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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窗帘
作者:秦景棉  发布日期:2015-09-20 22:21:04  浏览次数:2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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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狂风裹挟着蚕豆大的雨点儿,劈头盖脸扑向纱窗,桌子上的纸张腾空而起,似白色幽灵在房间里上下翻飞。橡胶厂化验室的王圆圆紧走几步,关上了玻璃窗。她透过斜飞的雨帘向对面大楼望去,三楼第二个窗口站着一个女人,她的脸贴近玻璃看了一眼,举起右臂猛然挥动,乳白色的窗帘随即严严实实拉上了。王圆圆的心“咯噔”一下收紧了,她不错眼珠地盯着那扇窗口。窗户好像没有关严,风像顽皮的孩子,不时将无形的手伸进去,撩拨的窗帘一角像旗帜一样欢腾。王圆圆的眼睛瞪得发酸了,什么也没有看到。她恨不能立刻化成一阵风儿,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那扇窗户。窗帘背后的人在干什么?这个谜团引起了王圆圆天马行空般的猜想、遐想、胡思乱想。

        王圆圆的丈夫朱大君就工作在那间刚刚拉闭窗帘的办公室。办公桌对面,坐着已婚女人张瑶瑶。张瑶瑶中等个头儿,齐耳短发,说话银铃般响亮,一双杏核儿眼在朱大君面前,总是闪烁着有内涵的微笑。

        张瑶瑶原本是二车间的操作工人,结婚不久,便从二车间调到了电话总机当话务员。没过多久,又安排给朱大君当徒弟。听说张瑶瑶的公公是化工局的一个头头儿,和橡胶厂厂长是同班同学,张瑶瑶在厂里得到格外关照,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张瑶瑶从二车间走进电话总机工作室的第一天,负责电话班工作的朱大君并未引起张瑶瑶的格外注意。朱大君太一般了,论模样,平平常常,没有任何特点,论个头儿,属于二等残废。张瑶瑶那对滴溜乱转的黑眼珠儿,被崭新的工作环境深深吸引住了。总机在办公大楼里占据了醒目的一席之地,门口写着“机房重地闲人免进”。走进第一道门,左侧有两间办公室,宽敞明亮,干净整洁。右侧机房内矗立着一排排整齐的自动交换机,给人一种威严、神秘的感觉。那间话务员工作室,在张瑶瑶眼里简直就是一幅优雅的风景画,电话转接台前,坐着一位身穿碎花连衣裙的少妇,灵活地拨动着按键,吐字清晰地接转着打进来的外线电话。窗台上几盆倒挂金钟,开得正艳。所有的房间内,木地板擦得溜光锃亮,能照见人影。 

        炎热的夏季,张瑶瑶再也不用捂着一身厚厚的工作服了,再也不用闻二车间那种刺鼻的气味了。她身穿淡紫色套裙,坐在开着空调的总机转接台前,顿觉换了一个世界。

        张瑶瑶在一次值夜班的时候,总机突然瘫痪,厂外的电话打不进来,厂里的电话打不出去。有几个科室、车间的值班人员纷纷找到总机,质问怎么回事。张瑶瑶面对突发的故障,一无所知,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她双眉紧锁,额头、鼻尖、嘴巴四周爬满了细密的汗珠。有人提醒她:“赶紧通知班长朱大君啊!”

        厂里安排值夜班的司机,立刻驱车直奔朱大君家。朱大君从睡梦中被急促的敲门声叫醒,二话没说,披上衣服上了车。他赶到办公室,拿上万用表、螺丝刀、电烙铁等工具,进了机房。他站在一排排交换机面前,这里查查,那里量量。眼前无数个接点、连线,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看得张瑶瑶目瞪口呆,头都大了。张瑶瑶为朱大君捏着一把汗,她觉得眼前的情景,简直如同大海捞针,无从下手,天知道故障会出在哪个旮旯犄角。毛病找不到,直接影响各车间各科室相互之间以及对外的联络,间接影响生产进度,责任重大啊!这种技术活儿,来不得半点掺假,判断不准确,故障排除不掉,交换机就休想正常运行……正当张瑶瑶为朱大君发愁的时候,毛病找到了,故障排除了,总机开始正常运行,条条线路畅通无阻。张瑶瑶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从朱大君进机房到排除故障,还不到十分钟的功夫。

        张瑶瑶惊讶而又好奇地问:“朱师傅,什么毛病?” 朱大君平静地说:“标志器短路了。”

