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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觀二潮汕籍朋友藏書室後想到的
作者:林别卓  发布日期:2010-01-07 02:00:00  浏览次数: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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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海南人﹐來澳後認識了海南同鄉會鄧副會長﹐經他介紹﹐2005年﹑2006年又先後認識了來自越南的潮汕籍林先生和楊先生。因為都是愛書之人﹐我們談起來有點兒氣味相投﹐很快就成了好朋友﹐終于他們讓我參觀了他們主要的“家財重地”-------藏書室。看了他們那好像公共圖書館一樣的私人藏書室﹐我驚呆了﹐心靈上受到了極大的震憾﹐在自愧不如的同時﹐平生第一次真正領略到了“愛書如命”是怎樣的一種概念。

            二位朋友各自的藏書大約有三萬冊之多﹐幾乎全是中文書籍﹐主要是成套成套的關於中國古代﹑近代﹑現代的文﹑史﹑哲方面的書。這些書都分門別類地整齊地安放在四﹑五個房間的書架上。林先生還用一個地下室來做書庫。這些房間是專門藏書的﹐而不是書和雜物一起混放的。這些藏書由于不為租﹐不為借﹐不為外人所閱﹐依然新新如初﹑淡淡飄香﹐新得使人不忍觸摸弄舊﹐香得使人悟到了古人所說的“書香門第”的真正涵義

            這些藏書是他們自上世紀八十年代至今的二十多年間陸續購買的。楊先生的書小部份是在悉尼買的﹐大部份是在中國大陸買的﹔而林先生的書大部份是在悉尼買的﹐小部份是在中國大陸買的。楊先生還有一些一百多年前的線裝書﹐有的還蓋有名人(如清末改良主義評論家王韜)印章﹐非常珍貴﹐放在靠近自己起居室的地方﹐不在客人的視線之內。而林先生﹐除了購書外﹐每年還定期訂閱中國的多份學術和文藝刊物﹐而且收藏有數以千計的中國音樂﹑電影﹑文藝電視節目的錄像帶和光碟﹐其中包括較為齊全的家鄉潮汕的地方戲劇和音樂。二位對祖國﹑家鄉文化之酷愛和執著追尋由此可見一班﹐令人為之敬佩。

            楊先生今年76歲﹐40多歲才從越南來澳﹐長期做清潔工人﹐後來得到澳洲一著名漢學家的賞識和推薦﹐到麥覺理大學教中國書法多年﹐現已退休﹐夫妻倆相依為命﹔林先生今年54歲﹐曾執教于悉尼大學中文系﹐十年前因患鼻咽癌而失去了工作﹐現在只是每週末到中學校去教點中文﹐收入微薄﹐主要靠妻子打工養家。二位生活都很儉朴和低調﹐可是他們購書卻很大方和高調﹐幾乎到了 “瘋”和“傻”的地步。凡是他們喜聞樂見的書都要買到﹐而不問價格有多高﹐也不自量一輩子看不看得完﹐更不考慮自己百年之後是否有人繼承﹐是為之“瘋”﹔他們不思將幾個房間用以出租賺錢﹐卻要花錢買書藏書﹐弄得生活起居空間越來越小﹐並且至今還欠著銀行的房屋貸款﹐是為之“傻”。

            楊先生熱衷于旅遊﹑學習﹑購書三結合﹐大約每兩年必有一次到中國觀光旅遊﹐拜訪名師和找書買書﹐每次買書的數量都很大﹐自己提不動﹐只好委託書店代為郵寄﹔他在悉尼中文書店買書也是每次幾十上百本地買﹐因此而感動了書店老闆﹐得到老闆的信賴﹐享有“先拿回家再說”的特權。林先生則是“假旅遊真購書”﹐大約每隔四年到中國旅遊一次﹐每到一個城市首先問津書店在哪裡﹐然後就泡在書店裡好久好久﹐徒有旅遊其名罷了﹔而且﹐ 對于一些貴重的書如<資治通鑒>之類﹐林先生不單買一種版本的﹐連其各種不同版本的也買下﹐如此大手大腳﹐卻從來不曾添加過新衣裳﹐穿的都是從二手商店裡買的別人穿過的舊衣裳。原來﹐他們的“瘋”和“傻”都是愛書如命惹的“禍”。

