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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我和父亲的城中故事
作者:顾晋 发布日期:2013-08-12 02:00:00 浏览次数:25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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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天就是爸爸离开我们的日子。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爸爸离开我们九年了。
每个清明节,我们都要去京西的万佛陵园看看爸爸妈妈。
离开爸爸妈妈的日子,我的生活缺少了许多,每当春节,每到中秋,每一个团圆的日子,我的内心都会有对父母的默默地思念,想不到一个不年轻的中年医生,对父母的那份眷恋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淡忘,而这种思念就像时下秋天的落叶一样,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地上,带着回忆,带着伤感,消逝在冰冷的秋色当中。秋天来了又走了,这种思念也一直持续,看着当下的即将干枯的树枝,头脑里还是它春天郁郁葱葱的样子,时光匆匆流过,我站在秋色中回忆往事,又想起了小时候和父亲一起的日子…….
关于出身的困惑
我出生在一个医生的家庭。那是一个讲究出身的年代。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我的童年时在那个时候度过的。文革开始后,我上了小学。那个时候,我们总要填表格,每次填到“家庭出身”一栏,爸爸总叫我填“职员”,说实在的,我当时非常不喜欢“职员”这个出身,我曾问过爸爸吗“为什么我要填出身职员?填医生不是很好吗?,”爸爸只告诉我:没有填医生的。那个年代,出身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标签,在学校,我特羡慕同学,因为他们的父母都是工人,一起聊天他们总说:“我爸厂子”如何如何,“我妈厂子”如何如何, 我和他们就没有共同之处。就觉得父母要有一个“厂子”多好啊!在工厂工作的父母,可以给孩子们澡票,就是可以到洗澡堂子里(公共浴室)洗澡,我特羡慕他们。班上还有的同学,父母是军人,人家在填出身的时候填“革军”(革命军人),或“革干”(革命干部),感觉特有革命的精神,而我只能填“职员”,反正我觉得他们填的出身都比“职员”好听。
由于出身问题,小学入“红小兵”不能是第一批,中学入团也不能是第一批。因此,那个时候,我的出身是医生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值得自豪的。同学们可以穿父亲厂子里发的劳动布的工作服,军人家庭的孩子可以穿绿军装,我真的特羡慕,没有办法,父母是医生,大家没有穿白大衣上学的啊。我曾经问爸爸,填上医生有什么不好呢?他一直没给我解释。“医生这个职业不好吗?”我问,“医生是一个非常崇高的职业,治病救人!”我记忆中爸爸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对刚上小学的我谈起他的职业。
看爸爸做手术
上小学的时候,一次在家里用一块木头削小船。一不小心,铅笔刀直插进我左手拇指的根部。顿时血流如注。我吓坏了,当时我家的阿姨,我们叫她尉大妈,看了惊呼,赶紧去医院。穿过我们的胡同,有一家街道医院。大妈帮我拿了块干净的布包扎了手指后带我去了那家医院。六十年代的街道医院,我印象中是充满的来苏水味道,木质的两扇门上面的玻璃都是乌玻璃,每扇门的玻璃上都有油漆的红十字。那个年“红十字”就是“医院”“救护”的意思。
到了医院,里面还是挺热闹的。有许多老年人,他们在排队买药,有的坐在诊室旁的木长椅上闲聊。尉大妈紧张极了,她把我安置在长凳上坐下后,就去挂号,那时我才知道看病要先挂号呢。虽然爸爸妈妈都是医生,但是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工作的。只是知道爸爸每个周末上午都要到医院去看病人。医生给我做了简单的包扎就让我回家了.
爸爸下班了,看到我的手裹住纱布,问我怎么回事?接着爸爸打开了纱布,看了看伤口,告诉我说,”要缝合!”奇怪的是,我一点都没有害怕,因为我爸爸是外科医生!
爸爸拉着我,到公交站乘上14路公交车回到了他工作的北大医院。爸爸直接带我到了外科急诊,记得一个叔叔问爸爸:“顾老师,您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您的班啊?”
“这是我小儿子,在家淘气把手削破了,我看得缝合”爸爸说。
“我缝吧,”那个叔叔说
“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忙吧“
爸爸把我带到急诊手术室。我记得手术室不大,由于是晚上,病人不多。这是我第一次进手术室。“怕么?”爸爸问我,我摇摇头“不怕”
爸爸换上了刷手衣,我奇怪,为什么不是白大褂呢?“这是做手术时候穿的”爸爸告诉我,一个护士阿姨也穿着刷手衣,带起手套,爸爸把我安顿坐下,让我把小手放在手术的桌上,我开始有点害怕了,爸爸先帮我把手洗干净,让后就戴上手套给我消毒。
我下意识地问:“爸爸,一会儿会疼吧?”
“可能会的。别怕,你是男子汉啊”爸爸这样对我说,看的出口罩后面的脸上还带着慈祥的微笑呢!