        张瑶瑶看着朱大君,眼神儿里充满了敬佩。她早就听说朱大君的技术特棒,在自己当班的时间里亲眼目睹,还是第一次。面对不同部门的负责人,面对一双双急切的眼神儿,他沉着镇定,寻找故障的速度之快,判断故障之准确,排除故障之麻利,都给张瑶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张瑶瑶突然萌生了一种欲望,想跟朱大君学徒。

        不久,厂里就满足了张瑶瑶的要求,她由一名话务员改为机务员,开始学习自动交换机技术。有关领导特意找到朱大君,叮嘱道:“你可一定认真带她,这是厂长的意思。”

王圆圆第一次发现拉窗帘,就心生疑惑,她质问朱大君:“大白天拉窗帘干嘛?”朱大君说:“是张瑶瑶拉的,她说阳光刺眼,喜欢柔和的光线。”王圆圆有点急了:“喜欢柔和光线回家喜欢去。这里是工作单位,越亮堂越好。以后她再拉,你就拽开。”朱大君说:“为这点小事儿,针尖儿对麦芒儿,不太合适吧。”王圆圆嘟囔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朱大君是个随和的人,和同事相处,从未红过脸儿。他对于和工作无关的一些事情,表现得很宽容,很大度,从来不求全责备。在班里,他有自己的一套管理办法,要求大家做到的,他自己首先带头做到。在工厂不景气,人心浮动的情况下,他以身作则,把劲儿用在本职工作上,用在钻研技术上,确保电话畅通无阻,为工厂的生产做好服务工作。当然,他也照此要求别人,谁要是不用心做事,拿着工作当儿戏,他是绝对不允许的。

         起初,朱大君对通过后门安插进来的张瑶瑶,是有抵触情绪的,认为张瑶瑶没有任何基础知识,想学会自动电话交换机这门技术,是很困难的。朱大君看上了一位头脑聪明、搞自动化仪表的小伙子,想把他要来当徒弟。然而,提出好几次了,领导一直没有答应。朱大君觉得,自己负责的电话班,成了某些头头安插亲信的地方,心里很不舒服。

        张瑶瑶就不同了,自从成为朱大君的徒弟,心里美滋滋的。接触的时间越长,她对朱大君的技术越是佩服。那密密麻麻复杂的线路图,全印在了朱大君脑子里。再棘手的故障也难不倒他,回回儿都是手到病除。他的过硬技术深得厂领导的赏识。人们常说艺术是相通的,在朱大君那里,技术也是相通的。他不仅会修交换机、电话机,还会修收录机、电视机、摄像机、打印机。平日里,无论碰到什么难题,他总是和自己叫板、较劲儿。一次,快吃午饭的时候,他正在修理一部多功能电话,张瑶瑶喊他去食堂吃饭,他像没听见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张瑶瑶只好自己去食堂,为师傅买回一份饭菜。张瑶瑶把饭盒放在朱大君眼前,让他趁热赶紧吃。一连催促了几次,他都不动窝儿,直到修好了才端起饭盒。那种投入,那种执着,那种忘我,张瑶瑶全都看在眼里,她对自己的师傅由佩服逐渐转化为仰慕、爱慕了。

        一次又一次,办公大楼哪个科室的传真机、打印机出了故障,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朱大君。找不到朱大君的时候,就会向张瑶瑶打听:“瑶瑶,你师傅呢?”这让张瑶瑶感到很自豪。对于这些不属于工作范畴的事情,朱大君从来不推辞。他心想,通过自己的手修理好了,就会为工厂节约一笔开支。

        张瑶瑶在二车间的同事,听说了朱大君的情况,纷纷把自家的坏电热毯、吹风机、电动玩具等,通过张瑶瑶拿给朱大君,然后,又通过张瑶瑶还给车间同事。不同的是,拿来的时候不通电、不能转、全瘫痪,拿走时却都恢复了正常。

        那一句句“你师傅真行!”的赞美话,张瑶瑶听了,心里特舒坦。她一再告诫自己,要向师傅好好学习。奇怪的是,每当张瑶瑶听朱大君讲业务知识的时候,总爱走神儿。每当站在一旁看朱大君处理故障时的严肃认真样儿,就觉得自己的师傅很高大、很神秘,很有磁力。于是,张瑶瑶便会莫名奇妙地产生一种想靠近师傅的冲动。张瑶瑶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朱大君。

