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姚老太女儿回答
就在广场边儿等自己,钱锐气有些犯嘀咕。
老头儿生性不喜欢麻烦别人,再说人等人,等死人,自己还要到物业食堂吃饭,饭后,还要开表彰会,她得等多久?
等久了,她耽搁了自己的正事儿不说,还心生厌烦怪三怪四的,又何必哩?更重要的是,前铁路巡道工大半辈子自由惯了,一听说什么人在等自己,心里就紧张。
不是哪截巡过道的铁轨,联接头螺帽松了。
就是哪列敲击过的货车,驶行中有异常响声,结果往往都不是好事儿。
就连那年和工段长小女儿对上了象,第一次约会后的第N天早上,年轻的巡道工背起行囊正准备上路,面无表情的工段长叫住了他:“外面有人等”
这让钱小伙颇具吃惊,出去巡道后有人等,那基本上等于是通知自己,工作出了屁漏。可我这还没出宿舍呢,又为啥?
钱小伙屁颠颠的跑出去瞅瞅
差点儿高兴得蹲下地
那袭熟悉而美丽的月白色衬衫,旗帜一样在拐弯口闪烁。“你,莉莉,嘿!”小伙子跑到姑娘面前,激动得口吃:“嘿,嘿嘿!”
三年后,给自己女儿取了同样美丽名字的前妻,生气的瞪着他:“你把俺的发夹,捋到哪儿去哩?”“发夹?我,我,”
钱小伙挨了当头一棒
涨红了脸孔,惶恐不安。
“我,我没有发夹,”“你当然没有,是我的哩,”15岁的初三女生,也突然涨红了脸:“就是那晚,嗯,不见了,这发夹还是我爹给我买的,5分钱一只哩。”钱小伙醒悟过来,拔腿便跑,弄得小姑娘莫名其妙,想喊又不好喊,只能呆在原地生闷气。
几分钟后,钱小伙飞跑而回,双手捧着那只有机玻璃发夹,递过来:“嘿,嘿嘿,还挂在背心上哩。”
这次
更糟糕
别人等我是为了让我去赔礼道歉,还有比这更挠心的事儿哩?一边的孙办事也觉得不行,女老板虽然等得有理儿,可不知要等多久?
她的心思,我明白,逐说到:“钱大爷在物业吃完饭后,还要参加表彰会。这吃饭也不能光埋头,不聊点什么吧?表彰会呢,再简短也得领导讲话,介绍事迹和表个态吧?所以,我建议你呢先回去,”
还对女老板挤挤眼睛
“回去,烧点开水,做做准备什么的,可不可以呀?”
女老板高兴的点头,要了孙办事的手机号码:“到时,你们打电话,我就出来领路。”钱大爷就点头:“好哩,你领路,不然,我还真找不到哩。”
孙办事陪着钱大爷和房东小伙到了物业办公室,就想离开,被小谢主任拉住了:“没你不精彩,就缺你呢。”“谢了,小村官,”
孙办事推却
“我吃了,肚子正饱着,真的,不是客气。”
小谢主任干脆把他往椅上推:“知道你吃了,那是零食。肚子饱着,那是饼干被开水泡的。坐下,钱大爷,说句话。”
钱锐气便不客气的抓着孙办事肩膀,用力向下一按:“行哩,装一会儿得了,老装就成了老赖。你不是孙办事哩,咋变成了孙老赖?”
