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追忆录 之一
(九)
臨近春節的一天,我们做早班,下班时走出厂门好一路,她徴求我意見,说,“我要去妇产科医院看望一个人,你也去,好吗?”
“我去合适哩?”
“是你认识的人。”
“是誰?”
“她,你还需要我说出名字吗。”
原來是宁银做妈妈了。“我去干嗎!我是个倒霉鬼,上门賀喜,豈不把人家的喜冲跑了。”
“不許你説刻薄話!”善良的蓝兰瞪我一眼。她叹口气,“宁银沒有结婚。她被个流氓骗了。宁银也被开除出樣板组。”蓝兰宽厚地说,“我妈一位要好姐妹,也进驻在那剧组,知道我和她是同班同学,而且,又曽有过…….”蓝兰把手猛一揮,像要駆赶掉什幺,“那位阿姨说,宁銀进様板组后,对老朋友都不理不睬,她离开后剧组的人,也不理不睬她。她现在極渴望友誼。我妈叫我一定要去医院看望她,多安慰安慰她。”
原來是这樣。我心头冒起一种説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到底願不願意去呀?”
我犹豫他説;“她知不知道我们俩的…….关係呢。”
这和探望她毫无关係。都是同班同学,以前都要好过。她暂时跌落低谷,我们都应該伸去援手。“
正走过一家水果兼卖糖果的店。蓝兰买了一大袋蘋果,我买了罐人参麥乳精。走向医院途中,我总在捉摸蓝兰沒説完的“又曾有过…….”是什幺意思?是誰?有过什幺?听起來好像和蓝兰有关,难道………
医院到了。穿过花园,走到住院部大门口,我把右手的蘋果左手麥乳精,都交给蓝兰,口气温和而坚决;“我还是在这里等妳。”
蓝兰没表示出态度,淺淺一笑,指指斜对面树荫下的靠背长条櫈,从书包里拿出份《健康报》,周到地説:“你坐在那里,边休息边看看那篇介绍关节操的文章。以后,我们工间操就換做这套关节操。你左腿关节受过伤,做这套操定有好处。”
她去病房了,我走过去坐下认认真真学习关节操。照她的話做,不会錯。她决定的事,都深思熟慮过。我越來越深信不疑。不禁想到此刻正在病房里交談的两个同龄同窗,她俩是多幺的不同.
半个小时不到,蓝兰就走出敞开的大门,我忙迎上去。她眼睛红红的,说:“宁银很不幸。人流手朮出了点意外,流血太多,很虚弱。可能会有后遗症。她很絕望。我劝了又劝,她仍不停地哭,説不該为进樣板细,什幺牺牲也不顧了。现在后悔也來及了。护士怕影响她恢复健康,不許我们再談下去。我指指櫃上的麦乳精,告訴她,是你托我带上來的。説你等在楼下,怕不方便,只能托我问好,安心休养,一切都会好起來的。她听着,双手掩住面孔,放声大哭。惊动护士,赶來赶我走,说这様激动会有害健康恢复。她抓紧我的手不放。”蓝兰朝周圍扫了一眼,低声說,“她知道些我们的情况,最后説了句,‘祝你俩好。’”
我听着,有种百感交集心头的情绪。
走出医院,蓝兰大大方方勾住我臂膀,穿过馬路,朝前面的中山公园支去。“我们进去坐会,休息休息。我有件事,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对你説。今天非説不可。”
什幺大事啊,这幺郑重。但我总体能猜测到,我摸摸她勾住我臂膀的手,“我也有件事,早就想和妳談。”
在公园里找了好久,终於覓到树林深处一条靠背长椅。
她笑笑説:“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当然是師傅先説啰。”
蓝兰忽然收起笑容,很认真地说:“我为何今天非説这件事不可?”她自问自答,“因为我和宁银受同一个流氓的骗!”
我吃一惊。怎幺会这樣!这流氓是誰?
我猛地想到一个名字,竟自信地脫口而出:“許秀山!”
蓝兰恨恨地点点头。“你見过这流氓。长相是不错,生产負责,技朮有一套,还能说会唱,能写会編,待人热情。厂里有人称他‘文武双全’。好几个艺徒对他很有好感。我刚进厂时,什幺都不懂不会。他非常热心主动教我帮我,我是受宠若惊了。对他也生好感。一歩一歩被他牵着走,心里是又喜又羞。一直走到陷阱边悬,幸亏‘文革’了,两派斗起来,相互狠揭对方老底,什幺隠私都藏不住。这流氓在苏北老家有老婆小孩的! 他自己說己离婚, 誰知道是真是假. 在厂里坑害不了我, 跑到你们那里去坑害宁银, 把可怜的宁银伤害惨了.”
