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新闻视点

新闻视点

新西兰“以文会友”周刊113、114
作者:紐西蘭作協  发布日期:2012-07-30 02:00:00  浏览次数:2089
分享到:

 

雨中曲        立言

 

 

    奧克蘭的初冬,雨是常客。

 

    它常常如一個熟不拘禮的朋友,猝不及防的就來訪了。它叮叮的敲著窗上的玻璃,若你沒有將門窗關緊,它會故意灑些水點在窗臺上,並慷慨的吹進一股濕潤帶泥土清香的水氣做饋贈。

    對庭院裡的花花草草,它像個任性的精靈。高興時雨露均施,偶爾也來一點惡作劇:一夜的風狂雨驟,自然不管桃飄李飛,落葉殘紅,令人頓起“一朝春盡紅顏老”的憐惜。

    我喜歡雨天去游泳。雨天泳池人少,天窗外密匝匝的雨簾,更顯得一池碧波溫潤宜人,更覺得自己像條魚兒般得意暢快。遊罷在前臺獎勵自己一杯香濃的咖啡,享受著微微疲乏中的陣陣快感,真有“南面王不易也”的樂趣。

    我也喜歡雨中漫步。霏霏細雨中撐一柄藍底白花的雨傘,走在芳草小徑,呼吸著雨霧中淡淡的草香,靜聽著路邊的溪水婉轉,那是蕩滌心靈的天籟。如果雨過天青,早早一道彩虹已經在天際露出七彩的微笑,當然是意外之喜。然而也有煞風景的時候——細雨變作瓢潑,淋個落湯雞。

    雨總是我“偷得浮生半日閑”的理由。

    一次外出遇雨,在車中忽然感到茫茫然的一陣倦意,為逃避家中案頭積蓄的工作,決定順路去One Tree Hill,去賞雨、去踏青。邊開車,邊體味著心底那一絲略帶罪惡感的快意,車輪也在沙沙的唱著一首欣快的歌,載著我飛馳起來。Acacia Cottage木屋後的陽臺是賞雨的好去處,只有兩三隻麻雀在長椅上跳躍。我坐下來,調勻自己的呼吸,只管貪婪地把那滿山遍野的綠看飽吸飽,全身心都在那一叢叢,一片片的深綠、淺綠、濃綠、蒼綠中浸滿浸透。滿山遍野的綠在雨中漲溢,溢滿了我的身心,足夠十天半月伏案的消耗了。

雨還是最好的催眠曲。

    冷雨敲窗的冬夜,將暖器調到微熱,開一盞暗黃的床燈,斜倚在溫暖柔軟的枕頭上,捧一本心愛的書……那無憂無慮的一夜好睡,真是獨得的福氣,不是人人、時時都能享有的,真的要深深感恩。偶爾,黃貓旺福在雨中玩得撒了歡,踩著雨點奔進房來,踩得地毯上一路梅花,還順勢跳上床濕淋淋的偎到枕邊邀寵,攪了黑甜中的酣夢,也算是雨中一段意外的諧謔曲吧。

---------------------------

 

 

銀杏樹黃了        橋人

 

 

    山那邊有棵銀杏樹。不對,是兩棵。或者三棵也未可知。不管是幾棵,我想說銀杏樹,主要是因為它的葉子。細碎的雞冠般的黃葉,裝飾了整棵樹,還不斷地掉到地上,裝飾了整片草地。別的不落葉的樹,也跟著沾了秋光。

 

    這樣的顏色,很像柳丁。秋天中沒有別的顏色能如此打動我了。紅葉,滿山遍野的紅葉。算了吧。不過我必須承認,要用什麽顏色畫秋天,如果沒有銀杏樹的橙黃,我首選紅葉之紅。有銀杏樹的橙黃,想都不用想,就是橙黃了。

    葉子的形狀又像極了小扇子,精緻而飄逸。從樹底走過,也許恰有那麽幾片,在那一刻,從你眼前身後飄旋落下。棕櫚樹的葉子太大,而且絲絲須須。法國梧桐的葉子,雖然也會變黃然後掉落,但是你難道不覺得它還是長在樹上更有景觀些嗎。

    銀杏樹生在一個斜斜的山坡上。樹下有條路,連接坡頂與坡底。

    我隔三差五從銀杏樹下走過。四季裏,唯有秋天才會註意它。冬天裏,落葉的樹都光禿禿了,誰會耐心去區分這棵是銀杏還是別的落葉樹呢。春天,大家都開始發芽,先是嫩黃地冒個尖兒,然後變淺綠變深綠。這時就夏天了。整個過程,安靜而又沒有區別。區別唯獨在秋天。

    風吹一吹,細碎的葉子散開在坡上。一陣冷雨,它們又彼此粘貼了起來。幾日的時間,銀杏樹便給山坡披上了一件橙黃的衣裳。穿著深色風衣的男女從坡上走過,踏在銀杏的黃葉上,那時他們的腦海裏在想著些什麽呢。

    有人心想,山那邊有個好姑娘。二月的時候,是鑼鼓之聲。那時掛著燈籠,她會唱咿咿呀呀的曲子。六月的時候,便是幾面旌旗,她和別的年輕人由樹下蜂擁而過。八月呢,八月對她來說仍有點遙遠呢。

    有人心想,八月該是塊冷色調的綢緞子,任由別人往上面澆灑染料。人們畫著畫著,它的色彩就鮮明起來了。綠油油的層次,濃蔭淡影。

    有人心想,該有幾只母雞在啄蟲,牛羊在吃草。還可以種些長短青菜,有蒜苗有佛手瓜有豆角。

    有人心想,載著一彎月亮,可以啟程歸航。

    有人心想,八月時候,銀杏樹的葉子就落沒了。

    當然,我不可能知道別人心裏怎麽想的。他們可能心想晚上該吃什麽呢,又或者在為情感的事情苦惱,或者在想著如何更有效地往上爬。

    誰也不知道,這幾棵黃了的銀杏樹,作為自然裏的景觀,在你從它旁邊經過的短短半分鐘裏,會刺激出你的什麽想像來。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腦海裏冒出的那些奇怪的事情或念頭,跟這幾棵可惱的銀杏樹是否有絲毫關聯。

    從始至終,它只是你賴以想像的引子而已。它與別的景觀聯系在一起,才有那麽點微弱的意義——沒有誰的葉子會在秋天黃成這個樣子,所以它才是如此的特別。

    我在別的地方見過幾棵銀杏樹。有的是在車窗裏一晃而過的,它或它們長在孤零零的道旁。有的是在毫不起眼的角落,別的落葉把它的黃葉給摻混掉了。還有的是在夢裏或者畫裏見過的,你能想見那該是怎樣模糊的景象。

    在五六月裏,人們在山這邊做著自己的事情,而銀杏樹就在山那邊落著它們的葉。偶爾在傍晚,我從那走過。有時我就在想,幸虧它們不是成片成片地生長著的。那樣就太喧囂嘈雜了,就沒有這樣地讓人歡喜了。

    只要一兩棵,如果不能長在坡上,那就長在房前或者小溪畔。

    就很好了。

----------------------------------------------------

 

移居          珂珂

 

 

    最近,收到小妞的通知:她要搬去新加坡了,因為他的老公被調到了那裡,所以他們不得不全家都搬過去。

 

    “真的不想離開這裡的朋友呀,不捨得這裡的一切……”

    我以過來人的口氣告訴她:“不要擔心,到了那邊後你就會認識新的朋友,我還擔心你將我們這些舊朋友忘了呢。"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在電話的那一頭大叫。

    “好,那麼我們走著瞧。"我笑著說。“既然走已經是不能改變的事實,那就不要傷感,要學會接受。"

    香港現在的天氣一直是很潮濕悶熱,似乎把空氣和時間都黏在了一起。適逢離別時,又多了一對潮濕的眼眶,就更令人傷感。

    以當今的時代步伐,不論是出國移民,或是從一個城市移居到另一個城市,不論是從鄉下移居到城裡,或是從城裡移居至鄉下,我們這一代或我們的下一代人似乎人人都需要面對這種情形,社會的節奏快了,交通也越來越發達,人們從一個地方移居到另一個地方既方便又快捷,“地球村"的理論又一次被朋友的景況落實了。

    三十年前的移居多因為要讀書求學,近些年的移居多因為工作賺錢,也有因為愛情、親情的,加上新一代的留學潮。幾乎可以說家家戶戶都有機會面對這樣的事情。雖然大多數的人仍舊喜歡選擇留在生他養他的故鄉,但仍有很多人因為不甘於現狀而希望能夠創造出一片更好的天地,或者被環境所迫不得不遠走他鄉,一年又一年總是有那麼一些人自願或不自願地選擇離開居住了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的家鄉,去到一個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城市,面對陌生的人群,開展新的人生。

    中學時的國文老師曾講:一個人的成就高低,很取決一個字,中國人有一句古話:“人挪活,樹挪死",也就是這種勇敢的字,造就了不少遷徙的民眾,成就了不少奮鬥的決心。

    回頭想,親戚、朋友或者同學,留在北京發展的占多數,而像我們一樣,開放早期移居香港、移居海外的並不多。

    記得那時剛到香港,身處陌生的城市,聽著完全陌生的語言,當然緊張、徬徨,而那時最要命的是孤獨。在香港當然不能比在北京,沒有了朋友和同學,沒有一大幫親人在身邊。孤獨也就時常像維港的夜幕一樣緊緊圍繞著我們這些新遷徙來的一群人,吞噬著我們的心,在第一時間裡打擊著我們的毅力,幾乎壓得喘不過氣來。但越是困難的時候,人的能力空間也會更大,那時我們沒有想到要消極面對,理性告訴我們既然選擇了,就要向前看,向前走。盡快適應新的環境,結交新的朋友。年輕的我們不知從哪裡來的那麼多的精力,白天打工,晚上上學,努力的去工作,努力的學習,很快的融入了社會。