“你才钱老赖呢”
孙办事号叫起来
“有钱还老赖,你欠揍哇?”哄堂大笑。小谢主任等几个物业高层过来了,加上钱锐气孙办事和房东小伙,刚好一桌,其他物业挤着坐了三桌,浩浩荡荡40多号人马,除了当班值勤的,物业今天几乎全齐了。
大家动手,边工作边出力,人多力量大,结果就弄出了这么几十号人丰富的午餐。难得坐在一起,大家高高兴兴,以饮料代酒。
酒过三巡
进下正题
小谢主任,业委会廖主任和孙办事举着茶杯,先后站起来,分别代表物业,业委会和街道办,对桃花小区物业获得本季度行业评选资格而庆贺。
更对为小区物业取得评选资格,立下汗马功劳的钱大爷和房东小伙,表示感谢,希望再接再励,大家向他们学习云云。
随后
早准备好的二个女助理
就捧出了大红花,为钱大爷和房东小伙戴上,嚓嚓嚓声随既响起。在大家执烈的掌声,一老一少被大红花映得脸孔红彤彤的,分别讲了话。
对于这次宝贵的亮相讲话,钱锐气暗地也做了准备。可越准备越感到不足,因为,老头儿感到自己想说的,实在太多。
到吃饭时
进了物业办公室
老头儿的脑子里己晕头转向,一塌糊涂。一向好强的老头儿就提醒自己,不慌,莫忙,不外乎就是发扬光大呀什么的,届时站上去随便讲几话就行。
现在一看,就站在自己位子说话,这让他登时感到轻松不少,站起来瞬间,脑子里的想到的话,就脱口而出:“如果再有哪个狗日的活得不耐烦,敢跑到我们小区来捣蛋,我钱锐气第一个冲上去。完了!”掌声雷动。
房东小伙更简短
“团结不怕事,小区更美好。谢谢大家!”
雷动掌声,借着欢聚一堂吃饭,就把大家都期待的表彰会一起开。这是孙办事灵机一动的创意,小谢主任欣然同意的结果。
当然罗,这样的表彰,显然没有在广场主席台上公开表彰的热烈和隆重。为了安抚二个见久勇为者,在二人离席之际,小谢主任又代表物业和街道,格外奖励给一老一少各一个红包。红包里的是什么?
大约除了物业高层和孙办事
没人知道
出了物业办,孙办事就丧着脸孔催着钱大爷走快些。老头儿却不紧不慢的和房东小伙挥手,然后,边走边奇怪的看看老朋友。
“咋?老娘们儿呀,说变就变了哩?”“没你的事儿,走呗。”钱锐气站下了,伸手掏红包:“哦,明白了,是没发给你在生闷气哩?呶,拿着,我的给你。”
孙办事哭笑不得
一打他胳膊
“凑什么热闹?我是气那小村官不懂事儿。她呀,我不看好,这样下去只怕有得哭哦。”老头儿不服气:“你是说小谢哩,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对她称赞哩?”
“那是过去”孙办事侧着身子,气咻咻的:“现在你看看,她一个小黄毛丫头,刚才居然大言不惭,代表物业还代表街道?街道是基层政府,物业是政府领导下的,”
“孙子,我又要骂你活该内控哩,”
钱锐气打断了他,皱起了眉头。
“哪来那么多的条条框框?那些玩意儿重要哩?活着靠自己!”孙办事也火了:“靠自己?靠自己你咋不自己开表彰会?靠自己你接到前妻的电话,咋要向外卖小哥求救?越来越糊涂。”
愤愤一跺脚:“明明我就在她身边,明明我代表的是街道,而且,这聚餐的钱包括你二个的红包,还是我们街道办出的。”
小学同学兼老朋友一火
老头儿就转为笑脸,以柔克钢,屡试不爽。
这不,笑着又打断了他:“行行,小村官不懂事,空了,我给提醒提醒,转达你的意见,行了哩。”看来,孙办事也正是这样想的,当即点头,脸色也缓和许多。
“这样当然好,年轻人要挑重任,就需要帮助。可是,你可不能说这是我的意思,明白吗?”钱锐气想笑,可忍住点点头,他太了解自己这个老朋友了,不提。
于是
俩老头儿又往前走
走到广场边儿,那儿正热闹非常,还锣鼓喧天。孙办事赶紧把老朋友一拉:“绕边儿,要钱不要命,药商今天发了疯。对直过去,必定被他们拉倒不让走。”
老头儿也咋舌:“天,这要赚多少钱哩?这么多人还在排队,吃药不吃饭哩?”别别脸,迷惑不解的问:“哎你说说,那长寿丸是不是所吹的那样?”
