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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乌有七日谈第1天故事6:全乎命运
作者:艾斯  发布日期:2023-06-10 13:58:36  浏览次数:6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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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大家讲了几个信仰的故事,不5C4D12AA-6196-4739-A853-C8534656D844.jpeg由得让我也想起一个相关的故事。有人说,一命二运三风水,我下面这个故事不知能否诠释其中的命运。

我有一位朋友叫肖生的,现在乌西大学读博士,运气好,找了一位华人博导姜永成。什么东西都讲投缘,两位师生不知不觉变成了朋友一般,还时不时去餐馆小酌两杯。某一天周末晚上,师生两人找了家日本小店,吃来吃去,两人在日本餐厅的声乐之中喝得高兴,不知不觉都有些醉了,竟然坦胸露乳,肆意海聊起来,完全没了师生的分别。

肖生舌头有些打转,说,“老姜,我原来在国内跟你一样,是个大学老师。硬是被我老婆拉着移到这鬼地方,一大把年纪了,还跑来读博士!读完博士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真羡慕你来到这乌有还能在大学当老师!”

姜教授说,“你别扯了!我在这乌西大学混了二十多年了,还只是个高级讲师,说是相当于北美系统的副教授,都是狗屁!”

肖生说,“你好坏坐在大学办公室里,可是我移民乌有后,先是给人家餐馆洗了两年碗,两只手弄出了腱鞘炎;后来,在仓库当了三年搬运,伤了脚弓,没法长时间站;再后来,在工厂上了四年大夜班,伤了肠胃,天天拉肚子。想起来,都辛酸!哎,这都是命啊!”

 姜教授说,“对,对,对,都是命!”说着露出一脸苦笑,将杯中的酒倒进喉咙。

肖生说,“你的命好,工作稳定,受人尊重,老婆漂亮,儿子高高大大有出息!”说着,借着酒劲竖起大拇指。

姜教授按下肖生的大拇指说,“她漂亮个屁!我原来的老婆比她漂亮一万倍!真是悔不当初啊!”

肖生一听,酒可醒了一半,说,“老姜,别瞎说,师母听到了可不得了!”

姜教授说,“我怕她个屁!那儿子也不是我的儿子,谁知道她与那个杂种生的!”

肖生一听,酒可彻底醒了,说,“老姜,这话可真不能瞎说。你刚才说的,我什么都没听到。”

姜教授说,“我不是瞎说。这些话我压在心里多少年了,我从来没将你当学生,我可将你当兄弟了。反正这日本小店,也没人懂汉语,我今天就将我的故事讲给你听吧。”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二十八年前,我的妻子,不,我的前妻,小雨,就站在房外。我在房里,透过窗帘的小缝,看着她,听到她的声音,柔柔地问,“我找永成,姜永成。”

“你是谁?找姜永成干什么?”赖斯打开门,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雨,说。

“我是永成的妻子,从国内来的,他说他住在你这里。” 

我前几天就知道,小雨迟早会找到这里。

前几天,我正在学校的办公室里,一位西人同事进来,说外面有一位中国女子找我。我透过窗户一看,是小雨。我大吃一惊,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即使在中国时,她也很少到我的工作单位去找我。现在她应该在中国,而这里是乌有。

而我,刚从中国回到乌有不到两个月。但就是这次回国,我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正视小雨那双清澈的眼睛,而小雨也似乎从我飘忽的眼神中凭她第六感发现了我的问题。 

 

说实话,我到今天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我哥,还是我弟。你别以为我精神出了问题。我是双胞胎中的一个,我们兄弟俩一个叫永继,一个叫永承。我老家在江西邻近湖南的一个穷乡僻壤里,自打有记忆开始,家里就穷得叮当响,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可以让我兄弟俩继承的。或许因为穷,我们那地方喜欢找算命瞎子算命。算命瞎子肯定说了一堆话,但我就记住了我妈转给我的两句话,一句是说我命大,第二句是说我克妻损子。你别说,那瞎子算得还真准。我九岁那年夏天,我与我哥一起在村里的鱼塘里玩,不小心,我掉进了抽水的窝里,我小时候总是憨憨的,快要淹死了却连叫救命都不会。我哥伸手拉我,却不想他把我拉上去了,自己却跌进抽水的深窝里,淹死了。我昏昏沉沉地挨了我爸一顿好揍。既然“继”不在了,“承”也没什么意义。我也乐得将名字写成了“成”。这个“成”比“承”写起来简单。

