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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初品北大荒(2)
作者:刘国林  发布日期:2017-05-02 11:58:32  浏览次数:2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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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窝岛

北大荒有句民谣:“南方吃雁,北方吃蛋,中间只能伸着脖子看。”这话我信。春天北大荒的雁蛋多得很。北大荒拾雁蛋的人也很多。记得上小学时,曾学过一篇《开发雁窝岛》的课文,其实,雁窝岛就是一片沼泽地里的高岗处,雁群在高岗垡头墩子上做窝生蛋,北大荒人称它为“雁窝岛”。

雁窝岛四周的沼泽地,水拖着泥,泥含着水,也说不准有多深。北大荒人称沼泽地为“大酱缸”,真是恰如其份。意思是沼泽地的泥浆就像大酱般稠,掉进去就遭没顶之灾。北大荒人拾雁蛋都是身背小篓,踩漂浮的垡头墩子闯雁窝岛。垡头墩子上大下小,墩子上长满水草。踩上去飘飘悠悠,摇摇晃晃,稍不注意,一脚踩空,就会陷进“大酱缸”里,若不及时抓住垡头墩子上的草,或者死死地抱住垡头墩子,用不了多久,人就会陷进“大酱缸”里,一点儿痕迹也不留。

那年我十一岁,和领居满囤儿去拾雁蛋。去时一路平安,从这簇垡头墩子跳到那垡簇头墩子,像蹬小船儿,像放竹排,一路蹦蹦跳跳,猿猴儿一般,个把钟头就来到雁窝岛。别看我人小,心眼倒不少,总怕满囤儿比我拾的多。看见白花花的雁蛋,啥也不顾了,忙三火四地往背篓里装,直到盛满了才罢休,一篓雁蛋,足有三四十斤。这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是足够重的了,何况还要跳垡头墩呢。但是我舍命不舍财,咬着牙往家背。开始,我还能支撑得住,踉踉跄跄地跟着满囤儿往前跳。跳着,跳着,我就觉着有谁往后拖我的背篓,越拖越重。一不留神,脚踏在垡头墩子边沿儿上。垡头墩子一摇,我一晃,就把我晃进“大酱缸”里。我忙喊满囤哥:“快,快来救我!”其实,我心里明白,掉进“大酱缸”里还有救?谁救谁得死!满囤儿哥也吓傻了,抓耳挠腮地不敢动,动他也得掉进去。倒是比我大一点儿,道眼多:“别乱动,抱住垡头墩子,慢慢往上爬。”这时,我啥也不顾了,双手死死地抱住垡头墩子,好半天才稳住神儿。我使出浑身力气,腾出一只手,抓住垡头墩子上的草往上爬。一下,两下,终于,我似落水狗一样爬到垡头墩子上,却再也站不起来。满囤哥看我趴在垡头墩子上,一块石头落了地,双手合在胸前:“谢天谢地,总算上来了!若不然,我咋向你爹妈交待呀!”“我实在走不动了,你先回去,告诉我爹来找我吧,我等着……。”那怎么行?就是爬也得爬回去!满囤哥儿有些急了,“这荒草漠棵的,上哪找你?不喂狼才怪呢!也不知满囤儿哥说的是真话,还是有意吓唬我。一听说有狼,我当时就张罗着跟他走。满囤儿哥笑了:“你先喝两个雁蛋,攒点儿力气!”我顺从地喝了两个雁蛋,顿时觉得有力气了。踉跄了几下,站起来了。可裤子满是泥浆,又腥又臭,粘糊糊地带不动。“把裤子脱下来扔掉,光腚儿回去!”“那多难为情啊!”怕啥?黄嘴丫子没退,还知道害羞呢,裤子才值几个钱?到家穿我的!满囤儿哥下命令了。三把两把,我脱掉了裤子,觉得轻松多了,光着腚儿,跟满囤哥往家走。一路上,我也没管那些,不管碰见谁,头一低,一走了之。

