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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异度空间
作者:郑然  发布日期:2022-11-26 18:37:12  浏览次数: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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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多少次谈到生命,人们总是充满了敬畏,因为没有人知道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 去,我是谁。生命只是一场旅行,还是无数场旅行?每一个开始与终结代表了什么? 是有始有终,抑或根本无始无终?我可以确定,生命绝不是单一的旅程,它周而复始 地完成一遍遍的轮回,接续更替着思维。有灵感的人总能感觉到强烈的神秘力量,人 世之行只是一次生命的体验,一个过程,偶尔梦境会给你一些启示,然而,天机总不 可泄漏。 

这里要讲一个女孩真实的故事,女孩在某个时候,因为一次交通事故离开了人世。那 是很凄惨的经历,她坐在车里,突然司机和一名乘客起了冲突,吵得很厉害。天气无 比燥热,人们都沉默不语,没有人愿意招惹别人的事,他们只想着早点下班,早点回 家,早点准备饭食和明天的工作。就像生命每一天度过的一样稀松平常。 司机的吵闹声更大了,在巨大的情绪爆发下,司机开始大幅度转动方向盘,车子颠簸 地异常厉害。车身开始严重倾斜,忽然司机大吼一声,车子冲入悬崖,所有的吵闹都 终止了。女孩感到自己在空中飞速地下坠,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把身体都震碎了,四 周都是血光,玻璃碎片,红色的血从她身体各个部位渗出来,她惊恐万状,在那几秒 钟的时间,她知道自己要毁灭了,彻底毁灭了。大脑裂开了,真的裂开了,一生中最 真实的一次绝望,在撕裂的痛彻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可惜这一次,不是梦幻。 

忽然间,无法忍受的那种剧痛在一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她感到自己飘起来了,从车 毁人亡的事故地点慢慢浮到空中,最后悬浮在一个点上。她俯视着事故现场,那是怎 样一种惨烈,遇难者的肉体已经体无完肤,残破不堪。她看到自己的身体,一样的凄 惨,骨骼碎了,头颅裂了,这样的身体,她不忍看第二眼。 一开始她还不清楚这漂浮的意识是什么,但是她可以看到目前的自己是一个透明的形 体,和人体一样,只是轻盈没有肉身,能够飘,移行,和飞。她有点恐惧不安,还不 适应进入这样一个未知的冥界。她看到不久后来了很多救护车,在查看是否还有生还 者,确认没有后,救护者便把遇难者一个个蒙上白布抬进救护车运走。 她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蒙上白布。她有些不甘,从空中飘下来走到救护人员旁边想 要说话,但她说了几句没有人有任何反应,无论她多大声,别人都听不到她,看不到 她,没有任何互动。她无力再挽留什么,完全无能为力。她流下眼泪,这泪水是真 的,一切都是真的,唯一改变的,是她再也无法与人类世界交流。 她也惊奇地发现,没有肉体以后,她的生活轻松了许多,她不会饿,不会渴,不会 困,不用洗澡,不用梳头,也不必换衣服。她更不会觉得冷,觉得热,没有痛觉,没 有触觉,她不再需要一个房子来保障自己的身体,冬天不需要暖气,夏天也不用空 调,不用买食物,也不用睡觉,更不必害怕有人伤害她,因为她的魂,可以穿越任何 的障碍物而不会流血。

