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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宇澄小说《繁花》解读 (十五)
作者:金帼敏  发布日期:2024-03-08 15:46:41  浏览次数: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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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此章节由 康总与台湾商人谈生意引出。是日结束午宴,康总与三位老总赶赴昆山。

康太则陪同三位女眷太太,一辆商务车,停在“华亭伊势丹”。太太团大包小包尽兴消费,康太埋单。

随后赴“希尔顿”吃了下午茶。康太惯例奉上红包,先行告退。三位太太约了汪小姐、宝总,常熟徐总,赴宴李李至真园。

九十年代的上海,虹桥古北、昆山苏州,遍布台湾商人的踪迹。50 ~80 年代的台湾,走的是后发工业国家的道路。凭着廉价的劳工和生产线,以加工出口的工业,带动经济发展,创造了一个台湾经济奇迹的时代。

到了 1990 年代,台湾的制造业,应该走上非转型不可的关口了,但此时,中国大陆市场向全球开放。毛利率 100% 的快钱可赚,让台湾没有转型走上日本、韩国的品牌、设计的提升之路。吸引外资的大陆,台商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受益者。那是一个投一块钱,可以收两块钱,毛利率百分百的年代,那是一个《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物欲横流的时代,那是一个两岸商人真诚表达,蒋毛争夺江山,与升斗小民又有何干的年代。总之,那是一个台巴子们蓬勃发展的黃金年代。尤其是WTO后,虹桥的台湾街、购物中心、娱乐业,那些个李总、刘总、林太、张太,纵欲狂欢出现在那里。

古太问康太:“上海的汪小姐,就是宏总,宏太太,中午怎么没见。”

康太回:“这女人,不是我背后议论她,最近不愿陪老公应酬,说要换一个活法儿。

陆太说:“上海女人,作。”

古太:“我们康太贤惠,可真不像上海女人。”

康太赔笑:“我是家务事多。”

古太对康太说,您先回吧,受累陪我们大半天了,晚饭我们自个儿能解决,没事的。康太见状,也就客气一番,拿出一只信封,放到茶几上说,一点小意思,各位尽管开销。起身致谢,目送康太离开。

支开康太后,古太拨通了汪小姐电话,聊了几句。半个小时后,汪小姐袅袅走了进来,落座寒暄。

古太称赞汪小姐人更精神了。汪小姐客气回应。古太介绍在座的一位是台湾林太。

古太:“最近上海方面,反对夫唱妇随的运动,形势如何,咱们得学习。”

汪小姐笑答:“一定是康太嚼舌头了。”古太解释,男人出门带不带太太,真的也是无所谓,可是太太甩了老公,自个儿出门,除非是同学会还可以。

陆太:“有些声色场面,真也是不方便,如果是姐妹会呢,心里还惦着家里。”

林太接:“夫妻出面应酬,那是理所当然耶。”

汪小姐要各位换个话题。

古太说咱们这是学点上海改革的经验,互相交流呗。

林太也笑讲:“大陆人碰面,一说到交流,问我的问题,不是独就是统,或者就蓝还是绿。”

汪小姐摆弄头发回:讲政治有啥意思,女人要的是情,缘,心情,环境。”

古太表示这话爱听。

汪小姐:“一个多月前,我跟几个上海骚女人,去了一趟常熟,结果呢,被一个上海老派男人缠上了,那叫是真刺激。尽管最后闹得不欢而散,遭人嫉恨了,但我算是长了记性,也长了见识。”

陆太:“这个听起来,有点像争风吃醋。”

汪小姐:“做女人难,跟老公出门,怎么打扮,一毛钱问题没有,自个儿出去,同样打扮,就有问题了。上海话讲起来,就是狐狸精骚货了。”

古太:“狐狸精这句话,真是全国通用,那你被老男人缠上,后来又怎么着了呢,反正你这样儿的,照我们那说起来,那就叫“欠”。

汪小姐笑:“随便说。”

林太:“听起来这个故事,很不一般耶。”

汪小姐:“其实一般。”

古太:“老派男人,是不是那方面很冷淡。”

陆太:“有没有家庭?”