        张瑶瑶第一次拉上窗帘的时候,朱大君说:“拉窗帘干嘛?线路图都看不清楚了。”张瑶瑶说:“你都成精了,还学啊?歇会儿吧。”朱大君低着头,眼睛盯着图纸说:“技术这玩意儿,学无止境,要多动脑子,多钻研才行。”张瑶瑶望着朱大君宽宽的额头:“我知道,自从给你当徒弟,听你说过八百遍了。学习也不差这一会儿,我想和你说说话儿。”“说吧,啥事?”见朱大君还在翻看线路图,张瑶瑶从桌子对面站起来,走到朱大君身旁,拽走了他手中的书:“我想和你聊会儿我们家的事。”朱大君抬起头,依然心不在焉的样子:“你们家?能有什么事?”“我们家为什么就不能有事?”“听话务员说,你的家庭条件很好,她们还都羡慕你呢。” 张瑶瑶看到朱大君终于抬起头注视自己了,眼里蓄满了柔情和信任,未曾开口,眼窝儿里已经有泪花隐隐在闪烁。朱大君看到张瑶瑶的表情变化,感到了问题的严肃性,看来她真的有什么苦恼?于是关切地问:“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听到朱师傅关心的语气,张瑶瑶感觉很温暖,她觉得眼前的师傅像兄长,像挚友,像恋人。她想敞开心扉,把内心的痛苦,说给师傅朱大君。偏偏在这个时候,话务员小马推门进来了:“嘿,师徒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张瑶瑶反应很机敏:“听朱师傅讲解枯燥的线路图呢。”说着,走到窗帘前:“刚才太阳晃得厉害,看得眼睛都疼了。” 聪明的张瑶瑶给自己拉窗帘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朱大君被小马叫走了,说是听着交换机的声音有些异常。张瑶瑶随后也背着工具出去了。

                                                            二、

        天气明显暖和起来了。院里的香椿树芽眼看着窜出一大截子,嫩嫩的,很喜人。朱大君的母亲看着一树的香椿芽,突然想吃香椿炒鸡蛋。她找来带铁钩的竹竿,站在树下,仰头钩住树枝往下撸。毕竟上了岁数,顾上顾不了下,脚下一绊摔倒了,脑门磕在裸露的粗树根上,老太太疼得捂住额头,指缝间有鲜血淌出来。她急忙拨通儿子办公室的电话。朱大君到局里开会去了,接电话的是张瑶瑶。张瑶瑶热情地安慰老太太:“大妈,您别急,我这就过去。”她打了一辆车,火速赶到朱大君家,带老人上了医院。

        朱大君赶到家里的时候,母亲正在安然无恙地坐在沙发上喝茶呢。

        老太太当着儿子的面,夸起了张瑶瑶:“这闺女真好,快人快语热心肠,为我忙活大半天了。”张瑶瑶说:“大妈,这不赶上我接的电话,谁遇上这种事儿都会这么做的。” 张瑶瑶起身转向朱大君:“朱师傅,大妈没事了,我该走了。”见张瑶瑶起身告辞,朱大君心头涌出一股感激之情,看到母亲对张瑶瑶很亲热的样子,就挽留道:“快中午了,吃了饭再走吧。”张瑶瑶巴不得和师傅多待一会儿呢,听到朱大君的话,便爽快地答应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妈想吃香椿炒鸡蛋,我刚才从树上揪了点儿。你陪大妈说话儿,我来做。”朱大君立刻阻拦:“哪能让你做呢,我来。”“哎呀,和自己的徒弟客气啥。”张瑶瑶说着,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她做饭很麻利,不大功夫,饭菜就做好了。

        饭后,张瑶瑶愣是抢着把锅碗瓢盆也刷了。朱大君有些过意不去了:“累半天了,歇会儿吧。”

        朱大君的母亲有午睡的习惯,她嘱咐儿子:“给小张洗点儿水果。你们聊,我进屋躺一会儿。”张瑶瑶把朱大君的母亲搀到房间:“大妈,您歇着。我待会儿还要回厂里上班,改天再来看您。”“好,以后常来串门。”张瑶瑶一边答应着,一边随手把门轻轻关上了。

        张瑶瑶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朱大君翻着报纸,两人相对而坐,竟有些不自然起来。张瑶瑶环视了一下客厅说:“你家收拾得真利落。”朱大君说:“还行吧,主要是王圆圆爱干净。” “卧室布置的一定很温馨吧,我可以看看吗?”“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随便看。”张瑶瑶站起来轻轻走进卧室,绣花床单淡雅漂亮,铺得平平展展,一点皱褶都没有。墙壁上的全家福,大人孩子全都甜蜜地微笑着,显得那么和谐美好。窗帘的颜色素洁、高雅。她一边欣赏窗帘的图案,一边将那层薄纱帘轻轻拉上了。张瑶瑶对着客厅说:“这张照片真好,是哪年照的?”听到问话,朱大君起身走进卧室:“孩子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张瑶瑶满含温情的眼睛,一直盯着朱大君,看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了。张瑶瑶走近朱大君,俯在他耳旁,压低声音轻柔地说:“朱师傅,我爱你。”说着,拥抱住了朱大君。朱大君嘴上说着:“我是你师傅,这样不好。” 但双臂还是环抱住了张瑶瑶。对于年轻徒弟的主动表白,朱大君的感觉还是很享受,很幸福的。王圆圆就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儿看过朱大君,也从来没有说过那三个字。

