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君怡紅的《老印刷廠的排版工》一文讀後,想到《莊子 外篇 天道》中的一個故事。
話說齊桓公一日堂上讀書,惱了在堂下幹活的輪扁。估計是書聲朗朗加上搖頭晃腦的作派,被輪扁看到了不痛快,於是放下工具徑直上堂。對著桓公:敢問大王在讀啥?桓公心中歉意,讀書影響到了工匠。答説: 在讀聖人教誨。(胡按:聖人指孔子。根據唐初道士成玄英的註疏:所謂憲章文武祖述堯舜是聖人之言一句而來)輪扁問聖人在哪?答説已經死了。扁恍然悟道: 嗨,我以為在讀啥,原來是古人的糟粕呀。桓公聽後淡淡說道:你在堂下乒乒乓乓,寡人讀書沒嫌你吵,你倒上來大放厥詞。把剛才的不敬之語解釋圓通了,可饒你 一命。如若不然,死罪難逃。輪扁解釋道:以我斫輪的經驗來看,動作慢了雕鑿不牢,快了又難入木。不疾不緩,得之手而應於心,此種妙處,言辭難道。由此來 看,不要説是作古之人的話,就連我一直想教會我兒子,費盡了口舌,這種妙處都説不清楚。這不,都七十了也沒個傳人,還是自己在干。所以我說那些只可意會的精華隨着聖人死了,剩下這些言傳下來的就是些糟粕了,您還讀個啥呀?
聽了輪扁的話,桓公如何反應,莊老夫子沒說。子胡也就不替古人擔憂,續那小說家言了。
這個故事的信息量很大,此處擱置儒道兩家的異處不論。單說這“只可意會不能言傳”之妙,胡言幾句,也算謝尹君好文章。
對於生命來說,人生來平等。但作為個體的人來說,卻不難發現,從來沒有絕對,有時甚至連相對的平等都沒有。比如桓公和輪扁,地位等級懸殊,雖不妨礙兩個人在一起討論問題。但要是放到人的心智來論,智愚還是分等論級的。
所謂的 知從何而來?孔子大致把它歸纳為: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学之三類外加根本不在乎知為何物,學也學不會的困而不学一類。老子也有上士闻道,中士闻道和下 士闻道的论述。对於中下之士,老黃學派的办法比较省心:非其人勿授勿傅。而儒家却不言弃:有教无類。直到确認对方是块朽木為止。輪扁的兒子,大李的徒弟大 概能歸到此类。生而知之者,從古到今,屈指可數。我祖軒轅算一個,六祖慧能大概也可算一個。其它留名青史的大都是學而知之。
歷史上有名的鵝湖之會,朱晦庵的格物致知觀點和陸象山的明心見性立場,兩者互不相讓,各有依據。其實,在子胡看來,求知求道跟人的悟性天資有關。格物致知對於大都數人來說是必經之路,所謂的學而知之;明心見性只對少數人適用,能頓悟搞速成,所謂的生而知之。
回到莊子的這個故事,桓公秉承學而知之;輪扁強調明心見性。互相難否,子胡在此讓他二人和諧了事。所謂知我者何憂?罪我者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