“啪”手术灯亮了,爸爸在一旁准备器械,手术器械和金属弯盘的摩擦发出“叮哩咣当”的响声,听起来有点怕啊!此时,刚被清水冲洗过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爸爸给我打麻药了,“有一点疼,坚持!”有爸爸在我什么都不怕!
真的有点痛,但是一会儿就过去了,爸爸说“你要是害怕就转过头去”
“不!”
我还是坚持要看,因为我觉得新鲜,没见过缝针是什么样子,没见过手术刀是什么样子,更没有见过各种的手术器械。我第一次见到缝针,原来是弯的啊!爸爸认真地缝着伤口。我还记得爸爸缝了3针!一边缝一边问我:“疼吗?”“不痛,没有任何感觉好像手不是自己的” “这就是麻药的作用!
缝好伤口,爸爸又给我做了包扎,我记得,直到我乘车回到了家,我的大拇哥一直都还没有感觉呢。如今,我也当了快三十年的医生,想起爸爸当年为了不让我痛,给我打的麻药真不少啊!
我家的向日葵
我小时候住的是一个在当时叫宣武区的大杂院。院子是较大,我们住的是一个小的二层小楼。不知从何开始,院内几块暴露的土地成了大家的花池子。其中我们也有一块两米见方的小田地。我和哥哥种了向日葵。其实也不怎么浇水。想起来就浇上点。学习忙了就不管它。
秋天快到了,小小的向日葵还真的要结果了。不大的小池子中有六七棵向日葵长得还真壮。眼看快要结果实了,我们都很期待。
向日葵的盘子越来越大,细细的根茎有点支撑不住的感觉,像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孩,头大大的偏向一侧。那个时代,要吃瓜子是限量的,只有春节的时候拿着供应本才能买到葵花籽的。这几棵向日葵,是我们劳动的结果,是丰收的果实,我们哥俩对它倍加珍惜。
一天,我突然发现我们家的向日葵有几颗长满果实的花盘被弄掉了,叶子也掉了一地。我非常吃惊,而且气愤。看到自己辛勤劳动马上就要收获的果实一下没有了,简直不能接受。赶紧告诉哥哥。哥哥听了以后十分气愤,他得知是我们院子邻居的小孩干的。
这个孩子和我一班,是同班同学。他虽然小我们一岁,但是长得非常健壮。这天他正好到我们的楼上找我,哥哥见了他气急败坏,一脚把这个孩子踢到楼梯上,“叽里咕噜”地滚了下去。哥哥比他大几岁,个子又高,我同学自知理亏没敢还手,吃了个哑巴亏。
同学的父母不好惹,我们都知道的。我知道哥哥这下闯大祸了。出乎意料,同学的父母这次没有炸庙。爸爸回来了,哥哥自知闯了祸,赶紧和爸爸把事情说了,爸爸十分气愤,拉着哥哥到我同学家,见了他的父母,承认了错误。妈妈对此不以为然,妈妈说:“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就行了,何必父母参合呢?人家父母也没说什么吗”
“我们应该教育好自己的孩子,孩子闯了祸,我们做父母的应该负责任的。”爸爸就是这样,他为人非常谦和,待人诚恳。在工作单位人缘儿也非常好的。
给爸爸打针
爸爸得了肝炎,妈妈每天要给他打针。我不知道打的是什么针。每当妈妈打针的时候我都站在一旁观看。觉得挺好玩。一次爸爸告诉我说,:“顾晋,你敢给我打针吗”
“我?”我看看妈妈,觉得不可能的。
我奇怪,妈妈并没有反对,那个时代,家长居然能够让一个小学生学打针,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
“真的让我来?”
“你来给我打!真的,你敢吗?”
“敢”我觉得特有兴趣。
“记住,先要消毒,然后要排空针管里的气泡,这个妈妈帮你做好。你要做的是进针要快!因为越进针快病人不会感觉到痛!”爸爸细致地给我讲解。
“那我就打了?”
“等等”站在一旁的妈妈说,“还没有告诉他打针的部位呢”妈妈补充道。
“打针要在这个部位打,把这个区域画一个十字,要在外上四分之一区域”
“为什么?”
“因为其他的部位下面会有神经或血管”妈妈解释道。
“我懂了,医学真难啊” 我自言自语道
“是啊,你要想成为一名医生就得好好学习!”爸爸说,
“来,开始吧“
我的小手按照妈妈的指点,准备好了针管,说时迟那时快,“搜“的一声,我的针头飞快地扎紧了爸爸的肌肉里。
“打了么?真的不痛啊!不错不错!”
爸爸这样夸奖我。我挺得意,其实由于用力过猛,针头整个都扎紧了爸爸的皮肤中。妈妈在一旁看着直笑,说:“这小子真敢下手啊”
“没错,不愧是外科医生的儿子”,第一次给爸爸打针,我特得意,还在小伙伴中吹牛呢!