张瑶瑶背朝窗帘,她用力拥着朱大君,贴得很近很紧,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触碰到了什么,幸福的一阵眩晕。外屋“扑通”一声响,他们慌忙离开了。白色的波斯猫从窗台跳下来,咪咪地叫着窜进卧室。

        王圆圆在去单位食堂买午饭的路上,碰到了话务员晓萌,晓萌关切地问:“你婆婆怎么样了?摔得不碍事吧?”这一问,王圆圆才得知婆婆的情况。赶紧向领导请了假回家了。

        一阵风儿追逐着几片纸屑儿,在一楼拐角处飞快地画着圆圈儿。王圆圆躲开那股小旋风儿,来到居住的楼前,抬头看到自己的卧室拉着窗帘,心猛然一沉,那飘逸的纱帘欢快地扭动了几下,静止不动了。王圆圆加快了脚步,恨不能一步俩台阶,气喘吁吁爬上了楼。

        婆婆的卧室关着门,朱大君坐在客厅翻看报纸,张瑶瑶在翻看影集。他们发现王圆圆回来了,同时站了起来。王圆圆看到张瑶瑶在自己家,心里很不舒服。但她是个顾及脸面的人,认为婆婆的事儿要紧,便问朱大君:“妈怎么样了?”朱大君小声说:“妈已经睡了。还好,额头伤口不深,不用缝针。妈打电话,我到局里开会去了,张瑶瑶接的电话,是她带妈去的医院。”王圆圆客气地说:“谢谢你了。”张瑶瑶说:“客气啥,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叫我,徒弟帮师傅家办事是理所应当的……”朱大君轻轻咳了一声,张瑶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了,立刻改口说:“朱师傅,那我先回厂里了。”

        张瑶瑶走后,王圆圆一句话没说。她和朱大君有什么私密话,都是等到晚上,老人和孩子睡觉后再说。婆婆上岁数了,依然耳聪眼尖,得躲避着。王圆圆的第六感觉告诉她,张瑶瑶这个女人,似乎要蹬鼻子上脸,想动真格的了。

       自从张瑶瑶带朱大君的母亲去了趟医院,发现老太太对她颇有好感,心里美滋滋的。张瑶瑶的老公经常出差,又没孩子,周末了,闲得没事儿,就去朱师傅家串门儿,给老人孩子买些好吃的东西。朱大君的母亲每次见到张瑶瑶,总要热情地挽留她一起吃便饭。饭桌上,张瑶瑶又说又笑。她知道老人、孩子喜欢什么话题,就投其所好,把家庭气氛调节得轻松愉快。一次,朱大君的双胞胎儿女边吃饭边缠着张瑶瑶讲故事,张瑶瑶说:“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一位农村老太太看完黑人百米赛后,抹着眼泪说:吓死人了!几个挖煤的跪成一排被枪毙,没瞄准就开了枪,娃儿们吓得那个跑呀,绳子都拦不住哇!”两个孩子听了,嘎嘎大笑,饭都喷出来了。王圆圆却觉得一点儿不好笑,她真想对张瑶瑶说一句:“吃你的饭吧,没人把你当哑巴。”但看到老人孩子开心的样子,也就不便说什么了。王圆圆低着头往嘴里扒拉饭,感觉自己倒成了饭桌上多余的人,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酸涩的感觉。

        每次单独面对朱大君的时候,王圆圆总是免不了同朱大君谈起张瑶瑶。有时提醒几句,有时讽刺挖苦几句。不知不觉,张瑶瑶竟变成了朱大君夫妻生活中的主要话题。

        一天晚上,朱大君和王圆圆躺下不久,隔壁响起了老人和小孩熟睡的鼾声。朱大君亲昵地凑上去,拥住了妻子。王圆圆心烦地推开了他:“我可观察挺长时间了,张瑶瑶对你挺有意思的,你要当心。”

朱大君说:“有什么意思?接触时间长了,她很佩服我的技术。”

“我看不光是佩服技术吧?”