在我们那乡里,读完小学或是初中,就回家种地。我妈看我个子小,心疼我,让我复读了一年初中。正巧赶上广西军区来招兵,我很幸运地被选中了。当年农村孩子如果能当兵,不仅解决了吃穿的大事,还脱离了农村,吃上商品粮,还那可比今天读大学都要光荣。在去部队之前我就穿上了新军装,虽说还没有帽徽领章,我可在村子里神气了好几天,得意得连睡觉都不愿意脱!同村党支部书记的儿子姜永军本来在读高中,听说了我当上了兵,从高中跑回来,缠着他爸还有招兵的干部,硬要我将当兵的名额换给他,让我顶他的名额去上高中!虽说都是乡里同姓乡亲,但咱家是普通百姓,胳膊倒底拧不过大腿,没办法,只好将穿了几天的新军装很不情愿地脱给了永军。我妈还是高兴,至少我在接下来的两年不用回家种地了。永军让他爸答应我,上完高中回来,让我当村小学的语文老师。

哪知道,命运弄人。两年后,正好 1979 年,恢复高考不久,我幸运地考取了京都大学,成了我们村、我们县的头号新闻。而永军正好碰上中越战争,冲锋时被一颗流弹击中,倒在越南战场,再也没有回来。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是,在我上大学的庆祝喜宴上,永军的妈妈却直冲进来,近乎疯了似地抓着我,说是他儿子替我死了,这个京都大学应该是他儿子去上的!我至今都忘不了永军妈妈那披头散发、竭嘶底里的样子。你说,这能怪我吗?

几年后,我在京都大学的末名湖畔,心理辅导老师开解我说,这都是命。也许你与你哥、你与永军都各自有命,命运交错,谁能说明,谁能左右呢?

老师说的对。我本来报的数学系,可是却被安排进了英语系。我乡下口音重,说的土话都被同学嘲笑说是日语。学英语对我可是天大的挑战。就在我拼命恶补英语的同时,我的同学们都或明或暗、或早或晚地准备留学美国了。这不奇怪。京都大学本来就有留美预备班的别名。很多国人都私下赞美美国人的大度与宽容,设立了庚子赔款资助中国学生留美,以帮助中国,我说这正是美国人的狡黠与远见。人家老美用武力征服你后,还强盗地敲诈你一笔巨款,然后用这笔钱将你国家一代又一代最精英的人才输送给美国。战国时,吕不韦早就知道投资人才的重要性,说人才是真正的奇货可居。可吕不韦才货了一个皇帝,而美国人货了一代又一代的大国人才!

当然,有人说,我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话也对,我没去成美国。因为英语好的同学都留美了,我这个成绩差的只好留校当了老师。对,我成了京都大学的老师。

以前同学中有人会看手相,硬说我有海外生活的命。但我这样子,如何留学或是移民?但命就是命,由不得你。我在京都大学呆了三年,忽然乌有大学校长代表团来京都大学来访,提出教师交流计划,说让京都大学为乌有的大学培训汉语,乌有的大学为京都大学的老师提供英语教学培训。就这样,我来到了乌有。你说这不是命是什么?

来到乌有,兴奋了没几天,就发现自己在饮食上没法适应。我这个中国胃怎么也吃不惯西餐。学校西人同事连忙好心帮我找了一家学校附近的华人住家。真没想到,这一下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

对,这位华人住家女主人就是我现在的太太赖斯。听说我是京都大学来的年青老师,赖斯很是崇拜,说京都大学可是她当年的梦校。再听说我结婚还没小孩子,就更高兴了,说她儿子小迪没了父亲,乌有华人少,如果我不嫌弃,正好可以给她的孩子作干爸,顺带帮他孩子辅导学习,就象一家人一样,我也不用交食宿费了。我在越洋国际长途电话里兴奋地告诉小雨,“我运气真好,不仅可以吃上中国饭菜,还可省下食宿费。这乌有一周的食宿费可相当于我在国内一个月的工资呢!”

小雨没有我想象的兴奋,反而提醒我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是一个单身母亲,又与你年龄相仿,你可要提防一点。我们这个小家可不容易。”

我说,“小雨,你与我结婚快四年了,我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小雨说,“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自忖是个老实人,但一个人在乌有,晚上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有时也难免想入非非。偏偏这乌有天气暖和,人人穿得清凉,而赖斯在家里穿着性感开放,我当年荷尔蒙旺盛,总觉得赖斯有意无意地暗示挑逗我。

有一天晚上,赖斯说是她的生日,她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小迪吃了早早睡了,就我俩还在慢慢喝着酒吃着菜聊着。吃着吃着,面对穿着真空上装的赖斯,我竟然有些面红耳赤,浑身燥热。

我说,“谢谢你做这么好的菜,这道汤味道有些特别。”

她说,“这汤可是对你大补,但你可不能多吃,吃多了怕你受不了。”

“为什么?”

“这道汤可是壮阳的牛鞭汤。”

“什么牛鞭?“我正纳闷。赖斯一把就摸到我的下面,说,“你可真是个书呆子,就是牛的这个东西。吃了后,你在床上会爽死!”