孙子言简意赅
“言过其实”掏出了手机拨打。
女老板笑答:“我看到你们了,绕边儿过来吧。”二老头儿就加快脚步,然而,尽管孙办事料事如神,绕着广场边儿快步走时,还是给眼尖的老史看到了。
本想露露脸儿,点个卯就溜之大吉的老史,不幸给吴主牢牢盯住了。被同事们讥笑为“老溜”的老史,今天算是真正上了一个全班。
此时
老史正累得脸青面黑,气喘吁吁。
肚里仅靠着点面包和米花糖支撑着,刚好一眼瞅到了孙返聘(这是他暗地对孙办事的尊称),如获至宝就叫嚷起来。
要知道,对吴主和其他正式编制的同事不行,可对坐在自己桌对面的这个孙返聘,老史还自我感觉良好,颇具信心。
所以
一面叫叫嚷嚷
老史就一面转身对吴主说:“孙办事来了,我们说好的,他来顶顶我,让我去方便方便。”老史是个聪明人,他的本意是想说让孙办事顶着,自己去歇歇。
可既然身为女人的顶头上司都在咬牙坚持,作为下属的自己当然只好撒谎罗。可等他说完回头,孙返聘早不见了踪影。
可怜的老史
这一气非同小可
跺脚到:“吴主,一个返聘还这么不听招呼,我去把他逮过来顶着,我俩都好松口气。”可吴主冷冷的瞅着他:“好像你离退休也不远了,说不定,你还不如人家呢。”
转过身,不理不睬了。“孙办事,你好!钱大爷,你好!”见二人走近,女老板礼貌的招呼:“辛苦了,饭后也没休息休息,对不起。”
孙办事挥挥手
笑嘻嘻的说
“走吧走吧,钱大爷早想好话儿,免得他又忘记啦。”老头儿咧咧嘴巴,没吱声。二人跟着女老板七弯八拐的,都有点晕头转向了,忽听女老板说:“到啦,请进。”又高兴起来。
这是一片散落在各小区的三层楼房,阵旧破落的红砖墙斑驳陆离,一律修在屋前面充当走廊过道的厨房,无不昭示着楼房的年代遥远。
确切的说
这一片破落不堪的小高层
是原来这区域最大的棉纺织厂工人住宅区。现今包括桃花小区的四个小区,以前是棉纺织厂的外围,再描述直白点,是工人住宅区附过的丘陵和荒地。
过去的丘陵和荒地,如今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商品房小区,而原来供兄弟单位参观学习的工人住宅区,如今变成了忆苦思甜的老教材,这就是历史的变迁!
随着一代代棉纺人的老去离开
昔日的工人住宅区基本上己被人遗忘
关键是,原10万人的大型棉纺织厂,在改革开放的洪流中破产后,这一片工人住宅区就陷入了困境。房破人多且多为贫困,前赴后继来的开发商们无人敢接,
最后被迫由政府自己接手。原住户原怎样现在还怎样,没有住房产权,每月交低于市场同类租赁房租金,当年在这片住房档案里登记的户主身故后,子女也没有继续居住权,政府但可视其具体情况斟情考虑。
于是
一有腾出来的空房
政府就安排因政策需要安排的对象。结果,不到二年,这儿便成了安排农转非人员的集中安置地。当然,政府这样做,并不意味着农转非人员都贫困。可再有办法再有钱的人,也不愿放弃政策内属于自己的权利。
就像后来的公租房,开着奔驰,玩着苹果的主儿,也想方设法来申请一样。钱锐气和孙办事,跟在女老板身后跨上三楼,左拐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木沙发上的姚老太。
一袭蓝布衫的姚老太
正闭眼睛推着眼前的一辆儿童车,车里,一个不足半岁的小姑娘。
搭拉着小脑袋睡得正欢。听到有人进来,姚老太睁眼瞧瞧,脸孔扭向了一边儿。女老板请二老头坐下,上去轻轻告之:“妈,钱大爷和孙办事来了。”
“上茶”姚老太吩咐到,右手依然慢吞吞推着儿童车。从侧面看,姚老太好像仍在生气,右脸颊和脖子上有几处青紫,在阳光里格处清楚。
女老板送上二杯茶
接过姚老太手里的儿童车,推进了里屋。
钱锐气这才看清楚,里面原来还有一间,不过,由于窗口离得太远缘故,初来乍到不注意还真看不清楚,以为只是一扇门而己。
头从自己坐的方向瞧去,居然都感到眼前不是个农转非的中老年妇女,倒像个沉思中的城市女子。孙子忽然嘟起嘴巴皱起眉,眼光就在姚老太的蓝布衫上扫来扫去。
钱锐气嘴角浮起一丝笑纹
这老朋友,是在提醒我呢。
他看看孙办事,没吱声。倒是对姚老太的故作气愤,轻蔑一笑,低下头认认真真的捏起自己手指头来。
老头儿心里明白,姚老太是在等着自己的开口。可我开口,说什么哩?说对不起,拉扯时不注意压到了你?