    大概是因為遷徙是我們的宿命,當在香港一切都安定下來,我們卻又移居風景如畫的新西蘭。新西蘭也好,香港也罷,都不是我們的出生地,我們操著不夠純正的粵語、華人口音的英文,卻怡然自得地生活著,我們這些在別人的眼中的外來人,卻早已將我們自己定位在這新移居的城市的一員。

    在成長的路上,誰不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誰不是在天涯海角一爭高低?所以說不管移居到那裡,自己樂觀的面對就能開創出另一番天地。

    小妞是第一次離開出生地,她的惶恐是必然的,暫時的孤獨也是會有的。

但我相信天生樂天派的小妞,很快會結識許多新朋友,開始新生活。

    離別雖然感傷,但不及對新生活的渴望,對於小妞來講,炎熱的新加坡當然賽過潮濕悶熱的香港,因為她的愛情在遠方。

---------------------------------------------------------

連載


      

 媽媽愛唱歌  (四)                     李蘊

                    

 

    爸爸看到我和弟弟在媽媽身邊生活很苦,就把我們送到上海爺爺家。沒想到媽媽隨後也追到上海,說是想我們。那時有一陣媽媽好像好一些,每次她從外面回來總是一邊上樓一邊唱歌。一聽到她的歌聲弟弟哧溜一下就鑽到床底,我馬上躲到爺爺背後。

 

    記得媽媽找到一位專家幫助提高聲樂技巧,每天回家就練習發聲。她一遍遍喊著“啊——烏烏——啊”,讓我在旁邊幫她從一數到一百下。天天這樣數,我真是煩極了。可後來每次練完發聲媽媽都要唱一支歌恢復嗓子,不知為什麼她總唱《九九豔陽天》。我非常喜歡聽這支歌,於是每天數數就等著媽媽唱最後這支歌。

 

    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呦

 

    十八歲的哥哥告訴小英蓮

    這一去翻山又過海

    哥哥惦記著小英蓮

 

    爸爸的話越來越少,天天在寫字臺上寫作。他一生完成了十一部電影,全部搬上了銀幕,在國內成了很有名的電影劇作家。我非常驚奇于爸爸前幾個劇本都是在媽媽的吵鬧聲中完成的。《上甘嶺》和《黨的女兒》成功後,他制定了一個寫作計畫,準備接著《黨的女兒》搞出黨史中的女英雄四部曲。他的創作越來越成熟,媽媽鬧得也越來越厲害,萬般無奈,也許是爸爸覺得這樣的生活不能再繼續了,他正式向組織上提出離婚。

 

    長影廠廠長亞馬當年在延安是爸爸和媽媽的婚姻介紹人,現在又由他批准離婚。此事如新聞一樣在長影傳開。亞馬叔叔理解爸爸的難處,對媽媽又很無奈,

    爸爸考慮到我和弟弟在媽媽現在的精神狀態下很難健康成長,向法院提出兩個孩子歸他撫養,媽媽可以隨時來看我們。我當時並不太懂什麼叫離婚,但聽說我們跟著爸爸,心裡真是高興,我想我可以再不用挨打了。

    在上海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老師要作個統計,凡父母都有工作的同學舉手。我遲疑了一會兒沒有把手舉起來。老師點我的名說你的父母不是都工作嗎?我說我爸和我媽離婚了,於是引得全班同學一陣大笑。

    在我的心裡,一直以為爸爸和媽媽離婚後讓我歸爸爸撫養說明我沒有媽媽了。我沒有感到難過,我感到是一種解脫。後來老師把我叫到教研室問起我關於爸媽離婚的事,我哭了……

上到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奶奶去世了,爸爸把我們又接回長春。一直到初中一年級,我一直在爸爸家裡住。可是每週六晚上我必須到媽媽那邊,住到周日晚上回來。沒有一次我可以不去,久而久之週六成了我懼怕的日子。媽媽不厭其煩地每週打電話過來說她想我,我奇怪不管我是在學校還是在夏令營她都能找到我。她知道我不願意去,每次都說她買了糖和餅乾還有別的好吃的在等我。這些好吃的還真管用,媽媽說話從來算數,每次去真的能吃到各種好吃的。

    不久,爸爸經小姑姑的努力在上海找到了新的媽媽。這位繼母跟媽媽歲數差不多,也很漂亮,只是比媽媽氣質文雅。她是高中三年的語文老師,走路辦事輕手輕腳,說話慢條斯理。她做菜特別好吃,這真是八路軍出身的媽媽沒法比的。以後長大了我明白了,這才是和平年代爸爸最喜歡的女性。果然,在以後的幾十年裡,不論有多大風浪,他們始終相依為命。

我從小就愛鑽爸爸的書房。爸爸一生什麼都沒有,就是有書。有一天繼母對我說,在書房裡看完書要把書放回原位。我有點不高興,覺得她多管閒事。週六到了媽媽那,我不經意叨咕了幾句,這下叫媽媽抓住了。第二天她闖到爸爸家裡大鬧,說繼母不讓我看書。爸爸躲在裡面屋子沒敢出來,我嚇得蹲在牆角縮成一團,卻是繼母“接待“了她,好說歹說算把她勸走了。事後繼母沒有怪我,可我不知道該對爸爸說什麼。我很愛爸爸,有些崇拜他,我知道因為媽媽他心裡很苦,我不應該再傷害他。

    爸爸沒有埋怨我。他只是說了一句:媽媽很願意你看書的。他說的媽媽,是指繼母。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在媽媽面前說爸爸那邊一個“不”字了。每次過去都提心吊膽,生怕哪句話又惹媽媽大鬧。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

    記得我十三歲那年正在上初中。那天是語文課,校長突然到教室把我叫了出去。我好緊張,不知出了什麼事。校長安慰我說我要到法院去一趟沒什麼事要我別害怕。我想不起來我是怎樣到的法院,因為我當時根本不懂得什麼叫法院。當我戰戰兢兢走進大門時,我發現媽媽就坐在大廳邊的椅子上。

    一位阿姨把我領進了辦公室,關上了門。她很和藹,說話聲很輕,我有點放鬆了。她給我倒了杯水,我至今還記得她穿著一件淡米色外衣,以後等我長大了再想起這一天時我確信那是件風衣。她脖子上圍一條紗巾使我感到親切,我盯著她的眼睛。

    “你知道你爸爸和你媽媽離婚的事嗎?”阿姨的聲音很好聽,輕得生怕嚇著我。

我點點頭。

    “是這樣,原來他們離婚的時候,你歸你爸爸撫養。現在你媽媽提出來了,她很想你和你的弟弟,她希望你能歸她撫養。今天阿姨就是來問問你,你同意到媽媽那去嗎?”

    我又重新恢復了緊張。我克克巴巴問:“爸爸怎麼說?”

    “你爸爸說他服從孩子的選擇。”

    “可是我每週都去看媽媽的”。

    “是的,如果你被判給了媽媽,你就可以天天在你媽媽那了”。

    我覺得我的臉在發燒,緊張得說話聲都是抖的。爸爸怎麼能把這麼大的事交給我自己來決定呢?他是知道我不願意去媽媽那的。我一個勁搖頭,我不同意。

    我和阿姨僵在那了。我記得過了很長的時間,不管阿姨說了多少好話,我還是搖頭。

    後來阿姨說的話,我幾十年後仍然記憶猶新。她說:“你是知道你媽媽的脾氣的。如果你不同意去你媽媽那,長影單位不得安靜,你們學校也不得安靜,連我們法院也不得安靜。如果你去媽媽那了,大家就都安靜了”。

    突然一種如使命感油然而升。我立即意識到我的決定關係到這麼多的單位和大人,他們都可以不被媽媽鬧了。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舍已為人的英雄,我似乎有了一種掌控全域的氣概。我點點頭,同意了。

    法院阿姨立即遞過一張紙,好像是剛才談話的記錄。阿姨讓我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我再也控制不住淚水,一邊哭一邊拿起了筆。

    離開辦公室前,我鎮定了一下自己。我不能讓坐在外面的媽媽看到我的淚水,我想到了如果她看到我不願跟她去她會不高興。這時阿姨走到我身邊輕輕對著我耳朵說,你爸爸是願意要你留在他身邊的,他愛你和你弟弟。看來爸爸也是被媽媽鬧得很無奈。我知道我從此背上了一個巨大的包袱,一條沉重的漫長的路在等著我了。

(待續)

------------------------------------------

 

民主一幕(臺灣紀事之二)               大衛王

 

 

    “打倒貪汙犯XXX!打倒包庇貪汙的XXX!”