汪小姐:“瞧,我一口茶还没喝,这是做询问笔录啊。”

古太敬茶,要汪小姐先润一润嗓子,再慢慢讲。

汪小姐:“其实也没什么,不过那种情调,的确是浓,环境气氛也很少见。”三个太太看着汪小姐,不太明白,故而十分好奇。

此刻汪小姐要去打个电话。走去大堂,通了电话后,复又进来入座。

古太说她故意吊胃口。汪小姐说,自己刚才我说的那位老男人,最近正巧在上海,不如我们,晚上约了他,一起到“至真园”吃个饭,怎么样。

古太说这个可以呀。汪小姐说自己刚才就是去约的。古太点头说好。

陆太:“那么刚才说起的情调,可以继续了吧。”

汪小姐笑道:“说来惭愧,当时我刚到常熟,等于就醉倒了,下午醒过来,模模糊糊,躺在一张雕花帐子床里,懒洋洋起身,老派男已经端了茶盏过来,接下来就放唱片,备洗澡水,十分妥帖周到,最后两人到窗前,肩并肩坐,边上是自鸣钟,雅致茶几,古薰里飘来上好檀香,老派男换几张旧唱片,留声机慢慢转。一首我等着你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我要等你回来/还不回来春光不再。林太说是白光的老歌。

汪小姐:“坐在窗前朝下看,青瓦屋脊,中间是私家天井,东面一小戏台,正在弹唱的女先生,露出一对娇小绣花金莲,一双白袜黑面圆口布鞋,西面的回廊里,坐了不少一同来的女人,鞋子五花八门。老派男一推花窗,苏州曲子传上来。就是归房扶着春香婢,倒卧牙床恨无穷,从此她,一日回肠经百转,菱花镜里损姿容。”

三位太太静默无声。汪小姐说难不成是,有重要领导过世了,肃穆成这样了。林太:“情调很赞,我原以为,喝个巴黎咖啡,看个甲板日落,数个草原星星这种是情调,现在看来,真是酒中风格天地别,一个女人家,在古旧大床懒洋洋醒来,面如桃花,娇柔无力,老绅士殷勤伺候,焚香沐浴,窗下歌弦,秋风鸣悲,放在一百五十年前,那种两江总督三姨太,也不过风情如此耶。”

古太笑指林太也太会编了。

汪小姐:“生活平淡无奇,因此要编。”陆太附和:“也就汪小姐,能整这一出,我们谁敢呢。”

古太:“醉就另说了,上海老男人,尽了地主之谊,怜香惜玉,真是造化。不像我们那地区,都是猛张飞、阮氏兄弟,鲁智深,膂力过人,男女之间,也就是一推二六五,速战速决。”

林太:“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不近女色。”

陆太不同意说:“吃狗肉的,能不近女色?《水浒》那才叫编。”

林太:“我有个台湾朋友,写文章认为上海男人一早起来,不是倒痰盂,就是洗老婆内裤,买回一条带鱼。引得上海文人集体围攻,认为是歪曲抹黑了上海男人,热闹了好一阵。后来朋友收集文字,再出一本书,当时我送过一本给上海的宝总,他是超懂的,也只有他,能看懂这书的意思。”

汪小姐问:“宝总,不会是阿宝吧,我朋友呀。”

林太:“对耶,宝总好眼力,他知道,这文章看似奚落男人,其实是考量,女人有了充分自由之后,是否会节制,是保持传统女人,还是继续上行,最后无法无天,女人一变,身边男人,随之也变,几十年男女平权,同工同酬,“半爿天”教育,菜场女贩子,胆敢活剥鹌鹑皮,杀兔子,杀猪,杀牛,一个女人杀一只驴子,因为上一代女人,也炼钢打铁,开山修路做石匠,驾巨型公车,遗传历史基因的自立观,再加经济上位,赚钱多少先不论,膨胀自信,所谓精神独立,是肯定的,就算表面不长胡须,三围超赞,天天用名牌口红,内里是慢慢雄化,身边的男人,难免不逐步雌化,此消彼长。但宝总是这样说,既然男人是石头,女人厉害的力量,就是软招和慢功,懂不懂,表面弱水三千,天下之物,莫文于水。”

古太不理解问什么意思。

林太答:“水面最静嘛,国文课里有说,细则为螺觳,旋则为虎眼,还有就是,注为天坤,立为岳玉,骄而为龙,喷而为雾,吸而为风,怒而为霆。”

陆太说:“不对了不对了,山洪暴发,疯了,更吓人了,不就成上海人讲雌老虎了。”