可姚老太太明明知道
自己是为了救她而拉的她
自己这样咬自己一口,恐怕她不但不高兴,反而看不起我钱锐气了。不行,这个话我不能说,这个口我不能开。既然我己经委曲求全的坐在了这里,她高不高兴又关我屁事儿?
你不高兴?
告诉你我还不高兴哩
老头儿的心思,全写在他脸上。孙办事碰碰他,嘴巴向前呶呶。老头儿却假装没看到,抠自己的脑门玩儿,屋子里的气氛,显得难堪和尴尬。
孙办事见状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突然捏着手机站起来,踱向大门外。
“吴主,是我,嗯,不会吧。好的,我马上回来。”转身对老头儿说:“你坐一会儿,民政局头儿来视察,等着听我的汇报。我先走一步了。”
里屋的女老板悄无声息的走出
“那,谢谢孙老师了,你慢走哦。”
孙办事略略点点头,一闪,就不见了身影。其实,钱锐气早瞅穿了他的鬼把戏,只是设身处地的想想,也算了。
毕竟人家陪到这种地步,也够意思啦,还能咋的?女老板到门口送别孙办事后,进来没再进里屋陪孩子,而是把钱锐气的茶杯端走,倒掉一半冷了的换上热开水,重新端回来放在他面前。
“钱大爷,喝茶。”
“我睡眠不好,不喝茶。”
老头儿干脆,直来直去的:“当时,我是怕你妈吃亏护着她,哪是抓挠她哩?如果这样我成了坏人,这世上就没有好人哩。”
女老板笑了:“钱大爷,妈说你抓挠了她,你看看,脸上脖子还伤痕。这事儿,我问过多人都说是。可你呢,你说你是护着我妈,证据呢?”
老头儿颈子一犟
“这事儿,哪来的证据?又没人帮我说话哩。”
“帮你说话的人,有!”女老板细声软语的:“只是,刚才他借口跑了。要不,你重新把他找回来,帮你证明?”
钱锐气没摇头,也没吭声。他觉得,姚老太母女俩和孙办事,一个鼻孔出气,就是想让自己赔礼道歉,可赔礼道歉的话,我实说不出口哩。
女老板偷偷打量着钱锐气
继续攻心为上
“大家都知道,你和前妻散离近10年,可她一个电话,你就跑得飞快。这说明了钱大爷是一个重感情,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既然如此,错了就错了,又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可我,的确不是故意的。”老头儿有点退而求之了。似这样,被母女俩审犯人一样逼着,老头儿是第二次。
第一次
是面对前妻和女儿
为的是自己实在忍受不了前妻的唠叨,骂了一句:“神经病”被母女俩缠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无可奈何,只好认错:“对不起,我不该骂你。”
现在,难道我又得这样回答?要知道,这次比上次更冤枉。上次呢,好歹还挂得点上由头,这次,离着十万八千里哇!
老子从小就知道
好男不与女斗,好女怕男缠。
我就不该答应来这儿赔什么礼,道鬼的个歉,弄得现在我进退两难啊。“也许,的确不是你的本意。”女老板露着微笑。
她从对方的语气和神情中看出,老头儿受不了啦,只想尽快脱身,不行!好容易逼着你来了,屁股还没坐热就想溜之大吉,没那么便宜。
“我也常常这样,好心帮倒忙,好心办坏事儿。所以,我才只要求你能认个不是。钱大爷,你应该懂的。”
钱锐气当然听懂了
这人啦,就说不上狠话。同样的事儿,在不同人手里,就会有不同的结果。不管怎样,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儿,姚老太母女俩再不得了,也只是二个娘儿们。
对方真要咬定自己如何如何,吃亏的还是自己。你若硬要争个对错输赢,就像现在这样,也行,你就耐着性子慢慢和对方磨叽磨叽。只怕磨得你老眼昏花,晕头转向,莫可奈何。
算啦
我没时间和精力来和你母女俩纠缠
错就错吧,我就对你赔礼道歉也无妨,少不了我一个耳朵,也多不了你一只眼睛,相反表达了我的大度气量,何乐不可?