 

    尖銳的文革語言,尖銳的鬥爭架勢,毫不妥協的立場。

    兩位老者一口四川口音,對著電喇叭高呼口號。他們瘦骨嶙峋的手臂,一次又一次向天空揮舉,每高舉一次手臂,喇叭便吐出一句激昂的口號。

    這一幕讓外鄉的我等尤感興趣,於是我近前注視著他們。

    他們有備而來,專為抗議披掛嚴整,清一色打扮:自肩膀橫下,身前身後被大字報糊滿。大字報凡打倒的人名具用紅筆打叉,活脫脫文革再現了。

    只是,這地方是中華大地唯一未被文革波及的地方。

    這裡不是等閒之地,是國家權利機關,是臺灣總統府後院,是臺灣展示自身民主價值允許遊客排隊參觀總統府的入門之地。

    也許這裡遊人如織,國外遊客特別是大陸遊客參觀者居多,後邊中正路的十字路口恰逢上班時間就更顯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倆位老者慧眼獨具,瞅准了這是塊示威寶地,如同鄉間的潑婦專挑吃飯檔口駡街一樣,觀衆多他們的表演欲望才更加高昂,他們的演説才更有價值。於是,老先生們就專挑這遊客衆多的地方丟他們政府的人。

    許是爲了表演更花哨,許是竭力追求視覺效果。許是他們看過報導聽過文革中的種種醜態,他們便以醜為美,照搬了文革中的大字報和高帽子。

    大部分經過文革的大陸人對這幅行當耳熟能詳,都見識過這頂高帽子的威力,那紙糊的、行書罪狀的煙筒狀尖頂高帽子極盡侮辱之能事,當時扣誰頭上誰便只有瑟瑟發抖的份兒。

然而,這高帽子戴在他們頭頂頗有些不倫不類。

    看來這頂高帽不是別人強制戴上的,他們戴了非但不發抖,反而更加精神抖擻更加理直氣壯,更加伸直了胳膊,一遍接一遍高呼:打倒XXX

    XXX不是別人,而是這座戒備森嚴的總統府裏的現屆總統,這座紅磚建築裏正行使國家權利的臺灣最高領導人,在臺灣最具權威名聲顯赫的馬英九先生。

    馬先生肯定能聼得到在大院外墻只間隔幾十米的打倒他的口號聲。

    顯然他們就是為讓馬英九聼到自己的呼喊聲來的。他們將大字報全身披掛,喇叭口不斷朝大街行人朝大樓上班族朝好奇的我等遊客噴瀉著不滿。

    找領袖發洩不滿,挑戰他的民主底綫,挑戰的他的權威,無疑是一件最刺激的事兒。人生就是舞臺,總統小民都有表演欲望,專門找領袖挑戰,無疑會提高身價。老先生們看來深喑此理,聲嘶力竭,樂此不疲,看來長時間的演練已將他們錘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他們的手持電動喇叭,音響被擰至最大,擴口処有滋滋拉拉的聲音一齊噴瀉而出,讓近在咫尺的我耳朵裏嗡嗡的,加上他們鄉音頗重,幾乎讓人分辨不清他們的訴求,只聼得見被   打倒的人名,還有映入眼簾的那不斷揮動胳膊的哄鬧場面。

    這真是久違了的鬧劇!

    文革期間這場景歷歷在目,那領呼口號者也和這老者一樣,高挽袖頭身體一蹴胳膊猛向天空一擧,打倒XXX的口號沖口而出。只是不一樣的是圍觀人也要一同高舉胳膊做出同仇敵愾的模樣。這種表演只有我們心裏最清楚,我們的自由就是能在人群裏隨著揮揮胳膊,跟著去打倒別人,除此之外我們沒有任何其它的自由。要知道那時即使一句呼錯的口號也足以使自己墜入痛苦的深淵!

    顯然這兩位在臺灣總統府後門口,尋求另類,尋求出位表演的老者,絲毫沒有這樣的顧忌。

    從他們孤立無援沒有更多的支持者看,顯然他們不屬於藍綠陣營的任何一派。再從他們的四川口音以及他們的年齡推算,他們應該是當年從大陸潰敗來臺的老兵。

    滿頭白髮的他們,最少也八十多了,精神頭出奇的好!

    令人好奇的是,他們本是國民黨一族又如何來反對藍營的獲勝者?

    街頭匆匆上班的人群看來早已見怪不怪,大概平日看爛了這樣的表演,大家見怪不怪,目不斜視地從兩位抗議者身邊匆匆而過。反是我們幾位遊客,被這樣的怪誕打扮和這樣鬧哄哄的場景吸引了眼球。

    我們的關注令兩位老者更加亢奮,他們呼喊的更加帶勁兒,身後竟招來了兩位保鏢似的人影。

    兩位身著白衣黑褲的小夥子緊隨其後亦步亦趨。

    小夥子看來剛剛上班,上班的工作被派來緊跟著兩位在這裡隨處走動高呼口號情緒亢奮的老先生們。小夥子戴有微型耳麥,始終與示威者保持著一步的距離,老者走到哪便跟到哪兒。

    顯然兩位老者的行動驚動了當局治安部門,他們派出便衣在鬧事者身邊警戒。

    由此可以看出臺灣是一個成熟的法制社會。在成熟的法治社會裏,抗議者的行爲被憲法保護。看來這兩位示威者熟悉他們的憲法,知道只要他們沒有傷及他人,他們便有權利在這裡高呼打倒XXX的口號。

    這一幕讓人感到無比滑稽的劇情,竟自覺不自覺地張顯出了臺灣民主價值的可貴之処。

相似的場景,如果在海峽彼岸,別説在國家機關政府重地抗議,就算在大街上高呼口號,也肯定是尋釁滋事行爲,兩位老者遍地找牙,都極有可能是最好的結果。

    從老先生精神狀態看,他們衣食無憂,他們之所憂完全架構在民主之優上,可對這一點,他們並不買賬。

    看著這滑稽的場面,我忍不住對身後的小夥子說:你們可真夠民主啊。

    小夥子沖我笑笑,笑容裏頗有些勉強和羞澀。

    小夥子沒說什麽,前邊戴高帽子的老者聽聞我的話,放下高舉的拳頭轉過身子,用渾厚的四川話罵道:狗毬民主,假的!

    我撲哧笑了。

------------------------------------------------

 

 

最紅色的時代                  穆迅

 

 

. 橫空出世紅衛兵

 

    中央戲劇學院總是和別人不一樣。工作隊撤離該院時,不是灰溜溜地被人趕走,而是上演了一場依依不捨,戚戚離別之情的傷感戲。操場上聚集著一群群學生,眼含著淚花,簇擁著解放軍,像“十送紅軍”的樣子,揮手與他們告別。表演系新疆班的維族學生甚至控制不住情緒,失聲痛哭起來。

    說也是,戲劇學院沒人要趕走工作隊。他們是解放軍,又是軍事科學院派來的。(這裡的貓膩以後再表述) “軍民魚水情”,怎麼能捨得呢?

    再說了,工作隊走了,等於黨走了,誰還來管我們?

    一時間,中央戲劇學院六神無主,無依無靠,廟裡沒了泥菩薩,不知拜誰了。

    正在惶恐之時,大門口走進來個紅衛兵小妮,花樣年華,紮著兩條羊角辮,一身的黃軍裝,束腰帶,斜挎軍用包、水壺。神態從容地爬上操場中央排球裁判員用的兩米多高鐵架椅。開始了“五四運動”式的演講。她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封資修”,挑戰資產階級學術權威,批判修正主義教育路線,宣揚赤色江山萬代紅,老子英雄兒好漢。她慷慨陳詞,滔滔不絕。像個佔領者,高傲地宣佈“征服宣言”。

    大學府內的大哥哥大姐姐們,不服氣了,層層圍在她的腳下,質疑聲、反駁聲此起彼伏。她卻毫不畏懼,兩手叉著腰,挺起單薄的胸脯,理直氣壯地回應。從太陽當空到夜幕降臨,人群一撥換一撥,她的汗水浸濕了後背,嗓音漸成了嘶啞,卻沒有絲毫的退意,從軍用包裡掏出兩個饅頭,就著水壺飲水,充饑,然後繼續她的宣傳戰。

    透過叢林般的手臂,我看見她那執著身影,雖然嬌小,稚嫩。可那從骨子裡透出勇往直前的獻身精神,口若懸河的辯駁本事,令我敬佩、感動,雖然她的觀點我未必同意。

    很快,外面又來了幾個女娃娃紅衛兵,擺成多點陣勢,舌戰“羣儒”,操場頓成開了鍋的滾粥。

    到了晚上十點多,這場論戰仍未結束。忽然遠遠地從棉花胡同傳來似千軍萬馬的轟鳴聲漸漸逼近。豎耳一聽原來是萬眾齊吼的“自製革命歌曲”:“ 老子革命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你要是膽敢不投降,堅決把它消滅光!”

    不對了,隨著震天階響的吼叫聲,大門口湧進火山岩漿般的人流。打頭陣的是如林的紅旗,護衛著巨幅毛澤東畫像穩步逼來,後面密密匝匝的紅衛兵方陣見頭不見尾,一色的黃軍裝,紮腰帶。邁著整齊的步伐,有條不紊地鋪滿了整個操場。一面白色紅字大旗左右搖曳,上面書寫著:“北京市XXX中學”。

    操場的一邊很快搭起了講臺,高音喇叭挑戰著人們耳朵的忍耐力,向著昔日演藝界的最高學府,今日的“牛鬼蛇神窟”發出尖刺的高分貝進攻。高臺上擠滿了黃軍裝,霸佔著話筒,輪番地扯著嗓子宣揚血統論的正統與永世長存。

      只有我們才是當然的革命接班人,砸碎舊世界的主力先鋒!“ 一個幼嫩的女娃高音喊道。

     “砸爛資產階級反動派的狗頭!”另一個男孩緊跟呼應。

    “戲劇學院的狗崽子們,敢和我們辯論嗎!?”幾近失真的撕裂嗓音從喇叭裡爆破出來。

操場上的激情一波波被點燃,叫喊聲,喝彩聲此起彼伏。

    “我可以代表學院說幾句嗎?”一個五短身材的青年人站在話筒旁冷靜地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梁恩澤。”

    “出身!”

    “工人階級。”

    “成份!”

    “學生。現任戲劇文學系青年教師。”

    “……你可以說。”

    “你們說戲劇學院是狗崽子窩,不正確。”梁恩澤的公鴨嗓子扯開了。“我是學院的共青團委書記,我可以證明,比如表演系和舞美系一、二年級的學生基本上都是紅色後代。我們學校在招生時都非常注意階級成份,為廣大的工人階級後代敞開大門……”

    “造謠!胡說!叛徒!”一聲聲大嗓門,蓋住了梁恩澤的辯白聲。臺上的黃軍裝圍了上來。

    “這些都是事實,是有目共睹的……”他提高了嗓音,堅守著話筒。可惜,終究寡不敵眾,一陣混亂,可憐的梁恩澤被人七手八腳地“請”下臺。

    “資產階級修正主義路線下的戲劇學院,演的是封資修的戲,不是狗崽子能演嗎!大家說對不對!”