蓝兰又气又愤怒, 我握住她两只手. 她的手可能因气忿而冰凉. 我不停地搓揉着她的手, 説, “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 他会受到应有的惩处的.” 我果断地转換话头,” 說我们俩的事.”
篮兰臉上有了笑意.” 是該你説了. 说吧, 我好好听着.”
“是我妈先挑明我和妳的关係的.问我怎幺打算,我說, 我没有任何题. 就是阿蓝家太红, 我家太黒------“
“又胡説八道!” 她厉声喝. 用手掌捂住我嘴巴.
我挪开她的手掌, 要把我妈的态度告訴她, 可她誤会了, 我才説出” 我家” 两字, 嘴又被捂住, 这囬她用的是嘴唇.
我又惊又喜,惊喜交加, 双臂紧紧抱住她, 不让她松开. 怎会想到, 我们的初吻, 在这种场合这樣的状况下产生!
双方事前都无思想凖备的一吻, 一下子把我们的关係在心目中明确地固定了. 她无所顧忌放松地躺在我怀里, 温柔地撫摸着我面頰,” 阿林, 以后, 绝对不許説不吉利的胡話, 記住啊!”
“一定,一定!”
“阿林, 想不想知道我什幺时候, 心里完全接受你的.”
“太想知道啦.”
“我要你猜猜。你好好想想嘛!”
我想,一定是她生病的时候。可一想,“生病”是不吉利的詞。还是不説出口为好。我説:“我猜不中。乱猜瞎猜,都不好的。还是妳說出來,我会牢記一辈子的。”
她点头同意,説:“我批准你滿師那天。”
“噢!这太好了。”
“哪,你知道为什幺嗎?”
“徒弟操作技朮学得快,師傅心里高兴。”
她搖搖头。“没有这幺简单。阿林,我刚进厂时,车间还没有这座塔。生产用六只金屬釜。跑,冒,滴,漏俱全。全车间滿地原油,弥散濃重的氯气味。一班要四个操作工。穿着長统套鞋,戴双层大口罩。大家都説,“我们是在地獄门口做生活!” 要改进的願望非常強烈。终於,找资料细捉摸,创造出这座塑料塔,替代六隻金屬釜。真是,事經苦难才知乐,才体会到美好啊!阿林,你要知道,你能‘胆大枉为’独立操作,使我深深感动滿心喜悦,最重要是告訢我,你也爱上这座塔!你爱着我爱的东西,对我是多幺重要!从此,我对你完完全全放心了。我认定你是个可信可靠的人。”她的臉笑得朵花,“你别想逃走,就像你那首歌里唱的,‘我追你追到天边’的。”
她这番出自肺腑的話,使我意外,震惊,我对这个女孩了解得太膚淺了。我想对她説,“坎坷的日子里,遇到妳,我的生活才看到希望!” “妳才是我的歌中所唱的‘冲出黒夜的曙光!”“这个世界有着妳,真是太好了!”我还要説,“妳爱的一切,我会无条件去爱的!”…………..想説的話太多太多,不知先挑哪一句先説,乾脆都不説,用一个行动代吧.我俯下头用力狠狠地吻着她,近乎疯狂一般。她柔顺如一只小羊羔。。。。
( 十)
自三结合新领导班子成立,厂里两派们斗爭转入地下,表面平静无事。掌权的主耍角色,都是許秀山的“铁哥们”。他们想方設法串里串外,把許秀山从拘留所提前弄回厂。反許一派咬死,許某必須在群众监督下,干厂里最重最髒的生活。还禁止他进车间,以防止他报复搞破坏。其实,也只能臭臭他而已。规定他在厂区打扫车间外空地的卫生。仅一百二十六个职工的“褲档厂”(褲腰瀕臨当年发黒发臭的苏州河,两条褲腿之间,位有十多个棚戸人家。故居民们给予此称号),空地狹小得勉勉強強开进一辆運貨卞车,許秀山能有多少活可干,还不須翻三班。
許某囬厂,是厂里一件大新闻。成了以挖掘别人隠私津津传談为己任的“八婆”“八佬”们的难得有的素材。
最可怕的,竟说我是許某的“双料情敌”。
許某和蓝兰的“往事”,被加油添酱翻出來,无中生有胡编出一些不堪入耳的细节。连名字也才听知的宁银,更是滿天乱造,添上低级黃色詞汇。还把过去我和宇银的恋情牵进去,作踐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宁银。許某的对立派悄悄告訢蓝兰,那些糟損人的东西都是这流氓在厂外,和他” 铁哥们” 喝老酒时說的,有意要他们在里散佈。
我又气又恨,蓝兰又恨又羞.許某卻滿不在乎,还不时露出自我得意状.人间竟然会有如此无恥的流氓,居然会当上様板剧组一把手!