“别瞎想了,我对你什么样,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最清楚了。”

“人是会变的。女人主动套近乎,哪个男人禁得住?”

“坐怀不乱的真君子有的是。”

“得了吧,我可听说过不少大小人物,都拜倒在了女人的石榴裙下。”

“好了,咱不说这个行吗?反正我只爱你一个人。”朱大君靠近王圆圆,用自己的唇堵住了王圆圆的唇。

        王圆圆厌烦地再次推开朱大君,继续说:“她为什么总爱拉窗帘?到底想干什么?你如果真想和她好,咱俩就离婚。”朱大君急了:“你扯哪儿去了,论文化,论气质,论模样,你哪方面不胜她一筹,这可能吗。”王圆圆说:“她年轻,有活力啊!小三儿的条件,不一定都比自己的爱人好,才能得逞。遇上主动送上门的,哪个男人不想划拉一口。”

朱大君说:“那不一定,懂得自重的男人毕竟是大多数。”王圆圆说:“男女之间有了好感,很难预料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朱大君有些生气了:“说白了,你是不相信我!”王圆圆也生气了,背转身,不再吭声。

        朱大君本来是满含激情,想做夫妻之间那门幸福功课的,被王圆圆的话弄得一点兴致也没有了。王圆圆自从发现张瑶瑶大白天拉窗帘,像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别扭、闹心,她几乎断绝了和朱大君亲热的念头。

        王圆圆心里明镜似的,眼下对于朱大君,不能疏远,只能亲近,不能推,只能拉。可是感情这玩意儿,任性而固执,挺不容易摆弄的。王圆圆努力过,但失败了。她对夫妻之间的那种事情,看得太认真,太神圣,心里出现疙疙瘩瘩、别别扭扭的时候,就是做不来那种事情。

                             三

        有关张瑶瑶的话题扯得时间久了,王圆圆的心慢慢与丈夫疏远了,与丈夫的情感也渐渐淡漠了,心头笼罩着一团驱散不掉的阴云。尽管朱大君对王圆圆的爱依然如故,但王圆圆看朱大君越来越不顺眼了。王圆圆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会碰到这种烦恼事儿。

        想当年,由于王圆圆在择偶方面太挑剔,迟迟找不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到了女大当婚的年龄,经人介绍的几个小伙子都不如意,王圆圆第一次同他们见面,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朱大君就是其中的一个。

        朱大君被王圆圆拒绝后,一直不死心,继续寻找着各种理由同王圆圆接触。朱大君人缘好,在他的背后,有一个包括介绍人在内的智囊团、朋友圈儿,他们为朱大君出谋划策,竭尽全力撮合。他们利用王圆圆极要面子这一弱点,散布王圆圆已经答应和朱大君交朋友了。王圆圆听后很不悦,对于追问详情的同事坦然表明:“根本没有的事儿!”

        王圆圆加完班走出办公大楼,天空洁净湛蓝,像一幅抖开的蓝锦缎。太阳还未下山,白亮亮的月牙已经出现在天空了。蓝天、月牙让王圆圆的心情变得一阵轻松舒畅。她走出厂大门向东拐弯儿,发现朱大君又等在路口,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刚才还好端端的心情,瞬间被朱大君赶跑了。朱大君走近王圆圆,单刀直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因为什么?说出来,我改。”

“你干嘛跟别人说我已经答应你了?”朱大君急忙表白:“我没说,真的没说!是我的朋友散布的。我也是才知道的,他们为了给你施加压力才那样做,我听后都跟他们急了。”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王圆圆那双好看的杏核眼一直盯着别处,好半天不吭声。朱大君哀求道:“你说话啊,别不理我。” 王圆圆长叹一口气:“我不想和你说话。我不喜欢你,你别老缠着我好吗?”

        平凡的日子把王圆圆寻找白马王子的美梦一点点蚕食着,眼看着年龄一年年增大,白马王子依旧没有出现,倒是朱大君时常出现在王圆圆面前,对王圆圆爱得如醉如痴。王圆圆那颗冷傲的心,被朱大君日复一日的真诚一点儿点儿在捂热,被朱大君不知疲倦的执着追求一点儿点儿在感化,她不忍心一再伤害朱大君,在遭到朱大君无数次围追堵截后,不太情愿地答应和他交朋友了。