    “對!”台下排山倒海的回應聲在操場的上空回蕩。

    “打倒封資修!狗崽子不投降,就叫他滅亡!”又是一陣山呼海嘯。

    “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連喊帶吼的對聯歌又轟然四起。

    已經是淩晨了,紅衛兵的狂熱勁絲毫不減,似乎這個中央戲劇學院,不,北京市,全中國乃至全世界都在紅衛兵的主宰之下。突如其來的革命主人翁感,令他們血液沸騰,精神亢奮,根本忘記了白天與黑夜。只知道發洩他們用不完、使不盡的歇斯底里。

    此時的紅衛兵還算“老實”,除了在宿舍樓大門口貼“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基本如此鬼見愁”的對聯時,發生了一點小小騷亂外,其他大部分時間內都還停留在“口水之戰”,並未發生肢體衝突。直到天色大亮,紅衛兵撤走。

    位於北京南城陶然亭的中國戲曲學校就沒那麼幸運了。當我們這批文弱書生乘著人力三輪排子車趕到戲校支援時,那裡已經發生了幾次肢體衝突。紅衛兵要將扮演“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的學生趕出學校,遭到了有點“武功”底子的演員學員激烈抵抗。

    久攻不下的紅衛兵,採用了聲東擊西的攻城戰術,爬上了二樓,擊碎玻璃窗,意欲侵入高層,裡應外合,奪下大樓。不曾想,那時從未見血的旁觀群眾,對於“破壞國家公共財物”的行為極為反感,他們群情激奮,千夫所指。破窗而入的紅衛兵心虛膽戰,無心戀戰,狼狽逃出。

    雖然如此,紅衛兵並未撤出,與我們仍處在對峙狀態。幸好北京市派來的解放軍及時趕到,將雙方隔開,才避免事態惡化。

    紅衛兵的出現,引起了戲劇學院內激烈的爭論,有人甚至唾駡紅衛兵是反動組織,應該取締。

    但誰也沒想到,八月十八日毫無徵兆,毛澤東在天安門接見了紅衛兵。

    潘朵拉魔盒終於打開了……

(待續)


                     

   【紐華作協翻開新篇章】

本會訊:紐西蘭華文作家協會于近日順利舉行了理事會換屆選舉。作協成員踐行民主程序,以無記名投票方式選出了新一屆理事會成員,投票合格率達百分之八十六以上。大衛王、穆迅分別當選為紐華作協會長、副會長,傅金枝、錢立言、林慧曾、曹小傑等當選紐華作協理事。大家對新一屆理事會寄予厚望,希望能夠繼續有效地開拓“以文會友”的平臺,相互學習,增進交流,為紐西蘭華文文學的發展作出新的貢獻。

 -----------------------------------

 

埃文代爾集市           橋人

 

 

    周日的早上,順著木舍灣路(Blockhouse Bay Road)往北,進入埃文代爾(Avondale)區的時候,你就會明顯感覺人車流密集起來。附近有個大馬場,每逢周日幾乎都會開放跳蚤市場,聽說這個已成慣例很多年了。我已經聽過很多人說過奧克蘭的跳蚤市場了,但今次還是第一回去逛它。

 

    必須承認的是,來紐之前我曾對紐西蘭的生活曾做過很多想像,從未想到這兒會有跳蚤市場。在我狹隘的概念中,集市是只介乎農業文明和商業文明之間的存在物。

    以前在國內見過一些鄉下集市。一般在鄉鎮中心區,每隔三五天一次。集市中大多是農民自家產的農產品或個體戶經營的日用百貨。街上熙熙攘攘,充滿市井之聲。北方的集市規模往往比南方的要大。

    埃文代爾集市是什麽樣的呢?

    我們順著榆樹街(Elm Street)往裏面走,旁邊許朵拉著便攜的兩輪拉桿購物包的人們也在往裏走。秋天的陽光,照在一片開闊的草地上。遠遠的,有些羊群在吃草。這就是埃文代爾馬場了。它由護欄圍了起來,順著護欄打馬跑一圈,大約也得不少時間。想像賽馬的日子裏,這兒該多熱鬧呵。

    跳蚤市場當然不在馬場裏面。它在馬場外,觀眾臺後面。十點的時候,這兒已經是人聲鼎沸了。毛利人或島民在熱烈地擁抱、打招呼。大約每週都來,他們都早已是朋友了。如果不是面孔和腔調的問題,我疑心自己走進了熟悉的中國鄉鎮集市。

    是的,同樣是各種雨棚,雨棚下麵是各種攤位。賣衣服褲子毛毯的,在與顧客商討價格。賣各式電動玩具的攤位前,幾個小孩被嚷嚷的電子狗吸引住了。小吃攤前飄著炸薯條、烤腸或者爆米花的香味。淩晨或者昨日從地裏摘來的蔬菜碼放成一列一列的。另一邊則是各種當季或往季的水果,柑橘、蘋果、柿子、香蕉、獼猴桃……還有賣家用電器、二手書刊、文具、背包、工藝裝飾品的。太豐富了,你能想到的日常品幾乎都可以在這兒找到,甚至據說還可以買到鹹鴨蛋!

    它並不大,半小時就能逛個遍。如果要買點什麽,那一個小時也就差不多了。當然如果要順便聽聽市井之聲,那就得再多些時間。這種市井之聲,在我看來,可以稱為市井之樂的。

在埃文代爾集市上,有位拿著擴音喇叭促銷的洋人老頭,嘴裏喊著“五塊錢兩件啦!兩件只要五塊錢!”也有個售賣樂器的中年人,能以排簫吹奏出分外動聽的曲子。他也吹橫笛,但似乎不如排簫悅耳。那位彈著吉他唱歌的洋人婦女,唱的貌似是某種抒情民歌,面容疲倦但聲音清揚。她讓我想起莎拉•布萊曼的名曲《斯卡布羅集市(Scarborough Fair)》:

你要去斯卡布羅集市嗎

    香芹、鼠尾草、迷疊香和百裏香

    請代我向一個住那兒的人捎句問候好嗎

    他曾經是我的真愛

    ……

 -----------------------------------------

 

 

期盼倫敦奧運           宋林玫

 

 

    四年一度的奧運約兩個月後就將在倫敦開幕,世界上的體育迷們又有機會大飽眼福了。現代電子傳播技術,使人們可以第一時間欣賞到世界各地發生的事情,像奧運這樣重要的體育盛會當然是各路傳媒爭相報導的焦點。

 

    現代奧運會是人類一大積極而有建設性的創舉,人類不需要如戰爭般付出寶貴生命,以和平的方式,滿足了人類這種高等動物相互競爭的本能慾望。而且加強了人類之間的融洽及親和,實在是當今人類文化生活的“經典”!

    許多年輕時對體育運動愛好的朋友,出來“揾食”之後,運動少了,但對體育的興趣依然不減。以筆者來說,在北京奧運以前,一到奧運就返回香港,甚至回到廣州、深圳等地,以便能收看現場直播。可是今年在紐西蘭,看來就只能上網啦!紐西蘭電視當然以報道紐西蘭觀眾最感興趣的項目為主,除紐西蘭本國運動員外,還將比較關注英、美、澳及西歐的比賽狀況。不是說這就沒看頭,但生長在中華大地,中國運動員成就不凡,我們對那裡的運動也比較熟悉,總是很自然地會多關心、支援中國運動員。相信這是絕大多數海外華人共同的心態吧。

    筆者最喜歡看的項目是:體操、游泳、跳水、舉重、田徑;而女排、羽毛球、皮劃艇、古典摔跤、擊劍次之;兵乓球中國太強似有點“欣賞性疲勞”,當然還是重點關注對象。此外當某個過去較弱的項目,被中國運動員高水準突破時,也一定會馬上關注。

對足球就基本沒有觀看意欲,半決賽尤其決賽還可以,其他場次就免啦。中國隊排除在奧運十萬八千里之外是原因之一,問題是足球對國人來說,實在“無癮”(沒勁),甚至丟臉。打不進奧運乃兵家常事,人們可以理解,不應僅僅因此而責怪。問題是今天中國足壇,國內打假波,國際大輸波,比不上五、六十年代中國足球運動不說,輸給歐洲二、三流小隊,在亞洲也是二流貨色。這種不少人都有的指責,是否過分?其實還不是出於“失望”,所以也非“過分”。關心足球的同胞都瞭解,國家為了足球花了多少心思?不遺餘力搞雷同歐洲的甲級聯賽,使一般球員進賬,與其他運動員比,多數難望其項背。教練水準、運動員素質基本不比人家低!就是完全看不到比較合理的戰績,更看不到“前景”。有人說足運不適合中國人,不是身體素質、技術,而是“德性”?!是耶非耶,能不讓球迷失望?所以乾脆少關心,以免死太多細胞。

    這次倫敦奧運,筆者認為最值得關注的是劉翔!在原來中國傳統弱項的男子徑類,短距離、技術性較高的110米高欄,中國近十年出了個天才加勤奮的劉翔。劉身高1.88米、體重78公斤的,身體柔軟而爆發力強。雖然平地跑速稍遜現在百一欄世界紀錄保持者羅伯斯,但欄上技術首屈一指。最重要是劉心理質素好,自信心“爆棚“,他有傲視百一欄所有競爭者之傲氣。這點非常重要,人們看田徑場上尤其短跑那些大腕,一個比一個”牛“,其實這種精神是世界級大腕必具的素質,我們中國田徑動員(其他也是)太少了。有人批評劉翔不“虛心”,這是淺薄無知。身體條件再好,技術再高,沒有力壓群雄的氣概,等於心理素質不行。也等於有硬體沒軟件,都不是必勝的條件。以此觀之,劉翔就是中國乃至世界少有的跨欄天才。

