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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一張舊籐椅
作者:林健  发布日期:2010-04-21 02:00:00  浏览次数:2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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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我無意地走進了附近居民正在拍賣二手貨的車房,在那堆不顯眼的舊傢俱中,一由天然藤心編制而成有些殘舊籐椅吸引了我的眼球啊!多像我老家那只與父親相伴了幾十年的舊籐椅,我毫不猶豫的買回了它放在我的書房裡,我對著它,讓我重溫父親曾予的慈愛回憶起父親的音容笑貌。
 
已是多年前的事了,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要動遷,接到的通知後,懷著萬般無奈和十分沉重的心情,匆匆趕緊回國處理有關事宜。因為動遷後的新房子,包括地點和麵積,當時都是按所謂的“政策“規定,住戶無多大發言權,因此就把主要精力放在處理那些已經使用幾十年之久的陳舊傢具以及一些原本丟放在角落裡而已遺忘的雜物。可能是華人的“優良傳統”---勤儉持家,什麽都留著,怕某一天又會派上用場,然而隨著歲月的流失,東西愈存愈多,直到清理時,才感到苦不堪言。然而,不管你願意與否,總得清理。這次清理的雜物過程中,意外地發現了一張父親在世時坐過的業已支離破碎的籐椅,它讓我觸景傷情,百感交集,淡化了的父親形象,又重新再現,說不清是悲愴,還是愧疚。
 
經歷了幾十年的風雨的這張籐椅﹐是價格不菲藤皮編成的,從新到陳舊而殘缺﹐寫照了父親滄桑的一生。
 
父親年輕時愛吃肉﹐是個胖子﹐同鄉都稱之為“肥佬”。剛買這張籐椅時﹐父親才步入中年,年齡不過四十左右。因工作單位在上海的北郊吳淞﹐離家很遠﹐交通十分不便﹐天矇矇亮時便得匆匆出門﹐傍晚黃昏才回家。鄰居戲稱“雞叫出門﹐鬼叫進門” 。那時他雖年富力強﹐但一天勞碌下來﹐經常疲憊不堪﹐一進門就會往籐椅上一坐﹐盡情地舒坦一下。籐椅是他消除疲勞的中轉站。遇到大暑天﹐晚飯後﹐把籐椅搬到了天井陰涼的一角﹐拿了把大葵扇﹐泡杯紅茶﹐哼幾句粵曲﹐在那裡﹐悠哉遊哉﹐好不樂哉﹗
 
待我的兒子出生﹐坐在籐椅上的人﹐就不再是一個“肥佬”﹐還有一個他最寵愛的小外孫。籐椅雖寬大﹐讓一個“肥佬”坐在那裡本來就不寬敞﹐再擠上一個小孩﹐更顯得狹窄了。不過那時與小外孫說兒語,和小外孫天南地北地閒聊,講故事﹐後來又教小外孫讀書﹐籐椅又成了他享受天倫之樂,消除疲勞與煩惱的平臺﹐喜孜孜﹐樂融融也﹗
 
因身體不好提前退休的他,在一次大手術後﹐體重急劇減輕﹐但他仍然拖著孱弱的身軀﹐坐在那張籐椅上﹐籐椅就顯得綽綽有餘了。家中雖有沙發,但籐椅仍是他自認為最舒坦的地方。特別是夏天,藤皮透涼,不黏體,更是他所愛,但隨著時光的流轉,那張籐椅似有靈性﹐開始同步老化,共憂患。藤條斷裂後﹐家人本想再購買一隻新的,但那時十分難覓天然的藤製品,家人只能用橡膠布綁起來,那時籐椅的模樣﹐已無當年瀟灑之英姿,煞是充滿了無助與悽涼。
 
那場史無前例的動亂中掀起的抄家熱潮﹐捲走了一切值錢的物品﹐那張舊籐椅當然不屬此例。受到如此打擊的父親,身體狀況每況愈下,第一次中風了﹐籐椅上雖放上一個棉墊子﹐他勉勉強強地坐上了。籐椅對他已不是一種享受﹐毫無瀟灑輕鬆舒適之感﹐僅僅生活上的需要。籐椅成了他回眸過去﹐追惜人生的通道。
 
第二次中風﹐全身癱瘓﹐木訥呆滯﹐沉默寡言﹐只能時不時看著這張籐椅﹐家人知道他想坐一下那籐椅﹐搖搖欲墜的老人在眾人攙扶下,坐上了經過綁紮還算較牢固的籐椅。可能他想坐上去舒緩一下四肢﹐或是再次回味一下在椅子上的瀟灑時光,抑或再回味與外孫逗樂打趣共用天倫之樂時的情趣,不得而知。
 
時間的延伸,給了這位老人殘酷的回應。他最終是無法再坐上去了,從此徹底告別了那張陪伴他數十年的籐椅了。
 
歲月無情﹐人去物在。那張殘缺不全的籐椅﹐卻沒被丟棄﹐被冷落在角落﹐誰也說不清為何還讓它放在那本不寬敞的屋裡。是留念﹖難免觸景生情﹔是吝惜﹐又似乎不是那麼珍貴﹐反正它不惹人﹐也就讓它就靜靜地躺在那裡了。
 
那次清理舊物,讓那些在我腦海中漸漸淡去的記憶,又重新回到了我的眼前。我十分傷感,又很愧疚但也有些自慰。他讓我又重新追憶了父親的慈愛。我是家中長女,父親對的寵愛勝於其他子女。他沒有受過什麽高等教育,是個老實淳樸、又樂觀豁達的人。只要我們學習上需要,他會絞勁腦汁滿足我們的要求。他勤於動手,家中各種修補工作,即使不會也能去學,這種動手好學的精神影響這著我們一代,是一種無價的遺產,巨大的精神財富。讓我們享用一生。我感激他。
 
幾十年的春秋過去了﹐父親去世已三十餘年﹐說來慚愧﹐對他的思念﹐隨歲月延續漸漸淡去。當再次見到籐椅﹐見物思人﹐勾引起我的回憶,別有一番傷感。抹不掉的思念又在我腦海中翻騰﹐親情是深沉的﹐不可言喻的﹐即使沉澱於我心的深處﹐她也永遠不會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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