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禾笑道:“隔河闻到你家酒肉香,我就淌着口水走来了,咋的,崔炳贵上哪去了?”
李香兰啼啼笑着又拿板凳又倒水,毕了进内房换了条花裤子出来说:“炳贵放马去了,都怪他爹那驴日的正事不干摸奶头,耽误娃娃去读书;对不住了,老师,辛苦你爬坡上坎的走一趟。”
壁禾说:“我辛苦一点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们做爹娘的应该把娃娃读书的大事记在心窝上。”
天也够怪的,几句话工夫就下起雨来。李香兰说:“不怕
安壁禾说:“我也知道困难很多,但困难也不是你一家的事,形势就是这样;可大人再难,也不能误了娃娃的前程。”
雨没停。
李香兰爬上矮矮的阁楼撮了半脸盆洋芋捂进火塘,又端来几个核桃半碗蜂蜜:“
李香兰翻了翻火中的洋芋说:“
安壁禾正色道:“大妹子说的也是,可我来这里的目的是要把很有用的知识教给山里的娃娃,再由娃娃教给他们的下一代,免得世世代代都做睁眼瞎;再说山山出俊鸟处处有能人,说不准有了文化的山里人也会有进城做官、领国家工资吃国家粮的日子,崔炳贵是根很聪明很能读书的好苗子,日后说不准能有当州官(还真说中了、崔炳贵后来当了代理市长)做县长的出息;你两口子别只顾搂在一起好玩,把娃娃活生生地误了。”
李香兰的脸庞笑开了花:“唷——瞧
安壁禾起身说:“我走了,男的回来你就说
雨后的青山绿了许多。一串叮咛叮咛的铃声中,安壁禾看见不远处的弯子里吆来一溜白色黑色交织涌动的羊群,后面走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姑娘,胸前捧着一朵黑白相间的鲜花。怪!世间哪来白瓣黑叶的花草?壁禾停下了好奇的脚步。
一看准那双北斗般明亮闪动的眼睛,安壁禾就想起那张色香味美清甜爽口的苹果脸,那不是给她洗过澡的姑娘吗?
挥动的羊鞭飘近了,放羊姑娘狄素青的嗓音甜脆的叫声:“
“哎呀!姑娘这是……”安壁禾呆了,这哪是什么白瓣黑叶的鲜花,分明是一只小羊东张西望的头颅从姑娘那两只刚冒尖的小奶中间伸了出来,黑的头,白的耳朵,怪不得像朵花来着; “怎么,捡了只小羊?”
狄素青没留意
壁禾在险些笑出声来的时候心却动了一下:“别看这女孩言谈随便,心肠还挺侠义的;我不是老在找这样的女孩吗?上帝!天赐我也。”就说:“难怪你这样值金当宝的将它焐在怀里,我还以为你捧了什么稀奇的花来着。”
狄素青像哄婴儿似的拍拍怀里的小羊:“走吧
话正与安壁禾的腹稿对口,安壁禾说:“我是特意来了却一桩心事的。”
狄素青问:“什么心事?”
壁禾说:“我每天黄昏都在学校门口往这边看,总看见羊群后面跟着一个走路样子很好看的姑娘;心里就总是猜,那姑娘准是你;有天我家钉子来了,也看见羊群后面的姑娘;他呆呆地看了三个黄昏,就说那姑娘肯定是人世间最好的姑娘;我问他何以见得,他说,我总见她高高挥舞着羊鞭,总不见她把皮条刷在羊的身上;因为我猜到是你,就告诉他,说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我家钉子说,就算一点都不漂亮,她也是人世间最好的姑娘……”
“呓——”狄素青指着安壁禾的眉心说,“
壁禾说:“你别打岔,我家钉子还说、这么好的姑娘放羊,她的羊一只也不会走失,一只也不会生病,她的羊群一定又肥又壮;我问他何以见得,他说因为姑娘有一颗人世间最好的心;他说他要在你路过的路边看你一眼,看看有没有福气跟你说上半句话。”
狄素青笑弯了腰,笑得徜徜徉徉的双脚又踢又跺:“
素青嘴虽那样说,心却动了:“不知像颗啥样的钉子,准点还算瞄的狠;多少眼睛只见我漂亮,却不见我的苦瓜心。”就说:“
安壁禾说:“我的心事多着哩,第一桩心事就是站在刚才的路边,看看羊屁股上的姑娘是不是你,这下已证明我家钉子的眼光没有错。”
素青的眼角盯在安壁禾脸上:“
壁禾说:“句句是真。”
素青说:“那你家钉子为啥不来盯盯羊屁股上的姑娘是不是我?”
壁禾的心“嘘”的一声落了地:“他几次吵着要来的,我警告他说、你们人生面不熟的,人家姑娘最漂亮也最怕羞;他硬要抬头,我硬把他按住;我说,好歹让小姑给你探探秋风你再去。”
狄素青莞尔一笑说:“你家钉子那么听你的话呀?”
壁禾一嗅味不对,转转眼珠说:“他哪听,他是怕自己没那艳福。”
素青噘了嘴说:“没出息,软皮蛋;怕我不给他吃、不给他睡,还是咋的。”
三间垛木羊厩孤零零地蹲在离狄素青家不远的山包上,面朝林海,背靠斜谷。
壁禾望着三道拥挤着羊流的厩门口:“足有两百只吧?”
素青说:“二百二十六,等挤垮了厩,李佳水也该给加工分了。”
壁禾望着一只只毛色油亮的肥羊,不禁为自己信口开河的腹稿暗暗叫绝。嘴上却问:“李队长一天给你好多任务分?”
素青笑道:“好多?七分。”
由于有事在心的缘故,壁禾突然对山野女孩狄素青的一举一动都展开了谨小慎微的留神;她将怀里的小羊抱进羊丛中交给它娘的时候,安壁禾像猫一样竖直的耳朵听到了她的埋怨声:“你这驴日的黄脸婆,你不会养儿就少干那种翘屁股的烂事,如果明早你的儿出了一差二错我抽碎你的皮。”
素青跨出厩门时、一只羊跟了出来,安壁禾咧嘴咋舌的看见她手起鞭落的瞬间,那只羊是如何浑身抽搐地惨叫着跳了回去。
壁禾乘机笑着说:“要是我家钉子见你打羊的凶样,肯定明白人生面不熟的好下场。”
素青没有笑:“放羊人哪会不抽羊,我刚才抽的是只不要脸的母羊;
壁禾说:“那是它喜欢那只纽角公羊呗。”
素青说:“喜欢?要是它真喜欢那只公羊,就该让公羊安安心心地吃草,吃得肥肥胖胖的那该有多神气。”
“妈妈的!”安壁禾心都酥了,“看来钉子这龟儿真要艳福齐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