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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九死一生的故事(九)
作者:华坨  发布日期:2014-05-27 20:04:35  浏览次数:2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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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会说,你一怒之下,离开北大,去国离家,是不是太莽撞,太矫情了?其实不那么简单
   这要从我的出身谈起。我出生在一个所谓的“干部”家庭,填表时“出身”一栏填的都是“革干”。
   这样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呢?父母工作总是很忙,从两岁就把我送进幼儿园全托,只是星期日回家一天。一直到小学二年级。上的是团中央直属机关的幼儿园,那可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摇篮啊。
   我从上小学到高中毕业,11年里转过12次学,都是因为父母的工作调整造成的。
   在我的家里没有自己的家俱,父母在什么单位工作,就由单位安排住房并分配家具。因此我们搬家很简单,几卷铺盖一筐鞋,外加一堆锅碗瓢盆,就是全部家当。正是所谓:只要党一声召唤,打起背包咱就走。
   就是说,我从小受的是共产党的官话教育,以国和党组织为家。把为党为国为民作为事业和奋斗目标。
   80年代,国家进入改革开放时期,党内的腐败令人失望。那时全国各部委都在搞“2000年翻两翻远景规划”,我在看到国家卫生部的规划草案后,眼前一片黑暗。虽然它描述的很光明,但以我学过生态学的视角来看,这个国家前景不妙。关键是人口太多了,即便将来经济发展了,如果生态环境被破坏,不适合人居住了怎么办?
   苏联的解体,无疑是向世人宣告了社会主义理论的失败。“摸着石头过河“就是不知道下面的路该怎么走,混到哪算哪吧。
理想破灭了,报国又无门。想救民就必须去篡党夺权,谈何容易。哪一个最终熬出来的大佬不先要装孙子,不先要溜须拍马,不先要搞阴谋诡计?这不符合我的性格。况且一旦站错队,就是死路一条。通过我父母的经历和自己在党内混了多年的体验,共产党对内部异己比对敌人残忍十倍。对敌还有坦白从宽,还有缴枪不杀,还有统战策反和招安------对同志异己的清洗,则必“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你永世不能翻身!从井冈山时期开始,就是”残酷斗争,无情打击”。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走对了。这要说到我弟弟,他是北大国际政治系毕业的,毕业后因品学兼优,也留校工作。被分配在北大党委政策研究室这要害部门,前途无量吧。但是在6.4事件后,因政治立场问题,被北大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一度成了无业游民。我出国前曾和学生上街游行过,如果没走还不定怎么样呢。
   我是89年5月来澳洲的,我来澳洲的真实目的不是留学,也不是发财,是自我放逐,是投奔自由,是移民。
   问题是,我们这样的在社会主义体制下,从小受组织照顾,吃惯了大锅饭的人,在自由世界里还有没有生存能力?
   我是只交了一个学期的语言学校学费获得签证进入澳洲的,身上只有180美元,交学费的钱还是借的。就是说,我必须尽快地找到工作挣到钱,否则别说还钱,能不能生活下去都是燃眉之急。跟我同期来澳的朋友都知道,89年正是澳洲大萧条时期,贷款利率高达12%,银行存款利率16%,失业率高达8%。
   没有车,不了解求职门路,也没有朋友可以引荐介绍,连公交车都不会坐,想找工作谈何容易。
   怎样活下来,最终留下去呢?我在认真的分析了严酷的形势和条件后,知道面临的是一场殊死的搏斗,根据我当时的条件,我做出决定:沿街乞讨。不是要吃的,是要工作。我今天往东,明天往西------沿街访问每一家餐馆,商店,工厂;进门就一句话:“Im looking for job.”当然,吃够了闭门羹。甚至看到有的商户干脆在门上贴着中文纸条:没工作。看来沿街要工的中国留学生不止我一个。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我沿街找工第4天的时候,走进一家工厂,这家经理问我:你会干什么?我说什么都会。他笑了,说,把你的技能证书拿给我看。我拿不出,挺了挺胸膛,做出个力量很大的架势绷了绷肌肉。他又笑了,说你明天早上来吧。
   第二天进厂一看,知道这是一个洗羊毛的工厂。有个工头把我带到一台打包机前,说,你照他的样子打几包给我看看。一个脸上长满鬃毛的白人彪形大汉,在我面前打了两包做了示范。操作并不复杂,把个口袋在机器里绷好,从地上抱起羊毛往里塞,塞满,开动机器压一下,再塞,再压------直至压到130至150公斤,将包封好,拉出,用车推进仓库排成行。以我的智力和劳动技能,看两遍就上手了,并完成的很好。
   工作算是找到了,因为这份工太累,无人问津。全厂也只有两个白人,一个黑人三个打包手,生产任务完不成。
   我来了,个子比他们矮了一头,体重比他们轻了一半,腿没有人家胳膊粗。不是说你什么都能干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吧!
   那个厂里没有一个中国人,大概是想,让我试两天,受不了,就知难而退了。哪想到来人是个共产党培养出来的钢铁战士啊。
我认真研究了打包的程序,将所有的动作协调性-程序化编排,以降低能量消耗;再拿出当年插队时挖河的劲头来;适应了一周后,我的产量就突飞猛进了。
   当时规定,8小时打40包是基本定额,拿打包手岗位工资,然后超额一包加2澳元。我那时可以班产打到60包,80包,干疯了就100多包。抢钱似的。把经理,工头和一众工友给看傻了,说你这么瘦小(身高1,75米,体重60几公斤),怎么可能比那几个彪形大汉干的还快,挣得还多?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小子会功夫,是布鲁斯-李。
   他们也起哄,当我跟大汉们膘上劲,挥汗如雨,疯狂打包时,就在旁边喊:布鲁斯-李,布鲁斯-李------我才知道,中国人在国外最有名的不是毛泽东和孔夫子,是李小龙。
   出头的椽子先烂。因为我打的包又多又快,让那几个彪形大汉打包手很没面子。
   装羊毛的空麻袋5公斤一个,50个一包装在一个袋子里。当打包的袋子用完去取新袋子的时候,通常是两个打包手协作,前面一人拉,后面一人提,装上车的。我的袋子用完了,没有人帮我去取,没袋子用了,看你还怎么打?
这就难倒我了吗?没人帮,我就自己来!
   我右手用个铁钩子抓住死沉的麻袋奋力往左手扶着的车上拉,只听咯噔一声,右背一阵剧痛------到医院一照透视,我的右侧第五根肋骨从背部被拉断了。医生问我,是被谁打的,要报警。我说是自己用力拽的。怎么说医生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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