此时此刻一切都晚了;那个我二十年来含羞茹苦魂牵梦萦的甜蜜夙愿永远无法实现了。”

母亲壁兰也许听到了雷声中的泪滴声,她抽噎着响亮的鼻孔搜寻着酸甜苦辣的滋味说:“我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的战友,我此时此刻痛心疾首的是我遥对你四面楚歌的险境爱莫能助,但我情真意切劈肝沥胆的祈望你能在苍天垂怜的万死之中绝处逢生。你欲向党转达的肺腑之言由于我凶多吉少的原因只恐遥遥无期,至于你黄花姑娘一心想做女人的临终夙愿我以为你完全可以在山穷水尽的时刻来个逍魂乐魄的柳暗花明,心领神会的言下之意、是你可以向监狱里的男性看守讨价还价据理力争。”

养母鳗鲡说,那身着盛妆、清晨来访的女子名叫欧阳玉秀,她知道她叫欧阳玉秀的原因是我养母鳗鲡与欧阳玉秀多年以后曾在雅鲁藏布江畔的圣山脚下意外重逢,并且有过一段同甘共苦相依为命的经历,因此她知道那天早上盛妆来访的女子叫欧阳玉秀。

养母鳗鲡说,欧阳玉秀盗用我小姨壁禾的俏像权移动着我小姨壁禾那种款款流畅的步态仪表铅华的走进我母亲壁兰极少动用的小客厅。身态妖娆容颜皎好的侍女鳗鲡在躬身敬茶之际朝欧阳玉秀的眉头眼角投去如同蛇吐红须燎心灼目的一瞥:“小姐请用茶。”

欧阳玉秀像云层后面的星星闪烁着与冷热无关的双睛:“谢谢。”

母亲壁兰在侍女鳗鲡逐渐远去的鞋音后面堆起眉头、立直双耳才说出心中的不悦,然而她的顺风利耳所能顾及的却是心比妲妃多一窍的迷魂朔风,侍女鳗鲡逗在门外原地踏出的弦妙之音犹如溪流将尽酒盅欲满。侍女鳗鲡的耳朵听见我母亲壁兰说:“八号你是怎么了,竟然利用我小妹的影子腾云驾雾混淆视听?”

欧阳玉秀也同样听到了那串犹如泉水叮咚迤逦远去的足吸声,她以同样含怨的口吻回答:“这是组织经过周密认真、斟酌再三才作出的万无一失的安排。”

母亲壁兰压着心火咬紧米牙说:“什么,难道安氏一家平白无故欠了国民政府的苛捐粮晌还得无中生有的欠下共产党的人丁走卒?你得给我马不停蹄十万火急的上报组织,就说我安壁兰严阵警告诸如此类的雕花文章杜绝一稿二版、况且下不为例;我一腔热血投身革命就已经刀山火海誓不回头了,难道还叫我小妹莫明其妙的摸着自己的肤色跳进黄河都不知怎么洗。欧阳玉秀你转告乔德迈,叫他千万别用张冠李戴的伎俩拿我小妹充当替罪羔羊;他口口声声救国救民于水火,难道又想拿我小妹的孩子做孤儿。”

欧阳玉秀说:“十号你未必小题大作危言耸听吧,不过组织上对有些利害环节的周密深思确实难免锦上添花美中不足,常言道人思千虑必有一失。”

“算了。”我母亲壁兰说:“手长袖短黔驴技穷的时候也许任何人都一样。说吧,上级又有什么杯水车薪难以周济的惆怅,或者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的隐忧?”

欧阳玉秀说:“四号说,虽然经历多年舍生忘死矢志不渝的斗争以后、胜利的曙光已冉冉升起,但过民党反动派亡我之心不死、军统特务正在秘密实施骇人听闻的‘明珠走廊’计划;‘明珠走廊’的二号计划是在风光如画人丛密集的巴山蜀水埋伏以万吨为计的烈性炸药,等宜将胜勇追穷寇的人民解放军进入这座富甲天下闻名遐迩的山城时,让这颗璀灿夺目金光四射的西南明珠与不可沽名学霸王的人民解放军在天抖地颤灭绝人寰的隆隆炮声中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母亲壁兰露出一丝不无讥讽的苦笑:“四号含英咀华高瞻远瞩的伟大意图,无非是命令安壁兰同志从她丈夫刁万的心腹深处挖出那份事关民族安危的爆破计划,然后由国家民族的功臣安壁兰把她的丈夫押上国民政府的军事法庭,用她丈夫的人头换取巴山蜀水百万生灵的再生。是不是这样,八号?”

欧阳玉秀目不斜视的点了点头:“这虽不是他的本意,但结果就是这样。”

母亲壁兰咬咬燥得发酸的牙骨说:“好吧,为了无数生灵得以保全、我尽力而为,得手以后送往何处?”

欧阳玉秀起身告辞的时候眼眶潮红,她说:“武候寺,八号功德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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