見蓝兰和我气得不知怎幺好,我妈冷静地劝我们要冷靜,说:“依我看,这人是有意在刺激你们俩。这是一种非常阴險的报复行为,----- 你们虽然从没有惹过他,但他总得找个靶子才能发洩心里的妒恨。你们越生气他会越得意越开心。他最好你们去找他理论, 挑起斗爭把事闹大,闹得滿厂风雨,看你们笑話。
蓝大妈气火火地对我蓝兰说:“阿林阿兰,我说,乾脆,你们俩馬上就结婚。看这流氓恶棍,还能搞出什幺名堂!”
马上和蓝兰结婚,我自然非常乐意,可我那有条件啊!
自邓先生掌政从來,已有一批又一批老干部“解放”,恢復工作。爸已不在了,没人肯管,也怕管,所謂的“走資派还在走”,我爸既使真是什幺“走資派”也“走”不起来的了。可是彭老总平不了反,作为彭老总的小死党,我妈不敢申訴。她自己的问题也因为爸的问题,仍不死不活挂着,哪敢去申請住房。
我自已呢,连个固定单位也弄不清楚。虽説我符合条件可申请婚房,可是报告呈给誰呢?
蓝兰一副愁眉苦臉相,发着呆。她猛推我一把,“你干什幺,你!”
“沒什幺。”我早就向她发誓保证,任何事任何思想都絕不对她隠瞒。就把这堆煩恼和盘托出。
“哦, 我以为要出天塌下來的大事了。” 她显然为消解我心结,故意説笑,” 真要塌下來,还有我呐。”周圍没人影,如把我抱住,“要压死,我们死在一起,不是很好嘛。”
我的心情怎幺也好不起來。她勾住我臂膀,“今天发季度奖,我輪到甲等,我们去吃排骨麺。给你那碗要双肴。”
我干的是工人活,却和工人不一様,不享受(实际是补贴生活)的奖金,不了解情况,好奇地问,“怎幺,甲等奖,不是評出的,是輪流拿。我没有听错吧。”
“是啊。看你大惊小怪,少見多怪的。”她說,“好,给你多了解点厂里实情。以前,甲乙丙三种奖,是群众------各车间工人自已評出,厂领导批准。喔唷唷,每次评奖金,都是一次战爭,嘲讽挖苦,粗口对骂,甚至到拳头边缘,好朋友反目,。。。。其实,三种奖金,上下仅差一二块钱。榮誉不榮誉,谁都不在乎,就是憋口气罷了。”蓝兰叹口气,“有斤领导从外取經囬來,介绍人家这个行大大有利团结輪流的好經验,全厂人人叫好。从此再沒发生因評奖闹不团结哩。”
我真的长了识。麵店也到了。
“唉呀,扯这些干吗。”店里食峉很多,她低声説,“新房的亊,不用你操心了。我媽己决定把大房间,绐我们做新房。”
“那怎幺行啊,”
“有啥不行。”她瞪我一眼,“做上门女婿丢脸啊?”又説,“不許你封建。”
我只好闭嘴。服务員正好把麵端來。
从麵店出來,送她囬家路上,她頗认真地說:“我相信彭老总一定会平反昭雪!百团大战,大敗日本鬼子,有啥错?芦山为老百姓説話,有啥错?我大伯是战斗英雄,也一定会平反昭雪!校长一定会恢复原职。”她说时紧紧依偎着我,“到那天,我立即跟着你搬到你家里,天天给校长做饭。”
(十一)
我和蓝兰的婚房还没有佈置好,天安门广场为悼念一位伟人,一座“火山”空前爆发,震撼全园,影响波及全球。
人人都关注这件特大事件,只是各自的表达方式不同。
我的厂休日和囯定假日不一様。我妈休息那天,我夜班囬家睡。一覚苏醒,躺着又想到昨晚和蓝兰悄悄談天安门广场的大事,有客人进门。一听,是我妈两位在軍隊时的同事,她俩从北京來,路过上海去南方办事。挤中转客车的小时空档,來看望我妈。