灵魂不用消耗任何的资源去维护原来的肉身。难道这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吗?她生活节 俭,小时候学习不好,没考上大学,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挣着一份微薄的工资。可竞争 太激烈,在大城市房价的压力下她买不起住房,只能栖息在小的廉租屋里。她受老板 的打压,同事的打压。她性格脆弱,受了欺负会哭哭啼啼。她身体也弱,总是累病。 她不漂亮,交际圈很窄,追求她的男人自然也少。她挣的每一点积蓄都要节省。但是 她很努力,还是过上了小康的生活。不管怎样,她现在竟然有一种轻松感和窃喜。 更神奇的是,她发现自己不再有喜怒哀乐,虽然她仍然不太清楚目前的自己是一种什 么状态,但她却能体会一种超然的平和安静,莫名的充实和安详。以前的她总是很怕 死,怕病,怕虫子,受不了委屈。她会为了小事斤斤计较,买个菜,一块钱也能让她 私下脸皮去讲半天的价。现在,那都毫无意义了。灵魂不懂得爱和恨,也没有七情六 欲。她也记得曾经因为爱着一个男人而无法自拔。她日思夜想那个男人,她疯狂过, 冲动过,她听到过自己因为情欲而心脏激烈跳动的声音。可是那爱情走的时候便如戒 毒般痛苦,任她烦躁焦虑,抑郁憔悴,不吃不睡,他还是走了。 现在她想起那个男人,她还是会回忆,还是关心他,但已没有那种飞蛾扑火的情欲 了。 但至少,她的生活并不苍白,她尝过苦,也尝过甜,有过爱,也有过痛。 

现在,她试着又飞起来,飘到空中。起初她有一点小害怕,怕飞不稳摔着。可很快她 就发现这真是多虑了。她用意念控制行动,让自己飞的高一点,再高一点,每升高一 点,她看的视野就广一些。她越来越激动,轻巧地控制着方向。她可以俯瞰整个城 市,林立的楼宇,大片的海洋,森林,繁华的街景。天空中白云万里。俯瞰下的城市 一览无遗,那些楼房,河流,车水马龙的街道都变得如此渺小,比坐飞机还要惬意。 她飞的时候完全不会累,就那么轻松随意的。 她又去了海边,她以前最怕水,学游泳,学了好久还是恐惧。可现在她主动往海里 走,向海里跳都完全自如,没有任何害怕。她的形体在海水中自如地游荡漂浮,上行 下潜,看到海水中万千生物,如同陆地世界一样繁华似锦。她看到悬崖就跳,很激动 的纵身一跃,让轻飘飘的魂体,落下万丈深渊却毫发无损,再轻飘飘的回来。穿墙过 壁,无所不能。 她度过了很惬意的几天,突然想要看看其他人了。她发现自己拥有了看到过去的能 力,也拥有想去哪就去哪的能力。比如只要意念想到哪里,她的魂就会落到哪里。用 意念控制的生活实在太神奇。而只要她见到一个人,她就可以看到这个人的以往,包 括她自己。意念可以让她洞穿一切。 她想看看那次事故司机和乘客争吵的原委。她分别去看了司机和乘客在过去几天的活 动。她发现,那个乘客在出事前一天刚和儿子吵了架,儿子闹着要离家出走,他打了 儿子,自己的心情很差。那天坐公交车无处发泄,便一股脑地都发在司机身上,也算找个借口。她又去看了那个儿子,发现这个小伙子现在郁郁寡欢,整天追悔莫及,嘴 里总是喃喃自语,自责是自己害死了父亲。她想劝劝他,告诉他另一个世界并不是不 好的,可她说的话谁都听不见。这是唯一最无助的感觉,明明把世人看的清清楚楚, 却只能无能为力的做一个旁观者。 她又去看了司机的生活,发现那个司机在那天早上出车前,刚被老板数落了一番。他 最后一个电话打给妻子,想找点安慰,可妻子却怪他无能,连个司机都保不住。他满 腹的气愤,而这个乘客正好是一个导火索,摧毁了他最后的底线。司机生前最后一句 话是:“大家一了百了,我让你们谁也别想活!” 她看到司机的妻子憔悴的颜面,哭丧着脸,已经几天没吃饭了。她觉得她也真是可 怜。她用她透明的手去轻抚她的肩膀,她的发梢。她完全感觉不到。她想为她擦净脸 上的泪水,但她透明的手连纸巾也拿不起来。这是多么无助的感觉。 