“好吧,的确是我的错,”钱锐气全面溃退,一泻万里:“姚老太,对不起,你也别生气哩。”姚老太闻过则喜,立即别过了脸孔:“不能全怪你一个人,我也有错,算啦,嘴唇和舌头那么好,都要咬在一起哩。算啦,既然来了,你把上次答应的事情帮我解决好,就回家呗。”
钱锐气眨巴着眼睛
“上次答应的事情?我没答应你什么哩。”
姚老太对厨房呶呶嘴巴:“不是家里的天燃气灶老出问题,一会儿火大,一会儿火小,用着用着火又燃掉?你说自己是这方面的专家哩?”
老头儿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专家谈不上。只是比你多读了几年书本而己。走,看看去。”出门进门。
与家门正对的厨房
倒是有点大
呈长方型,灶前若站二人,转身都有点困难。于是,老头儿在前,姚老太稍后,女儿在最后,一溜儿的瞅着。
动手能力极强的前铁路巡道工,满不在乎地将灶上的瓶瓶罐罐往边儿一捋,啪里叮当一歇乱响,心疼得母女俩在后面大眼瞪小眼。
老头儿先伸手
关了煤气总开关
再把嵌在凹陷处的煤气灶端出来,自己蹲下眯缝着眼睛细细检查。这种双灶自己用过,二个灶盘,一个道气管,完全手工控制,是世面上最常见的燃气灶,经济便宜。
因为设计原因,其灶盘上的出气孔太过细密,主人弄厨时稍不注意,汤水拉圾甚至饭粒,就能把出气孔堵塞,早在几年前就被淘汰了。
可是
一番检查细细后
钱锐气发现出气孔内外都是通的,灶盘的通风口盘也旋转自如,没有问题,就打开总开关,点火测试。
蓬!旋钮向下一压,蓝色的火苗腾起,好的嘛!他扭头看看母女俩,姚老太对灶呶呶嘴巴,请老头儿让开,接半锑锅水放上,又重新退下。
三人都不出声
看着呼呼燃烧的灶和锅
不到三分钟,火势越来越小,嗒,一下熄灭了。姚老太叫起来:“你看,就是这样哩,用着用着,火越来越小,自己就熄掉哩。”
钱锐气扬起眉梢想想,关了总开关,抓起那根连接灶和气表的红色气管看看,没破裂也没弯折,怪了!
这种灶的原理
就是这么简单
不是气管有问题,就是出气孔堵塞,如果这二个关键都是好的,基本上就是没有问题。想想,征得姚老太的同意,老头儿拔掉了连接灶上的气管。
抓起端口细细看看瞅瞅,没有问题。于是,又拔掉了连接气表上的气管,结果,在端口进去十几公分处,抠出来一小陀纸团。
纸团儿还有点新
像是被人故意塞进的
纸团儿不大不小,卡在气表的端口里,一打开,天燃气迅猛冲进,将纸团儿挤压在管壁上,所以火头子就蓬的燃起,给人一种畅通的假象。
可天燃气燃均匀后,气速倾于平稳,纸团儿便又渐渐恢复,最后干脆就堵塞了气流,火也就完全熄灭了。
拈掉纸团儿接上气管
钱锐气一扭点火键
啪!蓝色的火苗熊熊,呼呼地舔着被擦洗得干净锃亮的锑壶底。老头儿得意的拍拍自己双手:“好哩”
姚老太就忙着端盆子,递香皂:“钱大爷,真神哩,快洗洗。”老头儿瞅瞅那盆子,居然是城市家庭中很少用也少见的木盆。
塑脸盆一般大
可比塑脸盆深得多
而且,还被桐油不知刷了多少遍,呈现一种说不出颜色的深褐和味道,盆底离地五公分,足有五公分高和厚的一圈儿盆底,可以牢牢放在地上不会倾斜。
一句话,钱锐气怀疑这不是洗脸盆,而是泡脚盆。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曾在工段长宿舍里看到过。后来,工段长变成了自己岳父,又在岳父家亲眼看到岳父岳母用它泡脚……