林太:“主要是柔嘛,涨大水,一点声音都没有,楼上水管坏了,一早醒来,水已经涨到脚面了,水有声音吗,是隐秘的慢功,宝总讲的是水滴石穿,厉害吧,这才是女人本性,样子最文静,假如男女都是硬石头,两石相碰,火星四起。”

陆太笑笑答有道理,汪小姐不语。

林太:“水就是女人不知不觉的大力道,石头一点不知道,最后磨成鹅卵石,这精致水磨功夫,可以让顽石点头。”

陆太扑哧一声笑,古太说,受教。

此刻,汪小姐喃喃说,原来林太,还认识阿宝。

林太:“在虹桥住了五年,后跟我先生去北方做事,怎么了。”

汪小姐:“世界太小,我后悔讲那故事了,这事儿,我们到此为止,传出去就有麻烦。”

林太:“放心,今天就是见了阿宝,也不多说一字,都四五年不见了。”

 古太拍了拍刚才康太留下的信封说:“不如现在就打电话,晚上也请宝总过来一聚,我们埋单,老派上海男,再加宝总,这主意好。”

汪小姐不响。林太问可以吗。陆太让林太赶紧给宝总电话。汪小姐不置可否。林太羞怯说那我打了。

林太打通阿宝电话,讲上海话说,宝总呀,猜猜我啥人啦。自己就先痴笑起来。双方当下讲定,阿宝直接到“至真园”,见面吃夜饭。林太挂了电话。古太调侃她跟老情人讲话,风骚万种。

林太解释,自己说洋泾浜上海话,他一猜就是了,因此才笑。

陆太说她藏得挺深,原来在上海,还有个姓宝的。

林太刚要辩解。汪小姐起身说,我忘了一件事儿,先要出去一次再来。

古太一把将她拉住说:“别是宝总要来,感觉不爽了,俺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别介呀。”

汪小姐:“我怕什么呀,阿宝以前,还是我客户呢,多年朋友了。”古太表示那就别走了。汪小姐只能一屁股坐下来。

其实芸芸众生中,大部分的你我,都是普通平庸的人。然人类却又是不甘于自己平庸的,喜欢做些浪漫主义的白日梦。把自己想象成富裕、成功,美貌。但一般人因受情理法的约束,及理智、怯懦,谨慎的个性,通常只在文艺作品,电影剧情中,自我满足一下。不会伸手去触碰这些梦境。

但作品中的汪小姐是一个追求完善自己“情绪价值”的女性。生活的琐碎,婚姻的平淡,让她成了一个对情感没有丝毫理性的,婚后出轨女。追求爱情与浪漫是人的权利,就怕汪小姐会跌进浪漫主义怨妇的深渊。

贴一句《百年孤独》里面的名言:“生命中所有的灿烂,最后终将,要寂寞来偿还”

这天黄昏,阿宝来到“至真园”大堂,服务员领进包房,孤零零常熟徐总独坐,四目相碰,两人一呆。阿宝开口,是我走错,还是徐总认得林太太。徐总说,我是接了汪小姐电话,有三位外地太太来上海,应该不会错,订座只有我一个姓徐。阿宝大方落座。

徐总:“我晓得,宝总是不愿意与我见面了。”

阿宝:“瞎讲有啥意思,我是忙,我应该回请,上次常熟盛情接待,一定要谢的。”

徐总:“常熟这次,我酒多了点,抱歉,丁老板讲了,出书计划,宝总非常帮忙,有路道,有肩胛,我谢也来不及。”

此时服务员走进斟茶。徐总低声对阿宝讲,也只有男人理解我,可以做我知己。阿宝笑笑不答。

徐总:“女人面前,我一般就是摆渡船,女人上船来坐,我划到东,划到西,地方一到,女人就下船了,只有男朋友,可以长长久久。”

阿宝回,不闻女人上了船,多数就不肯下来,准备摇夫妻船。

徐总压低声音,我要的女人,从来不上船,上船的女人,我又不要。你看李李,总是蹲了河桥头,东张西望,假痴假呆,有啥办法。阿宝不回答。

徐总继续,行船忘记翻船时,脑子容易发昏,上来的女人有一点不对,摆渡船就可能改行,改运货色,装山芋,捉鱼摸螺蛳,水路也差,浪头高,两个人主张多,一个要东,一个要西,要装棉花,要装黄沙石卵子,我烦煞,苦煞,腰酸背痛,最后船板漏水,浪头上来,有啥好结果。

徐总,一个典型的江湖白相人、情场高手的老男人。但我记得毒舌毛姆在《寻欢作乐》里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很自然地和他上床。丝毫不会犹豫。这不是恶习,也不是淫乱,这是天性。”一切只是寻欢作乐。

莎士比亚也说过一句:“你以为自己道德高尚,人家就不能寻欢作乐了吗?”

