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青黛突然面朝里面跪下。
连哭边连连叩头。
叩罢,居然一把抱住了那小男孩。
搂在自己怀抱,整个身子摇啊摇的就像一位悲痛的母亲,在哄着自己的孩子。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一片宁静;青话和哈韩更是瞠目结舌,不知所措。还是哈韩最先清醒过来,一把分开小男孩,抱起了青黛。
“阿姨,快,回病房,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了。”
青话呆头呆脑的点点头。
跟在后面。
一起朝大病房奔去。
回到病床上的青黛,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呆呆的仰面躺在被子下面。被哈韩紧急找来的主治医生,好一阵忙乱后,迷惑不解的立起身。
皱眉到。
“没发现什么啊?
临床一点看不出病人有这方面的症状。”
青话着急到。
“可她刚才明明,”医生想想,点点头:“突发性刺激,静养静养,就会痊愈的,这病例以前也有过。还有,”
他看着哈韩。
“或许你女朋友认识那个死者?”
哈韩茫茫然。
前面传来邱浩的嗓门儿。
“认识,我听青黛说过。死者是甲方的现场监理,平时有接触的。”青话注意到哈韩的眼睛定定,在想什么,然后问到。
“即或认识,这与我女朋友的突然异常,似乎也没有必要的关联吧?”
主治医生偏偏头。
有些意识深长的笑笑。
“小伙子,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的女朋友,神经很正常,放心,没事儿的,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就行。”
送走了医生,青话仍不放心。
俯下身子又去抚摸宝贝女儿。
青黛开口到。
“妈,我没有什么,正常得很,别摸啦。”
“青黛,认识我是谁吗?”哈韩若有所思的伸出只手,替青黛捋捋鬓角:“这一天的变化,胜过百年,你认识我吗?”
青黛笑了。
“哈韩,搞什么鬼啊?
不是说了我没有什么,正常得很吗?”
哈韩也笑了,缩回了右手。
“我还担心你真的认不出我了耶!哎,你饿不饿啊?我可饿得,”一改口:“我可是和伯母伯父,饿得前面填后面了。”
青黛就笑到。
“我也饿啊,只是不好说罢了。”
哈戟就一拍手。
“我出去叫外卖。”
“要不,你们先出去吃,然后给我拎点回来。”青话却摇摇手,狡赖的笑笑:“都用不着,出了这么大件事儿,市领导都出动了,还做了指示,医院只怕要管饭呢。”
老头子拍拍自己肚子。
看样子早饿得急不可耐了。
“快一点啦,谁管咱饭啊?我们还是听青黛的,”
话音未落,周院长进来了。
周院进门后,先响亮的拍拍手:“请大家注意了,现在开始送盒饭。请病人和病属都坐在自己的病床上,医院照人头发放。请放心,盒饭丰富,营养和卫生,免费的。”
青话得意的对老头子呶呶嘴巴。
“如何?老头子,这不是送来了,不够,我的拨一大半给你。”
盒饭真是不错!
四方的大方便盒,中间是饭,其余的六格子里,装满了香喷喷的菜肴,量足质高,在外面怕要值三十元一份。
这边大家正在高高兴兴的吃着。
那边又陆续有人进门。
大约是现在才收到了消息。
各伤者的单位或部门,派出的慰问人员不约而同的到达了。
面相笨拙的小老板,带着总经理助理,副总和局办主任什么的,一直走到了青黛面前,握手慰问,把慰问品,一大提兜水果和一个牛皮信封,亲手递给了青黛。
一个劲儿自责到。
“怪我,都怪我,公司会对你负责的。
放心,好好医治。
治疗期工资提成奖金照发,照发,唉,真是没有想到。”
“×总,这是我爸,我妈,我男朋友。”小老板就一起身,紧巴巴的握着老俩口的右手:“对不起,伯父伯母,请放心,我会对自己的员工负责的。”
再握着哈韩的双手。
“兄弟,对不起了哟!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真对不起哟。放心,我×总包还你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朋友。”
哈韩笑嘻嘻的:“没事儿×总,这事儿也怪不着你。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开个公司,还不是为了给兄弟姐妹们谋点福利,谁怨得啊?”
×总一下睁大眼睛。
就像找到了自己多年的知音。
嚎叫一声。
“英雄所见略同啊!兄弟,你说出了我心里话,我真得谢谢你啊!这样吧,今晚,不,或者明晚,咱们来个彻夜长侃,一醉方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如何?”