老头子盯盯
正呼呼燃烧的天燃气,有了借口。
“莫忙,看这还有没有别的问题哩?真是奇怪,气管里怎么有纸团儿?”女儿在后面悄悄拉拉母亲,姚老太就放下了木脸盆,拿着香皂盒摇头。
“俺那知道”“是不是出了问题后,请师傅来修过?”姚老太想想,点头:“修过”老头儿笑笑:“多久”“好像在,哎丫头,”
女老板在后面回应
“什么事儿”
“维修师傅是多久来的哩?我记不清了。”“上个月中旬嘛”女老板提醒到:“正热呢,天天38度,39度的。”“对,八月流火哩,那个小师傅够热的哩。”
钱锐气看看母女俩:“给人家打扇哩”“电扇”“倒茶没哩”姚老太就双手比比划划的:“大盅盅泡的老荫茶,丫头拿回来的特级哩。我事先尝过,喝一口,苦得鼻子眼睛都皱到了一起哩。”
女儿不高兴了
“妈,那叫良药苦口,清热去署。”
老头儿摸摸自己手背,眨巴眨巴眼睛:“嗯,那,要完工时,给小费没哩?”姚老太也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公家的维修师傅哩,咋还给小费?”
老头儿一点头:“这就对哩,难怪这气管里有纸团儿。姚老太,以后你再堵塞,就别再找维修师傅哩,给我打,”
嘎然而止
老头儿怔怔
怎么,说顺了口哩?推都推不掉,你还自己找上门去哩?钱锐气虽然及时住了嘴,可母女俩却听得清清楚楚,俩人高兴的对看看。
女儿说:“妈,以后你就直接打电话找钱大爷,别麻烦公家的维修师傅了,免得越修越堵。”姚老太也频频点头:“好好,就直接找钱大爷。”
鸣!锑壶突然开叫。
一缕缕白汽喷出,水开了。
姚老太把老头儿一拨,钱锐气就侧身退下,女儿趁机拿起地上不知多久换成的塑脸盒,倒点水瓶里的开水,再扭开水龙点接点冷水搅搅,招呼到:“钱大爷,洗手吧。”
其实,钱锐气的双手并不脏,甚至连灶上常有的油腻也没一点儿,这是因为姚老太爱干净,灶上的东西都擦得干干净净,可他仍出于礼貌,点头洗洗。
洗后
女老板又递上一张干净的大毛巾
老头儿揩后还给她:“谢哩”忽然想起什么,又看看服装老板。女老板及时捕捉到了,笑问:“钱大爷,有事吗?”
“听说,你在做服装生意哩?”“听说?听谁说的?”女老板笑到:“一定是我妈讲的,对吧?”“不是不是”老头儿连忙否认。
他当然明白女老板的心思
不就是想把我和你妈联在一起哩,咋可能?
“那,一定是孙办事。”女老板挥挥手:“我早注意到你们二个了,听说,你们是小学同班同学,还是多年的老朋,糟糕,小丫头醒了,”一转身,跑进了对面的房门。
正在灌开水的姚老太,头没回的吩咐到:“把那碗柜里的鸡蛋,给我抓几个过来。”老头儿扭头看看,知道姚老太是在叫自己,便眨眨眼睛。
“几个”
“随便”
老头儿就抓了三个递过去。姚老太反着手背接过,一哈腰,从灶下取出同样擦得干干净净的小铁锅,咣,放在灶上。
左手开小火,攥着三个大鸡蛋的右手一推,灌满开水的水瓶被推到了一边儿,左手拎起灶头角上的色拉油,手指头一掀掀起瓶盖,油瓶往锅里一倾。
吡……
被小火偎得不冷不热锅底,冒起一缕很好闻的油味儿。
紧接着右手指一动,扑扑扑!三个鸡蛋破壳而出,一溜儿滑向锅里,而那三个空蛋壳,却还捏在姚老太右手,更奇的是,三个空蛋壳都在相同的部位裂开,而且都没碎屑。
