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寨山的一座四合院里波动着“嘀哩嘀哩”的电讯呼号,报务员夏贞刚把发汗的铅笔放下、机要秘书叶云就迫不及待的拿走了电文。
还算讲究的门窗、颇为宽敞的楼室、基本明亮的灯下,人民解放军某营营长余立波的手指停留在地图经纬的某个交叉点上犹豫不前。
“报告,”叶云进来,“师部急电,残匪孙进贤部炸毁元江大桥后去向不明,师部命令我营火速摸清敌人去向、全力追击。”
身躯魁伟、浓眉大眼的余立波沉思片刻:“猿人谷有消息吗?”
指导员陈恳摇头:“没有,我在想、武寂的大队会不会遭遇了劲敌?”
“报告,”侦察连一排长肖勇手捏军帽、布鞋开花地扑进门来,“营长,猿人谷空无一人。”
“什么!”余立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肖勇端起桌上的水缸喝了个底朝天,大喘了两下才说:“据在那里牧羊的老汉讲,游击大队的老巢被我军给抄了,武寂盛怒之下、当即撤了那里的埋伏,回师他的大本营去了。”
“胡扯,”余立波擂了板桌一拳,“我人民解放军怎会袭击兄弟部队、农民武装?真是……不好!有没有其它敌情?”
“毫无动静。”
“这就怪了,”余立波的目光回到地图上,“敌170师既已炸桥西蹿,猿人谷怎么就没动静呢?莫非……”
“报告。”警卫排长朱艾进门,“军民联合侦察小组来人了。”
“进来。”
“余营长,”拖着哭腔,游击分队侦察员严开选跌跌绊绊地扑进门来;“余营长呐、大事不好,敌170师炸了元江桥,从西岸向南而去,他们马蹄生风奔驰如飞,恐、恐怕追不上了。”
叶云一脸不悦:“你哭什么?”
“呜——呜!”严开选索性放声嚎啕,“我们的跟据地,让、让马飞燕给、给端了,看门守户的八十多个同志,全、全都一个不剩的牺牲了。”
“好了好了,”指导员陈恳很不耐烦地拧起眉头,“这些我们都已知道了;寇中银和邵玉顺呢?”
严开选拉起衣袖拦住眼睛:“寇组长让我回营报告,他俩跟踪敌人而去;寇组长特别强调要快,否则……”
陈恳问:“那你估计,敌人此刻会在什么位置?”
严开选把抬起的头摇了摇:“不好估计,但从他们的行速和路线来看,其先头该抵达西施普玛了。”
“这么快!”余立波的手指在地图上跳跃,猛的抬头;“你和他俩是在哪里分的手?”
“鸡街梁子。”
“那你说,他们会在哪里宿营?”
严开选脱口而出:“轾玛。”
余立波投以赞许的目光:“说说你如此分析的理由。”
严开选回答:“因为国民党军队腐化堕落、养尊处优惯了,轾玛物产丰富市贸繁荣,在那样的地方宿营才有的吃有的喝。”
余立波把目光转向陈恳:“你怎么看?”
陈恳答非所问:“重要的是行动。”
余立波喊道:“朱艾。”
朱艾进门:“到。”
“帝严开选同志到伙房用饭。”
“是。”
严开选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得快呀、营长,要不寇组长他俩……”
余立波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就放心吧、开选同志,噢、牺牲的游击队战士们,我们会尽快为他们报仇的;你也累了一天了,吃饭休息去吧。”
陈恳也说:“去吧,开选同志。”
余立波转身:“你对严开选的情报怎么看?”
陈恳正要回答,叶云推门进来:“07联络站来电,腊哈格脚发现敌军主力。”
“这么说,严开选同志的情报和判断是准确的;”余立波把桌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戴:“命令部队,马上出发。”
为寻找敌情而忙得站立不安的余立波做梦也没想到,与此同时、在离石寨山不远的马鞍山下,国民党陆军第八军七零九团已安然进入了一座名叫韩家寨的村庄;虽然房屋简漏人口不多,但有彝人头领恭则洞的精心筹备,因此,部队进村不到两小时就人已得食马已得料。
村口二里外,早已下马步行的李国辉就见许多少妇背着大竹篮,一双童男童女将篮中的松叶往路面上撒,不解其意:“这是为何?”
出村迎接的马飞燕笑答:“这是本地人欢迎贵宾的最高礼仪。”
蒙正生告诉他:“类似于迎接国宾的地毯。”
“噢!”李国辉一愣,“这么高的礼遇?”