所以还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哈哈哈,徐总,你就应该遇上蹲在河桥头,假痴假呆的李李,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但也别以为女人都是缺心眼的汪小姐。

阿宝假模假样的表示同情徐总,跟了一句:“悲是悲了一点。”

徐总自嘲,难怪自己,翻了几趟船。阿宝笑笑。徐总夸赞宝总懂经,坚持原则,守身如玉,做童男子。阿宝笑答,人过三十,真会有童男童女吗?

徐总赞妙句。

此刻服务员领进汪小姐,古太,陆太,林太。房间立即香气袭人,一番寒暄,汪小姐排位子,古太上座,依次常熟徐总,汪小姐,对面坐陆太,林太,阿宝,门口留老板娘李李的位子,小菜上桌。

古太,陆太,表面装着轻松,眼珠子骨碌碌打量徐总。徐总是老习惯,遇到陌生女宾,椅子就要拖近一点,不料这次一拖,被汪小姐勾牢凳脚,只能保持原位。

汪小姐身子靠近徐总,徐总却比较冷淡。另一边的林太,端详徐总片刻,微微一笑,转过身来与阿宝叙旧。

古太敬酒。徐总致词欢迎三位美女光临上海。

汪小姐为徐总夹菜,徐总身体一让半开玩笑说,汪小姐靠得太近了。汪小姐白了徐总一眼。

徐总说先敬身边的美女。古太不回避,与徐总干杯,玉面含笑说,如今美女成灾,我一点电流感觉不到。徐总拿过服务员的红酒壶,替古太斟满。汪小姐说这叫二龙戏珠,须(虚)对须(虚),相互吹捧,恬不知耻。

林太笑赞,此句子好我记下了。

席间古太、陆太,林太一众人大谈上海人气质、习惯,菜品。菜码太小,莲子羹一小碗,冰糖燕窝一小盅儿,例小小的月饼,也要切四小块,葱姜摊,一分钱三根小葱等等。

 徐总呼吁结束这种本帮讨论会。并敬上大家一杯。

汪小姐表示,酒喝到了现在,尽然忽略了是谁撑起的这个饭局。古太等赶紧赔罪敬酒。

汪小姐:“徐总可不能喝了,再喝要出事儿,我们林太太,跟我们的宝总,就算四十多年没见吧,迫切心情可以理解,不也得照顾别人情绪不是。”

林太笑称:“那我让宝总代表,跟汪小姐喝一杯怎样。”

汪小姐:“我滴酒未沾,你们个个喝得跟玫瑰花似的,我跟宝总,有啥可喝的。”

陆太:“宝总目前,受到林太严重影响,男人女人,石头跟水摩擦的话题,一点都没发挥,这样吧,还是隔开坐比较好,徐总跟宝总,换个位子如何。”

阿宝笑说可以可以。徐总刚想立起来,衣裳后摆像是被勾紧,一时立不稳。

林太急忙摇手说,我不同意换。阿宝笑问徐总就那么可怕吗。林太凑近阿宝说,徐总要是坐过来,边上的醋坛子,岂不翻了。

此一场汪小姐确实是太过明显,将徐总看成是她的男人了。也许她并不比在座的其他人坏,但是她今天绝对比在座的其他人笨,酒席上的这些交际,满满的,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追求生活刺激的形式有很多种,不同时代更是有着,不尽相同的流行趋势。追求精致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对美的追求,也许会有人说汪小姐追求的,是一种伪精致。

但是我想,我们唏嘘不已“安娜·卡列尼娜”的遭遇。我们是不是也沒有贬责“包法利夫人”的权利。

事后阿宝得知,该日下午,李李在外办事,四点半做头发,做指甲,忽然接到饭店领班电话,称徐总,宝总,汪小姐等人,准备来店里吃饭。李李说声晓得了。挂断电话,李李避到美容院走廊,犹豫片刻,拨通了苏安的电话。

