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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以文会友”周刊105、106
作者:紐西蘭作協  发布日期:2012-05-30 02:00:00  浏览次数:33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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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会友   纽西兰华文作家协会    文艺沙龙    主办                  
           第一O五期
 電話﹕09-6317488   E—MAIL﹕ccsalon8@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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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录
 
●皇后街頭的音樂                 橋人
●水晶彩虹                     安妮
●尋找顧城                     穆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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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的眼睛                    李蘊
●藍血戀                       珂珂
●觸摸臺灣                      大衛王
●怪事                        劉興
●我從沒有忘記你們 (二)            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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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重慶馬英九”之折戟             宋林玫
●也析“薄某人”折戟               傅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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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街頭的音樂  橋人
 
    在皇後街頭走走的話,是經常會碰到一些藝人的。
    很多時候是夫妻搭檔。他們要麽站在銀行大樓外,要麽坐在稍微開闊的岔街,在那兒表演。他們經常頭戴牛仔帽或漁夫帽或別的什麽帽子,身穿類似吉普賽式的服飾或者有時是得體的西裝。不管以什麽裝束面對來來往往的過客,有一點大約是一樣的,他們臉上都掛滿滄桑。
    有一次。一對夫妻,穿戴整齊,前面擺著牛仔帽,裏面有些零鈔和硬幣。男的吹著蘇格蘭風笛,女的在旁邊坐著。風笛聲中飄著空靈的憂傷。他們是從大西洋那邊來的麽?為什麽來到這個小島上?他們的風笛還能引起多少白人的鄉愁?
    曾在北京見過同樣形式的藝人,他們坐在地下過道裏,拉著如泣如訴的馬頭琴。那是歷史的深沈和憂鬱,讓人想起草原上金戈鐵馬的往昔。草原就在北邊,歷史不在北邊;草原仍可以接近,歷史再無法接近。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想這些,他們只是在謀生活而已。
    另一次。在市民中心大樓的街角,有個亞裔女孩抱著個大吉他在邊彈邊唱。聲音由拉箱式音響擴散放大,很有震撼力。我由Wellesley街往皇後大街走去,傍晚夕陽幾乎落盡,暮靄四沈。她便在那兒演奏著。十字路口的燈變紅又邊綠,行人匆匆地趕路。
    還有一次,在國家銀行的外面,有一對夫妻席地而坐。男人吹著神似藏族喇嘛吹的那種長筒嗩吶,發出低沈而具有穿透力的“嗡嗡嗚嗚”聲。女人用手拍打一個類似鍋的鋼器物,節奏鮮明而奇特。
    如果旁邊有個博學的人,我的無知肯定會被取笑。她會糾正道,這不是什麽鍋狀物,它叫Hang Drum,才出現十來年,是瑞士某家樂器工作室創制的新樂器。那也不是什麽長筒嗩吶,那叫Didgeridoo,一種澳大利亞土著居民使用的管樂器,為一長木管,常用空樹枝製成。
    就兩三分鐘功夫,演奏者周圍已經吸引了十來個行人。他們背著挎包,舉著相機或手機拍照。那些正經上班的人似乎並不稀奇。銀行櫃臺的員工本可以透過玻璃墻看到演奏,他們卻連頭都不擡。
    事實上這種街頭演奏見得多了,我也不常為這類演奏而停下腳步。尤其那些樂器也常見、演奏也乏善可陳的時候,我可能腳步都不會慢下來。
        不過我經常是心生佩服的。
    他們要面對那麽多的過客演奏。他們想必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而對觀眾的任何反映或許都習以為常了吧。有人往前面帽子裏扔硬幣的時候,他們要麽投以微笑,要麽揮一下手。同時並不間斷自己的演奏。
    他們是為了純粹的藝術嗎?還是為了生計呢?他們跟誰學的啊?打算教給別的人嗎?這些背後的故事一定是很好的故事。你有多少故事,他們大概也會有多少故事。無論怎麽說,他們一定有充分的道理做著現在的事情。
    中世紀的歐洲,人們屢屢可以看到遊吟歌手。宋代的勾欄瓦肆,經常有百戲雜耍。傳統社會裏,隔三差五的有行乞者挨家挨戶拜訪,裏面不乏有淪落為庶人的藝術高手,攜帶著樂器演奏。
    這些形式對藝術的傳承、豐富和發展起過相當重要的作用。特別是歷經戰火亂世,沒有規範的機構去做藝術保護工作,這群人無意間做了這份工作。阿炳的《二泉映月》,讓多少人感動。
    在學院派藝術大行其道的今日,街頭音樂說不定能夠帶來許多新鮮空氣。它使得藝術真正地走進了生活。一些演奏爵士、朋克音樂的樂隊也走向街頭尋找靈感。
    我們當然仍可以穿戴整齊跑到富麗堂皇的歌廳去接受薰陶。我們也可以去逛逛皇後街,坐在長椅上或者靠著雕像,聽點嗚嗚咽咽的彈唱。也許就聽一會兒,然後繼續逛該逛的地方,做我們該做的事去。  
        這些藝人都不常來的吧。他們大概都只是皇後街頭上的過客,和很多過客一樣,在皇後街頭出現了一次,然後又到別的地方去了。如果有一天,皇後街頭沒看到這樣的藝人了,我們心中是否會覺得失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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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彩虹  安妮

    那天我有事要去Auckland的中心城區City。奧克蘭的中心城區和世界各大城市一樣存在著停車問題,為了避免在City停車的麻煩,我選擇了搭乘公共汽車。新西蘭的公交系統真夠人喝一壺的,公車一個小時的間隔,對於我這個不常乘公共汽車的人來說,等車的時間全憑運氣。在車站翹首等待,好容易等來的一輛車卻由於我沒有來得急招手便揚長而去,只好再等。等著等著,原本晴朗的天空起了雲,眼看著雲層逼走了陽光,眼看著一場不該遭遇的雨就這麼下了下來,使原本就有些鬱悶的心情更添了一層沮喪。繼續在淒風苦雨中期盼,另一輛車終於出現了,這次可不敢待慢,遠遠地就開始揚招,上得車來,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 
  車開動了,我將無聊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有一道彩虹。彩虹在新西蘭並不是稀罕之物,新西蘭有“長白雲故鄉”之稱,依我看也可以叫彩虹故鄉。彩虹就像天上的白雲一樣,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時陰、時晴、時雨、時虹如家常便飯,日、雨、雲、虹同輝也不稀奇,我多次在自家的窗外拍到了這樣照片,所以開始我並沒有介意車窗外的那道彩虹。  
  虹隨車行,如同兒時的“月亮走,我也走”,慢慢地這道彩虹吸引了我。仔細觀察眼前的這道彩虹有些特別,她層次分明,紅、橙、黃、綠、青、藍、紫七道色環清晰可辯,每道色環彩飽滿而鮮活。橫跨在天際的彩虹水靈靈、亮晶晶、閃熠熠是那麼地靈性、生動,更恍惚就在我的眼前觸手便可以碰觸。如此鮮亮的彩虹讓我想起昨日朋友讓我欣賞一條水晶項鍊,當時我為水晶折射出來的七彩傾倒,這條正熠熠閃光的彩虹,閃出的七色光芒比那水晶珠鏈折射出來的美上十倍、百倍、千倍。對,水晶彩虹,一個念頭從我腦海裡閃出。  
  車繼續往前行,直沖著水晶彩虹而去,離水晶彩虹越近,水晶彩虹的色彩越發鮮亮光彩。我正期盼隨著車去追趕、去接近水晶彩虹時,車卻駛出了Onewa路。車身沿著道路一個90度的轉彎,一道更美的景象脆不提防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天哪,眼前是一片開闊的海灣。北岸市和中心城區像兩隻隔海相望的巨龜,閃著七彩光芒的水晶虹如橫空出世的天橋,踏著兩隻龜背飛架兩岸,半圓的弧拱竟橫跨整個海灣!前方著名的奧克蘭跨海大橋那優美的橋拱在巨大的虹拱面前頓時黯然失色。彩虹高懸,藍天白雲在上,碧海百舟在下,美不勝收!! 
  這時的車與水晶彩虹平行著,我可以欣賞到全部的景色。車駛上了跨海大橋,海面上一艘白色的遊艇正向著水晶彩虹駛去,我瞪大了眼睛想看遊艇如何在彩虹橋下穿梭,說時遲那時快,一件更奇特的景象發生了,水晶彩虹移動了起來。我開始還不敢相信,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仔細觀察,原來搭在北岸的虹頭確實離開了北岸,在海面上迅速地移動著。虹頭漸漸的向遊艇靠攏,越過了遊艇繼續向著CITY方向退縮,撤至海中心時虹頭從海面拔起,半園的虹開始收縮,變成了1/3、1/2、1/4,最後消失在天際。 
  車很快到站了,這時天已放晴。下得車來,我還惦記著不期而遇的水晶彩虹,把這份美好而奇特的記憶收藏起來,上車前的那份無奈和沮喪都隨著彩虹消失得無蹤無影,取而代之的是興奮、新奇和一份感恩。 
  塞翁失馬,鄢知非福!要不是錯過一班車,我可能就與這美麗的水晶彩虹擦肩而過。生活中處處有美好的東西,而美好的東西需要你自己去發現,更需要你自己用心去體會。 
  謝謝你,我的水晶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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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找顧城                穆迅

    華人去激流島,總要想打聽一下顧城的住處。尤其那些癡迷華文文學的遊客。我們當然不例外,一邊逛海灘,一邊就琢磨著顧城住在哪兒呢?海灘的邊上有一座小巧玲瓏的矮房子。通身塗紅,鵝黃色鉤邊,配以純白圍欄。在明媚陽光下,紅、黃、白火燒火燎的,你身不由己地被它吸引過去。
    原來是個畫廊,展示著當地人的“傑作”。萍麗腦子靈,預感有戲,便和管理員套近乎聊起來,“漫不經心”將話題偷偷引到顧城名字上。想不到管理員竟毫不陌生,立刻掏出筆寫出顧城的位址,並說她對顧城的事很瞭解,也知道來島內的華人很關心顧城的故事。
    “偉大藝術家的腦子總和別人不一樣。”她小心翼翼地挑選詞句,搖搖頭說。
    太陽已偏西了,我們才找到顧城的住處。那是一條偏僻的山坳裡,狹窄的公路遊蛇般地纏繞著山壁,近乎原始的林木密密麻麻遮天蓋日。濃蔭裡不時露出屋頂的一角,顯示這裡還有人家。陽光被山崗擋住,只能透過枝縫中感到對面山坡上一抹的亮綠。空氣頓時陰冷下來,眼前的叢林呆立如僵,偶爾一兩聲鳥號從樹後傳來,打破山谷的死靜。我們數著路邊郵箱的號碼,一百一十六、一百一十八……哎,過了,掉轉頭,哎,又過了,停下車,索性往回走。終於在一個陡坡的缺口發現了我們要找的號碼。
    缺口有兩條背向的坡道,右邊一條較寬且陡。左邊的也就是我們要找的,較窄更陡。
    忽然一個中年婦女從寬道邊的樹幹後轉下來,警惕地看著我們。
    “哈嘍!”萍麗趕忙打招呼:“有一位在中國很有名的詩人是曾住在這裡嗎?我們想來看一看。”
    “哦!”中年婦女的臉色緩和下來:“對!就在對面。”她指著左面的坡道說。
    也許她太寂寞,也許她成了中國人的義務講解員,不等我們問,她便滔滔不絕地將她所知道的有關顧城的事,一古腦地倒給了我們。
    “他就住在這條路的右上方。”中年婦女指著左坡道右手的樹叢後:“因為沒有人住,也就沒有郵箱號,陌生人是找不到的。我在這裡住了十一年,顧城的事是以前的歷史。不過,不管你信不信,有時在半夜裡我能聽到有人的腳步聲。一個幽靈在那裡徘徊。我猜想,自殺的人是不甘心輕易離開這裡的,他有怨氣難解。”說到這兒,她停了一下。我們也並住氣,不敢出聲。山谷裡萬籟俱靜,那個怨魂也在聽我們交談?
    中年婦女毫不在意,揮了揮手,繼續侃侃而談:“很多中國人來過這裡,前幾年還有一隊攝製組光顧,據說是拍有關顧城父親的電影,他的父親好像在中國軍隊裡工作。哦,顧城的兒子也已長大,大概有二十歲左右吧?在奧克蘭上大學?前兩年來過。我看房頂好像換了新的。我以為他會回來住,但是沒有。你們如果有興趣,就上去看看吧。我是出來拿信的。”中年婦女彎腰檢查了一下身邊的郵箱。轉身揮揮手,又消失在道旁的大樹幹後。
    我們轉向左邊的陡坡,路面石子鋪就,長滿了矮草,踏上去碎石“咯咯”作響。坡路在兩層樓高地方分叉,通往不同的住宅。一宅門前有車擋住了去路。一宅像是車庫,庫旁一細石階梯通天,蜿蜒隱沒在高處的樹叢中。順著細階延長視線,枝葉裡露出一線嶄新房檐。
     這是顧城的家?我們正猶豫著。忽然瞥見路旁還有一條小路幾乎被雜草掩蓋,不注意很容易忽視掉。只是“路”的上方矗立著一塊風雨做舊了的警示牌。上面用中文黑體字寫到:“私地禁入,請勿侵犯!”
    它應該是顧城的家!
    我們望著那塊牌子,荒草包圍著,枯枝敗葉編織成路障,阻擋著去“路”。我們彎下腰,從亂枝空隙中窺過去,裡面仍是荒草枯榮一片,除了幾片鏽爛的鐵皮瓦楞板疊壓在一起外,已找不到任何人工的痕跡。一切恢復了原生態的面貌。顧城的“家”沒了,難道已隨他風流雲散?
    荒蕪的坡地,茂盛的野生枝蔓,吞噬了曾經生氣勃勃的家園。大自然秉承著上天的旨意,將歷史留下的記憶統統抹去。
    詩人的幻想,詩人的希望,詩人的眷戀,詩人的瘋狂失去了現實的載體,只能留在黑暗中伴隨著怨魂,徘徊遊蕩。夜間的腳步聲,說明瞭什麼?懊惱?後悔?贖罪?不甘?一切事情都做了,都隨著事故滑下了那永不能回頭的深淵!怨能起什麼用呢?誰也改變不了現實,就連那雙著名的黑色眼睛也再找不到他所尋求的光明!
    “蚊子!”萍麗驚恐地叫道,跺著腳,不斷拍打著兩臂。可惜,一點兒用沒有,旋即手臂紅皰泛起。一團團的飛蚊襲來,我們慌忙鑽進汽車,狼狽逃竄。
    看來顧城不喜歡我們的拜訪,他需要安靜,需要沉思。
    不打擾他了,做一個普通的鬼吧,顧城。
2012/4/11 於奧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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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的眼睛 (小說)    李蘊

