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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尼那些事之22 刀马旦(6)
作者:梁军  发布日期:2024-01-09 14:58:40  浏览次数: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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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只燕子叽叽喳喳掠过,歇息在练功房屋檐下的燕巢。子宫内的一团血气也附和着上蹿下跳。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止住哀痛。孩子的命运得和张世萌商量,他是始作俑者。

火车上,张世萌的嘴一刻不停,大枣、花生、瓜子儿、蹦豆、逗哏儿糖,逮什么算什么,都放在嘴里嚼,年青就是牙口好。他的上衣和裤子口袋总是鼓鼓囊囊的,大姑娘小媳妇不停给他输送糖衣炮弹。裴玉兰小嘴飞快地嗑着“傻子瓜子”,攒够一小把,就偷偷塞到邻座的张世萌手里。这一趟下来,俩人举止大家都看在眼里,算是过了明路。郑世秋的靠山倒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平时又不谙世事,没个替她出头仗义执言的姐们儿,在大家眼里,郑世秋活该倒霉,他们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

益民餐厅——剧院门口的狗食馆儿。五点钟,还没上客,郑世秋和张世萌脸儿对脸儿坐在靠门的位置。她闻不了肉味,反胃。年青夫妻小别胜新婚,俩人此刻却各怀心事。

“世秋,我想和你说个事儿——”张世萌脸上挂着春风一度过后才会流溢的光彩。

“我也有事要和你商量。”郑世秋忽然心中突突直跳。

眼前的世秋面色焦黄,双眼无神,别说光鲜照人的刀马旦,就连早市儿卖菜的农村大姐都比她有血色。又想到故去的团长冯芸霞当年曾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护当家名旦的周全,自己也是拍着胸脯答应过的。团长尸骨未寒,世秋病体未愈,自己和师妹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只有眼前憔悴的世秋还蒙在鼓里,张世萌有些于心不忍。可自己答应过裴玉兰,一定要给她名分。人家也是未婚的大姑娘,当初是自己挑逗在先,师妹才被拉下水。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张世萌狠一狠心,脸上堆起笑:

“世秋,咱们离婚吧。”

夹着碟子中“吉祥三宝”荸荠的筷子停在半空。好半天,世秋强忍阵阵的恶心,把荸荠放回碟中,眼睛盯着街上的行人,悠然地问:

“还是因为裴玉兰?”

张世萌知道世秋有洁癖,眼里不揉沙子,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她怀孕了,逼我给她一个名分。反正咱俩也没感情,就别拖着了。”

“你决定了?问过我的情况没有?”

“事已至此,你肯定不愿意全团人背后议论说你占着茅坑不拉屎。”

“要是干娘还活着——你敢这么欺负我?”

“燕俦莺侣今已就,何须一一苦追究。放过我们,将来都念你的好——”张世萌一抱拳,起身,拂袖而去。

店家忙着给客人们上菜。凤凰烟、古井贡酒的酱香、红烧羊肉煲散发的膻腥的气味混合体在狭小的空间里肆虐,辣眼。世秋呆呆地坐着,元神出窍。张世萌和裴玉兰的淫声浪语一浪高过一浪;干妈冯芸霞急得从棺材里坐起身来,抄起红缨震颤的花枪掷了过去;剧团角落里隐藏着一双双幸灾乐祸的眼睛;穆桂英的临时A角皮笑肉不笑地要她静养,今后也不必上台了……

郑世秋找到医务室郑仁和托关系到妇幼医院偷偷做了人流。她神情麻木地躺在手术床上。从小到大,她都对疼痛麻木。小时候练童子功,压腿、开胯、下腰,同龄的孩子,疼得哭爹叫娘,只有她一声不吭。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起床练功,北方冬天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那时候只有一双鞋,练功出了很多脚汗。转天早上,鞋里都冻成了冰渣,还得硬着头皮穿,再练出汗,反反复复,脚生了冻疮。和张世萌结婚当晚,没有高潮的欢愉,却也感受不到身体的刺痛。和没有父母注视关爱的少年孤独相比,身体的痛苦是暂时的,如过眼云烟。

张世荫如愿以偿拿到紫红色的离婚证,逍遥快活去了。

除了上台唱戏,郑世秋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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