整个动儿一气呵成,前后不过二分钟,把个老头儿看得目瞪口呆。一向看不起娘儿们的钱锐气,纵是在底层生活了大半辈子,可以说没什么怪相没见过,什么怪话没听过,然而,姚老太的这手厨艺绝活,却是第一次看到。
老头儿当然不知道
姚老太当年在农村
为了养活一儿一女和久病的老伴儿,是怎样餐风露宿,艰难困苦?这手绝活儿,完全拜那些流失的艰辛日子所赐。
其实,在底层的人们,每人都基本有这么一手不同的绝活儿。就拿钱锐气自己来说,当年在上千人的工段里,能几乎年年禅联局或工段的劳模,就跟他一手如耳朵般灵敏的敲击听诊功夫紧紧相连。
通过那把
被他攥得锃亮如新的铁榔头。
年轻的钱锐气犹如神探,沐风栉雨地巡视在铁道线上,多次避免了中大型事故的发生。拿到现在,他当年苦练成神的敲击听诊功夫,也就是一手绝活儿。
只可惜,岁月掩埋了传奇,苍天没饶过任何人。“叫爷爷,叫爷爷。”钱锐气回身,女老板捏着小姑娘胖乎乎的右手,正笑嘻嘻的对他招着:“叫哇,乖,叫爷爷。”
小姑娘高兴的望着老头儿
左手揣在自己嘴巴,津津有味的吮吸着,吮吸着。
钱锐气心里一动,哎呀,多像我家钱莉小时候哩!逐上前,轻轻捏着小姑娘右手摇摇:“真乖,多大哩?”“下月半岁了”
女老板得意地看着自己女儿:“她爸想要个儿子,可我家丫头却自己来了。钱大爷呀,这女儿比儿子,懂事儿吧?”
女老板精心策划设计的套路
终于套住了老头儿
其实,钱锐气本是打算离开了。他来之前就一直在心里叮嘱自己,道了歉就走,不然会被姚老太缠住。
结果节外生枝,修起了燃气灶。灶修好又在心里提醒自己,洗了手就离开,尽量少与姚老太磨叽。然后又是“出于礼貌,和小丫头聊聊一定溜掉。”
可现在对方这么一说
老头儿顿感找到了知音,连连感叹:“是呀是呀,这女儿比儿子懂事儿多哩……”
一老一少聊着,感概着,不知不觉从厨房聊到了屋里沙发上,又从沙发上聊到了里屋。这是因为老头儿自认为,自己为女儿的成长花费的心血,没有前妻多也绝不会比前妻少。
在小丫头保暖,喂养和教育等方面,自己具有良好的经验与体会。他是随着女老板的邀请,进里屋看小丫头的小床呀小被子呀什么情况的。
女老板开亮了小屋所有的灯
刹那间,不足12平方的小屋灯火辉煌。
钱锐气老练地过去替她一一关掉,只留一盏台灯,慈父一样板着脸孔,教训般告之:“灯光太亮,对婴儿眼睛有害。特别是你那些手机呀平板呀,尽量不拿到婴儿眼前晃荡。”
“哦,这样哇?”“还有,现在电视机越做越大,越做越液晶,听说还有100寸的超大屏液晶电视机了,它们的光线,对婴儿伤害更大。”
“哦呀,我还没想到过呢。”
“此外哩,还有就是音乐。据专家统计,嗯,”
老头儿舌尖打了个绊儿,自己知道什么专家统计?不过平时都是和孙办事聊天时,听说大致记着的,可专家具体统计了个什么,鬼才知道。
是对方的无知和谦虚,打开了自己话匣子,话多必失,这不:“据专家统计”“来,钱大爷,接着!”谁在这危急关头,挽救了自己?
老头儿高兴地住嘴,扭头。
姚老太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荷包蛋
站在他面前:“趁热吃”钱锐气一楞,急忙婉言谢绝:“谢哩,可我从来不喜欢吃蛋,”“叫爷爷,叫爷爷吃蛋蛋呵!”