    周平平今天起得很早。在一陣緊張熟練的梳洗打扮後,她選擇了一身暗灰的西服套裝,西服裙是昨天晚上剛熨好的。她麻利地將腳伸進船式黑高跟鞋裡,最後一個動作應該是在胸前撲點香水。可是她猶豫了一下,香水味和今天的法庭會不協調,於是她放下香水瓶一步跨出家門。
    外面的陽光很溫柔。周平平蹬著自行車嗓眼兒裡哼著歌。她想起離電視臺任命新的新聞部主任的時間還有一個多月,偏偏就在這節骨眼上她的《社會廣角》節目的當事人——一個已經聞名全鎮的犯罪嫌疑人今天將被帶上法庭——這就意味著她的轟動全小鎮的節目“短斤少兩”將取得決定性勝利,她終於獲得了競爭新聞部主任的最有力優勢。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一天一個農村婦女拖著兩個孩子到鎮電視臺門口,恰巧遇到剛採訪回來的周平平。那婦女拉住周平平說你一定是記者要幫我們娘三個伸冤,於是她的敘叨很快吸引了敏感的周平平。原來這個農婦的丈夫那天在集市小攤上買桃子,他認為稱桃子的秤不准於是和賣桃子的小夥子吵了起來,接著便動了手,賣桃小夥用勁一推把農婦的丈夫推倒在馬路邊上,丈夫的頭碰巧磕在路邊的臺階上,血流了一地,送到醫院後人就死了。奇怪的是事情發生後卻沒人管,婦女找了派出所說歸公安管,找了公安說歸檢查院管,找了檢查院說歸政法委管,最後因誰也不管她只好來找電視臺。
    周平平一聽拍案而起。改革開放後市場剛放開,小商小販搞假冒偽劣短斤少兩群眾本來就深惡痛絕,現在竟鬧出人命了。這是一個絕好的《社會廣角》題材,一向潑辣大膽的周平平覺得機會來了。
    可是周平平必竟是個粗中有細的記者。如果在這個竟爭新聞部主任的關鍵時候哪怕是出了一點差錯都會“賠了夫人又折兵”。於是她連夜蹬車去找她的舅舅。周平平的舅舅是周平平最崇拜的人之一,又恰好在縣裡的政法部門做事,大小也是一級幹部。於是周平平沒等坐定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倒給了舅舅。
    四十出頭的舅舅在官場上已經是個有經驗的老手,在周平平一大堆的講述中很快挑出最重要最關鍵的資訊那就是電視臺這次要任命新幹部。他呑雲吐霧,用眼角瞄著霧中的周平平慢聲細語地說,按道理這個“短斤少兩”出人命的事應該由司法部門去管,如果讓輿論走在前面可能會幹擾司法辦案。可放棄這個選題就放棄了一個重要的機會,更何況現在還有一個當事人家屬找誰誰不管的理由,不管最後結果怎樣你的節目會借此大出風頭,到頭來落得一個“為民請命”的好名聲。周平平聽著舅舅的話激動得心呯呯跳,兩人直談到後半夜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大膽去幹”。
    於是周平平開始出手了。她寫下的選題報告立即得到台裡批准,然後帶著攝像機去街上一頓橫掃。在剪輯室裡她一邊將憤怒的老百姓的聲討一個接一個放上如連珠炮,一邊伏在臺上將解說詞寫得鏗鏘有力震聾發饋。節目播出後立即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她幾乎是在小鎮裡扔下了一顆炸彈。播出第二天臺裡的熱線電話就差沒打爆了,“抓住小販依法懲辦”的呼聲此起彼伏,觀眾來信像雪片似的飛向電視臺,於是周平平抓住時機挑一些最解渴的來信在第二期節目中繼續播出,並告訴觀眾事態的進展,說公安局已經接手此案,說那個賣桃子的小夥在群眾的呼喊聲中已經落入法網。於是節目再次掀起狂潮,連台長都忍不住坐到電話機旁聽觀眾的叫喊。幾乎全鎮的男女老少都在等待開庭的這一天。
    就在周平平順利地一發不可收的時候,新聞部副主任老蔡來找她了。老蔡可能是鼓足了勇氣深思熟慮後才字斟句酌地對她說,賣桃小販的事可否先收一收後面的事讓司法部門去管?周平平看了看老蔡,這是竟爭新聞部主任的對手,一向以穩重膽小著名。可周平平知道有的領導就是喜歡這樣膽小的幹部,她突然感到自己好像處在一個命運的賭場,誰能贏誰就改變了人生的命運。一向勇敢的周平平有鋌而走險的魄力,她謝絕了老蔡的提醒。
    現在,周平平就坐在法庭旁聽席的第一排的正中間。“桃子事件”已經開庭兩次了,今天將宣判判決結果。當那個賣桃子的小販被反扣雙手帶上來時,周平平的右後方響起一片叫聲,那是小販的家屬們,這裡也許有他的母親,姐弟?……周平平突然想起怎麼忘了採訪一下犯人家屬?她的思路很快被法官的聲音打斷了。
    法官宣佈,賣桃子的小販將被處以死刑。
    周平平的右後方再次響起不服的叫喊聲。這時周平平看到了那個小販的眼睛。他不讓員警推他,拼命地將眼光投向周平平的右後方,投向他的母親和家人,周平平清楚地看到他的眼光裡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就是這一瞬間的絕望的眼光,讓周平平的心緊縮在了一起。
    中午,周平平被法官和書記員們留下來一起吃飯。與鎮裡這麼著名的記者共進午餐法官們真的很興奮。那位宣佈判決結果的法官可能是喝多了,他紅著臉小聲對周平平說,其實今天可以判小販無期的。
    “為什麼”?
    “應該是過失殺人”。
    “為什麼判了死刑”?
    “社會影響太大,老百姓呼聲太高,判案不能不考慮社會因素。”
    一句話讓周平平心驚肉跳,腦子裡一片空白。她眼前突然閃過那個小販恐懼絕望的眼睛。
    晚上,疲憊的周平平沒有勝利後的亢奮和一直企盼的成就感。她騎上自行車去舅舅家。陰冷的月光投向她,激發了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英雄孤獨感”。舅舅開門後她劈頭就問是不是應該在法院處理完後再作報導而不應該搶先?她坦率了自己的不安。
    舅舅夾著煙頭,仍然是吞雲駕霧。他平靜地說,當然了,輿論走到了司法的前頭,容易造成幹撓司法的正常進行。可是現在的你顧不了這麼多了,在大家都稀了糊塗的現狀中,你可以抓住屬於你自己的機會,這是命運,比什麼都重要。
舅舅透過煙霧看著一臉迷茫的周平平,不在意地說,咳,不就是一個賣桃子的嘛,有什麼了不得,他就是殺人了嘛……
    當賣桃小販被槍斃的消息通過電視傳出後,全小鎮又沸騰了。群眾認為這是正義戰勝了邪惡,這是對自由主義市場經濟的挑戰,這是法制的進步,這是電視臺高舉真理的旗幟為人民的利益鞠躬盡瘁!
    周平平被這熱烈的氣氛包圍著,走路都覺得如英雄凱旋。不久,台裡宣佈了任命周平平為新聞部主任的決定,老蔡仍然是副主任。周平平長長地舒了口氣,忙著和同事們祝酒高歌去了。
    至於那個曾令她不安的恐懼絕望的眼睛,她也很快就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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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血戀  珂珂