“聊表心意。”马飞燕告诉他,“以往、本地人家办喜事迎新娘时奉行的就是这礼仪,不过、那只是从院门口撒到家堂而已;像此时这样的礼仪,只有祭龙王拜观音时才奉行;本来、是要火把成排、敲锣打鼓吹起号角和唢呐出村十里相迎的,无耐石头寨里驻有共军、故而不便声张;将军,这里的百姓可是把您奉为济世英雄的哟。”
“岂敢岂敢!”李国辉深受震憾,侧身面对寨可头人韩义德拱手不已;“过誉、过誉、过誉了,国辉乃败军之将溃逃侄此、有何颜面受此大礼。”
“哪里哪里,”韩义德拱手不迭,“将军为国剿匪为民除害、南北转战途经僻壤,本当杀猪宰牛以谢将士,无奈邻有贼兵、事因伧促力不从心,还望将军海涵。”
李国辉望着马飞燕:“可知邻寨驻的是共军哪一部份的?”
韩义德接话:“哪个部份的不得而知,该寨来人通报、只说足有一个营的兵力,实为追杀贵军而来;本欲招集乡丁民勇与之决战、以助国军,又恐兵微将弱寡不敌众。”
“不可。”李国辉正色道,“两军交战与民无关,再说共军从不扰民、亦不失为仁义之师,彼此争锋各为其主、他来我往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韩义德深受感动:“将军胸怀,令人敬佩;只是、我觉得他们并不仁义,今下午来了六人,说什么搜索蒋军逃敌、集中全村乡亲训话,说什么无论谁人发现蒋匪踪迹立即会报、如知情不报与敌同罪云云;还说什么他们的做派是义举,是为普天下劳苦大众求解放的;呸、谁稀罕什么解放不解放,只要不践踏老子们的家园就算他仁义。”
李国辉笑了笑:“政治功势嘛、谁他怎么讲去,但是
“请。”韩义德一指进村的路,“将军之言、与卓长官大不相同,卓长官说、共党的势力不过的瓦上霜风中云,转眼就会消失无踪;所以,奉劝我们不中可真心归顺。”
“是吗?”李国辉收起笑容,“他既这么说、那就肯定有这么说的的道理;哎,怎么没他的影子、和哪去了?”
马飞燕凑进他耳边说:“将军,卓云少校正在布署与上峰联系的电讯设施;他说,您一到、就会有新的战略。”
深宅大院门口,李国辉问:“卓云何在?”
屋檐下,窦艳举手敬礼:“报告团座,少校和苍洱英上尉正在调试设备、马上就好,请将军稍候。”
一间地下斗室里,卓云对苍洱英说:“值此共匪遍地、国军四面楚歌之际,随十都得提防李国辉改变主意。”
苍洱英:“想牵住李国辉的鼻子、关健在于我们的走廊灯光是否处处都亮。”
“这还不够,”卓云递给她一份电文,“五小时后,你将它照此密码发给中共的07联络站。”
苍洱英一看:“啊!您要共军重兵追击?”
“与其说是追击,不如说是护送。”卓云笑笑,“在李国辉的眼里是追击,在共军心中是尾随,而我的意图……”
“这!万一……”
“没有万一。”卓云将另一份电文递给她,“半小时后发给‘缠鬼蛇’、要她立即前往长川街与纳兰泽溪碰头。”
“这不妥吗?”苍洱英觉得,“这山高水长的征程、赶到那里最少也得二十来天,我们内有随军家属、又得对付共匪的围追堵截,紧赶慢赶、一月内能到达就不错了;过早碰头,万一机密泄漏……”
“放心吧,”卓云安慰她,“那‘缠鬼蛇’是干什么吃的;目前风云变幻人心不稳,让她尽早准备、免得到时因人心有变而措手不及。”
“军心怎样?”李国辉见面就问。
“士气很高。”史守信回答,“从官兵到家眷、人人都是枪不离手鞋不离脚,一声令下当即出发。”
“这就好。”李国辉点头:“郑副团长呢?”
史守信说:“他在巡视各营的人员健康状况和听取各侦察连带回的敌情。”
李国辉抬手瞟了眼腕表:“季根。”
“到。”
“通知郑亮和马飞燕,紧急会议。”
“是。”警卫员季根转身离去。
卓云推门而进:“团座,师部来电、元江大桥已落入共军之手,第八军后为部队西渡无望、教导师和第三师一千七百余名党国将士全部殉国,汤副总座和曹天戈军座及其余部下落不明。”
“啊!”李国辉一屁股跌在椅上,“这么快,师座在什么位置?”
卓云望了眼电文:“已到红河的碧珠鲁,先头正向哈龙格脚进发;团座,看来我们得继续分散共军的追击、是兵分两路的时候了?”
“团座。”郑亮和马飞燕到了。
“团座。”辛思光和司图兰也到了。
李国辉打了个坐的手势:“军情紧急,希望各位以党国大业为重、勇承使命。”
全体起立:“任凭团座调遣。”
“坐。”李国辉欣慰一笑,“我命令,郑副团长率二三两营,由马司令的新四营配合、辛思光和司图兰负责通讯和联络,从巧家、宁南向金阳、昭觉进发,力图拖走共军之追兵主力;我率警卫营、新一营和一营保护家眷、从武定、元谋向永仁、米易、普格北上,在布施集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