后面的女老板,又及时捏着女儿的右手,对着老头儿摇呀摇的:“爷爷教了我们好多好多的新知识哟,我们丫头好感谢好感谢哟。”
女儿一配合
母亲下猛药
“钱大爷,刚才你还说难怪那气管里塞着纸团儿,现在我回过神来了,敢情那是我自己吝啬没给人家小费哩?所以,如果你不吃了这碗荷包蛋,我怕以后再请不动你了哩。”
欧交的领舞,岂是浪得虚名儿?激将又带感谢地说得钱锐气哈哈大笑:“说得好!姚老太,你可真有悟性。记住了,现在没有白帮忙的,改革开放哩!”
双手接过来
刚吃了二口
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不对,含着半个蛋黄儿,亡羊补牢:“当然罗,我是指那些吃公家饭的,像我们这样的老朋友有事儿,莫说白帮忙,就是要自己拿钱也要帮忙的哩。”
姚老太也哈哈大笑:“是咯是咯,我们是老朋友咯,”被女儿偷偷瞪瞪,禁了声。钱锐气是个耿直人,就是客气,也直来直去的。
“好吃好吃,味道好哩。”
他的确是有些饿了
中午可谓丰富的“聚餐”,老头儿倒并不想假客气,可攥着筷子端着碗,没拈几夹,高层们就一个个以茶代酒“敬老英雄一杯”来了。
刚刨几口,物业们也一个个以茶代酒“敬老英雄,老前辈一杯”来了。刚咽下喉咙,还没品出味道,孙办事和房东小伙,又以茶代酒和“老同学老朋友”“老前辈芳邻”相勉又碰杯……
总之
到孙办事拉着他匆匆走出小区大门
可怜的钱锐气老英雄,大半个肚子都还空着哩:“就是糖放多了点,哎,我问你,是放的沙糖哩?”姚老太一楞,斜斜女儿。
女老板没好气的背过脸。幸得老头儿顾着喝完最一口,没留心母女俩的表情。看到老头儿吃完,姚老太双手接过了碗,却故意碗一斜,那只纯白瓷的小汤瓢,啪的摔碎在地上。
5点多钟
钱锐气离开了姚老太家,是酒足饭饱后离开的。
姚老太那三个大鸡蛋带大半碗沙糖开水,份量够足,几乎填平了老头儿空着的那大半个肚子。快到广场时,老头儿才懊悔的拍拍自己脑袋,又忘记了孙办事的委托。
在来的路上,孙办事叮嘱到:“姚老太那个女儿开的是服装城,听说还做得很大,算中型吧。你呢,赔完礼道完歉,如果有机会的话,探探女老板的口风,我们能不能便宜一些买几件?”
当然罗
这也提醒了老头儿自己
开服装城的嘛,我也不知有多久没买衣服哩,能一起买几件便宜货,当然好哩。所以,就把它放在了自己心上。
然而,仍然把它忘记了。还有,蓝布衫蓝布衫,该死的蓝布衫,我怎么又忘记哩?唉,只能这样哩,回头要是孙办事问起,我说回答己经教训啦,还反复叮嘱啦,人家也答应不再穿蓝布衬啦。
至于她还穿着扭屁股
我也管不了,对吧?
老头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一面背起了双手,挺胸昂头的走着,一面不屑的想着,纸团儿都塞进了气管还不知道原因,这母女俩也太笨了点哩。
这就像我那前妻,什么都好强,就是这些家庭琐事儿搞不定,就知道一出问题就打电话。以后,我要都不理你们,看你们咋办?
老头儿不知道
自己前脚离开,母女俩就弹冠相庆。
随后,母女俩又各自检讨。姚老太呶着嘴巴说:“那纸团儿弄小了,也塞得太近,下次把它捅到气管中间。不然,钱大爷不会这么快就离开哩。”
女老板说:“我不该把沙糖拿回来,结果让你差点坏大事儿。”姚老太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想,扔了可惜,多放点一样可以当红糖。没想这老头儿舌头还灵,下次要注意哩。”
“还有你那笑”
“我不是没笑了哩”
“幸亏钱大爷没注意,唉,自己不知道哇,”女儿斜斜老妈:“笑起来与众不同,就像一只要下蛋的老母鸡。城里人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傻笑。”
姚老太被女儿这么一抢白,有些火了:“我是老母鸡,你就是小母鸡。城里人讨厌?我还讨厌城里人哩,你真以为你现是老板是城里人,我就管不了你哩?”
女儿眼皮一搭
抱着小姑娘进了里屋,砰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