    奧克蘭機場的候機室,我坐在了一位西人老太太身邊,她十分友善又客氣的和我打招呼,我才注意到她那頭銀白得連一絲雜色都沒有的頭髮,使我好想上手去摸的衝動,那身雖然款式已經有些過時但質量卻很講究的衣飾,顯得高貴又祥和。西人老太太同時也在上下打量我,我頓時想:下次出行一定要穿得整齊一些,這身衣服實在是太隨便了,可別讓這些以衣著辨人的西人們對中國人有負面的想法。
    我拿出眼鏡取出雜誌準備打發獨自渡過兩個小時無聊的等待時間,老人卻開口說了話:“噢,你也需要眼鏡才可以看得清楚嗎?"我笑著說:“歲月不饒人嘛,眼花了。"她卻笑道:“是要和我比較年紀嗎?"我忙連聲答道:“不敢,不是……"也不知為甚麼,從我的嘴中吐出了一連串的“Nooooooo……”,就這樣,與這位和祥的老人家打開了話匣子。
    她說:“你去倫敦嗎?"
   “不,香港是我得目的地。"我回答。
   她接著告訴我她是要去倫敦的,這飛機在香港會加油作短暫的停留。她說已經有近20年沒有搭過飛機了,這是她憧憬已久的一次旅行,心情有些激動也有些害怕。
       我問道:“為甚麼不讓你的孩子們陪你?"她說:“噢,女兒和大兒子已經遠去,兩個小的兒子都已經行走不便了。"我驚訝的望著她,她繼續說著:“孫子們也都各忙各的。這才使她等了幾年又幾年。"最後她堅持:“若再不去趟她的故鄉,恐怕永遠都沒有機會了",於是她決定了自己一個人來完成這次的旅行。
雖然我理解她的心情,卻也很好奇她深邃的藍色眼眸裡的決絕。她沉默了一會兒,我合上了要讀的雜誌,靜靜的陪著她坐著。
       大約因為我打算專注地做她的聆聽者,她憂鬱的目光漸漸黯淡起來:她和伊莉莎白女王同歲,並且也是同一個月出生的,她的爺爺是英國最早來紐西蘭的傳教士之一。他們的家鄉是英國的蘇格蘭,他們是在她爺爺安頓好才搬來的,其中她和她的哥哥又回去蘇格蘭一段時間去讀書。她自豪的說:“別人問我是哪裡人時,我永遠都會說──是英國人。"
    我想這也可能是英裔在紐西蘭的共同點吧,因我的鄰居也總說他們是英國人,只是Kiwi化了而已。
    我靜靜地想:這位老人家年輕時應該是一位金髮美女,一定有很多美麗的故事。
    老人停頓了一下,繼續講:在蘇格蘭讀書的日子真是一生難忘啊,蜿蜒的海岸線,崎嶇的山脈,洶湧的海浪,雄偉的城堡,綿綿冬雨不斷,天地一片灰色……在蘇格蘭的兄妹倆正是荳蔻年華,情竇初開,那時哥哥的一個同學,常常藉故來找他們兄妹。時值二戰快要結束,物質極為短缺,可那位仁兄則總是很有辦法找到他們所需要的東西幫他們解圍。他長得高大英俊,善解人意,幽默風趣。在家鄉蘇格蘭小鎮,到處都有著他們三個人形影不離的身影。漫長的冬天結束了,薊花在街上飄揚,他們約好一起參加一個舞會,他邀請她做他的舞伴,她欣然的答應了,卻高興得一夜也沒闔眼,在家翻箱倒櫃不停地換衣裙,要以最美麗的一面出現在他面前。舞會開始了,當他彬彬有禮地站在她的面前時,羞澀的她幾乎滿面通紅,儘量抑制著顫抖的手才能扮出很淑女的樣子。舞曲響起,當他的手攬住她的腰、握住她的手,那一刻,好像在向全世界宣告她將屬於他,激動的心卻砰砰直跳,矜持的世界開始崩塌,優雅也在深情的愛戀中淪陷。浪漫春天裡,在心愛的人的懷抱,踏著悠揚的舞曲中漫舞,那是全世界最最幸福的事。
      舞會過後沒多久,她的哥哥要去當兵,哥哥的朋友也去了當兵。她留在蘇格蘭等他們回來,卻等來了哥哥在一次行動中犧牲的消息,哥哥的朋友也從此下落不明。悲傷欲絕的她發瘋似的尋找著他的消息,一年又一年過去了,始終渺無音訊。
     她感嘆的說:“好多年都沒有結婚,在等著那個人的消息。"
     望著她憂傷的臉,非常感念她那刻骨銘心的愛戀。
     老人神情有些落寞:好些年過去了,他仍然沒有消息,那時在戰爭中消失的人太多了,她也漸漸不得不逼自己相信可能他已經不在世上的事實,父母堅持要她回紐西蘭,她也沒有理由再孤身一人留在蘇格蘭了。
     回到了紐西蘭,她在奈爾遜市認識了一個非常好的威爾斯後裔,正準備結婚時,她收到了那位先生的來信,希望她前往一次蘇格蘭,她毫不猶豫就買了機票,不管她的未婚夫怎樣勸說,她堅持要去會面。
       在酒店的餐廳,她見到了那個她朝思暮想的人時,他顯然也在戰爭中受了傷,行動不是很方便,一個男人在旁陪著他。“十分抱歉,這麼久沒和你聯繫,是因為怕傷到你,怕你的誤會更深。"他指了指旁邊的那個人介紹說:“這是David,我的伴侶。"“當初,我是和你哥哥情投意合的,只是因為害怕世人的眼光,才三人一起出去,沒想到你卻一頭紮了下去,所以我們不得不離開你去當兵。"“戰爭中你哥哥離去了,我也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氣,太過悲傷的我,過著很頹廢的生活,所以那時的我即使收到你的來信,也沒有能力回覆你。"“是David的幫助才讓我重新站起來…… "“這麼些年來,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想當面和你講……
    一切得以真相大白,她聽不下去了,步履虛浮,踉踉蹌蹌地回到酒店房中哭得昏天昏地,這時她的未婚夫趕到了,他是來決鬥的,他不想就這樣失去了他心愛的女人,不過戰爭尚未打響,就得知這樣的結局。
    如今他們都是八十多歲的人了,她的先生早已離她先去,她也得知那個人已經病入膏肓,她決定再去一次蘇格蘭,看看那裡的山山水水,緬懷一下她那不一般的初戀。
       好一次不尋常的旅行,真有些羨慕她深邃的藍色眼眸裡的決絕,我自問到八十多歲時(可能也活不到),一定早已經沒有了那股激情。
    開始登機了,我向地勤人員要了個輪椅,請她坐上去,我推著這位老人家優先上了飛機,由於不坐在一起,我和空服員說:“請照顧她。"空服員卻問:“你們是一起的嗎?要不要換個位子坐在一起?
       我望向這位老人家,她說她可以照顧好自己,真是一位硬朗的老人。
    一路上我都在回憶她的故事,老一代的雋永的愛情沁人心扉,和新一代80、90後的“速食速食愛情"相比,讓人不勝唏噓。
    香港,萬裡晴空,飛機繼續飛往倫敦,老人也帶著她的憧憬飛向蘇格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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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 摸 臺 灣(系列一 ) 大衛王
 
    這次要去臺灣開會,終可以觸摸一下臺灣了。
    打小就被教育:臺灣是咱們的。
    咱們是誰?爲什麽說臺灣是咱們的?咱們的臺灣爲什麽不願意跟著咱們?
    這裏光“咱們”倆字就掰扯不清,主語變來倒去,即使今天大夥都一把鬍子,額頭上一堆皺紋了,也還是婆說公說的誰也說不服誰。
    同地頭的界石,老大說是他家的,老二說是他家的。雙方將地撂荒卻為個石頭爭得口沫橫飛,全不管老祖宗在墳墓裏頭唉聲嘆氣,恨不得出來敲它兩拐骨。
       有段不短的時間裏,雙方更打的雞飛狗跳,打爛了家中所有的盆盆罐罐,終畫地爲牢,跳腳指鼻隔著一條海溝朝對方噴唾沫星子。
    在咱眼裏,這世界上沒有比臺灣更複雜的歷史,也沒有比臺灣更複雜的現實,更沒有比臺灣有著説不清楚的未來。
    於是,臺灣成了許多國人腸肚裏的糾結疙瘩。
    開襠褲剛換上渾襠褲,手指頭尿泥沒幹,就張著沒門牙黑窟窿的嘴,指著教室黑板上張掛著的中國地圖右下角一枚黑乎乎的‘棗核’,跟老師和全班娃娃高喊:“我們一定要解放臺灣!”
    娃娃喊,大人喊,喊得脖筋老高,這一喊喊了幾十年。
    臺灣兀自不動。
    那時傻,別人說啥咱信啥。爲什麽要解放臺灣?因爲臺灣人民苦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啊!儘管咱自家餓得腿肚子轉筋,苦得大夥在黃連湯裏打滾兒。可一想到臺灣人民在水深火熱中熬煎,咱不救他們誰來救?!
    那就趕快把他們解放出來!
    解放當然是佔領和佔有!
    聽説那是個寶島,聽説那地方富饒,聽説那裏的菠蘿有籮筐那麽大。
    菠蘿沒吃過,老師大概也只是從地理書的文字中見過這勞什子。形容菠蘿時讚不絕口,只是講不清菠蘿形狀,便炸著倆手比劃著菠蘿籮筐大的個頭。看得出老師也饞這一口,吞嚥著口水繪聲繪色。娃娃抹一把鼻涕看老師嘴酸,口水滴落老長:怪不得臺灣長得恁像一枚紅棗核兒?
    咱想解放想佔領想佔有,可臺灣非但摸不得,劃拉不上手,還一躲咱老遠,咱心裏那個氣呀就老堵在心窩窩。
    這氣變成了恨,整不了臺灣人,自家窩裏和臺灣沾親帶故的倒黴蛋們插翅難逃!
    一時間凡被小米加步槍打跑到臺灣的人的親戚,凡和臺灣沾親帶故有任何關聯的人,凡收聽臺灣廣播的人,背地裏說臺灣好的人立馬就是敵人,就是敵對分子,就是敵我關係鬥爭關係。
    鬥爭是殘酷的,鬥爭的結果就是打的這些和臺灣粘連的倒黴蛋們滿地找牙。
        歷史是個隨機變幻的魔幻鏡,歷史也是個隨人打扮的妖女子。
    原以爲臺灣就這樣和咱雞犬可聞老死不相往來了,可時事變遷的讓人眼花繚亂,隨著毛蔣倆位巨頭轟然倒下,過去夾著尾巴逃到臺灣的人,半個世紀後又揚眉吐氣回來了!臺灣人搖身一變成了招商對象,成了人人羡慕的對象,成了富裕的象徵,那時咱才恍然大悟,臺灣人活得比咱自在多嘍!
    一時間誰家有個臺灣親戚便成了四鄰的親戚,蜂擁的瞻仰的羡慕的人多了去了!真真是“公侯禍來門籮雀,將相福至車馬熙”。大小是個單位,統戰部門不可或缺,逢年過節,送禮的送物的噓寒的問暖的,忙亂得好一派火熱景象。
    咱只管使勁兒朝臺灣拋媚眼兒。
    只是這景象咋看咋像一頭冒著熱氣的剃頭挑子。
    咱一熱多年,可到頭看來,變來變去最大的改變竟是咱自己。
    其實,這裡最應改變的是自己。沒有人鐵定說這地方就老是自己的,一百年、一千年也仍是歷史長河一瞬間,誰敢說一萬年前這地方自己就曾撒過一泡尿佔上了?
    只要這個地方有人群,有社會,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機制,站在咱普通老百姓的角度看,實際的差別,就是對普世價值的認可和對人性、人的基本權利尊重的差別上。
    其它,幹咱百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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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事     劉興
 
    最近,為釣魚臺諸島的歸屬問題,中國和日本幾乎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中國派魚致船到釣魚臺諸島巡視,日本出動軍艦飛機威脅。不久前,日本乾脆把他們的名字也改了,真正把自己裝辦成它們的父母了。
     釣魚臺諸島,自古就是中國的領土,這是鐵定的事實。日本憑什麼這樣無賴呢?我這裡有個資料,也算是中國擁有釣魚臺諸島主權的鐵證吧!
    清光緒19年(1892)10月慈禧太后有一道《詔書》:“皇太后慈諭,太長寺正卿盛宣懷所進藥丸甚有效驗。舉奏原藥材料采自臺灣外海釣魚臺小島。靈藥產於海上,功效殊乎中土。知悉該卿家世設藥局,施診給藥,救濟貧病,殊甚嘉許。即將該釣魚臺,黃尾嶼,赤嶼三小島賞給盛宣懷為產業,供采藥之用。”
    釣魚臺盛產“海芙蓉”即名貴中藥材“石蓯蓉”,盛宣懷家的藥局特製的治風濕病有特效的藥丸中,“石蓯蓉”是最重要的一味藥。“石蓯蓉”水煮劑治高血壓,浸酒治風濕也有特效。
    光緒19年,清朝已很熒弱,但此時盛家和以前一樣,常自由來往於釣魚臺采藥,就和到國內任何地方一樣方便。可見這些小島亙古就是中國的領土。當時日本已很強大,直到兩年以後通過“甲午戰爭”,終於用不平等條約占去了臺灣和諸島。
    100多年過去了,日本已敗於2戰。臺灣已時間歸還中國,臺灣外海諸島也應一併歸還。但到近幾十年,剛剛翻了身的日本卻說釣魚臺諸島是他們的領土,豈非咄咄怪事?
    上邊關於慈禧太后施賞釣魚臺諸島給盛宣懷家這件事是盛宣懷的孫女盛佩玉在她的著作中提到的。盛佩玉丈夫就是大名鼎鼎的邵美洵。邵是上世紀30年代上海有名的文化人,編輯,出版家。有文化界“孟嘗君”之稱。出版《論語》半月刊,《新月》月刊。邵留學英國“劍橋”和法國巴黎大學。翻譯過雪萊和泰戈爾的長詩和馬克·吐溫的小說。是“唯美派”的信徒。他的出版事業給中國人提供了一個瞭望世界文藝思潮的視窗。他與徐志摩,鬱達夫,沈從文等大文人過從甚密;與徐悲鴻,常玉,劉海粟,葉淺予,張正宇等著名畫家稱兄道弟。他的家就是上海當時的“文化沙龍”。左派文人夏衍也是他的座上常客。但不知為什麼魯迅對他不“感冒”,他說“邵美洵開書店做文學資本”。就魯迅這一句話讓邵美洵49年後倒了大黴,白白的被關了3年。沒找出任何問題。出獄後靠賣舊物生活。“文革”中又受折磨,加之貧病,未熬出“文革”,62歲故去。一個隊國家,民族很有貢獻的知識份子就因魯迅的一句話而不能善終。實在令人遺憾。這算是題外話吧。
 2012.4.11。於奧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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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有忘記你們 (二)   薇薇
 