            他們為什么要愛書如命而至“瘋”至“傻”呢﹖我想到了他們艱苦的自學和博學之路。

            楊先生出生在中國﹐六歲隨父母僑居越南﹐由于受到家父影響﹐他從十歲起就愛讀書和藏書﹐後來又得到名師指點﹐使他與中國文化精粹結下了不解之緣﹐成為了一名卓有成效的書法家﹐來澳15年後是第一個被澳大利亞高等學府聘請授課的中國書法教師。在新的環境中﹐先生更加如飢似渴地擁抱知識﹐在書海裡爭分奪秒﹐博學多才﹐ 研究中國古箏音樂﹐又成為了在澳大利亞傳播中國古箏音樂的第一人﹐貢獻良多。關於中國古樂﹐我一直以為沒有譜子或者有而失傳了﹐可是楊先生告訴我﹕在他的藏書室就有明代古箏的譜子。這件事讓我長見識了。先生2005年退休後仍不甘寂寞﹐樂于書法﹑古箏和茶文化的傳﹑幫﹑帶﹑教﹐前來拜師學藝者從不間斷﹐其中有來自韓國﹑香港的教師和學生。

            林先生在越南出生﹑長大﹑讀大學﹐來澳後又在悉尼大學深造﹐獲得碩士學位。然而他主要是靠自學而涉獵多項學術領域的。他在大學學的本不是翻譯專業﹐可是他能夠在這個專業上自學成才﹐十年前就曾出版過一本關於中國婦女問題的譯著。他熱衷于中國現代文學的研究﹐對其作家和作品如數家珍。有一次他問我﹕你知道作家“浩然”這個人嗎﹖我說﹕不是那個寫“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詩句的唐朝詩人“孟浩然”嗎﹖他說﹕不是﹐是文革中寫<艷陽天><青光大道>並拍成電影的那個“浩然”。我恍然大悟﹐也為自己如此孤陋寡聞而感到羞愧。林先生是潮汕人﹐潮汕人講普通話難改鄉音﹐這本無可厚非﹐但林先生卻與眾不同﹐對學問非常較勁﹐要求自己講普通話做到字正腔圓﹐如果偶而有一次講錯了一個音一個調﹐那他整天都會耿耿于懷﹐自責個不停﹐難怪他講的普通話總聽不出有一點潮州音。

            我還想到了他們的家鄉潮汕的地方傳統文化。因為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個地方的傳統文化精神濡染和熏陶了這個地方的族群﹐養成了他們的意志和風俗﹐造就了他們的素質和品格。歷代中原文化因多遭戰亂而有所喪失﹐而潮汕地處“國角省尾”﹐千百年來相對安定﹐故中原文化在潮汕得以較好的流傳和保存。早在中國宋代﹐潮汕地區文教發達﹐學校日興﹐由此興起了普遍的讀書風氣﹐至南宋時期人文更盛﹐每50多個人中便有一個人參加科舉考試﹐據統計﹐整個宋代有正奏名進士110人﹐省內與廣州相媲﹐國內與江浙相比﹐被譽為廣南東路的文物之邦。有一次宋孝宗皇帝問嶺南名宦王大寶(1094 --1170﹐今潮安縣人)說﹕“潮風俗如何﹖”大寶答道﹕“地瘦栽松柏﹐家貧子讀書﹐習尚至今。”我想﹐用王大寶這句話來解釋潮汕的文化品格是最恰當不過的了﹐只有王大寶這句話能夠說明潮人為什么總是人才濟濟﹑藏龍臥虎。那麼﹐潮人代代相傳的愛書如命的精神也體現在楊﹑林二位朋友的藏書室間﹐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楊﹑林二位非凡的藏書之舉並非人人都能學﹐然而他們愛書如命的精神是人人都可以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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