回到家里,父母没有骂我,只是说:“往后不许拾雁蛋了。”满囤儿哥他没上我家来,更没有给我送裤子。谁知道他是怕我父亲责怪呢,还是舍不得给我裤子?打那以后,他再也没领我捡雁蛋,再以后,我参加了工作,住进了城市。

前几天,偶翻家乡小报,一行大字映入眼帘:“李满囤养雁发家致富”。啊,我的满囤儿哥!三十年未见,倒在家乡小报上见到了你!我不禁浮想联翩,对满囤儿哥刮目相看了。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北大荒人的生活观念发生了深刻的变化,靠雁蛋充饥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是发挥优势,孵蛋养雁的“专业户”应运而生。从满囤儿哥发家致富的门路上看。能不说这是北大荒奔小康的“新思维”吗?看到这里,我的心又动了,还想回北大荒走走。

到家刚洗刷完毕,正要脱鞋休息,门“嘭”地一声开了,进来的是满囤儿哥的独生子蛋儿。只见他满脸怒气,小嘴翘得老高,。这是怎么啦?蛋儿一句话未说,拉起我就走。

原来,蛋儿高中毕业后,大学没考上。赶巧 ,市里招收一批“大学漏”当公务员。,蛋儿的高考成绩正是招收线内,理所当然地安排了,正当蛋儿心花怒放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竟取消了名额。一打听,才知道满囤儿哥曾触犯过某大局的领导。这位领导的老爹七十大寿时曾请满囤儿哥捧场。一般来说,满囤儿哥会欣然应允的。,可满囤儿哥厌恶这位领导的德行,断然拒绝了,蛋儿的工作的安排当然不言而喻了。后来,总算是透露出一点儿消息,只要满囤哥儿答应他亲家婆在鸿雁养殖场任个职,蛋儿的工作包在他身上了。蛋儿得知这一妙“传”后,立即喜形于色地转告爸爸。没想到满囤儿哥竟怒目圆睁,断然拒绝,真有点儿“那个”了。在你养殖场任个职算个啥?一个月才开几个钱?蛋儿的公务员多少钱也买不来呀!我边走边想,琢磨这个“情”怎么说。

一进屋,见满囤儿哥正在作画。一幅《劲竹图》在他的笔下骤然生成,。整个画面淋漓酣畅,笔意奔放,一干通天,叶若风雨,自有一种风度。我自知身负使命,但又怕操之过急,便即景生情地说起这幅画来满囤儿哥连连摇头,苦笑着说:“老了,力不从心了。我常跟你说,竹如其人。做人不能有傲气,但做人却缺不了傲骨!”满囤儿哥有激动了,他已明白几分我的用意了,若不然哪能话有外音呢?我技穷了,不知如何是好。蛋儿却急得要哭了,不断地做着各种小动作提醒我。看来,我只能单刀直入了:“满囤儿哥,蛋儿当公务员的事……”满囤儿哥像被蜂子蜇了一下似的,脸上当时布满了阴云:“不是我舍不得一个副场长的位置,也不怕一个月多花那二千三千的,而是怕糟蹋我的养殖场。那位局长是我的老乡,从小的光腚娃娃。我相信他能找回自己的童年,我更相信他任职宣誓言时说过的话……”满囤儿哥的声音颤抖了,颤音似含有极大的难以忍受的痛苦。我深深地被满囤儿哥的话震颤了,他还是那样倔强,还是任折不弯!突然,“嘭”地一声门被撞开,蛋儿愤愤地跑出去了。

后来,听说蛋儿一直在家待业,再后来,听说,蛋儿跟满囤儿哥一直经营那个养殖场。看来,蛋儿当公务员的事真的搁浅了,可满囤儿哥的为人却在我的脑海里深深地定格了。我的思想矛盾起来,三十年来 ,雁窝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满囤儿哥怎么一点儿不开化呢?又一想,满囤儿哥做得也对,千变万变,做人的准则不能变啊!想到这里,我的心忽然充实起来,因为我也了有追求,也要像满囤儿哥那样去做人……