她俩先在我爸的遗像前鞠三个躬。原來,也是我爸的部下。
我装作仍睡熟,树起耳朵听她们的低声谈话。她们从北京来,必定带來北京最热门的讯息。她们和我妈是老战友,曾在炮中九死一生,生死与共,必定无話不谈。
果然,不出所料,談的都和那“火山”直接有关的事。她们还背誦出三首充滿悲憤激情的詩。我听得渾身血液加速流动。我用心用脑强記住,背给蓝兰听。
客人沒坐滿一小时,留给我一包北京特产茯芩饼,就起身要走。我妈也站起,説;“我送送妳们上车。”
“好。”她们説,“我们边走边談。”
她们一走,我飞快起床,拿过张纸,把强记在心头的三首詩,急急匆匆记下來。謝天謝地,都記全了。蓝兰一定也高兴。
我怕媽为我担心,不但不説这事,还装作根本不知道她们都談了些什幺。妈也只字不提“火山”事。
午饭后,照规定再少睡两三个小时的。可我怎幺也别想睡着。我急于要把这三首詩悄悄给蓝兰看。
挨到三点半,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起床,诓骗妈,“阿兰叫我去她家吃饭。”
这是常有的事。妈只是笑了一下,“去吧。”又说,“用不着急猴猴的。时间还早,阿兰还在午睡吧。”
路去文具店,我想了想,进去挑选本能放进襯衫囗袋的红皮小本子。我要把这三首詩抄在上面。想信以后定会更多“火山詩”,一首一首都抄录在这小红本子宝里。成为一本真正的红本本。
蓝大媽已给我她家的钥匙。我怕惊醒蓝兰,故轻轻开门进去。蓝大媽不在家,蓝兰躺在床上看《健康报》。我们约好,她一見我登门,很意外也高兴。她蹦跳起來,抡先説:“妈去我小姨家,晚饭不回來吃。没準备你会來,还有张魚票,我去买条花鰱。”
“别去。”我扬起小红本,“有个比吃花鰱重大一百倍的事呢。”
“哪,你快说快説!”
蓝兰看着我急記下的詁,听完我唸完,和买小红本的目的。她大大贊成,拿去小红本,说:“我來抄。你的字像打醉拳。”郑重地説,“我先把手洗洗乾凈。”
她认认真真抄气,我们小心冀冀核对好。我收好小红本,和我的工作証小皮夾子放在一起。
“火山”事件引发的气氛,越來越紧张。小红本不敢放在家里,万一又來抄家就坏了。厂里也没地方可藏。我认为隨身带在身上,放在贴胸口袋里,是最安全的。
事情总是怪,越小心的越会出错。没过几天,有个做早班下班,洗完澡回到家里,換件襯衫,发现小红本不见了。我吓出一身冷汗。一定是掉在衣帽室里。我转身直奔厂里男浴室,室里设人影。我角角落落都找遍,全落空。我怕媽担心,不敢告訴她。我只对蓝兰講,她也心慌意乱,反宽慰我,説她会暗中摸查,会查出个结果的。再三嘱我别太担心。她也同意先不要让两位媽媽知道。
笫三天,做中班,天下着雨。我囬家己睡下,蓝兰突然冒雨上气不接下气跑着赶來。妈和我都感到定有大事发生,心里充满不祥的预感。
蓝兰披散一头湿发,我妈拿块乾毛巾,帮她轻轻擦着,“阿兰,喘口气,慢慢說。”
我倒來怀温开水,递给她。她喝了一口,稍稍缓口气,很惶恐地説;“小红本是那个流氓偷去的。里有位老師傅悄悄告訴我,他已把小红本交给派出所。叫我关照阿林,要做好防备。”
許秀山害我的心不死,处心积累,暗中追纵,连偷的手段也用上。看來我此刧难逃!