    大略回顧劉翔的歷程,十八歲就取得百一欄全運會冠軍,02年在國際田聯大獎賽中以13.12秒創世界青年紀錄及亞洲紀錄。04年雅典奧運以12.91秒奪得金牌,並破奧運記錄,06年劉翔在國際田聯超級大獎賽洛桑站以1288破已塵封13年的世界紀錄。後被古巴選手羅伯斯在08年捷克俄斯特拉發田徑大獎賽以12.87秒(僅差0.01秒)打破。由於傷病之故,08年劉翔運動生涯碰到低谷,北京奧運臨場退出比賽,使當時許多視劉翔為夢中情人的女士及其他熱切的擁躉們大失所望。於是各種傳聞紛至,吉林電視臺著名主持斷定劉翔永不能翻身,筆者也認為劉翔“死定”,好難翻生。因為中國運動員出成績後往往因各種幹擾,出現心理問題。成績不能保持更難進一步提高。當時劉翔已25歲,想到他2012年已29歲,年齡已稍微偏大,充滿自信的心態可能衰退,這就很難重起了。當然世界頂尖短距離選手也有不少超過三十歲的。

    劉翔沉寂一段時間後,他的表現逐漸使人們相信他當時是真傷,不存在心理問題。經過治療,劉翔真的“翻生”了。20118月韓國大邱第13屆田徑世錦賽百一欄決賽,世界紀錄保持者羅伯斯以1314第一個沖終點。比賽中羅伯斯無恥地兩次有意以他那五爪金龍抓劉翔(也是一項世界紀錄),被攝像機一一記下,終被取消冠軍。劉翔雖得銀牌,人們已看到,這預示著劉翔勢必強勢複出。果然20126月,國際田聯鑽石聯賽美國尤金站,劉翔以1287平世界紀錄的佳績奪百一欄冠軍,風速是大了點,可劉翔的實力已顯露無遺。

    古巴人羅伯斯倒是心機不淺,聞說他曾力勸劉翔娶妻,不過這種好意蘊藏的目的,羅伯斯太低估了吾國上海精英的智商。作為一般年輕人,很難學到劉翔的跨欄技術,但劉翔那充滿自信又相對沉實的性格卻是非常有借鑒價值的。

    從以上的情況看倫敦奧運百一欄必有精彩惡鬥,筆者估計劉翔如無意外必得獎牌,上上運則打破羅伯斯世界紀錄同時得金牌,上運則僅得金牌,運氣一般也能撈個獎牌。讓我們祝福劉翔這個令人佩服而難得的天才吧。

     最後筆者對倫敦奧運的金牌總數做一個預測(即‘瞎猜’!)筆者預計中、美、俄爭金牌總數第一,尤其是中、美。英國攜主辦國之利金牌將在4-6名之間,台灣在跆拳道有可能奪牌,甚至金牌。韓國名次會在日本之前,紐西蘭在皮劃艇,女子鉛球可能取得獎牌,印度頂多一枚金牌。不管結果如何,讓我們以急迫的心情等待著世界體育盛會又一次到來吧!

----------------------------------------------------

 

 拉拉雜雜說奧運      傅金枝

 

 

        再有兩個月倫敦奧運會就要開幕了,這是全世界人民都期盼的一件大事。到時奧運會的舞臺上肯定會演出不少激動人心的好戲。我們盼望著新西蘭和中國都取得輝煌的成績,捧回更多的獎牌。

 

        體育是什麼?最初的認識體育就是運動,能夠健身,增強人的體質。後來知道體育能培養人奮發向上的精神,遵守規則的精神,還能培養人們的團體協作精神。再後來政治覺悟提高了,知道體育也是政治,體育能與振興中華這樣的大目標聯繫起來。再後來對體育的看法就更世俗化了,知道這體育是一種文化,是人們生活、娛樂的一種方式。再後來更發現,體育還是一種商業,一種產業,可以變成錢,還可以上市,變成股票。

        可以看出,隨著時代的變化和前進,筆者也與時俱進,不斷地增加著和豐富著對於體育的認識。

        我從小喜歡體育。中小學時喜歡籃球。可是因為在同年級的同學之間歲數小,個子矮,始終無緣班級之間的比賽,更無緣校級之間的比賽。為這事還曾經讓小時的我很不開心。上大學後因為容國團、莊則棟給國人帶來了乒乓球熱,因此也喜歡上了乒乓球。可學校沒有那麼多乒乓球案子,當時的學習也很緊張,所以對乒乓球的愛好歸愛好,可水準一直也沒上去。現在每週在Pakuranga華人協會打兩個多小時的羽毛球,已經堅持了10年,談不上水準,玩玩而已。

        我始終不喜歡足球。最初不喜歡足球的原因是半天也進不了一個球,看著著急,乏味。後來就是中國隊越踢越沒有出息,一看中國隊踢球,這氣就不打一處來。也因此從來就不看足球,別說買票,就倒貼我100元錢,我也不看。

        今天,世界的足球舞臺上正在上演著兩場大戲:一場是在歐洲正在進行著的歐洲足球錦標賽;另一場大戲是在中國上演的對於前中國足協領導人南勇、謝亞龍等人的審判。前一場大戲給世界人民帶來了積極、健康、歡樂、蓬勃向上的精神;而後一場大戲帶給世界人民的是齷齪、骯髒、陰暗、無恥、墮落……中國的足球,你到底怎麼啦?

        怎麼啦?病入膏肓啦!賄賂、黑哨、假球,而這一切的總根子就是腐敗!

        還是說點積極的,讓人振奮的吧。體操、跳水、乒乓球、羽毛球這些項目都不錯,都是世界上頂尖的水準。為什麼這些項目能夠上去呢?這些項目,評判客觀,是騾子是馬,一溜就溜出來了,是優是劣,一比就分出高下來了。想以次充好,以武大郎充武二郎,想弄虛作假搞腐敗都難以得逞。

        我以為不可把體育太政治化,不必將體育與振興中華這樣的大目標聯繫起來。政治是政治,體育是體育。回想起四年以前北京奧運會,開幕前中國奧會組織奧運火炬在世界五大洲傳遞,不料卻觸動了世界上一些嫉恨中國發展的西方不良分子反華的神經,他們為阻撓火炬的傳遞,作出了一系列卑劣的表演。當時看到自己的祖國遭受侮辱,全體國人,海外的華人、華僑包括老夫我在內都氣得夠嗆。為此我曾經寫過一篇長文《西方人,你有什麼理由在西藏問題上說三道四?》,發表在當時的中文《先驅報》上,對西方反華分子大罵了一通。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中國也太高調,窮了幾百年,剛剛開始闊,就想顯擺顯擺,於是遭到人家的嫉恨,也是情理中的事。平心想一想,中國闊了,地位提高了,別人為什麼高興?還要到人家的地盤上去炫耀,不是自取其辱嗎?

        關於體育與政治的糾葛,我又想起了兩個體育名人,一個是莊則棟,一個是朱建華,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莊則棟後來的結果是成了“狗屎堆”,朱建華的後果還好點,結果是無聲無息,默默無聞了。我以為不管是莊則棟還是朱建華,都是對中國的體育運動做出了傑出貢獻的英雄人物。 莊則棟在文革中的作為儘管有錯,但文革的罪責主要還是應由“文革旗手”和“文革炮製者”們負責。至於朱建華,則是被全國人民加到他身上的“振興中華”的重擔壓垮了。曾經三次打破世界跳高記錄的他,在1984年的洛杉磯奧運會上,未能實現國人對他的厚望,只取得第三名。後來他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國人也把他忘記了。

        是莊則棟為中華民族帶來了乒乓球運動的輝煌,是朱建華在跳高這一難度高,爭奪激烈的田徑項目上取得了輝煌的成績。他們都是民族的英雄,中華民族不應忘記他們!應該在北京的某個廣場,或某個公園為莊則棟建一個雕像;應該在黃浦江畔為朱建華建一個雕像!

        金牌的含金量是不同的。同是一塊金牌,男子足球便與女子足球不能同日而語。不必在意金牌的總數,為奪金牌,特意經營一些冷門、偏門的項目,像什麼皮划艇、女子舉重等等,大有投機取巧的味道,便是撈一大堆金牌,也不光彩。

        即便是金牌第一,也不一定就是體育強國。體育強國必須與全民健身,全民參加體育運動聯繫起來。從這層意義上說,新西蘭才是真正的體育強國。看看新西蘭不收費或收費十分低廉的體育設施是如此的完備,如此的多。人們參與健身和鍛煉十分方便,十分踴躍。看中國花大錢建成的鳥巢、水立方,人們進去看一看還要掏一大堆錢,有多少人進得去呢?

        即便是體育強國,也不一定就是一個強國。當年的東德,在任何一次運動會上奪得獎牌的數量都大大地超過西德,可到頭來東德還是被西德吃掉。如今北朝鮮、古巴,還有加勒比海的牙買加,非洲的肯雅和埃塞俄比亞也都是體育強國。而這些國家,都是一些窮得當當響的國家。經濟的發展,人民的富足,科學技術的水準和國防力量的強大,社會的公正和人心的背向,這些才是一個國家應該不懈追求的東西。

                                                     2012615日於奧克蘭

=======================================================================

热烈祝贺中国“神舟九号”飞船顺利升空并与“天宫一号”成功对接

=======================================================================

 

飛天圓夢             大衛王

 

 

    老婆伸出纖指:咱打賭,孩兒他奶現正趴在電視機前看直播呢。

 

    隔著時空,隔著重洋,隔著萬兒八千里路,莫非老婆大人眼神兒獨具穿越神功,竟能瞅見俺家鍋臺旁勞作不息的老娘,終放下了盤碗,此刻正搖著蒲扇愜意地盤腿臥在床鋪上,戴著老花鏡瞅著電視裏的人影兒樂呵?

    俺搖頭:不打!不打!堅決不打!

    老婆不依不饒,一副好容易逮著你的架勢:你打不打?認輸就在地上爬一圈兒!

    大丈夫寧可爬一圈也不打,說不打就不打,打死也不打!