冬泳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地处国边陲的北大荒,从头年的十月下旬开始,到来年的四月上旬结束,一年有六个月的结冻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北大荒最低温度达到零下四十五度,滴水成冰,哈气成霜,就甭说大江大河的冰层冻的有多厚了。有人曾好奇地量过,多达四尺半!那遮天盖地的“大烟炮”把树都冻哭了,哭得呜呜咽咽;把地都冻哆嗦了。哆嗦得七裂八瓣,连房屋都跟着颤抖;把太阳都冻的凝固了,迈不动腿,走不动路,好半天,好半天,才从山坡后爬上来。就是这样冷的太牛气,这样长的结冻期,对于北大荒的游泳健儿来说是多么严峻的考验。然而,富有传奇色彩的北大荒人却创造出了冬泳的奇迹。

寒冬腊月,昔日波涛滚滚的大江大河像冬眠的长蛇是的,悄悄地沉沉地睡着了,没有鼾声,没有梦语。昔日里泡在大江大河中的浪里白条们此时没有用武之地了,只能在那冰封的江面上徘徊,忘冰兴叹了。失去了笑容,失去了言语,有的只是长长的离别恨。他们承受不了这冷冬的寂寞呀!不知道是哪天,也不知道是啥人提出了凿透冰层冬泳的设想。从那一天起,沉睡的大江大河又复活了,沸腾了。

“太阳拱嘴,冻死小鬼。”这是北大荒人形容冬日里最冷的时候。可是,此时的大江上早已跑动着只穿着冬泳衣的健儿们了。粗野的寒风,磨砺着他们的筋骨;冰雪的天地,塑造着他们的性格。那须髮斑白的,是年过花甲的老人;那膀宽腰圆的,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那苗条身材的,是十八、九岁的妙龄女郎;那说话稚声稚气的,是十四、五岁的中学生……脚下是皑皑白雪,身边是嗖嗖冷风,嘴里呼出的则是团团白雾,而凝结在眉梢、睫毛上的竟是晶莹的冰凌。直到浑身胀满了热能,四肢蕴足了气力,才舒展身体,活动活动筋骨,做几个俯卧撑,打几套运动拳,带着冰雪消融的热情,载着春暖花开的色彩,悠闲轻松地走向江心的冬泳池。

