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黄金时代都过去了” 有一次,爸爸感慨地说,那年他七十岁不到。
许多人歌颂夕阳红,我不喜欢。毕竟年轻总比年老好。
每次看到迈克无聊地坐在太师椅上发呆,我就警觉地找话题,深怕他会突然睡去让我找不到。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不错,也真是如此。常常在热闹购物中心看到老夫老妻互相撑扶而行,我就感动地放下勾在迈克的胳膊双手,不想人家把我们放在同一级别里。事实上我们相撑相扶已经有日子了。自从我动了脊椎手术,他换了膝盖,出外时我们都是手拉手地漫步在街头,碰到邻居看见我们,她会对我说我们执子之手的恩爱让人感动,她哪里知道我们是避免人家看到我们老态,就把对方当成人肉拐杖了。
随着岁月的过去,朋友们自然地改变了谈资的内容。年轻时夫妻在交际饭桌上,男人少不了高谈阔论经济投资,工作业绩,女人热情交换美容心得,时装信息。最近的饭局里我们男女双方统一了话题,从听力视觉的减弱到胆固醇髙血圧的增加,无一不坦白相告。每次饭后大家不约而同地从包里淘出药盒子,比较相互之间的药丸,我说那是一场器官保养表演会,很值!
我最害怕腰粗背驼肚皮厚,所以站的时侯尽量挺拔不看地面,即便是勉为其难,可惜累的时候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但我有一点毅力,我坚决抗拒把文胸前后对调穿而还觉得更舒适的光景。我对姿态不佳的老太太只有同情但不靠拢。
多年来大弟甭管身在何处,隔三岔五总会给我打电话,甚至远在万里之外的欧洲旅游中,他也不忘给我短短的三言两语。我很习惯他对我的宠爱与关怀,不过我对他的日常叮嘱,十分的不爽。每次的通话他总爱提醒我;人老了,在有限的光阴里要惜命,走路要慢,慢,再慢,千万别摔跤,否则一定会完蛋。其实和迈克一起走路,人家三分钟的路程,我们会花上至少十分钟,再慢,我们可能要趴在路上爬了。遇到天不好下雨的时候,迈克会格外谨慎,为了不阻碍交通我就使劲儿地拽着他,口中喃喃地唱起结婚进行曲,我说再不快步一点所有新娘子都走不到圣坛行礼了。
大弟的财富少有音乐人可比拟,家里除了有风琴,电子琴,还有三部九尺多长的斯坦威三角钢琴,他的客厅就像音乐器材店。大弟执意要把价值最贵的一部送给我,我礼貌地回绝了,客厅的空间不够,如果摆上一架巨形钢琴,恐怕我们要把琴盖当饭桌了,况且我的琴艺不堪回首早已退步到幼儿级的程度了!
和大弟能够多点相聚的日子自然是彼此的心愿。他从小脾气有点古怪,几十年都没偏离过,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生气,为什么生气,好在他的怒气如春雷,响一声就过去了,妈妈说如果我们住在一块儿,不出三天肯定会闹出人命。距离产生美,所以大学毕业后我们就各分东西了。镜子里的脸告诉我岁月的痕迹,多少故事都写在上面,难忘!我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爱在空气中,时时刻刻。
妈妈对我们的关系一直很放心。
对面公园玩耍的孩子在奔跑,快速,轻盈,如同寻食的麻雀!他们没多大就把尾追在后面的父母弄得团团转,我忠心地目送他们的背影,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曾年轻过,不是羡慕,是欣赏!
生命的传承是一代又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