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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故鄉 僑鄉 異鄉
作者:林健  发布日期:2010-04-21 02:00:00  浏览次数: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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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世界金融風暴的席捲,中國大陸的民工潮也風起雲湧,成了嚴重的社會問題。其實農村勞動力向城市轉移,是社會發展的必然結果。當然,這種在當前少有的金融風暴的特殊情況,則有當別論。
 
我的家鄉廣東中山是個僑鄉,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開始出現了農民的大轉移。
 
我雖長時間不在那裡生活,但她是我的故鄉,她與我有著不可分割的情感維繫,特別是我雙親的遺骨埋葬在那有著延續不斷的宗族的墳地上,更增添了我與故鄉的情愫。小時候為逃避日寇戰亂,我曾在那兒生活了幾年;退休后,又在故鄉住了一段時間;移民澳洲的后,我又曾多次返鄉祭奠遠離我們而無奈孤獨地留在故鄉的雙親。
 
半個多世紀的歲月,我目睹了故鄉的變遷,見證了她的發展。她跟隨著改革開放的步伐發生了巨變,然而卻也衍生出一些不愿見到的事與物。
 
抗日戰爭期間,我們舉家逃難至中山鄉下。那時的故鄉并不富裕的。除了不少人在國外以苦力為生外,餘下的都是以農耕為主。我家親戚基本上都是靠國外寄回一點微薄的金錢維持生活。祖屋雖高大寬敞,但很殘舊,后廳中間擺放著祖父母預製的又大又陳的令人生畏的棺木;客廳中,祖宗牌位按輩分整齊地排放在專門設計的高高的擱樓上。在那陰沉的祖屋里,駝背瘦弱、滿臉深壑,雙手如雞爪的祖父母,是唯一的住客(兒子都外出,女兒全出嫁),我們舉家的回歸,多少增添了一絲生活氣息。但我對這個家始終存有距離與恐懼感。“尊貴”的祖父母令我不敢接近,即使無意拉我一下手,我都會全身顫抖,大哭一場。我對這個陰暗古老的大舍,毫無依戀之情,而門前種的幾株橄欖樹,荔枝樹,以及我就讀的廟堂小學附近寬敞的農地,才是我是我流連往返的地方。那時年幼的我根本不懂天下事,在戰火紛飛的年代,還是無憂無慮地享受童年。及至戰火燃燒至廣東鄉下,加之我的四姑因姑丈無法寄回生活費而餓死于家中,大姑媽又因無錢治病死去時,才讓我開始領略到戰爭的氣氛以及帶來的苦難。這些,即使時隔半個多世紀后,仍然在我的心靈中留下永久的傷痕。
 
離開家鄉幾十年後的八十年代,我又回到鄉下。整個農村的面貌大為改觀,令我刮目相看。一幢幢的樓房整齊排列。紅色雙磚砌成的墻,手腕粗的帶有響聲的拉門,有了自來水,不少人家還用上抽水馬桶,富有的人還自備發電機,真是一個現代化的農村。當然這一切不是靠農業的收成,而主要是倚仗國外的匯款。顯示了新一代的華僑在國外實力的增長,這是當年以苦力為主的長輩們是無法比擬的。然而此時全村已少見青年。偷渡的,合法的都離開了故土。留下的是婦孺老者,以及享受著國外寄來的外匯而生活的,或因各種原因無法耕作的,很自然地將農耕活轉移給從較貧困地區的來的農民。他們在空地搭個棚,一個小小的,連遮風擋雨都有些困難的小棚,擠進了一家老少,這些被稱為“番薯佬”的新居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勤勞苦幹,他們對自己在異鄉,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比起原來地區的條件要好得多,普遍十分滿足。新老居民語言完全不相通,但卻能和平相處,儘量多攬包一些農活是他們唯一的心愿。在那些空空的高敞的樓房後面,他們奮力掙錢,人口不斷擴大,很快就改變了鄉間的人口結構。現在想來,這就是由貧瘠地區農民向富裕地區大轉移的原始雛形。
 
前年,我又回到故鄉,一方面祭奠我的雙親,一方面也想再次吮吸故鄉的芬芳泥土氣息。雖明知祖屋由於長久無人居住,已由親戚租借給他人,但在祭奠雙親后,還是抱著一睹曾經孕育祖輩故土的心情,去溜達了一圈。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然而,帶來的是卻是無限的傷感,故鄉已成為異鄉了。走進村子,在那顆高大的榕樹下,仍然圍坐著不少老幼婦孺,嬉笑談天,然而鄉音已改,全無同聲同氣的溫存親切感,心中一沉。再沿著小道走近故居,大門緊鎖,敲門無人應答,失落感如同一只突然從天上落下的大錘,重重地壓住了我的心胸,讓我透不出氣,我萬分惆悵,但最後也只能懷著沮喪的心情踏上離開故居之路。
 
如今,故鄉與我僅剩下血緣、雙親墓地的一絲絲維繫,其他已全然與我無緣。物在人非,無比感慨。但一回想,我由鄉村走向城市,又由城市走出國門,不是追求“人往高處走”的理念嗎?農村勞動力的大轉移不也是循著這條軌跡運轉嗎?靜靜地一番思索,頃刻醒悟,心也平氣也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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