    二戰結束後,“戰爭罪行辦公室”設在臨近茅索森集中營的小城林茨,西蒙·維森索租住在辦公室對面的一間公寓,從他房間的窗戶可以看到希特勒父母的住宅,這讓他無法忍受,他搬到了城市另一邊。1945年底,西蒙與妻子團聚,西蒙的妻子是其高中同學,金髮碧眼,長得一點兒也不像猶太人,1942年通過地下組織從集中營逃出,利用假身份在華沙隱匿下來,躲過了大屠殺,而西蒙夫妻二人的89名親屬全部喪生,轉年他們的女兒出世了。
    頭兩年的工作非常順利,紐倫堡審判把一些罪大惡極的二戰罪犯繩之以法。1947年冷戰開始,共產運動如火如荼,為了全力對付蘇聯這個頭號勁敵,美國撤銷了“戰爭罪行辦公室”,西蒙自己開設了猶太檔案中心,與30名志願者一起工作,西蒙把畢生的精力獻給了這一事業。
    此後經年,西蒙·維森索奔波於歐洲的各個集中營,訪問眾多猶太受害人,記錄倖存者的證詞,説明他們尋找失散的親屬,建立大屠殺罪魁禍首的檔案,追尋黨衛軍首領匿藏的蹤跡,聯繫警局、國際法庭,向各國政府施壓。西蒙的工作並不容易,也不為部分民眾理解,二戰期間,數以百萬計的德國人和奧地利人成為希特勒的狂熱支持者,直接或者間接地參與了對猶太人的殘殺和迫害,這一大批民眾是審判納粹頭目的阻力,誰也不願意在別人的罪行面前照出自己的鄙汙。
    納粹德國對猶太人的種族滅絕不是戰場上敵對雙方槍林彈雨的相互廝殺,而是對6百萬手無寸鐵無辜者的肆意殺戮,是人類歷史上人性泯滅的登峰造極,是最恐怖的生命浩劫,是最悲涼的人間惡夢。但對於德奧的廣大民眾來講,沒有多少人願意反思和內省,觸及靈魂與拷問心靈都將是一個痛苦的過程,像一面鏡子能照出自我的扭曲和醜陋,像無形的鉛塊壓在心頭,像在沒有光亮的黑夜行走,在沒有波瀾的死水中游泳,在密不透風的高牆中呼吸,那滋味沒有人願意領受。
    最好的方法就是欺人,更多的是自欺,為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藉口,一切歸罪於世界的過錯,時代的過錯,環境的過錯,自己沒有太多的責任。好像時代的腥風血雨不是大眾選擇的結局,好像歷史的罪孽不是眾罪凝成。最輕鬆的選擇是遺忘,全然忘卻自己曾助紂為虐,是雙手沾滿鮮血的幫兇,內心也有一個邪惡的魔鬼,曾露出殘忍的野性。是的,人心之徑是幽深的迷宮,沒有人願意涉足,人性之惡果如此毒辣,沒有人願意咀嚼它的殘暴和血腥。
    曾遭紐倫堡審判的納粹頭目本來被判刑十幾年、二十多年監禁,有些在50年代初就被釋放了。沒有人再對緝拿審判納粹餘孽感興趣,西蒙的猶太檔案中心無法維持,自願者紛紛離去,援助捐獻資金逐漸斷絕,西蒙·維森索1954年不得不關閉檔案中心,把所有檔都寄到以色列,只留下了阿道夫·艾克曼的檔案,西蒙轉行做教師和自由撰稿人維持家計。
    追捕阿道夫·艾克曼是西蒙生命中精彩的一幕。阿道夫·艾克曼是1942年起對猶太人施行“最終方案”的總設計師,被稱為“死刑執行者”,是屠殺猶太人的最大魁首。1942年8月,西蒙·維森索的母親被押送上開往波蘭Belzec死亡營的列車,西蒙希望母親在路途中就已經死掉,那樣就不用再走向毒氣室,14個月內160萬猶太人死於Belzec死亡營和其他兩個附屬死亡營。是的,希望自己的親人早點死亡,再不用受那非人的折磨,奧地利的大作家猶太人斯蒂芬·茨威格也是如此,1938年3月希特勒攻入奧地利,幾個月後茨威格84歲母親在維也納去世,這個消息對於已流亡倫敦的茨威格來說是何等欣慰。
    早在1945年西蒙·維森索就開始尋找阿道夫·艾克曼,曾派遣一英俊青年到艾克曼妻子和三個孩子所居住的奧地利風景如畫的湖區接近他們,1953年偶然得到艾克曼居住在阿根廷的線索,到1960年西蒙派兩名出色的攝影師潛入艾克曼父親的葬禮拍到疑似艾克曼的照片,其後艾克曼被以色列特工在阿根廷捕獲,1961年接受審判,1962年被處死。
    納粹阿道夫·艾克曼從不願親臨屠殺現場,他無法忍受被害人的慘叫,他不能目睹死亡者的慘像,這類心智型的惡魔從來都是這幅德行,他們的殘忍緣於內心的冷血,他們的狠毒來自於意志的殘暴。正如那打著宗教改革的旗號,在日內瓦建立精神和思想集中營的加爾文,他熱衷火刑、絞刑、車裂,他喜歡施行無休無止的迫害和摧殘,但他可從不去行刑現場,他那敏感的神經受不了那份刺激,他那潔淨的雙手可不能粘上血污。那挑動千萬民眾文攻武鬥者可能害怕短兵相接、刺刀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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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重慶馬英九”之折戟  宋林玫

    中央電視臺第一次公佈了中共中央對薄熙來先生的“雙停”處理決定。同時報導的是一位英國籍商人尼爾•伍德(Neil Heywood)在重慶的死亡被認為是“他殺”,而薄熙來美麗而精明能幹的律師夫人薄谷開來被認為與此毒殺案有關。
       其實三月份中國“兩會”期間,已宣佈薄熙來不再兼職重慶市委書記,常委……。溫家寶先生在每年一度的記者招待會上言明重慶市委“要好好反思”,薄也認可要這樣做。當時看得出來薄在“重慶組”的討論會上的表態,其聲調很高而表情尷尬又強撐笑容的樣子。此時人們已預測英俊瀟灑,多少有點“領袖氣質”、被譽為“重慶馬英九”的薄才子,似乎仕途到此為止了。按中共瓣事的習慣,人們也估計好戲會陸續有來。果不其然,對薄更不利的情況在不斷發酵,網上盛傳薄先生以钜資女色收買文化人為他“唱紅打黑”助威,其中包括臭名昭著的孔慶東。他老婆則涉嫌與薄家勤務張曉軍謀害他兒子的英國籍“保姆”,他那寶貝兒子在外生活糜爛,揮金如土,……。薄先生則說這些都是“一派胡言!”
    對老薄筆者一貫的觀點是,這個人確有才幹,曾經在國際上形象又好。在中共現有高幹中,單個相比似乎少有過其右者。要讓他去幹“改革”也許他的魄力會比誰都大,招數比誰都多。過去的表現說明,他是有“雄心”之輩啊!或許在他看來歷數常委中有WHICH ONE比得上他那“兩下子”呢!事實上支持老薄的中共各級黨員、解放軍軍官、日夜思念毛澤東時期的人不在少數。可是上一屆政治局常委沒有他,又當不上副總理,他意識到最高層似乎“唔摻喹玩”,他最大也就做到政治局委員了。這與他的願望“老去啦”!他當然有意見嘛!最後還“發配”到遠離北京的重慶,憋了一肚子氣。他又沒有足夠力量挽回局面,這樣他就給你來一個花樣翻新,向左翻幾個“後空翻”顯示一下自己並非“池中之物”。可是他沒估計到,勁使大了,這一下可翻到臺下了。
    其實到老薄的官位貪腐、驕傲、妻兒仗勢、甚至命案,只要大是大非服從中央與中央步調一致,應該都可以儘量將就的問題。筆者以為老薄之折戟全在於他“無厘頭”搞了個“唱紅打黑”,是耶非耶?筆者願與讀者朋友共同探討。
    大陸人民文革期間與現在的北韓相似,經歷過改革開放以前生活的也都會唱幾首當年文革的那些歌。他們那時學的就是這些!難道他們會米高傑克遜的歌舞?所以在感情來了要抒發時,沒別的還是唱這些。他們其實對歌詞不一定那麼理會,是要那個調,也許夾雜一些奇怪的回憶。有幾個是真的喜歡那個什麼“火紅年代”的呢。所以筆者以為許多新、老歌迷,自己或三五成群的朋友唱唱,回憶懷舊一下,完全可以理解也無可厚非。
    但由中共高幹出面,有計畫有組織利用政府資源,以文革搞運動方式,開展“唱紅”。就令人想起改革開放前什麼“反右運動、四清運動,一打三反運動,直到批林批孔運動……的等等做法。這樣性質就不同了,畢竟中共在自己的全會上有過決議,定性過文革是“浩劫”。這是過去飽受文革之苦的老一輩中共革命家以嚴肅、沉疼態度總結的歷史定論。現在時過境遷你在自己管轄的地區居然對文革中的事物不以批判眼光反省,防止以後再發生。反而視為“火紅年代”加以懷念,大肆組織許多其實不明當年就裏的群眾,用快樂的歌聲去回憶歌頌,並意圖推廣全國。雖然辯解說“什麼歌”都唱,但文革時期的東西還是主軸。因為這種政治性行為並非“令出中央”,引起的最大問題是:群眾、領導中傾向左或右觀念的人,他們之間激烈的爭論因此應聲而起,折騰隨時而來。對胡溫已屆執政尾聲力求平穩度過,對習近平先生希望接班、於默默漸進中牢固坐穩顯然存在風險。筆者沒有那種認為有人想“復辟文革”的高度認識,因為已經沒有毛澤東那樣絕對權威的人。但這起碼是撇開中央另搞一套的做法,是一種對鄧小平時期中央對嚴肅疼苦經驗總結的不尊重。長此下去是一個存在巨大“折騰”風險的事。對中共,對中國是沒什麼好處的,對歷史也是不負責任的。
        再說“打黑”,從老薄及其妻、兒被曝出的情況看,可能他們比誰都“黑”!“自己滿屁股鮮血還說別人生痔瘡”,這種情況大陸官場素來屢見不鮮。但老薄的“唱紅打黑”顯然是以此標新立異之法,強索中央對他行動的認可,向中央叫板,企圖讓世人感到中央還不如他老薄。總之薄熙來自上屆沒進常委就在負氣之下,借用文革之“橋段”,有威逼現今中央之嫌。進一步用心是圖謀上位今後“第五代”核心。薄先生走他的仕途是氣急敗壞下亂了方寸啦,還想建立他的“道德制高點”,有點聰明過度了,能不得如此下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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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析“薄某人”折戟      傅金枝
 
