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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我们的祖母
作者:陈斌  发布日期:2017-11-27 10:31:47  浏览次数: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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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聂姓,字月卿。童年在私塾中度过。娘家家境尚好,祖母是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文化素养较高的女人。祖母,身材高挑,鹅蛋脸型,双眼皮大眼睛,飞机头式发型。

自祖父从军国民党后,祖母便带着我的年幼父亲长期居住在娘家。解放前,居住青岛市小鲍岛区域。

我记事起,祖母会经常给我和弟弟们讲历史故事和神话故事,有时教给我们剪纸手艺。

祖母会随着我们年龄会按部就班地教给我们制作花样面食,如:小燕子,燕子妈妈抱着燕宝宝等等,其中,豆沙包,糖三角,卡花,面条,面片,饼子,馒头和过年的枣饽饽,圣虫等等。煎炸肉鱼等等,另外,祖母还指导我们学做针线活,缝补修复衣服破损处,缝补线袜等,日复一日,这些我们全学会了。

祖母叮嘱我们,咱家没有女孩,你们既要做好男孩,又要学做女孩会做的,等着你们长大了,就知道奶奶的心思和用意。

祖母很爱我们,特别护犊子。我们兄弟五个难免有犯错的,父亲如果要教训或惩罚什么的,祖母是先察言观色,看事态发展,一旦父亲怒火万丈,祖母会进行适当批评我们和劝解父亲,给改正机会。祖母在我们眼里是菩萨,是女神,她是至高无上的。

我们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祖母和母亲联手制作的。记忆最深的是,冬天穿的棉裤---马裤,小伙伴们都很羡慕我们。

我们兄弟多加上我的小舅,六个男孩,特别在计划经济年代里,吃饭是个大问题。有时会出现吃了上顿没下顿时,有一次真揭不开锅了,祖母硬着头皮向邻居家借粮。事后,让老邻居袁奶奶得知情况后,月月把自己家省下的粮食留给我们。持续了十几年。我们永远忘不了袁奶奶她老人家,我结婚后,领着媳妇年年给她老人家拜年,以示感恩之情。

此后,父亲从乡下往家里弄粮食以解决我们的温饱问题。

祖母很爱我们,她自己连衣服不舍得买。我记得,她洗了衣服就不出门了,等衣服晾晒干后才出门。那时,我们不懂事,祖母去世很多年后,我偶尔回忆起,便会叹气捶胸。

我们上学了,第一学期加入了少先队,等到上了初中,我要加入共青团,屡屡遭遇落选,原因是我祖父的历史问题而受到影响。祖母知道后,悔恨解放后为什么接纳祖父寻亲。那时候,我很单纯很幼稚,为了革命和进步,在入团申请书里写了与祖父划清界限。现在想想很幼稚。

祖母因为有我们而感到自豪,我们因为有世界上最好的祖母而感到幸福快乐。无论我们兄弟和小舅,哪一个取得好成绩或得到了学校的表彰和奖励,祖母高兴的不得了。吃饭时,祖母会用筷子夹一块最大的瘦肉或鱼给予奖励。

我们和小舅的衣服都是祖母给洗涤,我的母亲心痛祖母。于是,让我们学会自己洗涤。后来,我长大了,就给弟弟们洗涤,协助祖母分担家务。

我们很喜欢祖母在睡前讲神话故事,此时,可以展开想象的翅膀任意飞翔。祖母的早前教育,为我后来的琴诗书画打下了良好基础。

祖母每天雷打不动地阅读《青岛日报》,喜欢看小说和戏剧。我的父母全力支持她,尽力节省生活开支,省出的钱可以满足祖母订报纸和购买戏票。我记得文革前,祖母都是比平常提前吃过晚饭后,便带我去平度路永安戏院看名角主演的戏剧。

我们渐渐长大了,陆续成人了。祖母却病了。先是感冒后是咳嗽加重,各种药物无济于事。医院诊断为:肺癌晚期。

晴天霹雷啊!祖母才六十三岁啊!原本阳光明媚的家,一下子阴暗起来。仿佛我们也得重病了似的。

父母亲先后带着祖母到市内各大医院去确诊,情愿这是误诊。

在祖母的治疗期间,因为我不会骑自行车,所以,每天早上和傍晚都要背着祖母从家一直到辽宁路诊所去打针。一次,我正背着祖母很吃力走在陡坡上,过路的大叔见此情景,主动用自行车一直把我的祖母推到家。

1979年春节刚过,午夜,祖母忽然起身下地,她站在里屋门的左侧,凝视着月份牌自言自语“阎王爷,别这么早叫我走,他们还没有长大呢?求求您了!”祖母十分恳求地,十分虔诚地双手合十。母亲被祖母的这一举动惊吓和心痛的不得了,连忙搂着祖母哭的很伤心。我在被窝里偷偷的哭着。母亲也对着月份牌下跪,祷告着恳求着“求求老天爷,放过奶奶吧,她是好人!求求您!” 。  