    俺嘟囔著,同時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大義凜然的架勢。

    俺可強牛一個,絕非輕易伏輸之人,此刻卻連連搖頭,做縮頭烏龜狀,壓根不是俺不知道老婆凡眼凡胎的,一副老學究深度近視眼兒,脫開了眼鏡片子,眼神不濟的連俺家牆外嘎頓邊的風吹草動也瞅不大清楚,根本瞎蒙一個。

    可俺知道這回她蒙對了!

    當下這點兒,別說俺孩兒他奶,現時大概全中國娃娃的奶奶都在電視機前趴著,老眼一眨不眨,不錯神兒的瞅著電視裏動靜,主持人的話語一字不拉,全逮耳朵眼兒裏。

    而且除了奶奶,爺爺叔叔嬸子大娘二舅媽大姑爺此刻也全在電視前趴著,你若問他們眼巴巴看什麼,他們一定回頭不屑瞅瞅你:看劉洋唄!

    劉洋是誰?外星人了吧?告訴你,劉洋這回大發啦!不但自己大發,連同名同姓,當初爹娘一不小心給娃娃起了個‘劉洋’大名的,這回也績優股啦,全跟著大發啦!現今個這小女子的名聲,那可是緊耳朵邊敲鑼鼓,那是當當震得慌啊!

    瞧這河南林洲府的劉洋,打紅旗渠邊出來,不愛紅裝,偏愛航太服裝。此刻電視鏡頭前全身披掛,一身白袍,頭戴盔甲,笑靨如花,電視裏正做出征秀呢。

    大夥眼巴巴一個動靜,那就是眼瞅著這看起來貌不驚人的河南小妮兒,這名叫劉洋的小女子是如何掙脫地球引力,如何和自己的同伴一起完成跨越天地之隔,飛上太空,天宮圓夢的?

    要知道咱中國人從不缺夢,可現實裏從來都是噩夢纏身。

    這也難怪,自打有了黃河長江,自打有了大禹治水,咱中國就有了專制和封建,而封建專制對人性的壓抑在中華女性身上體會的那可是更多的殘酷。

    幾千年來,除了女媧那一蹴而就的補天豪舉外,中華女子的夢裏就只有常娥受不了凡間的種種磨難終掙脫了自己,飛身在那皓月桂宮裏,從此令人神往。而眾多凡胎女子,終日在極度繁重苦難中熬煎,或殉身禮教香消玉損,或終其一生做封建專制的苦奴,一雙小腳,拐盡多少苦痛?!

    時代終掙脫了歷史羈絆,朝著今天更具人性的方向發展,儘管阻力繁多,但都是螳臂擋車。

    令人刮目相看的是,過去歲月裏,中華大地多少仁人志士赴湯蹈火前赴後繼,為解放自己和自己的姐妹英勇獻身,一代一代不懈努力,終換得了今天的男女相對平等的社會天地,更在世界大潮的推動下,中華女子終於到了今天的飛天時代。

    電視裏,一箭直指蒼穹,箭底濃煙滾滾,火石電閃之間,大地為之顫抖。說時遲,那時快,這挺拔高矗之箭,呼隆隆一陣轟鳴,只見白羽神箭倏地拔地而起,直向蒼穹刺去。

俺大眼溜圓,忙把窩陷到沙發裏的屁股抬起。

    俺相信,此刻重洋外的中華大地,抬起了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屁股。大夥和俺一個心思,那就是擔心驟起:這玩意兒,可不敢有丁點閃失啊!

    老婆一旁打通了電話,電話那頭響了好久,一個蒼老的訓斥傳來:打啥電話嘛!耽擱人看直播!

    說著,電話忙音傳來。

    怎麼樣,你輸了,爬不爬?

    突兀,耳朵被纖手拽出老長。

哎,哎,胳膊別擋害……爬,爬,等俺看完了直播再爬……


-----------------------------------------------------------------------------------

 

長官老李            珂珂

 

 

    前些日子公司總部總是不斷的收到對運輸部經理老李的投訴:不是說他工作指示不清晰,就是說他沒能力做領導,運輸部的人不僅不服他管, 還給他起了幾個外號, 由於說話好像嘴裡含著個熱茄子,吐不清楚字,私下裡還給他起了個外號“茄子",又加上永遠在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所以還叫他“撲克面"。

 

    老李是一個轉業軍人,轉業前的職稱是副營級,本想轉業後回家鄉擔任個甚麼縣裡的職務,可是老婆卻來到了北京打工,而且還將孩子也辦到了北京上學,所以他不得不來北京找工作。曾試過幾個工作,都和上司合不來,三轉五轉的來到了咱們公司,任職經理。大約是因為以前的經歷,他很珍惜這個工作。

    老李這個人的本質就是深沉,聽別人說話時,往往無動於衷,就算是聽到一些有趣的笑話,也從不表現笑意,聽到意外的事件時,也沒有一個驚訝的表現,不知是不是在軍隊中的訓練,時時刻刻有著緊張感和戒備心。他這樣的性格不太合群,往往不被人們理解,反而被認為是反應遲緩,漸漸地在下屬中沒有了人緣。

    老李平時總是任勞任怨,甚麼都自己做,常常說:“有甚麼事, 我一定首先衝在前面。其實活都在那裡擺著,不用說就可以看單接活。"他總是勤勤懇懇、忙忙碌碌的,其實他們的部門只要每天將工作完成,他一個人是完全可以說了算的,但老李就是統籌差點,不會使用手下的人,而手下的人不但不念他的好,還對他諸多意見。

    投訴多了,上司自然找他談話,他總是畢恭畢敬的,從不還嘴,從不解釋,只是承認錯誤,保證下次不會再犯同樣得錯誤,上司就也無話可說。

    直到有一次,他們部門出了一件不應該犯的錯誤;一間公司在一天內收到了兩次同樣的貨,而另一間公司卻應送貨而沒收到貨。結果兩家公司都投訴到了公司總部。

    總經理馬上就把運輸部經理找來瞭解情況。老李只是一個勁的承擔這個錯誤,一句的辯解都沒有,一句推拖也不說。面對這樣的一個人,真的讓總經理啞口無言。

    日子久了,老李的承擔力,默默地影響著他周邊的人,默默地感動著他的手下,連公司的上層也對他刮目相看。

    他們運輸部的人在老李的監督下都能將工作完成得很好,總部方面得到得投訴也少了,雖說他仍舊是不苟言笑,仍然是一張撲克面,但是手下們漸漸的也將他的外號改成了“長官",而且是當面背面都是那麼的叫著。

    在當今的社會中,多數的人都是嘴上功夫了得,能吹能侃的人真的可以在北京街頭上一竿子就可以打倒好幾個,那些人真本事沒有,說起來卻一套一套的,真真假假的讓人事部的同事很頭痛,像老李這樣的還真不多見了。

    在公司的一個周年行政會上,各個地區的負責人都相聚北京,我懷著好奇的心情見到了老李,只見他在會上仔細認真的聽著發言,不時在本子上記錄著甚麼。一付“閒人勿擾"的樣子。散會後,他就好像會隱身術一樣,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我忍不住向運輸部的辦公室走去,想去看看老李是怎樣管理部下的。在走廊上就聽見一陣嘈雜聲自那邊辦公室傳來,幾個司機圍著老李爭論著,只見老李板著臉緘口不言,僵持在那裡。不久有兩個司機走了出來,邊走邊說:“真搞不清楚長官是怎樣想的。"“算了,還是照他的意思做吧,這樣有什麼事還有他來罩著。"可見老李剛剛又贏了一次。

老李現在仍然管理著運輸部,一般的問題他都可以用他的方法去解決,不給上司找麻煩,也可以算是公司中的一個奇人。

-----------------------------------------------------------------

 

 

舌尖上的記憶         立言

 

 

    回北京看望老友,在他十幾層樓上睥睨西長安街的辦公室長談。

 

    請客吃飯的提議被我謝絕,倉促他中沒什麼東西款待遠客,辦公桌上有兩顆紅紅的番茄——北京人叫作番茄,煞是可愛,就拿來權充水果:“這是我的飯後‘甜品’,你不介意的話……”

    隨手拿來咬了一口,不禁一怔,努力品著味道:“你這番茄是哪兒來的?”

    “瞧你這話,總不能是偷來的,”他一笑:“味道不對?”
    “豈止是‘不對’,”我瞪大眼睛看著他:“這真真正正是我們小時候吃的番茄呀!多少年沒有吃到過這種酸甜多汁又沙瓤的番茄了,我還以為是我自己的味蕾退化了呢!”

    上世紀60-80年代,番茄是夏季北京人飯桌上的驕傲:番茄炒雞蛋、番茄燉牛肉、番茄蛋湯、番茄打鹵麵、番茄餡餃子都是能上宴席的,只要有了番茄,哪怕肉、蛋都付諸闕如,只需一道糖拌番茄,愛面子的北京人就不會在客人面前難堪。那時還沒有綿白糖賣,白砂糖甚至更便宜的紅糖,與番茄都能相得益彰:番茄切片,有人說用手掰成片更好,撒上糖拌勻,用涼水鎮著——那時冰箱對普通百姓來說還是做夢都想不到的東西。等到糖漸漸融化,果肉浸泡在果汁中,舀一勺入口,細細的尚未化完的砂糖顆粒混合著散碎的果肉,在舌尖上跳躍著,翻騰著,清甜、微酸伴著果香,自然齒頰生津,沁入心脾,真是天下少有的美味。

    番茄好吃,價錢也不貴。上市旺季,菜店門外鋪上幾領蘆席,大馬車運來卸在席上紅豔豔的堆成一座小山,立刻就引來排長隊的人們,自己買,順手為街坊鄰居代買,趁價錢便宜買回去還要做成番茄醬貯存到冬天過年——滴水成冰的三九隆冬,一碗熱騰騰的番茄湯或打鹵麵,絕對人人豔羨身價百倍。

    番茄更是孩子們的恩物,下午放學,或者暑假的後晌,彈球、打尜或者跳皮筋玩得滿頭大汗的男孩女孩,從媽媽手裡接過一個冰涼酸甜的大番茄,解渴解饞,吃完了聯手都要香上半天。

    到了80年代後,番茄的味道淡了,只酸不甜不香了。再後來,出現了打過激素的番茄,特點是頂上有一個尖尖的如桃子般的凸起,紅豔豔的顏色顯得很做作,很像白雪公主後媽手裡的那個毒蘋果,令人避之猶恐不及。再後來移民海外,紐西蘭的番茄外皮又光又硬,肉多汁少,適合做沙拉,做三明治,生吃或拌糖當然也可以,只是再也找不到記憶中的味道——我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味蕾出了問題,直到在老友的辦公室裡吃到了那兩顆原汁原味的番茄!