李李在电话里自嘲:“我简直像密探。”苏安谢谢李李的帮忙,并说真是巧,今夜我还真想去饭店一趟。

李李又担心会否闹出啥事体。苏安让她放心说:“带人去吵,去打汪小姐,不是我风格,就是要动手,我也不会选择“至真园”的。”

李李又装好人表示,仇结到了这种地步了,不大可能吧,我看汪小姐做人,也还算可以的。

苏安:“具体情况,你哪里会懂呢,徐总,是百事不管,我跑到上海,要寻汪小姐,她一百廿个不理睬,不见面,没有回音。”

李李问:“到底有啥事体,为啥不到汪小姐公司去谈呀。”

苏安:“那是绝情绝义的地方,我是不去的,我夜里去饭店,也只是跟徐总,汪小姐,笑眯眯吃一杯酒,总可以了吧。”

  李李担心关照说:“有啥事体,要好好商量,千万不要动肝火。”

苏安让她放心。

接近八点钟,李李匆忙赶到“至真园”,在包房外面,自己先立定平静片刻,然后春风满面踏进去。

台面上,徐总与几位太太,酒意已浓,大家朝李李笑笑。汪小姐起来介绍。服务员倒酒。

李李敬酒:“各位姐姐光临,我失礼了,谢谢汪小姐,给我面子。”

大家回礼一杯,相视而笑。

陆太提意见:我们喝到现在,宝总见了台湾红粉,只想搞单独活动,兴致不高,我提议宝总,至少也讲一讲认识林太的浪漫经过。”

林太不同意。但汪小姐等起哄,浪漫故事,我们爱听。

林太讪然,超夸张的,浪漫哪里呢,是一群人去西北,谈一个企划项目,顺便种树,我跟先生一起去的,上海方面,是宝总等等人士,大家就这样互动呀,后来觉得又累,又冷,也就回来了。

阿宝也说,也就是一个礼拜,林太林先生,吃了点惊吓,没有大事。

林太叫阿宝不要再讲了。

古太等笑着说要听,一定要讲,而且要仔细讲,不能笼统的讲。

阿宝:“有一段两边都是沙漠的路,司机讲这是清朝时的淘金地。”林太再次打断阿宝,不让他讲。

但大伙一致表示她不许插嘴。

阿宝笑笑接着说:“一路上司机不断念经,过不久车子经过一个上坡路段,码表踩到七十,速度最多也只能二十。”

徐总插嘴:“鬼打墙了。”

阿宝:“突然车子发出怪叫声,并且一震,坡上滚下不少石头,大光灯一照,竟然都是死人骷髅。”

古太:“完了,鬼魂出来开乘凉晚会了。”

阿宝:“有可能是风化的老坟,一层一层露出来。”林太掩面表示,真的不能再讲了,我再听一遍的勇气都没有了。阿宝:“后来车子一拐弯,轮胎一下子爆了三个,司机只能换两条备胎,并与我一同走上坡顶,远看月亮下面,隐约有一群衣衫褴褛的男人,像是坐在地上,在休息吃饭,在发黄的月光下,他们的头发都是金色的。司机小声告诉我,这一批是当年采金的死鬼,今晚作乱了,赶快磕头吧。司机自己已经磕了十几个头,祷告求黄金大仙,小人下个月就来烧纸,大仙保佑小人平安呀。我抬头一看,眼前一片月光,死鬼的身影,忽然就淡了,最后,消失了,等我们回到车子跟前,林太太在车里大哭。

大家一惊,只见林太的老公,口吐白沫,浑身直抽,司机和我,立刻把林太太拉出来。司机让林太赶紧磕头。林太哭得接不上气来。然后我们三个人,就地给黄金大仙磕头,当时林太太,一口气磕了三十几个头,最后五体投地,拉也拉不住。”

林太羞怯说:“人逼急了,有什么办法想呢,恨的是穿了裙子,基本走光了。”

徐总:“就是全部走光,也是贤惠女人。”

阿宝:“林先生就慢慢醒了,司机看前轮,竟然还有点气,于是大家上车就跑,油门也有了感觉,七十就是七十,一百就一百。”

古太听了还不过瘾,问接下来呢。

阿宝:“接下来,是修车,陪林先生看病,回到宾馆,第二天就告别了。”

陆太打趣说:“难道就真的没一点花絮吗?比如这一晚,林太多么需要安慰哪,难道没半夜敲门进来,有话要搂着说呀。”