        朱大君终于把厂花追到手,幸福得已经找不到北了。他走路挺着胸脯,哼着小曲儿,不大的眼睛乐成了一条缝儿。

        王圆圆就不同了,答应和朱大君交朋友的那天晚上,她躺在单身宿舍,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她望着窗外的星斗,心里感到很失望很痛苦很难受。想到少女时无数次憧憬的白马王子,落实到现实生活中,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她无奈地哭了。泪水悄悄滴答在枕巾上,湿了一大片。她觉得小说中描写的爱情都是骗人的,哪有让人怦然心动、魂牵梦绕的小伙子?也许有,天知道他们都藏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王圆圆觉得,自己今生怕是无缘遇到了。

王圆圆一次次寻找借口安慰自己,找不到所爱的人,找一个爱自己的人也将就了。条件一般的男人,以后过日子还踏实呢,用不着担心被别的女人盯上。

        可眼下,王圆圆压根儿就不喜欢的朱大君,居然被张瑶瑶盯上了,并且喜欢上了。自己的男人,不管当初喜欢与否,天长日久,已经变成了亲情,已经麻木了。王圆圆觉得,朱大君是属于自己的,她可以冷落他,可以闲置他不用,一旦发现有其他女人想碰他,想从自己手中夺走他,麻木的神经还是会立刻做出反应的。尤其每次看到朱大君的办公室拉窗帘,王圆圆就一阵阵烦躁不安,恨不能变成一只蜜蜂飞进去,看个究竟。

王圆圆对张瑶瑶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这一点,即使大大咧咧的张瑶瑶也已经感觉到了。

 四

        朱大君测试完机器已经很晚了,他洗了一把脸,躺在值班室床上伸了个懒腰,拿起一本《电子世界》看了几页,隐隐约约听到开门声。朱大君慌忙坐起来,刚要出去查看,值班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是张瑶瑶。

        朱大君疑惑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张瑶瑶笑眯眯地走到窗口,抬起右手一拉,窗帘像舞台上的大幕,严密地合拢了。她回过头有些撒娇地说“我想看你测试机器啊。”

“我已经测试好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和你一起测试。”

“晚上不太方便。”

“什么不太方便,找借口,你是怕王圆圆怀疑咱俩吧?”

“你几次拉窗帘都被圆圆看到了,她对这件事挺有看法的。”

“你不是告诉她,我白天拉窗帘,是不喜欢强光线吗。”

“那雨天呢?”

“怕闪电啊。”

“你总有说的。”

“那是。有这层布遮挡着,她就什么也看不见,总比被她看到我拥抱你好吧。”

        朱大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张瑶瑶由佩服他的技术,到喜欢他这个人,再到爱上他,主动拥抱他,这个发展过程,朱大君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他虽然担心被王圆圆发现,但感觉还是很舒服的。他在张瑶瑶面前,腰杆子挺得笔直,觉得自己是个很不错的男子汉。而在王圆圆面前,从来就没有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朱大君知道,那是因为他深爱着王圆圆,而王圆圆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不爱他。

        “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张瑶瑶边说边走近朱大君,伸出双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见朱大君的衣领有些皱褶,张瑶瑶左拽拽,右抹抹,弄平展了。张瑶瑶每次走近朱大君,就觉得有一种无形的磁力,在深深吸引着她,她情不自禁地搂住了朱大君的腰。

        王圆圆从来就没有主动拥抱过他。朱大君每次拥抱王圆圆,王圆圆总是像条泥鳅似的,瞬间就从他的臂弯里挣脱掉了。挣脱不掉的时候,也从来不迎合,两只修长的胳膊下垂,身体原地立正,一副很受罪的样子,搞得朱大君很扫兴。

        张瑶瑶两只胳膊环绕住朱大君的脖子,突然亲了他一口。 朱大君没有迎合,每当张瑶瑶和他拥抱,朱大君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王圆圆,想起一对聪明可爱的双胞胎。一想到老婆孩子,朱大君就没有了底气。他爱王圆圆,真怕王圆圆有朝一日发现他和张瑶瑶卿卿我我,离他而去。王圆圆每次看到拉窗帘,总在怀疑,总在质问他。毕竟王圆圆没有亲眼看到什么,他们除了拥抱过几次,也没有做过其他事情。所以,朱大君面对王圆圆的怀疑和质问,回答还是比较理直气壮的。

        “朱师傅,你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已经下班回家了,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说着,张瑶瑶更加抱紧了朱大君,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灵魂里。

