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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你从哪里来?(三十一)回返大家庭
作者:尹怡红  发布日期:2017-07-09 00:42:46  浏览次数: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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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外婆的皮鞋生意或量足定制、或成品出售,渐渐有了稳定的客源。副业皮胶片的买卖更是络绎不绝。用外婆yin.jpg的原话:就连廊檐下喂养的鹦哥儿都学会说‘称胶’了,只要有人登门,那鹦哥就喊‘称胶’!(我喜欢这个细节,对居家小业主而言它有一种兴旺吉祥的征兆。)祖爷祖婆最惦记他们的幺儿,常来成都跟着外公外婆一家过活,李家两位嫁出去的姐姐也时常带着孩子进城走亲戚小住。籍着作坊的收益,家中日常开销没有任何负担和压力。作坊加住宅这个中心地段的院子虽是租来的,但外公外婆已经着手在成都置办物业,起步阶段,选的是价格相对便宜的城边地带,我四姨妈还记得她和丫头艳芳一道陪着外婆去收过房租呢。

同一时期,大外爷在绵阳的洋花布商号、纸烟行、肥皂厂等跨行业生意也顺风顺水,置大地、造大屋,春风得意。老绵阳人都知道城隍庙街水井巷有两户深宅大院,一户是一位杨姓军官的杨公馆,另一户就是以我祖爷爷的字吉安;命名的李公馆。

大外爷李云峰一心想圆大家庭旧梦,宅子竣工后,专程去成都动员弟弟李瑞锋一家搬到绵阳同住,齐心协力做生意,老幼团圆过日子。外公一向听他哥哥的话,加上对兄长齐家兴业的抱负敬重有加,不容外婆有机会提出异议,事情就这样定夺铎了:搬到绵阳去,回返大家庭。

外婆几年来千辛万苦辅助夫君,刚刚有些起色的皮坊不得不关闭,刚刚有点盼头的新生活嘎然而止。你一个弱女子,在那个年代哪有独立的舞台,借得几年机会圆个少时梦想已经够幸运了,眼下别无选择,只能服从夫君大家庭的意愿。于是催收赊欠、转让生意、遣散伙计、出售铺面、变卖家具什物……再一次告别成都,背井离乡……"廊檐下喂养的鹦哥儿都学会说‘称胶’了……;外婆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复述这个细节,当时的那份挫折和遗憾曾如何经年累月地在她老人家心底回荡?!

 外公把成都这些年挣得的钱财收拢,一到绵阳就全数交给了兄长。外婆重新回到没有私房钱可支配,事事回请公婆的大家庭小媳妇的生存状态。

大外爷建的公馆的确很大,东面佛堂两侧是两间书房,书房的隔壁还有一间,用来安放祖爷祖婆全新的厚板寿材;南面是祖爷祖婆的卧房,旁边是大堂屋,顺过去一排住的是大外爷一家;外公外婆一家住西面一排。西面最后一间是柴房,灶房和储存油米干货的房间在南边偏东一带,拐角处有条长巷道,通往男女分开的厕所。北边偏冷,没有建盖房间,留出一片空地修葺成花园,种下红梅、白梅、腊梅,桃树、梨树,还有各色菊花……..季节变换、景色也随之变幻……

外婆习惯了自己娘家在成都圆心地带坐拥半条街、两条巷的家业,如今夫家的生计走上顺途虽值得高兴,但在县城里这点儿物业她并不十分经意,更多的心思还是聚焦于照顾自己的孩子和挂念娘家人。

外公老实厚道的嫂子,我大外婆李黄氏则截然不同,她从小在蒙阳石碑镇长大,没什么机会见世面,对夫家的这一突发变迁,惊喜之余似乎有几分端不稳、盛不住的眩晕出自于那种震撼。

至于她们的公公婆婆,据说早年的李家曾经窘迫到冬天烧火做饭都要放几个鹅卵石在灶火里,饭做完赶紧把烧烫的石头放进冷水盆中,烧热水洗脸洗脚,每天进行如此复杂的程序仅仅为了节省一点儿柴禾。作为卖掉土地进城发展的小地主,籍着长子几起几落的拼搏滚打,能在县城里置起这番家业,祖爷祖婆二老可谓万分自豪。

我外公呢,在孝顺父母,敬佩兄长,疼爱妻小的凡躯里,揣着饱读诗书、荣辱不惊的真魂,带着闲云野鹤、不思进取的秉性,依旧我行我素,随心由性。
外公的哥哥,我大外爷不愧是李家有出息、有责任的长子、长兄,也是操心劳力的命,盖房子只是他雄心壮志的第一步。他满脑袋齐家兴业的抱负,满胸怀栽培后代的决心。

为了鼓励下一代力争上游,大外爷立下规矩,两房孩子不分彼此,谁会读书、谁成绩好,就会供谁一直读下去。

绵阳团聚时,不仅两房孩子们长大许多,而且又添了两位小的:外公外婆这边已经有了我小孃李书华;大爷爷大婆婆那边有了我八舅舅李荣高。

大的那一拨孩子相继入学,家母、四姨妈在成都就已经开始念书,五舅舅好像到绵阳才入学的(有待考证)。在绵阳,四姨妈和大姨妈、三姨妈念的是离家比较近的城南小学;家母念的是名气比较大的五岳宫小学。两房孩子大都聪明,除了大姨妈李富华后来学习有些吃力以外,其他个个都有读书的天赋。

 家母作为外婆的第一个孩子,得益于年轻妈妈有更多时间和精力陪伴并启蒙,她的功课不单单是李家孩子中的佼佼者,在学校里也首屈一指,曾入选为全县学习成绩最好;人品行为最好;仪态举止最好的三美学生。获奖之时,祖爷祖婆喜上眉梢、外公外婆喜从中来、大外爷喜出望外。

  我大外爷,家母的伯父为此额外设奖,奖品是一件毛线衣。三十年代的中国,毛线衣是什么概念?新潮时尚。很贵的洋绒线买来,还要再支付一份同样的价钱请人手工编织。年终,我母亲在大家庭众姐姐妹妹弟弟羡慕甚至嫉妒的瞩目中穿上了那件毛线衣。就连大外爷亲生的两个女儿,我大姨妈和三姨妈,也只能叹慕。

 去年底我打电话给定居上海的三姨妈拜年,这位年近九十的老人还提起这件事:“你妈妈小时候聪明文静学习好,就连我的爸爸都最疼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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