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正好是國家負責包分配的最後一屆，用人單位和畢業生之間，已經可以開始雙向選擇。母親嫌我被分配的設計院離家太遠，特意委託大表哥疏通走動，換到了離家很近的燃油發電廠。
新入廠的大學生，概無例外地要接受工人階級的再教育。總廠的歡迎會上，我，還有未來朝夕相處的同仁們，在一片不絕於耳的“熱烈歡迎”聲中，聽到了極不和諧的變奏聲音，那是一位老技師在振臂高呼：“電廠根本就不需要大學生，中專生就足夠了。一個安心工作的大學生都沒有，不出三五年，全都會跳槽走掉！”在工人階級的再教育中，真有兩位同仁拔腳就走了，頭也不回；在工人階級的再教育中，更多的同仁選擇留下。不過，那位老技師的高呼，尤其是配上那個典型的振臂動作，在不停地高舉和放下中，一年兩年，三年五年，一次又一次地驗證著他當初斷言的精准。
新入廠的大學生，概無例外地要接受工人階級的再教育。總廠的歡迎會上，我，還有未來朝夕相處的同仁們，在一片不絕於耳的“熱烈歡迎”聲中，聽到了極不和諧的變奏聲音，那是一位老技師在振臂高呼：“電廠根本就不需要大學生，中專生就足夠了。一個安心工作的大學生都沒有，不出三五年，全都會跳槽走掉！”在工人階級的再教育中，真有兩位同仁拔腳就走了，頭也不回；在工人階級的再教育中，更多的同仁選擇留下。不過，那位老技師的高呼，尤其是配上那個典型的振臂動作，在不停地高舉和放下中，一年兩年，三年五年，一次又一次地驗證著他當初斷言的精准。
就在母親經常出入的銀行分理處，發生了劫持現鈔事件，女出納員為了保護國家財產、單位的二十萬元現金，被窮兇極惡的歹徒紮了二十多刀、血流如注……整整一個星期，我都是在母親提心吊膽的嘟嘟囔囔聲中度過的。這裏面的原因很簡單，我是學會計專業的，而從出納做起是每一位會計的必由之路。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母親囁喏道：“真是不應該讓你學會計！”
“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未必會重複發生在我身上。”我好言寬慰著母親，心裏卻在敲小鼓，如果換了我，應該怎麼辦呢？到底是像剿匪英雄楊子榮一樣“火海刀山也沖向前”呢，還是腳底抹泥一溜煙趕緊逃呢。
那個當初捨身保護國家財產的女出納，因傷勢太重，最終不治，就在二十剛剛出頭、如金似玉的年華。一個初綻的生命，早早地凋謝成了一朵枯萎的花。這麼多年過去了，除了她的家人，不知道還有誰記得她？那個當初強搶現鈔的歹徒，早就按律判了死刑，這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行情了。“竊珠者鉤，竊國者侯。”倘若他知道，現如今掠奪數十個億的貪官汙吏都命不致死，一定會在閻王爺那裏擊鼓，鳴冤告狀。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母親囁喏道：“真是不應該讓你學會計！”
“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未必會重複發生在我身上。”我好言寬慰著母親，心裏卻在敲小鼓，如果換了我，應該怎麼辦呢？到底是像剿匪英雄楊子榮一樣“火海刀山也沖向前”呢，還是腳底抹泥一溜煙趕緊逃呢。
那個當初捨身保護國家財產的女出納，因傷勢太重，最終不治，就在二十剛剛出頭、如金似玉的年華。一個初綻的生命，早早地凋謝成了一朵枯萎的花。這麼多年過去了，除了她的家人，不知道還有誰記得她？那個當初強搶現鈔的歹徒，早就按律判了死刑，這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行情了。“竊珠者鉤，竊國者侯。”倘若他知道，現如今掠奪數十個億的貪官汙吏都命不致死，一定會在閻王爺那裏擊鼓，鳴冤告狀。
MBF的新員工安全培訓課上，延請來的培訓專家Anthony正在喋喋不休地說著有關澳洲的法律條文，我那時候的英語尚且是雲山霧罩、一知半解的水準，腦子裏走神兒回到了故鄉，猛地就記起了從鮮活變為枯槁的那個女出納。
Anthony約莫五十歲的年紀，頭髪的正中已經謝頂，四周的頭髮修理得一絲不苟，任由那一片光亮在幻燈的映照下，一會子變藍，一會子又變綠。“要是搶匪來了，喝令要錢，你怎麼辦？”我被他問及，看著他手裏模仿著搶匪掏槍的動作，嘴角因為表演得稍顯用力、略微向左下方傾斜的表情，不知所措，腦海裏閃著一長串的英雄名單：劉英俊、歐陽海、向秀麗、張高謙，劉文學、龍梅和玉榮姐妹、賴寧......他們是我幼年童年少年乃至青年時期的楷模。“我——應該拒絕搶匪的要求，”Anthony沒有反應，繼續佯作搶匪持槍對著我，“啊不——應該和搶匪搏鬥，這裏是澳大利亞不是美國，他的槍可能只是個玩具。”
Anthony吃驚地用狐疑的綠眼睛看著我，問：“Mary，你是從哪兒來的？”
Anthony約莫五十歲的年紀，頭髪的正中已經謝頂，四周的頭髮修理得一絲不苟，任由那一片光亮在幻燈的映照下，一會子變藍，一會子又變綠。“要是搶匪來了，喝令要錢，你怎麼辦？”我被他問及，看著他手裏模仿著搶匪掏槍的動作，嘴角因為表演得稍顯用力、略微向左下方傾斜的表情，不知所措，腦海裏閃著一長串的英雄名單：劉英俊、歐陽海、向秀麗、張高謙，劉文學、龍梅和玉榮姐妹、賴寧......他們是我幼年童年少年乃至青年時期的楷模。“我——應該拒絕搶匪的要求，”Anthony沒有反應，繼續佯作搶匪持槍對著我，“啊不——應該和搶匪搏鬥，這裏是澳大利亞不是美國，他的槍可能只是個玩具。”
Anthony吃驚地用狐疑的綠眼睛看著我，問：“Mary，你是從哪兒來的？”
標準答案出乎我的意料。
第一，不要隨便亂動，如果你坐著，用最快的速度和最不容易被發現的姿勢按動安全報警按鈕。如果你站著，根本就夠不著按鈕，就不需要了，請相信你的同事會按動報警按鈕。
第二，不要緊張，用緩慢而清晰的語速語句詢問搶匪，你能夠幫助他做什麼。如果是要現金，廢話！不要錢搶匪來幹什麼？請大聲地重複一遍搶匪的要求，並向其核實。
第三，不要猶豫，請直接打開你的抽屜，把錢全部拿出來，分文不動地交給搶匪，不要試圖留下大面額的鈔票，只給搶匪硬幣。
第四，不要故意拖延時間，盡可能的記住搶匪的相貌、身高、膚色、毛髮等特徵。
......