哈韩哈哈一笑。
“再说吧再说吧。
眼下,先把你的员工安抚好才是正事儿。”
“至理明言!照办!”
×总朝哈韩欠欠身,又对青黛和老俩口点点头,然后,越过邱浩,朝后面的病床赶去。青黛看得明白,一翻身,对邱浩调皮的摇着右手。
“老同学,别郁闷哦!
你这是舍己为人。
高风亮节。
做21世纪的活雷锋呢。”
邱浩瞧着哈韩,脸朝向青黛,眯缝起眼睛,自我解嘲到:“谢谢青美女,咱三个老同学现在又凑齐啦。俺姓邱,不姓雷。
雷锋是谁?
我不知道。
我就知道我邱浩,为了老同学二两肋插刀,你俩个想不补偿都不行。”
哈韩走了过去。
“邱浩,单位的电话打没有?”“打了!”“没事儿吧?”“咱贪吃,拉肚子起不来么,还不准临时休息休息?”
“可这电视一演?”
哈韩想暴笑。
这硕士老兄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时啊!
邱浩的笑,凝固了,搔搔自己头皮。
“这,这倒是个事儿呢。我们那个老处女人事经理呀,人称‘三只眼’,能看穿你的六脏七腹,哎,我怎么这样倒霉啊?”
到了傍晚,青黛和邱浩就出了院。
事实上,二人连一点轻伤也算不上。
突然的惊吓,休息了个大半天,再加上年轻,恢复一流。
当然,按照各自父母的意见和劝阻,二人完全可以赖在病床上,吃免费盒饭,喝免费鸡汤和免费开水,悠哉乐哉的再混上几天。
可二人都不愿意。
青黛嚷嚷到。
“躺在这儿,就感到自己好像被什么活埋了?我不干,我才三十岁,还没活够。”
邱浩则唠唠叨叨。
“我现在一瞧见那白色就想吐!行行好,让我回家吧!我要看我那浅绿色的卧室,还有可爱的小彤彤,老婆,老爸老妈和岳母岳飞。”
春钱就眨巴眨巴眼睛。
扭头悄悄问小学老师。
“女婿神经正常吧?
怎么扯到岳飞身上去了?”
一行人出了医院,乘上院方提供的面包车,哈韩却有些踯躅:“青黛,我就不送你了。伯母伯父,你们慢走啊!改天上门来看你老。”
青黛有些诧异。
却没说什。
只是轻轻点点头。
青话和老头子呢,相互瞅瞅,都觉得有不可思议。
按哈韩的身份和习惯,还有一般人的礼节来说,没有这样送自己的女朋友和岳父岳母的,再忙,至少也应该送到住家的楼下吧?
唯有邱浩朝老同学挤挤眼睛。
“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至于有的人想不想再看到你,你自己猜好了,滚蛋蛋吧。”
巧妙又不露声色地,给老同学搭好了下台阶。回到红砖楼下。
青话习惯性的想转身扶女儿,可青黛却自己跳下车,吱嘎吱嘎的踏着木楼梯,走在了前面。老俩口慢腾腾跟在后面。
转眼间,青话发现自己又被老头子孤零零的扔下。
青话站下。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先伸出右手,小心翼翼的碰碰栏杆,看看没晃动。
然后才轻轻搭在栏杆上,休息休息。
这一整天的不间断折腾下来,青话真是晕头转向,到现在都还似懂非懂。青黛出事的原因倒是明了,也没受什么伤。
可是,青话却总觉得自己好像十分冤枉。
现在想明白了,就是女儿养这么大,却因公差点儿出大事儿。
不能就这样不轻不重的算了。
牛书记和二个院长,不是都说要对伤者负责?那么,应该后面还有实际补偿才对?对,就算是精神补偿吧,也可以让自己的心理平衡平衡。
还有,那个哈韩,今天的表现很令我怀疑。
特别是这最后关头,最后他居然就自己跑掉了?
是根本就不喜欢青黛?
还是对我们老俩口不满?
还有,还有,这青黛和老头子,上楼也不管我,自顾自的跑在前头,这偈什么话?一家三口上楼,各自闷头走自己的,这还是一家人吗?
就是邻里也算不至于如此啊!
