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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心灵的草原
作者:丁永才  发布日期:2012-12-26 02:00:00  浏览次数: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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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离开那个盛满我少年快乐的小村二十多年了,却在梦里常常回去。那是我梦开始的地方。
       童年时节,我的梦常常在无遮无拦的原野上,采野菜、摘山果、拣鸟蛋……无忧无虑的我们收获着无边无际的快乐。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大丫、二妮、小虎我们经常结伴儿挎着小篮儿、唱着歌儿一起走向村外,采到新鲜的野菜放进篮子,摘到可口的山果一律塞进嘴里,不知不觉,我们就溜达到村北的大白泡子边儿,大丫、二妮负责在岸边看管衣物,我和小虎到浅水处的芦苇荡里拣鸟蛋。灰鹤、野鸭、白盖鸡、黑老婆的蛋像各种各样的宝石不时呈现在我们眼前,我们小心翼翼地从每个窝里拿出两枚,小小的我们并没有太多的环保意识,我们只是觉得不能贪婪地把鸟蛋拿净,否则,大鸟们孵不出小鸟来,我们也就永远没有蛋吃了。
       少年时节,我们的梦里常常出现朗朗的书声,老师的音容笑貌和我四处借来书在煤油灯下啃读的身影。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村小学是几排简陋的土坯房,门窗上没有玻璃,罩着一层经风吹日晒已辨不清颜色的塑料布,桌椅经年使用早已破烂不堪,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高唱着《东方红》,听老师讲古往今来的事情,一点儿一点儿茁壮成长起来。那时,我家贫无钱买书,每天放学后我都去有书的人家借,《青春之歌》、《大刀记》、《野火春风斗古城》、《草原烽火》等我都是在那个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读过的,书中人物与故事伴着我度过美妙的少年时光。高中时节,我们到离村十几里远的公社中学读书。那时我家根本不可能买得起“三大件”之一的自行车,一年的春夏秋冬我们都是用脚步丈量完的。每天天不亮,我们便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露水打湿过我们的裤角,风沙迷蒙过我们的双眼,但清纱帐里我们时隐时现的身影始终没有停止向前。尽管在那个年代里谁都知道念多少书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前途也是渺茫的,但是我们总想不能像父母一样当睁眼儿瞎,学点儿知识终归有用。谁也没想到,我们也会有在梦里笑醒的时候。高一的下半年,高考制度恢复,推荐上大学的历史结束,当年77级大哥哥大姐姐们迎来了人生的曙光,我也依稀看到了光明。每天上学的脚步更轻快如飞,学习的热情也陡然高涨,一年时间我自学了初中和高一的全部课程,到高中二年级时我已跻身于全校学生的前几名。1980年,我以公社历史上第一个通过高考取得的大学生身份雄赴赴气昂昂地跨过西辽河走向朝思暮想的城市。四年的青灯黄卷之苦熬过之后,我为梦想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几经周折,我梦的翅膀从科尔沁翻越万水千山翱翔到呼伦贝尔。我也从懵懂小儿成为满脸胡茬子的男子汉。少年时代许许多多以破坏生态环境为代价换得身心及口腹之乐的行为,常常让我在追忆中寝食难安,在痛定思痛之中我觉得应该为保护第二故乡自然和谐的生态环境,保护自己和他人繁衍生息的家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曾为呼伦贝尔前些年无休止地开荒种地上下呼吁过,我曾在海拉尔东山上漫步时制止过挥斧砍树的丑恶行径,我曾在伊敏河岸边游玩时怒斥过向母亲河倾倒垃圾的可恶之举,我曾与森林公安警察一起将猎杀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雉鸡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2003年“非典”前夕,我转院去北京治疗经年折磨得我痛苦不堪的“痛风”病,在昌平北七家镇荒郊野外,我