        看来,张瑶瑶今天是有备而来,她积蓄多日的爱河似乎要决堤了。她搂抱着朱大军,亲了几口,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她像一头疯狂而饥饿的老虎扑向猎物一样,贪婪地向朱大君展开了强烈的攻势。她手法娴熟,变化多端,一会儿闪电雷鸣,一会儿和风细雨,水蛇似的缠绕在他炙热的躯体上。朱大君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这种阵势。同是女人,为什么张瑶瑶如此主动,如此渴望,如此激情,又如此柔情蜜意。而王圆圆,永远像一只被动的俘虏,永远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永远像在干一件别人强加于她的事情,那么敷衍了事,消极应付。说到底,这可能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朱大君在王圆圆那里,已经多次碰壁,多日得不到温存了。张瑶瑶的举止,把朱大君的馋虫勾引上来了,把朱大君的胃口彻底调动起来了。当然,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朱大君认为,眼下的时间段,是比较安全的,他猜测这会儿的王圆圆,已经在家里进入梦乡。朱大君的心理防线一道道坍塌崩溃了,他开始投降了,开始迎合了,开始反攻了。两人的身体,麻花般紧紧缠绕在一起,他们顺从身体的呼唤和引领,迫不及待地向床边靠拢,朱大君的胳膊触碰到了窗帘,窗帘扭动了几下停止了,静观眼前滚动的一团干柴和烈火。他们激情澎湃、配合默契、全身心地、忘我地向仙境挺进……

        如同刚刚蒸过桑拿,如同刚刚结束千米赛跑,如同刚刚被强电流猛烈击倒,他们汗流浃背,变成了一摊泥。

        外面起风了,一双无形的手把窗帘高高托起,像旗帜一样飘扬。朱大君和张瑶瑶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从陶醉和梦幻中回到现实。这时他们才发现,窗户没有关上。

        在化验室值班的王圆圆,看到飞舞的窗帘,突然想去看看朱大君,和他好好聊聊。王圆圆知道朱大君今晚测试机器,就悄悄和同事换了班,想借机侦查一下。结果,出乎王圆圆意料的是,张瑶瑶下班后,竟然乘坐工厂的班车回家了。

        王圆圆明明知道,今晚的窗帘背后只有朱大君一个人,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头总是一阵阵心烦意乱,她的第六感觉告诉她,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劲儿。

        王圆圆离开化验室,去了办公大楼,她走到楼的尽头,穿过一段走廊,来到和办公大楼链接的机房重地,举起手刚要敲门,听到里面有说话声。王圆圆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太晚了,赶紧回家吧。”这是朱大君的声音。

 “不,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张瑶瑶撒娇地说。

“别耍小孩子脾气。”

“我讨厌回那个家。”

“你们女人,看来都是不珍惜已经拥有的。你的家庭条件那么好,听说他长得很帅,又有学问。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朱大君的最后一句话,好似触动了张瑶瑶什么心事儿,她脸上的表情明显变阴了:“我有什么福?你们看到的只是外表,宽敞的住房,富足的生活,穿金戴银。可你不知道,我天天过得是什么日子,幸亏我性格开朗,不然……”

        “怎么?他对你不好?”朱大君关切地问。

        张瑶瑶望着朱大君,像是鼓足了勇气:“我实话给你说了吧,我家那位,他不是个男人,他给予不了我想要的。”

        朱大君听了张瑶瑶的话,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他努力寻找着劝慰张瑶瑶的话:“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会治好的。”

        “吃了很多药,治不好了。我现在才明白,他长得仪表堂堂,家庭条件又好,为什么肯娶一个车间穷工人。别看他功能不全,脾气还挺大,动不动就……他根本就瞧不起我。今晚他出差走了,我就找你来了。”说着,张瑶瑶走近朱大君,把头靠在他的胸脯上:“朱师傅,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怎么办呀?”

        门外的王圆圆听到这里,举起的手缓缓放下了。她总想探究窗帘背后的秘密,眼下,亲耳听到张瑶瑶对朱大君的表白,证实了她的猜测,却没有了进去的欲望。她扭转身,悄悄离开了。

        王圆圆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化验室的,她的心里,像塞进了一团抹布,堵得难受。又七上八下坐立不宁,极不是滋味,她想了很多很久。当初谈恋爱,她努力说服自己的一个理由,如今也被现实击碎了,不存在了。她甚至想不通,自己看不上的朱大君,到了张瑶瑶那里,却变成了一块宝。看来,朱大君在张瑶瑶眼里,一定是优秀的,值得爱的。一个人从心里爱上一个人,挺不容易的。王圆圆觉得,她从来就没有对朱大君如此爱过,这对于朱大君来说,是否有些不公平?王圆圆换位思考,心中似乎慢慢平静下来。