我还有点扭扭捏捏,她这一摸,我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她说,“永成,你给小迪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干爸,我感觉你没做好。”

“我怎么做得不好?”我一楞。

“你把小迪的妈都没招呼好,怎么做得好干爸?”说着就亲了上来。

我也是久旱之人,外加酒精作用,还有那个什么牛鞭汤加持,竟然没能控制自己,一下子就铸成了大错。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然后,我就无形中掉进了赖斯的温柔乡中不可自拔。慢慢地,给小雨的电话也少了,打电话时的话也少了。到了年底,我告诉赖斯说,我要回国看看父母看看小雨。

赖斯说,“你回去也好,正好将事作个了结。”

“什么事做个了结?”我有些不解。

赖斯拿出一个小录音机,按下放音键,里面传出声音,我一下子就怔住了,原来是我与赖斯第一次上床的声音。

“……放开我,你这个流氓……”这是赖斯的声音。  

“我知道你一直在勾引我……”这是我的声音,“……你今天就成全了我……”

“不,不,强奸,你在强奸我!……” 这是赖斯的声音。

……

 

“你回去与你老婆离婚。要不,我将录音带寄给你们京都大学,我也会到乌有警察局去告你强奸!你自己权衡吧!”赖斯柳眉倒竖。

我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没想到,小迪一下子哭着冲进来,紧紧抱着我,指着赖斯说, “你这个坏妈妈,不许欺负我干爸!不许欺负我干爸!”

听到这里,赖斯突然跪到我面前,说,“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吧!可怜可怜我们小迪吧!”

那天晚上,赖斯在床上使出全身解数,拼命让我开心。第二天,带着小迪将我送到机场,哭着对我说,“你别离婚了,回不回来,由你。”

 

 

在回家的一个多月里,我一直心思重重。小雨原来说等我从乌有交换学习期回到京都大学后再要小孩,但这次,她改变了主意,不再采取避孕措施。我心有愧疚,就一改常态,尽心尽力做好丈夫的职责。

真没想到等我回到乌有才一个多月,小雨竟然来到了乌有,在办公室没找到我,竟然一个人摸到了住家。小雨英语不好,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这异国他乡打听寻找的。

我充满内疚,面对两个女人,不知如何是好。

赖斯进来,冷冰冰地问我,“是你叫她来的?”

“我也不知道她会找来。”我到今天都不清楚我当时怎么说出这样没心肝的话。

赖斯说,“你别忘了录音带。如果你不将她弄走,我会让你坐牢!”

我呆坐在房里,双手抓扯着头发,不知所措。

“好,你不出去说,那我出去对她说。”赖斯说。

赖斯顺手抓了一条毛巾,塞进自己的衣服下面,出去对小雨说, “小成不想见你。你回去吧。他说他母亲想要孙子,你一直不给他生。你看,我现在已经怀上了。你还是回去吧。”

“啊——,”我看到小雨叫了起来,差点歪到地上,她努力地扶在门框上。过了一会,小雨说,“让我问一下小成,就走。”

赖斯关上门,进来对我说,“你想见她吗?”

我万念俱灰,哪里能说什么?

“我知道你没脸见人” ——赖斯冷冷地说—— “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说完,回到门口,拉开门,冷冷地对小雨说,“他没脸见你。你还是回去吧。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我心里也难受。按乌有的法律,你现在属于私闯民宅,如果你还不走,我可以报警。”说完,冷冷地关上门。

我就这样看着小雨捂着嘴,站了一会,呜咽地离开了。我至今还能看到她踉踉跄跄离去的影子。

 

 

后来,其实,也就没有了后来。

我再也没有回国,也没有脸回国。我只听我以前的同事说,小雨在我回国探亲时就知道了我与赖斯的事,为了拉回我的心,带着怀孕的身子来到乌有,但被赖斯彻底击垮了,回去就打掉了胎儿。而赖斯一直不肯怀孕,说是怕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小迪不好。

这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总算明白了,这就是我的命。克妻损子啊!所以,肖生,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没什么说的,来,喝酒!

维克多的故事讲完了,大家听完,都一声叹息,许久,没有一个人说话。黑暗的客厅里安静得有些不自然。约翰终于说,“维克多,我听了你的故事,虽然心里很沉重,但是还是要感谢你。所谓命中注定或许只是某个人遇到了特定的事,或在某个特定的时间遇到了特定的人。命运可能给你相遇,但不一定给你想要的结局。相信命运的人,会用命运来作事后自我校准或自我安慰,而不相信的人则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了。你这个故事是一个很好的提醒,命运往往都是不尽如人意的。期望越高,失望就越高。比起那些命运大起大落的人,我们能够平平淡淡的生活,就要感恩了。”

大家看看外面,夜已深了,维克多与小美夫妇起身告辞。大家都觉得讲起故事来,还是很有意思的,能无形中想起很多事,也思考一些事。于是约好明天上午见面,继续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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