做吴老师那样的好医生
阴差阳错,我真当了医生。我们家是一个医生之家,哥哥是骨科医生,我是普外,妈妈是内分泌专业,爸爸是泌尿外科。记得一次我遇到一个处理的非常得意的病人,回到家自然要跟老爸显摆一下,爸爸听了以后,也说我做的好。但是也指出了我的不足。我记得爸爸跟我说过几次,吴(阶平)老师常常说“做医生,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像吴老师这样的大家都这样谨慎,我们就更应该精益求精,千万不能因为一点成功而得意”。爸爸一生谦虚谨慎,严谨求实,一丝不苟。他把吴阶平老师的话时刻作为自己的座右铭,一次有个老年病人找到爸爸的门诊,外地医生为他诊断是肾癌。让他切除肾脏。病人不放心,还是来到北京。爸爸看了他的片子,仔细地询问病史,发现他的诊断貌似符合肾癌的诊断,但是有一些疑问让他不踏实。爸爸坚持让病人再一次做检查,家属不理解,“大夫,这不是让我们又花钱吗,我们当地都做了检查!”家属不干,爸爸仔细做工作,家属勉强做了这个检查,最后爸爸的诊断对了,排除了肾癌的诊断,病人的肾脏保住了!家属和病人非常感激,老人眼含着热泪,一直为开始的不理智道歉,爸爸说:“没有什么,如果我不是医生,我也会提出同样的问题”。爸爸就是这样,对待病人非常有耐心,对待工作更是一丝不苟。正是爸爸这种精神深深地影响了我。
送别爸爸日子
爸爸病重了。那个时候正是SARS流行的时期,我在医院担任主管医疗的副院长。爸爸的病进入最后的时期,SARS也正是肆虐的关键时刻。每天工作完了,我都要去看爸爸,有的时候非常晚,我还是要坚持看望他。他知道我忙,尽量不拖累我。每次到医院看他,都还要和他聊聊医院发生的事,说到SARS,说到我们采取的措施,爸爸总是认真地聆听,
SARS控制住了,爸爸的病情也恶化了。记得爸爸临行前,我赶紧给哥哥打电话,告诉他爸爸可能不行了。哥哥紧急从洛杉矶飞回来,那个时候爸爸已经不能说话,看到哥哥他很激动,虽然说不出话,但是手脚都轻轻动了,似乎是想说什么。哥哥拿出女儿带给爷爷的小礼物,是一个小的绒玩具,上面挂着吉祥物,哥哥走到爸爸身边,把头放到爸爸身旁贴近爸爸的耳朵,说:“是楠楠带给您的礼物!”看得出,爸爸的意识非常清楚,他没有力气说什么,但是我看到了泪水从爸爸的眼角流了下来……
中午,爸爸的血压开始不稳定,我值了一夜班,哥哥来接班了,我和哥哥简单交代了一下,看了看呼吸急促的爸爸了,悄悄地出了门。刚刚到家,哥哥来电话了,“你出去了,他的血压下来了,你快来吧!”哥哥说。我又马上返回了医院。进到病房,让爸爸看见我,爸爸的血压一下子稳住了。是心灵感应吗?我不知道。
爸爸又坚持了几个钟头,旁晚安然离世。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让所有的人都到室外,我要单独和爸爸在一起呆一会儿,爸爸静静的躺在那里,看着他瘦削的面庞,我真的觉得他没有走,他只是太累了。那双没有血丝的手,露在白色的被单外面,我还是恋恋不舍地拉着这只手,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它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度,冷冰冰的….
自从爸爸生病,我经常拉着爸爸的手,我们父子一辈子没有怎么拉手,除了小的时候。但是我知道,爸爸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我就主动地拉着他的手和他说话。
爸爸一生为人正直,学术界有口皆碑,严谨求实,成绩卓著。追悼会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韩启德校长也亲临会场,爸爸九泉之下一定感到骄傲。那天天气冷冷的,还下起了小雨,我们为爸爸送行,老天为爸爸哭泣!
爸爸是我生命的灯塔,是我终生的导师,我爱他,思念他,为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我会为父亲自豪!九年了,爸爸一直在我的心中,我想他,在我的内心深处,那份情感永远不会淡忘,我知道,爸爸还在,在看着我,望着我,在看我写的每一篇城中故事…….
2012-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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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专区
- 读者 2014-11-20发表
- 该当纪念!也更该写下。
- qili2014-11-20发表
- 本文作者的父亲顾方六教授是我国著名的泌尿外科专家。北京大学泌尿外科研究所的创始人之一。在泌尿外科临床、教学、科研领域做出卓越的贡献,在国内外享有盛誉,拥有崇高的学术地位。
- 悉尼读者2014-11-20发表
- 深深地为这个医学世家的故事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