言而總之，就是滿足搶匪有備而來、豁出性命而付諸的一切願望，最大可能地保全自身與現場客戶的生命安全。
”用你無價的寶貴生命，去保護那區區幾千幾萬元現金，一堆塑膠廢紙(注：澳洲的錢是用塑膠製成的），”Anthony鄭重地向大家闡明：“實在是世界上愚鈍之極、最不划算的一件事情了。”順便朝我擠了一下眼睛，“Mary，到底是誰告訴你的，澳洲搶匪用玩具槍打劫啊？”
第一，不要隨便亂動，如果你坐著，用最快的速度和最不容易被發現的姿勢按動安全報警按鈕。如果你站著，根本就夠不著按鈕，就不需要了，請相信你的同事會按動報警按鈕。
第二，不要緊張，用緩慢而清晰的語速語句詢問搶匪，你能夠幫助他做什麼。如果是要現金，廢話！不要錢搶匪來幹什麼？請大聲地重複一遍搶匪的要求，並向其核實。
第三，不要猶豫，請直接打開你的抽屜，把錢全部拿出來，分文不動地交給搶匪，不要試圖留下大面額的鈔票，只給搶匪硬幣。
第四，不要故意拖延時間，盡可能的記住搶匪的相貌、身高、膚色、毛髮等特徵。
......
言而總之，就是滿足搶匪有備而來、豁出性命而付諸的一切願望，最大可能地保全自身與現場客戶的生命安全。
”用你無價的寶貴生命，去保護那區區幾千幾萬元現金，一堆塑膠廢紙(注：澳洲的錢是用塑膠製成的），”Anthony鄭重地向大家闡明：“實在是世界上愚鈍之極、最不划算的一件事情了。”順便朝我擠了一下眼睛，“Mary，到底是誰告訴你的，澳洲搶匪用玩具槍打劫啊？”
十年之後，在印尼文友阿理的作品集裏，竟然意外地讀到了她親身經歷的、MBF位於EASTGARDEN的分理處的一次“強取豪奪”——兩個彪形大漢，一個望風，一個大喊“趴下，趴下！”滿屋子的人等全都趴下了，眨眼之間，搶匪跳入櫃檯、搶了現金、奪門而去......
最愛“打破沙鍋紋到底”的我，讀完了故事之後，還特意去問了Maree，一位已經在公司從業達三十五年之久的同事，“警察接到報警後，關注地問詢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有沒有人員受傷？”Maree回答。
彼時彼刻，特別熟悉的另一個聲音突然在耳畔迴響，“國家財產有沒有遭受損失？”
先生有時幹活不小心，磕了碰了是常有的事，聽到響動，我永遠都是習以為常地喝問：“你又把什麽東西弄壞了？”那一次他捏著還在流血的手指，咬牙切齒地回了我一句，“難道你就不能先問問我，受沒受傷？”啞言了許久，自己才頓悟，骨血裏貧窮了上千年，故而生帶不來死帶不走的物件有著不能承受的重，所以赤條條來赤條條去的生命有著不能承受的輕！
最愛“打破沙鍋紋到底”的我，讀完了故事之後，還特意去問了Maree，一位已經在公司從業達三十五年之久的同事，“警察接到報警後，關注地問詢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有沒有人員受傷？”Maree回答。
彼時彼刻，特別熟悉的另一個聲音突然在耳畔迴響，“國家財產有沒有遭受損失？”
先生有時幹活不小心，磕了碰了是常有的事，聽到響動，我永遠都是習以為常地喝問：“你又把什麽東西弄壞了？”那一次他捏著還在流血的手指，咬牙切齒地回了我一句，“難道你就不能先問問我，受沒受傷？”啞言了許久，自己才頓悟，骨血裏貧窮了上千年，故而生帶不來死帶不走的物件有著不能承受的重，所以赤條條來赤條條去的生命有著不能承受的輕！
每次回到故里，總是會抽出時間，在當年的電廠門前停步，百八十米的煙囪依舊直入雲霄，寬闊的車間廠房依舊巋然佇立......我青春裡最燦爛的六年歲月仿佛驀然靜止，一切就像是還在昨天。我是幸運的，最終沒有成為出納，也自然沒有從事專業對口的會計工作；我是不幸的，重蹈了那位老技師所判定的覆轍，最終也選擇了離去。
最後鄭重說明：若是哪位讀者看了這一篇之後在澳洲打劫成功，恕文責不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