“是我們單位食堂在順義的特供點買的,這是只上農家肥不撒化肥不打農藥的,放心吃吧。”老友揭開了謎底。

    驚喜、頹然,隨後又燃起了希望——既然特供點能種出記憶中的番茄,那麼我們總還有如願得嘗的那一天。

 

----------------------------------------------

媽媽愛唱歌 (五)      李蘊

 

  

     媽媽自從離婚後,身體更加多病,尤其神經衰弱愈加厲害,每天晚上靠安眠藥睡覺。在我的記憶裡媽媽的安眠藥吃了幾十年,由一片吃到三片四片怎麼勸都不聽。可是媽媽只要心情好了,還是喜歡亮起嗓子唱歌,或者到劇團裡和別人閒聊天,幾乎不做什麼工作。單位的人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也只好得過且過。有一天單位通知她開黨小組會,領導說由於她長年不好好工作加上愛穿愛吃喝玩樂,“小資產階級思想”始終沒得到克服給黨造成了不好的影響,所以組織決定“勸其退黨”。

    媽媽不服。她是從延安來的,她最熱愛共產黨,怎麼能退出來呢?於是她拖著病重的身子一次次找組織談,寫檢查下保證希望能恢復黨籍。她想重新振作起來,可過量的安眠藥使她早上根本起不來不能按時上班於是寫下的保證又成空話。她看到找組織談沒有結果,於是坐和火車跑到北京,找她在延安時期的老戰友老上級,希望能解決她的黨籍問題。可所有的人都表示愛莫能助。

    在事業上徹底失敗的媽媽把我要到手後又非常想念弟弟。可這時的弟弟拒絕見媽媽。他的理由是法律上他被判給了爸爸,所以他有理由不見媽媽。我對弟弟說不管怎樣她是我們的媽媽,依然遭到拒絕。有一天媽媽實在想弟弟,她求我能否領她去弟弟住處看看他,我跟弟弟商量,他想了好一會兒竟同意了。那一天媽媽真是高興,他為弟弟買了一大堆新鮮的蘋果,跟在我的後面走進了弟弟的房間。

    媽媽和弟弟像陌生人一樣呆坐著。弟弟幾乎不看媽媽一眼,只是扭著頭和我說話。也只有不到十幾分鐘時間,弟弟送我們走出了房間。

    沒有想到,從此媽媽再也沒有見到弟弟。

    媽媽離開了党,離開了她的丈夫,也離開了她的兒子,現在只剩我一個人留在她身邊。自從我到了媽媽這邊後,媽媽很少去各級組織那鬧了,也再沒發生她去爸爸家鬧的事情。她身體確實太弱,領導給她辦了提前退休,又由於她是延安老幹部,退休又改成離休。

    “文化大革命”開始了,全省第一個被揪出來的大叛徒兼走資派竟是爸爸。爸爸十六歲在上海參加地下黨,被國民黨抓進監牢。當時監獄黨支部以“保存革命力量為由決定所有在押黨員履行手續出獄,於是一紙“變節行為”走進爸爸檔案,讓他背了一輩子。直到“文革”後胡耀邦當了中央組織部長這筆賬才得以算清。爸爸倒了,我帶著弟弟下鄉,媽媽一個人到了“五。七”幹校。

    有一次回城看到爸爸挨批繼母一個人在家著急,她勸我去牛棚看看爸爸。我說服了造反派好不容易見到爸爸。他比以前更瘦了可精神很好,微笑著和我開著玩笑。爸爸經過延安整風,經過反右,現在又經歷“文革”。他歷經坎坷但心生坦蕩,在風雨中淨化自我領悟生命,是我終身的榜樣。

    規定的時間到了,造反派催我走,在門口爸爸忽然小聲問我:“媽媽怎麼樣?”

我一時慌亂,不知爸爸指的是哪個“媽媽”,當然是繼母。我說,“她很好,惦記你呢。”

    “你媽媽怎麼樣?”

    “我,我不知道她在哪,我剛從農村回來。”

    爸爸知道“文革”這麼亂,媽媽肯定不會安靜的。果然我打聽到媽媽竟然從幹校自己跑到北京還把腿摔折了。我身上沒有錢也不知道她在哪裡,乾著急沒有任何辦法。後來才知道她一個人跑到北京八寶山去看E君去了。她居然能找到E君的墓地。“文革”期間沒有鮮花賣她便折了幾根樹枝放到了E君的碑前。八寶山在北京的西邊,回來時她一個人一會兒哭一會兒唱一不小心摔倒在馬路牙邊左腿骨折。她被人送進醫院沒有人陪她沒有人給她送飯,我在農村她又聯繫不上,不知道那些日子她是怎樣熬過來的。後來她被送到一個老戰友家,老戰友還在挨批他的夫人也是延安過來的,二話沒說收留了媽媽。

    我好不容易聯繫上媽媽。天冷了,媽媽讓我把她的衣服寄往北京。在媽媽的箱子裡我發現了她的一個化妝盒,打開看裡面躺著一個很舊的本子。我好奇地掀開第一頁,看到一個男人的像片——他面目清秀輪廓分明,靜靜地看著你。像片顯然是從很舊的一張報紙上剪下來的,有六寸見方,顏色呈黃綠色。我注意到像片後面貼了一張紅紙,兩邊各留出一塊一寸寬的紅邊,用毛筆豎著寫了兩行字:右面是“我親愛的戰友”,左邊是“你在何方”——這是媽媽的筆跡。

     這兩句詞我很熟悉。這是歌劇《江姐》裡的兩句歌詞。那是江姐在得知她的丈夫彭松濤犧牲的消息後唱的一個經典片段。怪不得媽媽平時拿著歌本一遍又一遍唱。

    天昏昏,野茫茫

    高山苦城暗悲傷

    老彭啊

    親愛的戰友

    你在何方……

    你的話依然在我耳邊響

    誰知你壯志未酬身先亡……

    在我得知媽媽的故事之前,聽媽媽唱這段歌我覺得她唱得很深情,很優美;知道媽媽的經歷以後,聽得出她唱得很淒苦,很失落,很憂傷……

    自從我被“判”給媽媽後,爸爸每月給我三十元“撫養費”放在媽媽那裡。這一天我到繼母那拿到下個月的三十元錢,坐上火車去了北京。

    媽媽見到我像見到了大救星。她的腿還打著石膏。她沒有告訴我因為什麼摔成這樣,我什麼也沒問把她接回了長春。

    回來後媽媽的房子被別人占去了一間,我和媽媽擠在另一間只有六、七平米的小房間裡。“文革”中是不能顧人的,我就天天守在她身邊,幫她做所有我應該做的。 

    冬天的房間很冷,我不知在哪弄到一個碳盆,晚上把碳點上屋裡頓時暖和多了。媽媽笑著說,在延安他們就是用碳取暖,先用泥燒碳再用碳燒炕。我在媽媽的敘述中慢慢睡著了。半夜裡頭部劇痛把我疼醒,我發現媽媽正用一隻腿在地上找拐杖,我想爬起來可心裡明白就是動不了。我意識到是碳中毒,怎麼掙扎身子都如一攤泥。

    在床上已經臥了一個多月的媽媽這時竟扶著床站到了地上。她來不及找拐仗不顧那條傷腿一瘸一拐趕到窗前。她看我說不出話一邊喊我的名字一邊用盡力氣去開窗子,可是窗子怎麼也打不開。她又對我喊讓我別著急她會有辦法,然後她又返身找到了那根拐仗。她舉起那支拐用力去推窗子,窗子終於被推開她竟沒打破玻璃。然後她又回身把桌上的一杯水“撲”地倒在碳盆上,又手忙腳亂地把桌上暖瓶裡的水也嘩拉嘩拉全倒在碳盆上。轉眼間碳盆冒著青煙“滋滋”地響。

    窗外正下著大雪,雪天的深夜靜極了。我望著站在地上不安地看著我的媽媽,她只穿著薄薄的睡衣,身上沾著水和碳末,她的頭髮蓬鬆著,美麗的眼睛著急地望著我。她一拐一拐走到我的床前,用手摸著我的頭。我感到她的手冰涼,一個勁地發抖。她冷得直哆嗦,可就是不回到她的床上去。

    我的眼淚湧出來,濕著了枕邊。我突然意識到,她是我的親生媽媽。

(待續)

---------------------------

 

最紅色的時代 ()                   穆迅

 

 

.橫空出世紅衛兵()

 

    紅衛兵這顆炮彈將“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北京城轟了個大窟窿,在城裡炸開來。人們的心理方圓受到了極大的轟擊,怎麼?這也是革命行動?