祖母与母亲感情很好,街坊邻居都竖起大拇指称赞她们婆媳关系的。雨天时祖母会让我们拿着雨伞到华阳路口去迎接下班的母亲。母亲生病了祖母让我们去买碗虾仁混沌。母亲每当开了工资都会一把交给祖母管理。同时,母亲会买些茶叶,点心等孝敬祖母。祖母最喜欢喝茶,这个喜好影响我们至今。

祖母最喜欢玉兰花,每逢五一节,我的父母会带她和一家人到玉兰花树下留影纪念。以后的日子里,每逢遇见玉兰花我立刻想到慈祥的祖母。

站在玉兰花树前,犹如我与祖母面对面。  

平时家里八口人的一日三餐都是祖母做,在她老人家病重期间都是我做饭。

明天祖母就要去医院住院了,确切地说,祖母是有去无回。很想祖母给我们做最后一顿饭,祖母意识到做最后一顿饭意味着什么,她坚强忍者剧痛做了,留下了永恒的纪念。

此刻,我怎能吃得下呀!我的心加速地跳着,感觉心脏欲从口出。

弟弟们吃过早餐,上学去了。父亲提前去医院办理住院事宜。公司安排的北京吉普车按时抵达我家楼下,司机曲师傅背着我的祖母下楼。我家的楼梯日式的很陡峭,祖母突然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很任性地拒绝去医院。祖母天生聪颖,她很清楚自己的已经病入膏肓。我强忍着眼泪,安抚着祖母去医院,并安慰她去医院才有希望。此刻,曲师傅的泪水已经洒满胸襟。

父亲抽时间探望我的祖母。母亲原本生病就没让她来。陪床的事,基本是我一个人。一是,我的单位比较近,二是,我的工作单位领导很照顾我,三是,二弟和三弟都在百里地开外的知青点不方便。

在祖母住院期间,二弟和三弟分别从知青点赶回来看望,四弟和五弟还小,为了他们的安全,就没有让他们来医院,因为,这是肿瘤医院。

祖母住院的两周后早晨,她神采奕奕地漱口刷牙。然后,精神抖擞地梳理头发,完全根平常一样精神饱满地打理床铺和床头柜的卫生,井井有条。我高兴极了,分别给父母亲单位打电话分享祖母病情好转的消息。

两天后的晚上,二弟来接替我值班陪床,因为我连续三天三夜没有回家和回单位了。奇怪了,一向痛爱我的祖母今晚硬是不愿意让我离开她的病床。祖母让二弟回去,留下我继续陪她。

那天晚上,二弟也真奇怪,平时很坚强的他,却在今晚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很不情愿地离开了医院。突然,我的心里打起小鼓,莫非...,不敢继续往下想,因为,我的泪水几乎要泄洪了。

定格那天晚上:1979年3月30日凌晨2时许,突然外面暴雨连连,如同电影里的场景。意外发生了,忽然,祖母的脸色发紫,呼吸很困难,我赶紧叫医生,结果值班医生不在。我回到病床前,赶快用吸痰器帮助祖母将肺部深处的痰给吸出来,祖母缓了一口气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就这么着了(意思是:没救了,你尽力了)。我拼命地想方设法去吸,用嘴巴对着祖母的嘴巴去吸,结果怎么也无法吸出。祖母背过气了,不行了。我哭喊着:医生快来呀,救救,我奶奶吧!约十几分钟后医生来了,将祖母的眼皮翻了一下,试试脉搏,对我说:准备后事吧。我恨这个值班医生!

无情的病魔夺走了祖母,祖母享年六十四岁。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认为祖母没有死,她跟我们开玩笑的。我的心里和梦里时常会有祖母慈祥地音容笑貌闪现。此后,我不敢看挂面一眼。

一天早晨母亲煮好挂面让我吃,当我端起碗时,眼前立刻浮现出祖母给我们做最后一次挂面情景。我怎么也咽不下,最后放声大哭,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大哭,结果母亲也跟着我一起哭。

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清醒了,祖母真的走了,她老人家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唉,祖母辛苦了一辈子,却没能享受一天好日子,这是我们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祖母生前有个心愿:四世同堂。她老人家的这个心愿没有兑现啊。这是我们永远的痛,也是她老人家永远的遗憾啊! 

【墨林微诗】墓前

--怀念祖母

雨   如期而至

打湿久久等待 祖母说

咸涩的是思念

2017-9-4

图解:祖母讲过一件事:解放初期,台湾国民党飞机偷袭大陆一枚炸弹落在胜利电影院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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