    看到宋林枚先生《析“重慶馬英九”之折戟》的文章,我那愛瞎摻和,愛瞎議論的毛病又犯啦,禁不住還得囉嗦幾句,湊湊熱鬧。
    對別人的文章,有的地方認同,有的地方有不同的見解,這是很正常的事。通常處理這類事的原則是“求同存異”。可我覺得,很熟悉的朋友,就用不著來那一套啦。還是把“同”的那一部分擱到旁邊涼起來,專門找出“異”的地方,甚至“雞蛋裏邊挑骨頭”,拿出來說道說道,這樣才熱鬧。這樣碰撞碰撞,產生點思想的火花,才會有思想和認識上的進步。
    首先,我對把薄某人稱為“重慶馬英九”,心眼裏就有老大的不舒服。也因此筆者的這篇文章的題目改為《也析薄某人折戟》。記得“重慶馬英九”的這一稱謂,起源於臺灣的某一政要訪問大陸時說的一句話。當時這位政要初見薄某人亭亭玉立,一表人才,竟脫口而出說他很像是臺灣的馬英九,此後這位薄某人就很舒服地領受了,以“重慶馬英九”自居起來。
    可我認為這是對馬英九先生的一種褻瀆。一個是真君子,一個是真小人,無論如何不能摻和到一起去。馬英九和薄某人,都是細高個,面目也都清秀。但是看馬英九,面目溫和、親切、慈祥;而由一肚子邪惡的思想武裝起來的薄某人,卻是目露凶光,奸詐、兇殘。再看二人的行為,馬英九是低調、親民、為政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而薄某人卻是囂張、跋扈、目中無人、行為乖張。
    再看馬英九和薄某人的家人,俗話說“不是一家人,進不了一個門”,“有其夫必有其妻”,“有其父必有其子”。馬英九的夫人周美青短髮、素顏、牛仔褲,一身平民打扮。在家是一個賢妻良母,而在外則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職工,要兢兢業業地給老闆打工,掙的是有數的錢。馬英九的兩個女兒馬唯中、馬元中也是樸素、低調,與普通人家的子女沒什麼區別。
    再看薄某人的家族:其父薄一波就不是個東西,因為是61個叛徒集團的首要分子,當年被老毛整的死去活來。在此要插上一句,在薄一波倒楣的時候,薄一波的妻子被整死,而作為兒子的薄熙來還要與他的老爹劃清界限,竟然踹斷了他老爹的三根肋骨,你說這小子還有點人性沒有?後經胡耀邦衝破重重阻力給薄一波平反,不想這個老傢夥一翻過身來,立刻對他的恩人反咬一口,最終迫使胡耀邦下臺,也大大地延誤了中國改革開放的進程。薄某人的妻子谷開來行事招搖,一身珠光寶氣,並且心狠手辣,英國人海伍德便是死于該女人之手。谷開來還依仗著薄熙來的權勢地位,大肆聚斂財富,據說有數十億之多。而其子瓜瓜更是一付衙內作派,小小年紀,便花天酒地,出入社交場所,左攬佳人,右抱美女,讓人家外國人看著中國高官的子女怎麼是這個德行?把中國人面子都丟到英國、美國去了!
    宋先生說薄某人能力強,我看這也未必。只是此人野心大、意志強、辦事狠、手段絕而已。就說“唱紅”這一爛招,當年文革“唱紅”唱得人都沒人味了,唱得社會道德淪喪,夫妻反目,父子絕交,連他薄熙來也要踹折他老子的幾根肋骨。“唱紅”,走文革的老路已引起了有良知的人的普遍反感,他還一意孤行。如果他不“唱紅”,只是打黑,反貪,那他今天一定會受到人民普遍的擁戴,那麼他今天,不光是常委,連總書記的夢恐怕也可以作一作了。
    至於“唱紅”的這場鬧劇,積極參與的人也還是不少,必須對具體的人做具體的分析:
    其中的一些人只是喜歡舊時的那些歌曲的旋律。筆者的老妻便是這類人。她在社區活動中負責音響,他播放的歌曲百分之百的是當年的紅歌。什麼“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員是向陽花”,什麼“毛主席的書我最愛讀,千遍萬遍下工夫”等等,至於這些歌詞,其實並沒有人在意。
    在帶著一定的感情唱紅歌的人士中,絕大多數的人是處於最底層的普通老百姓。改革開放幾十年,國民經濟上去了,可他們的境遇變化並不大,並且經常受到官、富階層的欺壓,他們心中有恨,肚子裏有氣。於是他們懷念雖然貧困,但是還算平等的時代,他們還夢想出現一個強人,把貪官汙吏全部打倒。這是唱紅隊伍中的第二種人。
    這種人是因為不滿現實才去“唱紅”。我以為他們的對現實不滿有著充分的正當性。他們是社會上最基本、最善良、最值得社會關注,最值得同情的的人。一個國家的制度優越不優越,最終是要看這部分人生活得愉快不愉快,心中有沒有意見。不管這個制度是自家固有的,還是從國外引進的;是紅色的,還是白色的,藍色的,只要最底層的廣大百姓高興,就是好制度!
    “唱紅”隊伍中的第三種人是孔慶東這一號人,他們拿了重慶方面的錢,於是為人家造勢、起哄、抬轎子,編造“重慶經驗”,推廣“重慶模式”。這些人還夢想薄某人一旦登上大位,能成為像張春橋那樣的狗頭軍師,像姚文元那樣的文痞。不過這些人太天真,竟然不知道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這樣的道理。他們更忘記了文革中王力、關鋒、戚本禹這些人的下場!
    “唱紅”隊伍中的第四類人其實僅有一個人,這就是薄熙來本人。他既是這場鬧劇的發動者,如果唱紅成功得到天下,他也會是唯一的受惠者。不過可以肯定,一旦他擁有了天下,他一定會大樹特樹他自己的絕對權威,立刻將毛某人從神壇上請下來,他自己坐上去!
    不管怎麼說,薄某人的折戟是件大好事,好就好在不僅清除了一個野心家,更為重要的是,粉碎了中國倒退到文革黑暗時代的圖謀。中國唯一的出路是沿著鄧小平開創的改革的路繼續向前進。眼前亟待解決的迫切問題是腐敗和兩極分化的問題,而解決的方法只能是啟動政治體制改革,走民主與法制的道路。而這一切,必須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之下,積極地,但又必須是逐漸地、有條不紊地、和平而平穩地進行。相信中國共產黨會不孚眾望,堅定地走上繼續並且深入改革的路!
 
2012年4月12日於奧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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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飛的畫——悼念摯友陳樂予          穆迅
 
    陳樂予,一個“陌生”的名字。一個近幾年被病魔慢慢蝕掉的名字。如果我們還有記憶的話,直到本世紀初,在奧克蘭華人畫壇上你還能看見一個瘦弱、銀髮飄逸的身影活躍在畫展開幕式或畫友的集會中。他就是來自臺灣的著名畫家——陳樂予。
    在那個晴朗的星期二早晨,他平靜地離我們而去。我望著他的安祥面孔,陰冷晨光正從臉頰上漸漸收去,繼而泛起微微的胭紅。哦,原來醫院窗外朝陽正噴薄而出。我走近窗臺,激揚、燦爛的陽光將它所觸到的一切景物正塗染得金光一片,在湛藍如洗的天空陪襯下,爆發著生命的活力。這多像他的畫啊!他留給世界的正是這樣的早晨!
      陳太太靠近病床,含淚撫摸著他的面頰。陳先生閉著眼睛,嘴唇微翹,似乎在享受著親人的愛撫……
    一張永遠定格的臉。
    往日生動的嬉笑怒駡,只有留在我們的記憶中,懷念時翻開來重溫。
    在畫室,陳先生微眯著著眼睛,下巴輕輕上揚,似乎陶醉那剛才的得意之筆,沉思片刻,兩眼睜開直射畫面,飽蘸油色的畫筆果斷地在畫布上一抹,飛奔的筆觸帶著豔麗張揚開,像海浪擊打著礁石,連聲音都能“看”得出來。
    他在畫什麼?一下子還不好確定,是港灣吧?在那粗狂的色塊裡隱約顯現出海灣、港口、天空、飛雲。不知是你的想像,還是他真的要表現,景色全在激蕩飛揚的粗筆觸、大色塊中忽隱忽現,似有似無。也許這就是他的感覺,他的認知。脫開了“形”的約束,他好像更自由了。直截了當的色彩、無規矩的塊面令他隨心所欲。無形意境高。
    他的畫,懂或不懂,你都會被他的開放,無拘束的激情所感染,情不自禁地與他一起在畫中飛翔。
    他的畫像火像浪,燃燒著你的視覺,擊打著你的心扉。
    你真不能想像在他那瘦小乾癟的身軀裡卻蘊藏著陽光一樣的炙熱情懷和泉湧般的創意思情。
    他平靜地躺在病床上,宛如熟睡。醫院的護士們一個個來到床前,臉上帶著淚水與微笑擁抱陳太太,表示她們對逝者的同情和對家人面對將來的鼓勵。是啊,她們與他並不相識,而且膚色不一樣,語言不一樣,經歷不一樣,但她們與他卻有一樣是相同的,那就是都有一顆愛心,一顆人性相通的心。
    我與陳先生也是陌路相識。上世紀九十年代中,上大學的女兒和臺灣同學忽然闖入我的小店,興奮地嚷嚷:有人想見你。說著一個灰發披肩的金絲眼鏡“學者”從他們身後閃現。
    “我叫陳樂予。”他自我介紹,兩眼炯炯有神地直視我。
    “他是學長的爸爸。”女兒指著臺灣同學,忙不迭地介紹:“聽說爸也是畫畫的,就一定要見你。”
    “你是老前輩啦!”陳先生接著說,眼睛漏出些微狡黠的目光。
    我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應。因為看樣子,起碼我們倆年齡相仿。
    “穆迅,迅嘛,比我跑得快。”他笑著解釋。
    哦,我恍然大悟,陳先生原來是個樂天派。話不出三句詼諧便隨口而來。
    幾次交往後,他愈發放縱,常常冷笑話一個緊逼一個,叫你接應不暇。陳太太只好在一旁解圍:“他說話我要緊看住,否則口無遮攔,闖禍喲。”
    “怎麼可能,怪不得學生那麼多。學了畫還能聽相聲,太便宜了。”我也鸚鵡學舌。
    病房空了,只剩下我和陳先生,家人在走廊上正和醫生商量著後事。病房不大,是個單間。也許是陳先生剛過世,一切救療器材都還沒撤去,靠床頭的牆上各種儀錶、指示燈琳琅滿目,全都黑著,沒有一絲生氣。它們現在已經是過去時了,可以前陳先生的希望卻靠它們在維持。
    盯著這面牆,還有另一面牆似曾相識?對了,那是陳先生的畫室,占了車庫的大半,也是藍灰的牆面,也是那樣的琳琅滿目。大大小小的畫作吊掛牆面,畫室的一角用書架隔開,僅放一張桌子一個凳子,圍成小小的空間。裡面充斥著大量的書籍、畫冊、紙張、畫布框、斑駁的一盒盒摞起來的錫管顏料、長短不一粗細不整或禿或散的畫筆,滿身塗料的畫架,積木似地堆置在一起。一部被這些“雜物”掩埋在不知何處的收音機,永遠唱著歌。粗看畫室雜亂紛陳,細看卻還算有章有序。陳先生就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畫出色彩絢麗、激情奔放的大作來。
    陳先生是個顏色工程師,畫裡的色彩由他設計,畫外的生活他也喜歡塗塗抹抹。大門口幾節竹竿黃兮兮的他不中意,順手便刷了個通身翠綠,再排列得參差錯落,像國畫竹林似的“掛”在那裡迎接賓客。花園裡的一棵小樹死了,通常是鋸倒了事。陳先生沒有這樣做。他圍著樹轉了一圈,拍拍腦袋,有了主意。先把樹冠鋸掉,留下幾枝粗幹,再塗滿紅青黃綠的顏色。嘿!花園裡有了它,還用種花嗎?
    生活裡有色彩,畫裡有色彩,為人處事也有色彩,這就是陳樂予,一個有聲有色,有活力的陳樂予。
    可現在他已乘著金色的朝陽,離我們而去。
    醫生和陳先生的親屬們又回到了病房。似乎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決定,因為所有人的臉上表情都帶著嚴肅。
    “通常在這個時候,我們會請求一件事。”女醫師望著所有人說:“當然完全是自願。有人需要移植眼角膜。如果你們願意捐贈的話,我們將非常高興。”
    陳太太和兒子們相互對視著。
    “事前我們並沒有得知你們或逝者的決定。”女醫師繼續說:“所以現在和你們商量。”
    親屬們仍然對視著。一會兒,大兒子打破了沉默:“那就捐贈吧。”
    沒有人反對。
    “非常感謝!”女醫師如釋重負:“我知道亞洲人習慣保全完屍。你們是我所遇到的第一位亞洲捐獻人!”
    “爸爸的眼睛留在世上,說明他還活著,他還能繼續觀賞這五彩世界。”大兒子補充道。
    我下意識地將視線移向窗外,對面就是高爾夫球場,青草茸茸,綠樹連蔭,浪湧般的坡地,將蔥翠色推向天際。遠天蔚藍,白雲如絮,橘色的飛機拖著長長的彩帶,在空中慢慢滑翔。多美麗的世界啊,如果讓陳先生來畫,他將怎樣編織這絢麗的色彩呢?他的色彩會飛嗎?他的色彩會唱嗎?他的色彩像太陽,像金秋,像春花,像晶冰,像鼙鼓?也許什麼都不像,就像他,像他的心,像他那顆熱愛生活的火熱心!
    陳先生走了,朝著五彩斑斕的時空走去,忽然他回過頭,沖著我們,會心地一笑。
 2012/4/5 於奧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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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人”與“泰德熊”   安妮
 