林太笑骂:“两位姐姐真无耻,这种时候,我就是再有什么想法,也犯忌,何况,我是从一而终的女人,我给了司机一笔钱,代为祭扫。”

说到这里,林太双手合十,闭目喃喃,笃信西方黄金大仙,黄金大仙保佑我,保佑大家。大家不响。

此刻,阿宝发现李李新做了发型,但面色显的极不自然,有些紧张。

忽然包房门打开,一阵小旋风,进来一人。李李不动。

徐总与汪小姐都变了颜色。是苏安走进了包房。

阿宝起来招呼。李李转过身,喊了一声苏安啊,并略有尴尬说,稀客稀客,招呼服务员加椅子。

苏安笑眯眯不动,对宝总说,介绍一下客人呀。阿宝介绍了三位太太。

苏安挡开阿宝的酒杯,讲上海话:“今朝我来此地,是因为多次寻汪小姐谈,全部不理不睬,不见面,不响,我现在,只想问汪小姐一句,从常熟回来,已经两个月了,汪小姐,胸部有点胀了,肚皮里的小囡,也是日长夜大,请问汪小姐,预备几时几日,到红房子医院去打胎,这个小囡,必须打胎。”

此小节有两个重点:

一、咱们先思绪飞扬一段,棺椁鬼神志怪,魔幻的碎片,阿宝与林太夫妇去考察了一趟林木投资,作者在这里与我们玩了一把《盗墓笔记》。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只要是跟过咱南派三叔的,谁都不敢说,没有断断续续,搭进十年之久的时光。在盗墓隧道里,匍伏在鬼吹灯、吴邪、胖子、闷油瓶,老九门,潘子等后面,跟踪过血尸,青面狐尸、禁婆、无脸人、粽子,青铜门等等。

当然,如今的长白山青铜门,早已与西湖的吴山居一般,是出了名的旅游胜地了。  

咱们再说说大山深处的阴兵借道,这种事对当地人而言,也巳经见惯不怪的。他们把这管叫“山响”。有路过骡马受惊,此地界还会落一“惊马槽”遐耳。

倘若你阳气不足,刚巧遇上,那就退过一旁,不出声即可。 

与我们最擦肩而过的,就是1976年的,唐山阴兵借道。

那日地震发生后,电闪雷鸣、山崩地裂,有军队赶去救援时,途中就遭遇过阴兵狭路相逢事件。

途中全团汽车瞬间统统抛锚。照明全部熄灭。技术人员趴车底检查,无法查出原因。

 此刻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从唐山方向驶来。你能看到一辆辆的马车,但你看不到赶车的人,阴阴两隔,不同纬度的灵魂,互相不照面。但每辆马车上,发着淡绿的清光,能够见到车上堆满了人头。足有200辆之多。当所有的马车驶过后,这团所有的车,也神奇的一点即着,当时根据马车上人头的数量,估计约有20多万,这就是史上最近一次的阴兵借道事件。

所以阿宝与林太夫妇,与清朝採金鬼魂相遇,咱也不能不信。但其实人鬼殊途,冥府幽都奈何桥,三八线分明,估计他们就是踩了人家的地界,惊扰了这些亡灵,人家也没做采阳补阴、吸血壮阳什么的,只是吓唬吓唬一下,讨几个纸钱烧烧,应该是很宽宏大量了。

二、李李这事做的,随着细节的文字跳动,尽管汪小姐迷失了方向,确实别扭,但她一直在做她自己,不管好坏,她都没有掩饰过自己。

你李李就不同了,你喜欢阿宝,不上徐总的贼船,这个我理解,你惧惮苏安,你知道苏安是厉害角色,她替自己男人拉皮条的事都敢做,因此你拉开自己与徐总的距离,挖坑让汪小姐跳,撇清自己,靠拢了阿宝,又讨好了苏安。

然当汪小姐果然沉醉在老男人的怀里,不能自拔时,你还撬苏安边,添柴加薪,把汪小姐搁火上烤,这又何苦来呢?这个我有些没有明白。

但是我突然就想起李李的人生轨迹,那种心理上的敏感与孤独、自卑与成熟。如果说汪小姐的爱,是沒有道德秩序的放纵与扭曲,那么李李的爱,就是浮沉压抑,带着枷锁情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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