        第二天晚上,王圆圆躺在朱大君身边,又一次扯起了有关张瑶瑶的话题,但内容和态度已经不同了:“大君,我想和你心平气和地商量一件事。”说着,王圆圆凑近朱大君。这段时间以来,王圆圆第一次主动揽住了朱大君的肩膀,动情地说:“我说了,你不许生气。”朱大君问:“你今天怎么了?”“没怎么,就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王圆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咱俩离婚吧。”“朱大君闻听此言,顿时傻了,他猛然转过身,生气地说:“你瞎扯什么啊?!”“别冲动,你听我说。昨晚,我和同事悄悄换了一个班,去找过你,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朱大君一听王圆圆找过自己,立刻慌神了,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后悔自己昨晚太冲动,急忙向王圆圆赔礼道歉:“昨晚是我糊涂,做了……”王圆圆打断朱大君的话,你们做了什么,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知道张瑶瑶是真心喜欢你,爱你。我被她的爱感动了。爱一个人和被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你应该享受到被爱的滋味。”“不!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同意离婚。”“别急,你考虑考虑。”“用不着考虑!用不着!”

        王圆圆主意已定,她打算离开朱大君,到深圳去闯闯。她悄悄地收拾衣服,不动声色地做着一些准备。临行前,她给张瑶瑶写了一封信:“瑶瑶,我曾经怀疑、憎恨过你,但现在不了。你那么爱朱大君,我家的老人和孩子也都喜欢你……我由衷地祝愿你们幸福。”

        王圆圆在朱大君值夜班的时候,悄悄乘坐南下的列车,去了深圳。

        朱大君下夜班回到家,发现家里收拾的窗明几净,越发干净利落。他打开立柜换衣服,看到家人的衣服分门别类,叠得整整齐齐,只是少了王圆圆的衣服,他感到事情很蹊跷。平时,王圆圆要去哪里,总是提前和朱大君打声招呼,来不及说的时候,也要留张字条。朱大君到处寻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他发现了王圆圆写的纸条:“大君,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深圳。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千万别生我的气……老人和孩子就交给你和张瑶瑶了。张瑶瑶会摆脱不幸的婚姻,和你走到一起的。我由衷地祝福你们。”朱大君被眼前的事情打蒙了,他坐在床边,一根接一根地抽闷烟,他的脑子在急速地运转着,他迅速提起笔,给深圳王圆圆的兄嫂写了长达8页的信,恳请他们帮忙找到王圆圆,并将信转交给她。

        数日后,王圆圆收到两封信。

        一封是朱大君写的,他诉说了王圆圆走后,家里的凄凉,老人的惦记,孩子的想念……看得王圆圆泪眼朦胧。接着,朱大君一改往日的心平气和:“你想抛弃我和两个孩子,没门!这辈子你就别想了。我知道你一直不爱我,实话告诉你,你理想状态下的男人,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他藏在小说里。生活,原本就是实实在在的平凡日子。幸亏你嫁给我了,否则,由着你挑来挑去,恐怕至今还是老姑娘一个……”朱大君在王圆圆面前,从未使用过这种生硬的口气,他被王圆圆的行动搞得失去了理智。接着,他又动情地写道:“离开我,你会做饭吗?平时,我在厨房里手持菜刀,把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打懵,你吓得总是躲的远远的。看到我把鱼放在菜板上,刮鳞、开肠破肚,你就会孩子似的说,鱼有多疼啊!你还说,看着水盆里游走的鱼,爬动的虾,无论如何不忍心对它们下手。你这个胆小鬼,今后,你想吃鱼了怎么办?看来,我上辈子欠你的,注定这辈子要爱你、疼你、呵护你、伺候你。回来吧,亲爱的……”朱大君使出浑身解数,软的硬的一起上,双管齐下,多管齐下,一心想着王圆圆能尽快回到他的身边。

        另一封信是张瑶瑶写的:“圆圆姐,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你有一双聪明的儿女,有深爱你的丈夫,有心地善良的婆婆……这些我都没有。在我优越生活的表象背后,日子过得很不如意……你的猜测和怀疑没有错,我确实爱上了朱大君。爱是不讲道理的,爱的力量有时候是很难控制住的。我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给你制造烦恼了。我正在办理离婚手续,准备到昆明姐姐家,不打算回来了。请接受我对你们全家的祝福。圆圆姐,珍惜你眼下所拥有的吧。自从你去深圳后,朱师傅一下子瘦了不少,鬓角竟然有了根根白发。他和孩子天天都在期盼着你回来。”

       王圆圆看完信,心里很痛苦,很矛盾,很犹豫,很彷徨。曾经有一刻,她几乎要动摇了。看到信的那天晚上,她辗转反侧,一夜没有合眼,憔悴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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