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三棵假的椰子树,己是前年的事了,事隔两年, 还不时地想起它们。
初见那三棵假椰,是在堪培拉中国大使馆的中心园林,一棵橙红、一棵紫蓝、一棵深绿,全身一色,高大挺拨,间隔四、五米,呈三角形斜企在湖边的林荫小径旁。因为它们与真的树的颜色很不一样,“种”在那里十分的醒目。在澳大利亚,很少人在室外用假花、假树做装饰,更别说在空阔的园林里了--- 那本来就是裁种花草树木的好地方。但椰树及类椰树形状的热带树种一向为澳人所爱,而堪培拉属内陆性温带气候,椰树不可能在此长成长好。故此,使馆“种”了三棵颜色艳丽的假椰子树,反而让人觉得蛮有创意。
后来回了中国,是时正是初冬,在空气干躁、树木凋零的北京,突然也看见一样的三棵假椰,在觉得春暖的同时,似乎还感觉到北京人的亲和与对小地方的认同:北京人在显示着他们皇城根下的优越的同时,也开始学着欣赏南蛮的风景了。
第二站到了重庆,潮湿的空气捏得出水。妈说,重庆真是一个长东西的好地方,只要有点空地儿、随便翻翻,洒下种子,不用浇水、不用施肥,它们很快就长得又粗又壮。我妈当时住在一个新开发区,新区里有一个广场,宽阔的广场铺满了水泥和瓷砖,广场上也有这么三棵假椰。我当时十分可惜:那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不种点真的?椰树是美, 但世上也还有很多很美的树种。我六岁的幼女困惑地说:“只有真的树才吐出新鲜空气呀,这儿空气那么脏, 干嘛还种假的树?”。当见到小朋友跌倒在硬梆梆的水泥地上时,她好心疼,催我去叫外婆来把这些地都翻了,种上草地,象堪培拉的一样。第二天,进到重庆市中心,又看见那样的三棵假椰时,我便跟我女儿一样困惑了。
而后去了海南岛。海南盛产椰树,很多内陆人谈起海南想到的便是椰树。从海口西行,当我进入某县新修的宽阔县城大道时,竟然也见着那样的三棵假椰!而假椰树的二侧,是自然潇洒、青绿挺直的真实椰子树。再转头去看那三棵假椰时,我觉得它们真的很招摇、丑陋、荒诞,可笑之极。
最后回到粤北老家,在山城的朝阳广场,我又看见那么样的三棵假椰,而且是开阔的广场里唯一的“自然景观”。抬头望望远处生机秧然的滴翠,觉得这三棵假椰真让人反胃和不可思议。
为什么到处都“种”着那么三棵假椰?不多不少 ,编排格局如出一撤。难道它们代表着什么深刻的、特殊的意义?问了广场的几个人,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我转而怀疑起自己来了:人家的假椰其实很美,只是你不懂欣赏罢了。于是转问那搞园林设计的朋友:“那三棵假椰很美,是不是?”他笑了笑说:“怪胎。”
我又问在政府上班的老友:“为什么会种三棵假椰?” 。她说:“政绩呀!”。广场上一个老太太凑上来碎了一口:“屁!种几棵真的树,十年后,树大成荫,退休了,带着孙儿来这乘荫纳凉的,那才叫政绩。就这三棵破树,也叫政绩?” 我回头去看,那三棵假椰中的一棵“树皮”己开始风化剥落,从“树心”露出一块块的白色泡沫,惨不忍睹,真的是破树一棵。
二00六年四月六日 于堪培拉 <<宝安日报>>”澳洲书简”专栏散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