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门口打草，正巧碰到芳邻Don。她天晴就出来修剪花草顺带着晒太阳。

“Richard, 我要卖房子了。”

我深感意外，赶忙关掉打草机。

过去的十年，我们常在屋前草坪站着聊天。老太太85岁，祖籍英国，年青时从阿德雷德移居悉尼，老伴儿去世多年，独居，腰不塌背不驼耳不聋眼不花脑袋不糊涂，干瘦精明。前几年做了次膝关节置换手术，没休养几个月又恢复运动，和一帮老头太太们继续爬山野营，爱了一辈子的好山好水，停不下来。

“圣诞节还看见你女儿、孙子们来看你，发生了什么事？”

“岁月不饶人。前后院的花花草草、游泳池、房顶的树叶枯枝清理，我实在难以支撑。去年我找人修剪树篱，你知道收了我多少钱？$1500。现在生活费越来越贵，缴付日常生活账单都要上网，问这问那，密码密码，快把我老太太逼疯了。我还是把房子卖了，到我闺女家去。”

“自由自在惯了，住到闺女家行吗？”

“她家有两千多平米，屋后有一间祖母房，有上下水和卫生间，我考察过了。”

Don的女儿住在纽省的一个小镇，风光秀丽。

“附近有没有超市、医院、咖啡馆？您现在开车不方便。“去年Don出了次小车祸，保险公司赔付不够爽快，加上她嫌自己反应变慢，干脆把车卖了。

“百米远，我可以溜达。”

“有没有联系房屋中介？咱们区的Amy是销售冠军，可以为您卖个好价钱。”

“到了我这个岁数，钱还有什么意义？”

“十年的好邻居，你要走，还真舍不得。”

“我会回来探望你和这些老邻居……”

我家和Don相处融洽。独居老人，我自然留意关照。中国春节，包了饺子，煮得了送过去请老太太品尝，普天同乐；几天听不到动静，按铃敲门确认老太太安然无恙；换新护照，证人一栏请Don签字；急着去火车站，碰巧家里没车，老太太动作麻利开着小现代风风火火地送我去火车站；老太太出远门前，嘱咐我帮忙清理信箱，免得被歹人盯上；雨过天晴，草皮长势旺盛，老太太叫我帮忙推打草机；共用的围栏需要修补，我爬梯子，老太太给我递锤子……

我搬来时种下的飘香藤，顺着围栏爬到Don家院子的一侧，垂下一堵花墙，似繁花瀑布，难分墙内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