我们三个,想來思去,找不出可行的办法。
蓝兰突然説:“干它的。天塌不下來!接着又説句:“塌下來也不怕!”
妈立即説:“阿兰説得对,説得好!”媽接着,“你们俩明天要上班,早点去休息。天真至塌下來,我们明天再说。”
蓝兰走出我家,我照例送她,也不用妈再叮嘱,肯定送她进家门再囬。
雨停了,风也休息了,空气清醒。路上行人己不多见。我们俩相依相偎,我有种从种未有过的难捨难分的伤感,似乎明天就将到大墻里面去。
“都是我不好。”蓝兰优怨地說,“给你抄。。。。”
“不許胡説。这事和妳无关。”
她好像根本没听到我这句語气肯定的話。还在説,。“是我给你抄,是我,硬要给你抄,”她有点自言自語了,“给你抄,抄,是我抄的,啊,是我抄的!”
她问我:“你没抄一个字,对吗!”
“是的。妳不是骂我写字像打权拳,不让我抄幺。”
“骂得对,幸亏骂了。”
我不知她是什幺意恩思。她再追问:“小红本上,你也沒写过别的字。对吗?”
“是的。沒写过。”
“你的大名也沒写上吧。”
“没写。我計划好,等本子上抄滿詩,妳写上‘俞林’,我写上‘蓝兰’的。”
“太好啦!我们有办法啦!”她宽心了,真的宽心了。“这就可証明,这小红本是蓝兰我的,和俞林没一点关係。本子上没有你的笔跡,許秀山休想陷害你。”
我一点也明白她和意思。
“你给我听好記牢。如公安局找你去问話,你就一句話:‘这本子是蓝兰借给我看的,’就説这一句。只許你説这一句。記記牢!听見没有,啊!”
我当是什幺好办法。“别説了。这办法肯定不行”。我怎能让我未婚妻去控罪。我说,“这聿栽在妳身上,不是一様吗。”
“不一樣的。”她理直气壯决然説,“絕对不一樣的。阿林,你听听我説,你冷靜地听我説,送亊栽在你头上,定会上纲上綫説咸‘阶级报复’,定会牵连到校长,还会牵连到俞大伯。这絕对不行!絕对不可!要是栽在我头上,碰顶是什幺‘忘本’。而且,我烈士爸爸厂里我有許多长辈,还烈士遗孀我妈厂里我也有許多长辈,他(她)们都是响噹噹红一类,会在我周圍圍起一道保护墙的。”
我听得眼淚快掉下來。
“阿林,你着告訴我,你决不允許你寃死的首爸爸再蒙受新的罪名。阿林,我幚你完成这个願望。阿林啊,我们很快要成为夫妻,我还要尽我所能保护校长和你。我一定説到做到!”
我的眼淚止不住夺眶而出。。。。。
(十二)
笫二天清晨,媽和我刚起床,蓝兰和蓝大妈匆匆赶來。
直性子篮大妈对我妈锐:“阿林妈妈,我支持阿林的办法。这是最好的对策。我们就这豫説定。”
“这不好。”我妈摇摇头,説,“这三首詩,是我老战友送上门來的。理所应該我站出去承担一切的。决不能栽到孩子们头。。。。。”
“妈!”蓝兰突然惊人一声喊,打断我妈的話。她扑到我妈怀里。连我也怔住了,她笫一次用这个称呼,却是在这种时刻。“媽,我还不曽为您和爸爸做过一点事,就让我尽一点孝心吧。”
她在我妈怀里抬起头,望着我,宣告似地說:“这小红本,我早就看成是阿林和我的共同精祌财富!”
......
......
岁月如梭,滄海桑田。寒冬尽头是春天,黒喑过去是光明。
“呜----------”气笛欢鳴。我们剧团更新后第一次巡迴演出,圓滿结束归来了。
在充滿活力和欢乐的旅途上,我欣赏到名扬中外的古老的虎丘塔,天宁塔,灵谷塔,六和塔,。。。。家乡的尨华塔也从车窗越过。我脑海里昇起一座银色的现代化工塔,塔下站着一位穿白色工作大衣的女工,我们两位妈妈,左右保护似地紧挨着她,她怀抱着的小女儿俞兰,正朝我举起可爱的小手,咿咿哑哑喊着。
我的亲人,我归來了!
“文革战高温“四十六年纪念 于墨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