    臥室的落地窗上一直攀爬著一個“蜘蛛人”。這個玩偶跟隨了丈夫多少歲月我不知道,從我認識丈夫的第一天就看見他淘氣地攀爬在臥室的玻璃上。
    “蜘蛛人”爬窗戶,合情合理,既為窗戶添了幾分生氣,又為生活添了幾分情趣。因此無論我們搬到哪裡,安頓下來後丈夫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一個風景最佳處安頓他,讓“蜘蛛人”攀爬著看風景。他似乎成了我們的家庭成員,我也習慣了一年四季有“蜘蛛人”攀爬的窗戶。
    “蜘蛛人”雖然不食人間煙火,但歲月依然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無情的痕跡。不但衣衫退去了光鮮的色彩,由於長期一面曝光,身前為陽,身後為陰,成了色彩上的陰陽人。可他不介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只是堅守著自己的職責,日復一日地攀爬在玻璃上。直到前幾天丈夫在做衛生時無意地碰觸到了他,“蜘蛛人”倒地後無論丈夫怎麼努力,他一鬆手,蜘蛛“人”總是應身掉地,沒有能力攀住玻璃了。目睹此景,我告訴丈夫是“蜘蛛人”的塑膠吸盤老化的緣故。丈夫仔細地查看一番後,不再讓他做攀爬的努力,將他安坐在了窗旁的DVD機上。失去功能的“蜘蛛人”沒有在DVD機上坐上幾日,今天早晨我一抬眼,看見了他又重返窗戶了。只是此時的“蜘蛛人”不是自己用手輕盈地攀爬在窗戶上,而是被一根細帶從胸前繞過後,艱難地吊在了窗上,不用問我都知道,那是丈夫的傑作。看著被難受地吊掛著的“蜘蛛人”,想到丈夫心裡的不忍,我感到是五味雜陳的惆悵。
    丈夫就是這麼個念舊的人,我家裡除了這個“蜘蛛人”外還有幾個其他的家庭成員。關係最緊密的是這位“特德熊”。“特德熊”也是個舊玩偶,丈夫卻不在意他的舊。這位“特德熊”不但日日與我們同床共寢,前年我們外出乘游輪旅遊時,在丈夫的堅持下也帶他登上了游輪,成了這條容納了2000名乘客游輪上唯一的特德熊。旅途中“特德熊”一直坐在窗戶上看盡南太平洋的綺麗風光,為我們清潔房間的服務員不忍看他的寂寞,用毛巾疊了一隻狗,坐在窗戶上陪伴他呢。
        爸爸媽媽我好乖!
        別看“特德”此時老老實實地“熊”在床上,他也有很不老實的時候。我獨自外出時只要丈夫在家,回來後總能看到“特德”穿著我的睡裙或睡衣,一本正經地躺在床上。那副滿足、乖巧的樣子,讓我在好氣、好笑的同時又生幾分的愛意和憐憫來。每當這時丈夫都要出面來“斥責”他。丈夫說:“特德,你是不可以穿媽媽的睡裙的,記住了嗎?”始作俑者如是說,我還能說什麼呢?
         “特德熊”不但與我們共寢、與我們遊戲、陪我們旅遊,他還是丈夫傾訴的物件。每當我們之間有什麼事情發生,丈夫總要嘮嘮叨叨地對“特德熊”述說(當然是事後)。所以“特德熊”是我們家庭事件第一目擊者和傾聽的物件。今後有什麼事,員警登門時只要問他便知一切實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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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體與軟件    珂珂
 

        本想搭國泰或港龍的班機去北京,但陰錯陽差的就買了張南航的機票,在辦理登記證時才知道這次搭的居然是A380,讓我好一陣興奮,A380---可是當今世界上最大的飛機,只是在雜誌或電視上見過,當然尚未乘搭過了,這個小小的意外,讓我驚喜不已。
        懷著興奮的心情,從待機大堂的窗口望向這架“巨無霸",炙烈的陽光下,很是威風,在一眾飛機間可真是有些“鶴立雞群"呢。
        常年搭乘飛機外遊的我,最希望機艙裡的座位能寬敞舒適一些。心中不自暗想:A380如此宏偉,裡面的座位一定很寬敞舒適吧?
        終於登機了,剛進入機艙就被座椅絆住了我的手提箱的一角,仔細一打量,原來走廊的位置不比747大,好像比767要窄一些(我不知道具體的尺寸,只是我從感覺上來說),有些小小的失望。   
        可載500多乘客的大飛機也不過如此,座位還是和別的型號飛機一樣。大約是因為上下兩層的緣故,空間似乎比我們想像的要小。不過總的來講,飛機又大又新,我還是為能有機會乘坐到A380而高興。
        我的座位在過道邊,坐下沒多久,來了兩位滿嘴酒氣的胖男人,要坐在我裡面的座位。我禮貌的起身讓他們進去,他們毫不客氣扭著肥胖的身軀擠了進去,既不打招呼也沒有致謝的意思,很顯然----這兩位一定是在國內霸道慣了的大爺,我不由得也板起了臉裝冷酷,表達我的一絲不滿。
        飛機尚未起飛,我的鄰座們就將座椅調後,把小窗板放下,然後即刻鼾聲大作,張了個大嘴,撇著腿,坐姿實在不敢恭維,哪有甚麼儀態之言,要不是椅子中間有間隔,我想我早已被擠下了椅子。
        一霎那,因為兩個不雅的鄰居,搭乘A380的興奮消失殆盡,所以說無論出行還是居住,好的鄰居真的很重要。看了看隔壁這兩位大爺,心想這次旅行的愉快怕是要泡湯了。
       果然,起飛前空服員檢查起飛準備時,發現怎樣也叫不醒那兩位先生,於是我只好起身,配合空服員合力將他們兩個人的椅子扳直,將小窗板打開。但空服員剛轉身離開,他們即刻起身扳倒了座椅,依然故我的呼呼大睡。“原來他們並沒有完全睡著?是故意的裝睡!"我心中十分反感,告誡自己:忍耐、忍耐,真的好希望我若是孫悟空就好了,變成了個小蚊子,然後鑽到他們肚子裡打鬧一番,給他們上一堂實實在在的儀態課。
       起飛了,和其他的飛機的感覺沒有甚麼不同,也許我的座位在飛機的中央的第一層,所以當飛機起飛時的覺得噪音十分的大,顛簸得也很不舒服,飛機硬生生的被拉升著,向萬哩長空衝去,很快躋身在白雲之上了。
       我趁機出去走了走,來到樓上,噢,100多個座位有一多半是空的,我找了個靠窗椅子坐了下來,由於乘客稀少,一排排舷窗讓機艙內享受更多的自然光,柔和而舒適。據說A380還使用了更高效的空氣過濾設備,機艙內的空氣,每三分鐘就可以更換一次。A380典型經濟艙座位佈置為上層「2+4+2」形式,下層為「3+4+3」形式,展現了A380夢幻飛機的獨特魅力。        靜靜欣賞著的我想:能坐一次,也是好的,不管什麼座位啦。那地勤員一定是先派樓下的座位,所以下次辦登機證時就有經驗要樓上的座位了。
       其實只是不要遇上個討厭的鄰居……,但這似乎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行李和手袋都依然在樓下的座位上,所以我不得不走回樓下了。派餐了,鄰座的男士除了要啤酒還是啤酒,整個旅程我都是被那難聞的酒味薰著。由於飛機餐都是比較難消化的肉,我不能多吃,於是我向那個板著臉的空服員要兩個小圓麵包,但是得到的答覆卻是:“每人只準備了一個小麵包,沒有多餘的。"難道我沒有乘搭過其他的航空公司嗎?人家總是想方設法的滿足客人的需要,哪有怕麻煩的。我只好聳了聳肩,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
       時間長了,後面位子的小朋友有些坐不住了,嘰嘰喳喳開始鬧騰了,並不停地用腳踢前面的椅子,我旁邊那位男士橫著眼睛掃了那孩子一眼,孩子即刻噤了聲,停止了動作。他母親見前面那位男士的惡狀,趕快和孩子對調位置,這下變成孩子開始踢我的椅子了,可能是因為我看上去沒那麼兇,那個做母親的也完全裝著看不見,任由孩子去踢,我強忍著心中的不快,閉上眼睛:中國人的社會,欺軟怕硬,連孩子也會看臉色。  
       林語堂曾說: 國強則禮盛,國弱則禮衰,中國的最大毛病是無社會紀律。管子也言:衣食足則知榮辱,倉稟實則知禮節。自“周禮"、“儀禮"和“禮記"起,中國有了幾千年講禮的經典。但好像現今的中國,人們富有了起來,可是“禮貌"呢?人們該不會只知道“送禮"“好禮"和“重禮"了吧?
       我每年都回國,但我每次都不習慣。這是不是我們這些遊子的通病呢?我們到底是習慣了國外的規矩還是不習慣了國內的不規矩?就連我們自己也說不清楚。
       北京就要到了,雖然地面被一片灰濛濛的空氣籠罩著,但仍可看得見那一片片的高樓大廈,看得清停機坪上的幾架漂亮的A380飛機。經濟的富裕使中國擁有了國際一流的硬體,真的希望“軟件”的發展可以跟得上經濟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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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有忘記你們 (三)   薇薇
 
