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逃”,一個總帶點夸張而又充滿“活性”的字眼。落到官方用語裡,那就代表著“罪行”的宣判,不用問就先想到“膺懲”了。旁觀的良善之輩,也會懷著畏懼之心,象受驚的兔子,睜著黑溜溜的眼睛審視著白茫茫的原野,看那流竄著的黑洞洞的獸跡。
世事彳亍而行到今天,早就不這樣了.人說:道義在民間。
當年李存信先生“叛逃”後,有倆官員奉命去到膠東農村李家,李母有簡潔的應答和反問。她竟然使居高臨下的官員啞口無言。她的所說所問,質朴地將來者引導到了首先是他們該反省的地步。那一刻,李存信母親展現的精神風貌,一種“解凍”了的智慧和思考,顯然超越了一張名畫裡的那位“父親”,那張雙手捧著飯碗的滿是縐紋的苦臉。今天,他還在“求雨”嗎?
有時,生活裡本是無奈的事情,卻被要求有強解說。你選擇坦誠托出,盡顯人性底層的尖銳性、矛盾性;也可以讓分明的棱角軟化些,營造出諸如“居山林者謀入城市,居城市者謀入山林”般的通達。也不妨“留空”而“大音稀聲”,只讓已展示的明晰行動提引讀者,由讀者自己去組合那些必要的“歷史”元素。李存信先生把他的人生經歷,用簡朴的英語如實地寫成書,吸引了全球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讀者,追隨他、去一起感受他的那段传奇般的生活——在這個意義上——他真的“舞”遍了全球。我想,他之所以寫下這一切,是確信自己的經歷能同世界溝通,是相信人類能擁有共同的精神力量。顯然,這已經不僅僅是源自“泥土”的自信了。
這樣,他就又一次塑造了自己,展示了自己的性格;他就又一次釋放了自己的夢想,從而用雙重的輝煌贏得了人們的贊賞。他是慷慨的,他獨特地體現出作為一個“人”能有的独立自强的人生價值。李存信他該為自己经过奋斗拥有了這種豪情而自豪。
還是該想起另一位“舞”者,他並無所謂“叛逃”作為人生的一環(他真幸運!),他有的是無限“忠誠”。他起勁地跳過“洪長青”,跳成了執政的高官,以後消失在“體制”內烘的黑洞裡。他好像還活著,自有他的滋味,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類他的人物們繼續由“體制”批量生產著,享受著他的被剝奪了的、“舞蹈”之外的輝煌。他“舞”過,还飞升过,他卻是完全可以復制的,他終究成了一個说来下贱的“玩偶”。
今天,谈起李存信先生和他,這樣的兩位“舞者”,如允許他們同臺總結、相互凝視,會有怎樣的對白響起?臺下的觀眾,該配以怎樣機巧的旁白才能避免“厚此薄彼”?又要在怎樣的历史共識下,才能營造出全場的皆大歡喜?
我想,只要這樣的不同于李存信先生的“舞者”還在大行其道,李存信先生就無愧於“MAO’S LAST DANC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