她又去看了她爱的那个男人,她看到他结婚,生子,就业,换工作,升职,搬迁。他 从来没有再念起她,他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回忆。她看到他和别人睡在一起, 吃在一起,送孩子上学,与父母团聚。他完全忘记她了,就算她这样深爱过他。她轻 轻地伏在他耳边问:“你还记得我吗?”她知道他听不到,但就是很想问一句。变成魂 也好,至少我没有爱与恨了。她踉跄游荡着离开了他的家。 她同时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漫无目的地走到街上,她浏览着一个个路人,他们脸上 有的漠然,有的行色匆匆,有的疲劳倦怠。市井街头上有人在吵架,有人在搂搂抱 6 抱,有人在抽烟,也有人在路边吃烧烤。她看到一个青年男孩,边走边大笑着看手机 视频,带着耳机和某人聊着天,这是唯一一张兴奋的脸,和成年人的麻木不同,他笑 的如此灿烂。突然,她的意识预感到 5 分钟之后男孩即将穿过的马路会有一辆货车冲 过来。她分明那么清晰地预见到了,她看到男孩的视线还在手机上,他还在大笑着, 丝毫感觉不到近在咫尺的危险。 她飞过去,不停的在男孩面前挥动手臂,她大喊:“别看手机了,看车,停下来!”但 是都没有用。她想去推开他,但她的手是透明的啊,没有一点点重量。霎那间,一声 急刹车,笑容永远定格在男孩的脸上,他被车撞出去 10 米远,落到地上再也一动不 动。生命只在一瞬间,前一秒是晴天,后一秒却是诀别。她预见了所有,却只能亲眼 看着悲剧发生而无能为力。 

在怅然失落中,她最后回去看了她的父母,这是她最不敢却又必须看的。当她透明的 魂体,穿过家门站到父母面前的时候,她看到他们相拥在一起以泪洗面,与世隔绝, 呼天抢地,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他们麻木地继续活着,也只是活着,终日念叨着 她,呼唤着他们女儿的名字。一千遍,一万遍,她也答应了一千遍,一万遍,可他们 一遍也听不到。然而离开那天早上,她却刚刚和他们任性地吵了一架。 她在空中说:“你们不必难过,我在另一个世界很好,真的。“ 她在父母家停留了好 久,可他们完全感知不到她。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她看到他们开始新的生活, 又养了另一个孩子,他们慢慢地不再提起她了,越来越少了,她们把关注点慢慢地移 到那个孩子身上。 

也许,天下真的没有不散的宴席,人走茶凉终是必然。因果循环又岂非偶然。

 她终于有些难过,就算她拥有一百种能力,唯一没有的,却是与人世沟通,帮助他人 和改变他人的能力。她只是一个无主的孤魂,那么孤独,那么寂寞,那么脆弱,又那 么无力。失去了人类世界的沟通,人类与她,又还有什么关联呢? 留也不舍,走也不 舍。 

她看到一束光,很强的耀眼的光芒,把她的身体整个托起来漂浮到空中,使她不由自 主地向着那束光走去,有一个声音在她耳旁响起,显出了一个慈祥的脸庞。那是上帝 吗?她在想,那么温和,宁静,安详,深邃。她不由地跪了下来,向他祈祷。

 “你已经历过人生。”慈祥的脸庞说:“你有过七情六欲,你读过书,学过知识,走过不 同的地方,看过不同的风景,你爱过,痛过,恨过,也无奈过。” “是啊,天空没有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她说。”可人世还是有那么多无能为 力,我真的不能和人间有任何沟通了吗,不能再爱一次吗?“ “再也没办法了,这是真的。“慈祥的脸庞说。她听到这话,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知 道,这一次,不是梦,她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能与她爱的人有交集。

 ”你还愿意再留在人间吗?“

 “不愿意了,如果留下只是痛苦,什么也不能改变“ 。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无奈,别难过,到光的地方来吧“,慈祥的脸庞说,驱使她走向那 光圈,一个未知的耀眼的地方。 当她抵达光圈的终点,忽然光圈一转,她即刻看到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一个她从未 见过的锦绣如天堂的地方。

 她的人世记忆,从此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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