    每個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我從不能崇拜節節勝利的強權,累累白骨堆成山的征服,血流成河的暴政,窒息一切自由之聲的淫威。因此,那連年征戰的亞歷山大大帝,征服大半歐洲的凱撒大帝,在日內瓦施行宗教獨裁統治的加爾文,把英王查理一世推上斷頭臺而後遠比君主更獨裁的克倫威爾,掀起腥風血雨致使無數人頭落地的的法國大革命領袖丹東,橫掃歐洲戰績彪炳的拿破崙都不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我的英雄:是膽敢與馬丁·路德論戰的人文主義者伊拉斯謨,是勇敢無畏與加爾文抗爭的自由捍衛者卡斯翠奧,是把新教徒吉恩·卡拉斯冤案真相披露於世的伏爾泰,是為猶太人“德雷福斯上尉叛國案”奮力辯駁抗議的左拉,當《物種起源》在世界掀起驚濤駭浪之際,達爾文在英格蘭鄉下默默無聲地潛心研究,當《精神分析》被視為褻瀆神明的異端邪說之時,佛洛德漠然處之,日復一日在維也納柏格街的診所工作四十年不斷完善著他的理論。
    是的,還有很多很多這樣的人物,他們從不試圖以暴力推翻暴政,他們絕不教唆民眾犧牲生命完成任何壯舉。他們只是用筆,或者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思想觀點。他們保持思想的獨立,他們固守內心的自由,他們不被強權者的極端教條所禁錮,也不為風靡一時的盲目信仰所束縛,他們無視大眾的集體性瘋狂,他們對世俗名利毫不動心,他們聽從良知的指引,敢於在最黑的暗夜發出自由之聲。他們機會渺茫,他們手無寸鐵,沒有強大的財富和權勢作為後盾,他們經常單槍匹馬,時時孤身奮戰,無懼公開站出來向強權挑戰。他們進行的往往是力量懸殊的較量,是沒有勝算的戰爭,他們不啻於啃頑石的螞蟻,撼大象的蒼蠅。
    追蹤納粹“大屠殺執行者”阿道夫·艾克曼令西蒙·維森索一舉成名天下知,西蒙全家搬到維也納居住,重開“猶太檔案中心”。二戰之後,死于伯根-貝爾森集中營的荷蘭阿姆斯特丹猶太小姑娘所寫的《安妮·弗蘭克日記》最牽動億萬人心,比六百萬猶太大屠殺死難者這個資料更加有血有肉,比紐倫堡審判更有威力,但當時批評質疑之聲不斷,認為日記系偽造,安妮·弗蘭克根本就不存在。1958年日記改編的舞臺劇在維也納上演之時,出席首演的西蒙·維森索受到抗議者的滋擾,並被挑釁要求追查出逮捕安妮一家人的納粹以茲證明,1964年西蒙將所獲資料提供給荷蘭警方,荷蘭警方逮捕了卡爾·西爾貝鮑爾,此人對曾逮捕安妮一家人供認不諱。
    經過數年的追蹤,西蒙鎖定了艾米納·里安夫人在美國紐約皇后區的住址,通知了美報社。艾米納·里安夫人是獲得納粹十字勳章的德國女納粹,在波蘭Majdanek集中營看管猶太婦女和兒童。她以脾氣暴戾,性格兇殘聞名,她最喜歡的遊戲是搶過婦女懷抱中的孩子,像仍垃圾似的把孩子摔死,她還以特製皮鞭抽打死猶太女子為樂,她的綽號是“鐵蹄母獸”,因為她非常享受用釘滿鐵釘的皮靴直接踩死女犯人的樂趣,她親手殘殺了幾千猶太婦女和兒童。戰後艾米納與美國人里安結婚,取得美國國籍,隱居到紐約。1967年里安夫人被捕,因為她已經是美國人,在美國的庭審長達五年,1972年引渡回西德,被判終身監禁。艾米納·里安夫人的落網,開啟了美國政府搜捕在美逃亡納粹頭目的行動。
    西蒙·維森索不懈地追逐逃到南美的納粹要犯,包括死亡滅絕營Treblinka的指揮官,殺害80萬猶太人的弗蘭茲·斯坦格;謀殺25萬猶太人的Sobibor死亡營長官古斯坦·瓦格納;在拉脫維亞集中營號稱為“里加的屠夫”的奧地利納粹愛德華·奧茨曼;在奧斯維辛集中營綽號為 “死亡天使”的約瑟夫·門格勒醫生;發明毒氣貨車,應該對10萬猶太死難者負責的沃爾特·洛夫。在南美緝捕納粹異常艱難,因為南美各國政府普遍的不合作行為,西蒙曾發起“明信片”活動,民眾從全世界郵寄10萬張明信片至南美政府,上面印有納粹者照片和罪行,通過世界輿論向南美政府施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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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談名     橋人
 
    人做了很多事情,把自己給分辨出來。阿波羅神廟上的箴言“認識你自己”,就有這層意思。在最早的時候,人還沒辦法把自己與其他物體區分開來。圖騰崇拜的時代,崇拜某種植物,就覺得自己是那植物的一部分,或者那植物是自己的一部分。
    分類思維是一點一點建立起來的。人給自己取名大概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形成的。那時是為了區分彼此。到某個階段時,名字有了更多的意義,如文化上的、利益上的、等級上的,歸根到底是身份上的。人社會化的過程,其實是身份定位的過程,名字是身份最直接的承載物。
    很多時候,人都是在為自我身份而不斷與社會中的其他人發生關系的。成為什麽樣的人原本與名字沒有什麽直接聯系,但奇怪的是,不論是遺臭萬年者還是流芳百世者,人們最終大抵只記得他們的名字,他們具體是什麽樣的人反倒模糊不清、不那麽關鍵了。
    在現實生活中,情況就有些不同。離開了背後的身份,只有一個空洞的名字是沒有什麽意義的。名字作為一種奇特的貨幣符號,只有與對應的人物身份真實地聯系在一起時,才具有流通價值。這時,它能意味許多東西,金錢、地位以及各種世俗財富。當然這僅僅是美名的隱形價值。
    惡名就沒有這麽光明的意義。惡名往往讓人避之不及,讓人害怕與這些名字有任何牽連。如果它們仍在流通的話,那一定是種反向的流通價值。很少有人刻意去塑造自己的身份以成為惡名者,但絕大多數人都在汲汲以求地塑造自己的美名,或者盡量與美名者扯上些關系。
    不論是惡名還是美名,都是整個社會價值體系的事情,是一物的兩面。他們等價於體系。
    但無論是惡名者還是美名者,在漫長的歷史過程中,他們都只是一小部分人。其他的大部分人,都歸屬於無名者的範疇。不是說他們真的沒有自己的名字,他們有自己的名字,但被淹沒了。這些無名者也有自己的身份意識,但那種身份意識也是微不足道的。
    很多現代派都聲稱歷史是由無名者創造的。僅此而已。不要期望持此論者會把社會徹底交付無名者去管理。歷史是由無名者創造的,修辭意義遠大於實際意義。它承認你,然後再巧妙地管理你。
    無名者在體系中是沒有地位的、弱不禁風的。力量唯有作為集合概念時才存在,比如形成所謂的“群體的壓力”。但因為他們沒有自己的主體意識,他們整體都是被統治、欺騙、操縱的,他們在權力體系等一切體系中都處於被動地位。美名者操縱他們成就自己的美名,惡名者操縱他們成就自己的惡名。
    無名者甚至連匿名的權力都沒有。權力也許並不是被外在地剝奪了,而只是因為他們內在無力也無能。歸根結底仍可能是外在地剝奪了。他們沒有這種期盼,沒有這種能力,去隱匿自己的名字。他們本來就沒有這種意識。沒有想明白為什麽要隱匿自己的身份,怎麽可能去匿名呢?
    匿名行為更可能是美名者或惡名者做的事情,也多半是社會政治意義上的行為。因為在日常生活中他們也犯不上匿名。在日常生活中把自己給套起來,顯然有違美名或惡名的成名宗旨。
    匿名者希望自己能在既定的權力關系、話語關系中暫時變得不可見。他們有所顧忌,有所期盼,有所憎恨,有所追慕,他們希望隱匿自己的真實身份並實現對現狀的改變。盡管其出發點既可能是高貴偉大的也可能是醜陋骯臟的,其心理基礎無外乎:改變需要主動去作為,而不是消極不作為。
    匿名是權力鬥爭的手段和方式,其目的往往在別處。
    唯有一種情況,匿名可能與無名者發生關系。那是無名者對自己無名生活所做的調劑。無名者隱匿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對著另一個無名者進行撒嬌、示好或者捉弄。它有點假面舞會的意思。參與者扔掉了平日裏的顧慮,盡情扮演平日裏不敢扮演的角色。
    匿名因此也給了無名者以宣洩的機會。這種宣洩整體上是日常的,無害的。對規訓體系而言,無名者匿名行為的唯一的可能危害,不是來自其對內心之惡的無法把持,而是來自被他人的操縱。誰來操縱呢?要麽是惡名者要麽是美名者,歸根到底仍是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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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話難說      立言
 

    對許多中國人來說,講真話絕對是需要勇氣的。
    在很多同胞看來,面子是個無大不大的干係,你傷了他的面子,他跟你拼老命,或者乾脆要了他的老命!
    偏偏我的職業是編輯,一個必須說真話的行當,因此就會有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種種境遇。
    那是還在北京雜誌社供職時。一次替一位元作者看一個短篇小說,語言乏味,情節俗套,實在乏善可陳,但他在稿子末尾附短信一封,說是辛勤筆耕十幾年,未嘗獲一篇作品發表,懇請編輯高抬貴手,能否給我一個鼓勵云云。這封信使我動了惻隱之心,拿著稿子去見主編,說他寫了十幾年,精神可嘉,就勉強發表,算給他一次鼓勵吧。主編大人聞言卻說:“就是因為他寫了十幾年一篇沒發表,才不能給他鼓勵。這說明他沒有文學創作的天賦,年紀老大,用這些時間和精力去做點別的能成功的事業不好嗎?幹嘛一條道走到黑,非要寫小說呢?”這句話如醍醐灌頂,是我的職業生涯中的黃鐘大呂:評價一篇作品,有時對一個人的一生關係甚大,絕不可妄言。有時出於“好心”的虛與委蛇,反而會對作者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與傷害。但給這位作者回信卻使我躊躇再三,怎麼措辭都是不忍,最後還是留了條尾巴,告訴他以後有機會來北京,可以來編輯部找我,我願意陪他談談作品,談談文學,以利彼此提高。然而回信如石沉大海,再也沒有看到他有作品寄來。
    還有一次是我被邀請為北京某市政系統寫報告文學。接受採訪的一群搞電腦的年輕人非常可愛,我的筆下也充滿了陽光和跳躍的律動。為此次採訪牽線的是一位退休中學語文教師,我出於禮貌將寫好的文稿交他過目,誰知觸動了他的創作熱情,將我的稿子改得面目全非,如同課本裡千篇一律的範文,令我哭笑不得。
        文字之于作者,猶如鳥兒的羽毛。鳳凰的毛被拔光就真正不如雞了。當時我是北京作協的駐會合同製作家,作品也經過不少名編的法眼,京城文學圈子裡的評價是:立言自己是編輯,文字如細針密線,一改韻味全無。所以也少有編輯動我的文字。然而這位仁兄不但拔光了我的“羽毛”,而且按他的審美給我又“插”了一身的花紅柳綠,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去找他當面理論,考慮他年長我二旬有餘,怕傷及他的面子,斟酌再三才開口:“您不能這樣改我的稿子,這樣改的話就不是我的文章了。”
    “好啊,你有這樣的認識很好啊。”他聽了我的話笑眯眯的說,“我正要找你,考慮到我的辛勤勞動,文章就署咱們兩人的名字好了,你的名字放前面。”——聽聽,他還夠大度夠謙虛。
    那時我真感覺自己被逼到了牆角,只好圖窮匕首見了:“要不這樣您看好不好?我還是用我自己的文字,您把您改的也另抄一遍同時送審,我不在意兩人寫同一題材送同一報社。”
    “你這位同志怎麼這麼不謙虛?我也這麼大歲數了,好心好意給你提意見,我要找作協領導去談談!”
    “您儘管去找,哪怕找到中國作協黨組,我的作品我署名,我負責。”我終於不再客氣。
    事後我還是向作協反應了這件事。我的文章後來如期發表,在作協後來的活動中我再也沒有看到這位仁兄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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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莊閒話(小説)     大衛王
 