曾将犯罪分子用来粘鸟的大网付之一炬;2005年五月端午清早,我去海拉尔远郊踏青,曾巧遇一窝久违的野鸭蛋,抚摸着九个热乎乎的带着野鸭体温的蓝宝石一样的鸭蛋,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又让我回到少年时代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时光,但我并未将野鸭蛋据为己有,以后每隔三五天我都去看一看,那一刻我将摩托车停在远离野鸭窝的地方,尔后吼一两句粗犷的草原歌曲,有时野鸭慌不择路地从我的头顶上掠过,有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野鸭蛋们稳稳地泊在温暖的家里。一次又一次,终于在我第五次驾临野鸭窝的时候,八只野鸭崽已经破壳而出,看着他们毛绒绒可爱的小模样,我的心里暖暖的。但怕扰乱小野鸭们平静的生活,我一步三回头地告别了那块从此更加让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后来,我出差到京都,等我回来迫不急待地赶到野鸭窝时,我一下子惊呆了,野鸭窝已空空如也。铺天盖地的失望让我为野鸭们担心起来,是它们被捉走了,还是它们已远走它乡了?我在野鸭窝附近徘徊失望了老半天,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突然眼前一亮,在海拉尔河边一处水洼一对儿大鸭带着八只小鸭在水面上嬉戏着。看着他们一大家子欢乐祥和的样子,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想想二十年前,在大学校园里,在毕业联欢会上,我们唱起《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时,那曾让我们激动不已的歌词:“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二十年是多么漫长的日子,如今也已如白驹过隙,无法追回了。记得二十年前,我初来呼伦贝尔蹬着自行车出海拉尔,过双桥一上山坡,满坡的绿草,夹杂着各色各样的花,且都及膝盖高,争着抢着在风中摇曳,摇曳出百般风情,摇曳得人心都醉了。我似乎是在半梦半醒中痴望着草原。
草原的天,坦荡、宁静地俯视着我们;草原的梦,美妙、温柔地弥漫了我们。
      在草原的注目之下,我把内心敞了开来,却又羞渐无比,因为卑微、渺小、懦弱。在博大、深邃的草原的天空下,人性的弱点暴露无遗。而草原,母亲一样的草原,依旧接纳、包容了我,用她吉祥、芬芳的气息抚慰着我的惶惑不安。
       如今,二十年过去,草原上不少地方严重沙化,许多湖泊干涸了,许多动植物也见不到了踪影。能见证到一窝野鸭蛋由蛋变鸭的过程是我莫大的荣幸。随着旅游热,旅游景点如雨后春笋建起。游人骑着马在草原上游览,各种各样的车辆在草原上碾压。据一位满脸苍桑的老牧人介绍:喂一匹马等于少养十只羊,汽车在草地上跑一圈儿,车轮碾倒的草够一百只羊吃三天的。我震惊了,深切地感受到了草原的苦难。
       草原,母亲一样的草原,我们热爱你却又在摧残你,我们拥有你却又在失去你。
       如果有一天,真如老牧人所说,梦开始的地方连个草根都没有了,我的梦将无所依附,我们将怎样对子孙讲述草原曾经的美丽?
       想到将来,我的眼里满含惶恐和忧伤。眼下,只有行动起来,在我们开恳富裕的物质生活之际,对自然环境及早给以人文关怀吧!再漠然抑或妄为下去,我们自诩为“绿色净土”的呼伦贝尔草原将驾着我们的梦飞进遥远的忆念。
       梦开始的地方是草原,是故乡,梦抵达的地方更应是心灵的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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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ngyongcai2014-11-20发表
谢谢评点
读者一2014-11-20发表
都诗句:“甩掉草原过去的粗劣的轮廓”时,就觉得同上文有抵触,有点困惑,这“过去”两字如何解释?悉尼人的询问,想来也是同样的疑惑。
悉尼人2014-11-20发表
那照片是二十年前的吧?现在还有那“漫山遍野见牛羊”吗?
读者2014-11-20发表
草原上的男子汉,才能写出心灵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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