 

    沒錯,紅衛兵的行為按常規衡量是出了“格”的,是自發的、不受約束的“騷亂”。但是有人以敏銳的政治嗅覺發現,這群橫路裡殺出的“娃娃兵”可以利用。無須多勞,給他們帶上幾頂紅高帽,把他們捧為革命的座上賓,時代的寵兒。他們就可幫助“中央文革”擊破對手的傳統防線。

    借刀殺人,紅衛兵的悲劇從此開始。

他們乳臭未乾,嘴邊的茸毛未退,穿著過於寬大的軍裝,公開帶上紅袖章用黑色毛體字印著“紅衛兵”以示正統。他們行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行人紛紛避讓,行注目禮。他們處世未深,卻以為整個社會已臣服于他們的威嚴之下。權威的到手,讓他們忘乎所以,自我膨脹,宣佈世界已進入“毛澤東思想”新紀元。他們將最簡單的理想直接付諸行動,揚起手中配有沉重銅扣的皮帶揮向古老的北京胡同。冠名曰:“破四舊”。

    不知道他們是從那裡找到的名單,抓一個“准”一個。平時默默無聞的鄰居,忽然被揪出來,原來是“隱藏很深”的“階級敵人”!他被當街示眾,連同從他家裡抄出來的古董字畫。然後焚燒它們,像原始社會部落人圍著火堆一樣歡呼嚎叫。

    戲劇學院也不免“俗”,隨大流跟著破起“四舊”來。從倉庫裡淘出洋服馬褂戲裝,再搬來我們畫素描用的古希臘石膏頭像,(不忍心都砸,選了幾個破損的)堆在操場上,模仿外面紅衛兵的樣子,打起鼓敲起鑼,紅旗飛揚。眾人圍在“四舊”堆旁,頂著烈日,又砸又燒,還押來李伯釗等原院、系的領導,逼他們跪在火堆旁謝罪。一群老人驕陽下伏地烤著火,場面既慘烈又滑稽。

    此時,一張大字報引起了我們的注意。說是舞美系某教師的伴侶是東北殺害抗日英雄趙一曼的兇手的女兒。這讓我們吃了一驚,老師夫婦就住在學院操場旁的教師宿舍裡。直覺告訴我們那裡會出事。因為她是一位小學教師。

    果不其然,一個學院工友跑來報告,這位小學教師在她的家裡已被小學紅衛兵折磨了一天,他看不下去,求我們幫幫忙。

    此時的中央戲劇學院已經沒人管了,除了食堂還按時開飯外,其他部門都處於無所事事狀態。人們只能憑感覺分辨這件事應該誰管。於是工友跑到我們這兒報案。

    既然是老師的家屬,我們不能不管。可是紅衛兵也惹不起啊。“破四舊”是“人民日報”肯定的,誰敢攔啊。定奪再三,一致認為派人去看著,萬一有什麼意外,也好有個照應。

    我是晚飯後去的,天已黑朦朦。老師的家在底層,有一直筒的露天走廊,煤球爐和一些雜物堆放在門口。師母年輕,四十出頭。正伏在微熱的煤球爐上,雙膝跪在洗衣用的搓板,上面還撒滿了爐灰渣。蓬亂的頭髮蓋住臉,穿著一身睡衣,怕是早上還沒起床就被“揪”了出來。狹小的走廊擠滿了紅衛兵和看客。

    一個小姑娘,估計是師母小學的學生,雙手攥著一把掃帚,正在用力敲打師母。打一下,罵一聲:“劊子手!”師母每埃一次,便倒抽一口氣,哭著哀求:“不要打了!”小孩子不理會,繼續敲打。掃帚柄打在人的肉體上,發出“撲撲”的聲響。回蕩在這窄窄的走廊裡。

    夏日的夜晚無風卻涼涼的,感覺不出蒸騰的暑氣,如果沒有眼前的景象,拖出把竹椅乘乘涼,聊聊天,倒是個好時光。可現在,沒一個人有這個閒情,周圍的成年人包括我默默地觀看著,一個孩子在拷打她的老師。

    過了會兒,又一個年輕人,手裡拿著把剪刀,悶聲不響,推開眾人,板直了師母的頭,剪刀插進頭髮裡,隨意剪了起來。一撮撮長髮隨著“嚓嚓”的剪刀聲,簌簌落地。師母倒抽的氣已沒了音,同樣一聲不響,呆滯的臉,閉著眼,任其亂剪。

    很快寸長寸短的發痕現形於頭上,整個人可怖地變了樣。以此頭型出入,公示著她與眾不同的“罪犯”身份。恐怕侮辱一個人,無情地格殺一個人的尊嚴,也就莫過於此吧。

    戲,在這裡無聲地達到了一個高潮,人們覺得可以體面地收場了。近午夜,紅衛兵勝利而歸。

    我們卻緊張起來。夜深人靜,就師母一人,一旦想不開怎麼辦?顧不了那麼多,我們站在窗外,毫不掩飾地監視著室內的師母。

    看起來師母的情緒還算平靜,沒有悲傷的表情。正手腳利索地收拾著淩亂的衣物。老師就有這麼一間房,師母的一舉一動,我們看得清清楚楚。直到深夜兩點,一切平安正常。我們放下心,打著哈欠回宿舍了。

    第二天一早,工友又來報案:“你們快去看看,好像她死了!”

    “誰死了?”我們一驚!

    “你們老師的愛人呀!”工友心有餘悸地說:“瞧樣子,許是上吊死的。”

    老師家的天花板很低,又沒梁,怎能上吊?

    我們半信半疑,急忙飛奔到老師家。門外已圍了幾個人,扒著門框往裡看,卻沒人敢進去。

    從門口望過去,我的天啊!她沒有吊在天花板上,而是吊在床頭,整個人直挺挺地斜躺在磚地上。

    她換了衣服,一身雪白的隱花綢緞睡衣,乾乾淨淨。頭抵在胸口,用手絹結成的繩子吊起來,嘴上纏滿了白紗布。這是聽說吊死鬼多數都是吐長舌頭的,怕形象太醜陋,才作此預備。往日白皙的臉沒了血色,泛起隱隱的腐綠。眼角和鼻孔留有幹赭的血跡。

    我蹲在師母的身旁,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近一個死人。她真的死了?我有點不敢信,昨天她還頗有生氣地乞求討饒,還在整理衣物。怎麼現在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就這樣毫無顧忌地躺在眾人面前,準備任人擺佈?人是有尊嚴的,當你活著的時候,別人是不能隨便觸碰你的身體的。可是昨天,不僅僅是觸碰了,那簡直是踐踏,毀壞!過了這一關,死,也許就不在乎。思想是看不見的,你昨晚若無其事地整理衣物時在想什麼,我們不知道。現在我們只能猜測,那時你已經為死在作準備了。下這樣的決心應該是冤海翻騰的過程!我們卻看不出來!如果當時知道你的決定,我們會勸阻你,走這條路是回不來的。

    當然,那時我們只能這樣想,現在,大家都明白,選擇死亡不是她的錯!

    那個時期死的人很多,我卻清清楚楚地記住她的死。

    紅衛兵戰果“輝煌”,刺激著他們向極端沖去。“革命的紅色恐怖萬歲!”十幾歲的孩子揮舞著皮帶高喊。直接從肉體上消滅“敵人”成了他們顯示革命忠誠程度的最簡單標準。我曾聽聞一些紅衛兵殺紅了眼,用銅扣皮帶只消三下就能結果一個人的生命。“破四舊”在我的記憶裡等同“恐怖”。

        紅衛兵推著“文化大革命”戰車瘋狂挺進。卻不料想,戰車忽然轉了彎反向紅衛兵輾過來。出了人命,無論如何說不過去。“東糾”“西糾”的紅衛兵被抓進去一些。很快更大的惡運接踵而來。這些“龍子龍孫”們回到家裡竟然發現自己的家也被抄,老爸老媽不再是革命領導幹部,反而被戴上“走資派”的帽子關進了“牛棚”。翻覆的變化意味著“兒好漢”瞬間墮落為“兒混蛋”。命運如跳崖,稀裡糊塗就跌下到社會的穀底。幼小心靈的創傷使他們一夜之間成熟起來,終於懂得用冷眼看世界了。

       另一些人則自甘敗落,成立“聯動”,地痞流氓似的流竄在大街上。他們身穿將校呢子軍大衣,足登白底黑布懶鞋,座下嶄新“永久”、“飛鴿”牌自行車,上百人齊聚一堆前呼後應,無視交通紅燈,群狼似地呼嘯而過。紅衛兵到了這個地步,已沒有什麼可惜的了,它終於被時代拋棄。

 

2012/6/16 於奧克蘭

 

   




评论专区

读者一2014-11-20发表
这台著名秧歌剧是1943年由鲁迅艺术学院秧歌队王大化、李波在延安时期创作的。内容反映解放区大生产运动,依据当时陕甘宁边区开荒劳动模范马丕恩父女的事迹编写。原名《王二小开荒》,后以群众通称的《兄妹开荒》定名。 编剧:羊路由 作曲:安波
赵伟华2014-11-20发表
《媽媽愛唱歌》好感人的文章,文笔真好,读得我心都碎了。
悉尼读者2014-11-20发表
先拜读了四篇:谢各位。 最紅色的時代 穆迅/拉拉雜雜說奧運 傅金枝/期盼倫敦奧運 宋林玫/飛天圓夢 大衛王
读者20122014-11-20发表
一如既往,关注......
读者一2014-11-20发表
这台著名秧歌剧是1943年由鲁迅艺术学院秧歌队王大化、李波在延安时期创作的。内容反映解放区大生产运动,依据当时陕甘宁边区开荒劳动模范马丕恩父女的事迹编写。原名《王二小开荒》,后以群众通称的《兄妹开荒》定名。 编剧:羊路由 作曲:安波
悉尼读者2014-11-20发表
先拜读了四篇:谢各位。 最紅色的時代 穆迅/拉拉雜雜說奧運 傅金枝/期盼倫敦奧運 宋林玫/飛天圓夢 大衛王
赵伟华2014-11-20发表
《媽媽愛唱歌》好感人的文章,文笔真好,读得我心都碎了。
读者20122014-11-20发表
一如既往,关注......
  • 用户名: 电子邮件:
  • 评  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