    錢太爺有錢了移民了拽起來了,在番國奧市又建了個新未莊。
    新未莊東頭原來土穀祠位置錢太爺入鄉隨俗蓋了商鋪,趙秀才租來開間“西來”咖啡屋,平日裏未莊一撥閒雜人等小A小B小D阿Q王胡就成了這裡常客。
一杯咖啡在手,大夥閒談甚歡。
    這幾天電視連續劇熱播《華夏風雲錄》,一時間未莊街靜巷空,未莊的老少爺們兒吃完飯就打開電腦搜羅資訊,三三兩兩再到“西來” 咖啡舘裏海吹神聊。
    阿Q今兒個收工晚了,舂完米沒趕上聯播,到這兒伸頭一看裏邊竟滿滿登登。
    緊靠門的長凳叫王胡佔了。
    戴眼鏡絡腮鬍子刮得下巴烏青的王胡一屁股搭在未莊人叫‘長凳’城裏人叫‘條凳’國外人叫‘笨吃’的凳子上在那裏神侃:“……只見那王督統衣冠不整狼狽不堪,川道上一路狂奔,成都府衙不進,青城觀不進,武侯祠不進,打馬一溜煙跑進了美利堅合衆國駐成都縂領館……”
    現如今新未莊人趕上了新時代,任是個人都中英文貫通,最不濟也是個秀才。所以趙秀才出國開店守攤,還不及在洋老闆那裏打工的王胡小D之流風雅瀟灑。
    王胡出國早見多識廣,破鑼嗓子依舊:“這王督統非等閒人物,把縂升標縂,標縂又升縂兵最後官至副督統級領導幹部,單靠 “唱紅打黑”這一出戯便成了這幕大戲的主角兒……”
    阿Q嘴一撇:乖乖啷得當!這老掉牙的新聞也敢拿出來在這裡炫耀,也不怕人笑話!
    “……包圍美領館的黃巡撫策馬趕到,指揮了火器營、健銳營一標人馬,就和京城趕至的欽天府禦史副督都掐起來了……”
    好嘛!這邊靠窗的小D也拉開了場子,公鴨著嗓子被一撥擠戳的腦袋簇擁著。
    敢情大夥把咖啡舘當成了説書館了!
    眾人有說的有聼的,說得人精神抖擻口沫橫飛;聼得人搖頭晃腦如醉如癡。
    阿Q擠人堆裏這邊逮一耳朵,那邊逮一耳朵。
    “……再接著事情更讓人摸不著頭腦啦,王督統的頂頭上司搏西王爺沒事人似的啜著牙花子在雲南平西王爺吳三桂的後花園昆明池裏頭喂野鴨子……”
    小A嚷道:“不對吧,聽説喂的是海鷗……”
    “什麽眼神兒,那明明是野鴨子……”小D不屑。
    圈外有人急忙搭問:“別管是啥啦,這搏西王爺唱得哪出啊?”
      “空城計!絕對是空城計!”小B介面:“我知道空城計裏諸葛孔明別的不行,空城計唱得倍兒棒!瞧他這德行,儘管屁股後頭冒煙了,還要裝出一臉的不在乎,其實心裏打著小鼓,腿肚子轉筋也説不定。”
    小A小B小D王胡皆是未莊末流人物,現如今也都關心起國家大事了,可見時代巨變的厲害。
    阿Q不忿:媽媽的!接下來不就是禦審反叛賊子引出了幕後主賊‘西南道統總督驃騎大將軍搏西王’落馬嗎?
    後來呢?後續情況發展究竟如何?
    這,才是阿Q最關心的。
    雖説是朝廷大事,未莊人移了民,大多重認了宗成了番囯子民,按説不應該操這份子閒心。誰知人就是賤!遷徙的越遠骨子裏的老舊觀念越加難改,老祖宗還是老祖宗,人人背在背上供在心尖兒。朝廷一有風吹草動,新未莊這頭大夥便腳跟不穩。唉!一筆劃拉不出倆‘未’來,牽著骨頭連著筋,新老未莊心貼心啊!
       現如今又是個互聯網時代,趕不上老前兒皇上一道旨意就掐滅了所有訊息通道,時事進步的敲一下手指頭就將天下旮角的資訊看得是明明白白。
    偏偏老未莊傳統保持的有模有樣,大內當家的全將什麽都遮蓋的嚴嚴實實,大夥明面上得到的資訊向來是‘領導很忙,形勢很好,國外很亂’。
    而這大好一片的形勢下總是暗潮湧動。每每外邊都看見起了風甚至翻了浪,可風傳好久的東西不到最後關頭就不會在皇家塘報上得到肯定,大夥反不信小道資訊都不行了。
    這下也給王胡小D等人鍛煉口才的機會,一有不同資訊就搶著在西來咖啡館裏擺譜,漸漸還成了氣候。
    最近朝廷裏頭大事頻發,世界跟著震動,新未莊老少自是難得安寧,今天的話題就格外引人注目。
   “……王督統被副督禦史解押至京城後,擒住搏西王,終于刹了左拐的車。可這搏西王的確是個人物,唱紅打黑居然割據出一方天地,這等人物不除,文革只怕又要重來……”
    一提文革,未莊人就抽著牙根疼。大夥又想起了當年辛亥革命時假洋鬼子們革掉了靜修庵裏‘皇帝萬歲,萬萬嵗’的龍牌後,土穀祠、靜修庵裏僅剩下的幾尊神像後來也不得安寧,幾十年過去又被高呼‘皇帝萬歲!萬萬嵗!’的紅衛兵小將再次打翻在地砸成一片廢墟。
    而老未莊這片廢墟,據説現今又重修了靜修庵,重塑了神像,香火挺旺,常有高官來此磕頭,歷史走一圈又回來啦。
    因此看來,這兒就是個產皇帝的地兒,革命了是皇帝,不革命還是皇帝,誰坐龍庭也只是個折騰。
    被革命搞得昏頭脹腦灰頭土腦沒頭沒腦的大家夥一聽‘革命’就頭大,這囘一聼説老未莊左拐的車輪子生給刹住了,都由不得松了口氣。
    這邊廂王胡言罷,那邊廂小D介面:“……據說這搏西王驍勇的緊,被擒了還一巴掌朝審訊他的刑部堂官臉上揮去,就聼的……”
    小D高挽袖頭,不知打哪裏掏出塊烏木板子在這緊要關頭“啪”拍在桌面上。
    正自揣摩尋個落座的地方,阿Q就聼著耳旁“啪”一聲脆響,登時脖子一縮腦門一盆糨糊,大聲嚷道:怎麽?京城裏打槍了,誰跟誰呀?
    衆人一聼說槍響,人人頓現驚慌之色,待弄明白看清楚了是小D故作聲勢,不由齊齊罵道:“媽媽的……”
    阿Q卻思索:難不成這小D是翻墻撬瓦的高手,互聯網裏駭客了一把,連    這等密聞也抖摟出來?要知道龍城裏可是雲墻高壘啊。
    這時見大夥全被自己話語罩住,小D更加得意。
      “……我得到正道資訊,搏西王已經被雙規起來啦!對外公佈的案子牽扯出謀殺英商海伍德等一系列大案要案命案。人算不如天算那,博大人這囘算栽大了啊……”
    “雙規個吊!明明是雙停麼……”
    王胡見小D勢大罵將起來:“你懂不懂?搏西王爺要是沒把王督統逼跑到美國人懷抱,最不濟京城人代會時一言不發,死豬不怕開水燙,誰說他有罪?誰敢說他有罪?他以後上位了成了那啥‘博天王’,他是啥?他有啥?誰敢說他啥?你說!”
    王胡咄咄逼人手指著阿Q。
    “……我,我,啥也沒說……”阿Q縮了脖子。
    “據我分析”看到大夥眼光被他吸引,王胡越說越來勁兒:“這案情官方只説是博穀妃和海伍德倆人分贓不勻起了內訌才不得已殺人滅口,一刀除之後快……”
    “胡説嘛,博穀妃個女子咋掄得動刀片子?……”小D媳婦見小D風頭被王胡一把搶去,忙一旁幫腔。
    “啥刀子痧?都啥子年代嘍,還這麽蠻?一包毒藥就解決問題嘛……”王胡婆娘更是不甘丈夫落敗,也一口四川話幫腔。
    “聽説這包毒藥還是西府鹽道通判夏書記提供的,動手的是張內勤……”有人悄聲說著轉移了話題。
    “嘛內勤?你長腦子了吧?”
    王胡一看大夥不看他了,一著急,話音從天津衞兜到開封府,又再繞到了北京城。
       “內勤走是大秘!秘書沒手令,介誰敢在博西王爺地盤上撒野?真正消息據説海伍德和博穀妃早有一腿,海伍德經常摸摸博穀妃後腚,結果這次摸腚時讓情場老手搏西王看見,王爺遂大怒吔。介小兔崽子敢拿頂綠帽子在我太歲頭上撒尿玩?和我玩你還嫩點!儘管你是個洋毛雜碎,老子豁出來常委不進縂書記不當也要為咱中國人民爭口氣!於是古有平西王一怒為紅顏,今有搏西王衝冠為綠帽,直接導致海伍德小命嗚呼,終釀成了外交大事兒……” 
    王胡手舞足蹈,邊說腦門上銅錢大的疤瘌竟亮了起來。
    “王胡説得靠譜,我們老祖宗歷來重視外交痧,外交無小事嘛,更何況是洋大人命囉!儘管此前搏西王搏上位曾搏出過人命,可搏西王爺這次不小心搏大了嗦,若是前次死幾個小老百姓還不是瓜兒子捏死個螞爺子(螞蟻)?”
    王胡婆娘急忙敲著邊鼓。  
     ……
    “哎哎哎!我說大夥,悠著點,千萬悠著點,萬不敢說冒了泡,小店還要開門……”
    店東趙秀才膽小自律,趕忙攔住大夥話頭,指指墻上一紙條:“莫談國事!”
    “啊喲喲,都啥子年代?你還搞這玩意兒痧?”王胡婆娘上去大咧咧將趙秀才剛寫好貼上牆的紙條兒撕了下來。
    “不是,我這買賣不得靠……”
    “靠啥子?靠朝廷?朝廷給你幾多銀子痧?”
    “好,好男不和女鬥,我惹不起你,得了,我,我怕你了不中?”
      “哎,哎,打住!全給我打住嘍,我看誰再説一句!”
    大夥一聼這話好大口氣!都民主社會了,都公民了,乍還有這樣説話的?!
    可一看來者,卻沒人發聲了。
    原來説話的是新未莊族長錢太爺。
    “國家大事也是汝等人物插嘴置喙的?這裡頭水深的很知道不?嗯!”錢太爺點著拐杖,嘭嘭嘭衆人心頭一緊。
    在未莊錢太爺可是個人物,雖不能說一言九鼎,七、八鼎縂還是有的,有錢有勢有關係,據説親戚裏還有管著戶籍的京城高官。
    大夥明白著呐,雖然出國了移民了山高皇帝遠了,可根還紮在老未莊,房產還在老未莊名下,退休銀兩不多也得回去領去。現如今誰也不想被多了句嘴給剝奪了衣錦還鄉的榮耀,那損失可就大了去了!
    一見錢太爺出面,衆人紛紛散了。
    人堆裏王胡婆娘被王胡捅捅胳膊醒過神來,趕忙把手中漿糊未乾的紙條重又貼上墻去。
    “莫談國事……”阿Q正自嘟囔,突然耳朵被人拽住。
    阿Q以爲又是被哪個強者拉去撞墻,拼命掙紮時屁股卻挨一腳:“慫貨,跑來快活也不叫上我!”
    一聼聲兒,阿Q知道是老婆吳媽。
    吳媽當年下鄉陝西,做過延安村婦女隊長,隨阿Q出國,不改當年口語,見一眾被錢太爺唬住,便拿阿Q撒氣:“瞅你個慫樣子!沒出國慫樣出國了還是這慫樣!一輩子都改不了的慫樣子!快去,給老娘叫一杯咖啡!”
    吳媽口吐蓮花,一連四個‘慫’字罩在衆人頭上,眾人心說從上到下大夥都慫,又不我一個!
    這一想,眾皆安然。
    阿Q忙讓吳媽先去找座兒,他走到前臺,從兜裏摸出幾枚銅子兒隨手一丟,銅子竟相飛旋,聲音好聽的很。
    趙秀才一直等這幾枚銅子叮叮噹噹在這張碩大鋥亮的瑞木錢臺上旋轉到搖搖晃晃時,才猛一出手,按住了這幾枚銅角兒,轉頭唱道。
    “西來也,開來也,阿Q的銀子來了也,兩杯‘卡佈奇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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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cyxy56372014-11-20发表
一派胡言!溥是溥,其妻是其妻!溥有错误,但他的能力和功劳是不能抹杀的,我家有很亲戚在重庆,他为百姓做了不少事,这点不能抹杀。我觉你象以前的国民党反动派份子,正好找到了报复共产党革命前辈的机会,所以,要狠狠地踩一下他们的后代!
ncyxy56372014-11-20发表
一派胡言!溥是溥,其妻是其妻!溥有错误,但他的能力和功劳是不能抹杀的,我家有很亲戚在重庆,他为百姓做了不少事,这点不能抹杀。我觉你象以前的国民党反动派份子,正好找到了报复共产党革命前辈的机会,所以,要狠狠地踩一下他们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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