想着,念着,青话慢腾腾的终于爬上了六楼。
老头儿搭拉着脑袋瓜子,陷在椅子里,像是累坏了似的。
青黛也进了自己的小卧室,又关上了房门,整个屋里静悄悄,好像没一个活人。说实话,青话自己也腰酸背疼,就想趴在床上躺下。
可在外折腾了一整天。
上午老头子拎回的“柿子”还扔在厨房。
开水也没烧呢。
青话踢踢老头子的脚背,紧挨着一屁股坐下:“去烧点开水,等会儿你宝贝女儿要喝。”喊了二遍,跟着又踢了二脚,老头子才慢腾腾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哗!
嗒!
水壶接水和拧煤气炉的响声。
老头子慢腾腾的又走了出来,有气无力的重新坐下。
青话却再也闭不上眼睛,竖起了耳朵。一般这时候的老头子基本上是扯呼,自己得注意着,要不,开水开了怎么办?
“妈!”
青黛在里屋叫。
“妈!”
“什么事儿呀?”
青话抬起脑袋反问,实在不想挪动。“你进来嘛!”青话只得费力的站起来,开门进去。女儿正在屋里满地翻腾,撅撅的鼻尖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汗珠。
“唉,你在乱翻什么?瞧这一片狼藉的。”
青话皱起眉头。
自己不收拾也罢了。
当妈的天天给你折被盖,理床单,收梳妆台,把凳子端正放好,开窗子,透空气,拖地板……你就是这样尊重我的劳动的?
“有张证明。
你看到没有?
有张证明。”
青黛有些气急败坏的甩着双手,啪啪砰砰的拉着眼抽屉,衣柜,然后狠狠关上,搞得个震天响:“有张证明。”
青话真是有些恼怒。
证明在我衣兜里呢。
还没来得及问你哟。
因为你这个死丫头,我和你爸累死累活了一整天,也未见你陪个小心,说句亲妮话什么的,反倒一回家便这么不耐烦,气势汹汹,谁借你谷子还你糠啊?
我们都是年老退休的人啦。
也不替我们想想?
“妈,发什么楞?
你早上清理屋子时,看到没有嘛?”
青黛拧着眉头咬着牙,使劲儿的跺脚,瞪着老妈。青话不由得脑子一激,一股火腾地冒起,一伸手,掏出了那张流产证明。
“是它吧?”
青黛愤怒的一跺脚。
“谁让你擅自捡我的东西?哼,讨厌!”
扑上来就抢。
青话垂手闪开:“不说清楚不给。”“什么说清楚什么说清楚嘛?管得宽!”青黛嚷嚷着,又扑上来:“给我!你给我哟。”
青话到底上了年纪。
想一扭身避开。
却不慎被女儿抓住胳膊肘儿,使劲儿一拎,夺了过去。
夺过了流产证明的青黛,就高兴的举起它瞧瞧,还凑近自己嘴巴吻吻,然后小心谨慎放进了自己的皮包。
青话真是气坏了。
这疯丫头,好不知廉耻哟!
快三十大岁不婚,自顾自去流产。
还好意思把流产证明宝贝般收藏着,羞死我啦,气死我啦。“青黛,今天你得给我说清楚,这证明是怎么回事儿?你多久又叫单英了?”
青话扑上去。
恶狠狠的拉着女儿。
“你说呀。”
“我多久改名啦?”
青黛楞楞,想笑,可马上又撅起了眉头。事实上,青黛一整天也不高兴。冷不防从十米的高处跌下来,虽有现场监理垫底,可也吓得不轻。
然后,哈韩又无缘无故的跑了来,这让青黛即不高兴也不热心。
对于这个暗恋自己很久的老同学哈韩,说实话,青黛即无恶感也没好感。
男女之间的事儿,就这样无奈奇怪。
看似挺有姻缘的二人,却相隔十万八千里。
酷似陌路人的双方,却一拍即合,执手相握,白头到老。高挑漂亮的大龄女青黛姑娘,深知自己的优势,却不知不觉的担误了下来。
尽管不愿意成为人民公敌而心急如焚,可从来也没对哈韩看上眼。现在,哈韩找上门来,向自己敝开了心扉,
青黛淡然中感到也可以接触接触。
毕竟是老同学且一直暗恋自己。
总比那些萍水相逢的要强吧?
没想到哈韩今天的表现,让青黛并不高兴。瞧那当着众人腻味的样子,做给谁看呀?我还没答应你呢,就露出了大男人的脸嘴,我是你买了的吗?
哼,讨厌!
“这样赖着可不行!
青黛,你提给我说清楚。
这流产证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妈气急败坏地拧着青黛的双手:“不然,老娘可要打人。”青黛听得心头火起,顺手把老妈一推,青话就跌跌撞撞倒退几步,扑通坐在了床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