    这别具一格的冬泳池是在大江中凿透四尺多厚的冰层开成的,一切依其自然。坦坦荡荡 的冰面上镶嵌着一池碧水。碧得清澈,碧得纯净,纯净得深沉。池水四周的冰面上簇拥着一圈儿裹着厚厚棉衣的人群:有来自港澳的同胞,也有来自亚欧中东地区的游人,更多的则是南来北往的南方旅客。他们耸着肩,缩着头,厚厚的大衣已经裹得够紧了,仍使劲地往怀里扯,总觉得皮大衣也抵御不了北大荒的严寒。头上的绒围脖把整个脸都包上了,只露出两只眼睛,可他们还是冷得受不了了。——若不是为了观赏北大荒的冬泳奇观,他们会把整个头部都包上的!手指僵了顾不得,仍不住 地按动照相机的快门,咔咔地拍个不停。宁可冻坏手脚,也不能错失拍照的良机啊!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脸庞,不同的眼光,有的惊奇,有的激动,有的兴奋,有的赞许。晶莹剔透的巨大冰块切成的跳台上,站着一排排北大荒冬泳健儿。——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神彩奕奕,轻松自得,恰似一件件造型美观的雕塑,这一件件粗犷浑厚,形态逼真的雕塑,凝聚着力,凝聚着美,更凝聚着坚毅和刚强,他们也是人啊,也是有血有肉,知冷知热的人啊 !可他们却怎么敢,又怎么能在滴水成冰的严寒天气里冬泳呢?游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又不能怀疑,这毕竟是耳闻目睹的现实。咕咚!咕咚!随着扬珠散玉般的声音,一个个男健儿跳下来,。恰似大鹏展翅,又如蛟龙入水。清水在他们的身上滚动、跳跃,溅起朵朵浪花。浪花慢慢扩散,撞击在厚厚的冰层上,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又像演奏一曲和谐的交响乐。而一个个冬泳健儿,就是乐曲中一串串游动着的音符。那连贯的击水动作,那飞速的蛙泳速度,那哗啦哗啦有韵律的游水声,就是优美的旋律。游到尽头了,只听哗啦一声,来个鲤鱼打挺,一个个又返游回来了。这是何等惊心动魄的场面!咕咚!咕咚!一个个女健儿也轻盈入水。恰 似蜻蜓戏水,又如鲤鱼卧波。碧绿水池顿时揉进了色彩斑谰的浮影,掺入了欢快得意的笑语。那舒展的动作,那窈窕的身姿,是何等的风流洒脱。窈姿浮碧水,柔臂拨清波。此时的冬泳池竟变得五彩缤纷,煞是好看:盈盈绿水,衬托着袅袅轻红,叠叠浮影衬托着皎皎柔冰,真是一幅激动不止,变幻无穷的图画。这些具有传奇色彩的北大荒人,这些无与伦比的冬泳镜头,把围观的游人看呆了,瞧傻了,仿佛不是置身在冰天雪地的北大荒,而是来到万木葱郁的南国了,思潮怎能不激起层层波澜?一些游人被冬泳健儿的精神感染了,慌忙给刚刚上岸的健儿递过毛毯,帮肋健儿擦洗身上的冷水。但健儿微笑的谢绝了:“俺天天来游,习惯了。”说着又舒展舒展胳膊,扭动扭动腰身,才慢慢地穿上衣服。也许是太激动了,也许是好胜心吧?一个台湾游客也要脱掉衣服,到水里试一试。可北大荒人没让他这样做,笑着解释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吓得这位游客伸了伸舌头,赶忙穿上了棉衣棉裤。是啊,不论是谁,只要置身于这冰天雪地的冬泳池边,怎能不被北大荒冬泳健儿所感染、反激励呢?尽管他们逗留的时间是暂短的,留下的却是终生难忘的记忆,如果诗人目睹这壮观的场面,一定能吟神奇、美妙的诗句吧?

蛇王

1969年夏,正值珍宝岛自卫反击战的后期,珍宝岛地区的战事吃紧。当时我在《合江日报》当实习记者,深入到中苏边境的完达山腹地的备战基地采访。我们特地请了饶河县武装部的姚参谋当向导。

清晨,我们一行四人背着照相器材走进了密不透风的完达山密林。大约走了半个钟头,姚参谋示意我们停下来,我们以为他发现了敌情,都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只见姚参谋瞪大眼睛注视着前面的灌木丛,我们却什么也没看见。

突然,灌木丛中嗖地蹿出一只狍子,几乎与此同时,姚参谋的枪响了,一瞬间,狍子腾空跃起,枪弹仅射中了它的后腿。狍子逃跑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逃出几十米远。姚参谋又开了几枪,枪弹都没有射中狍子。

“它受伤了跑不远,咱们快追!”说着,姚参谋带着我们猛追。我们顺着狍子滴下的隐约血迹爬了好几道坡,狍子的影子在五十米开外的前方时隐时现,最后停在了一个大山洞口。我们请姚参谋先不要打死它,我们都第一次看见狍子,觉得挺稀罕的。距洞口十多米的地方我们停下来,只见那只狍子靠着洞壁站着,约有一米长、半米高,通体黄褐色,样子有些像小鹿。只见它的四肢在微微颤抖,身上汗津津的,看样子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

于是,我们卸掉身上所有的装备,分散开一步步逼了上去。狍子见状颤抖得更厉害了,我突然发现狍子也有丰富的面目表情;绝望、乞求与胆怯……突然,狍子急转身向洞口跑去,“快追!”姚参谋说着带头冲向洞口。我跟在最后面,隐隐听见洞中传来狍子的惨叫声和可怕的呼呼声响,随即是姚参谋的惊叫:“不好,这是蛇洞,快跑!”他的声音听起来恐怖到了极点!还没等我转过身,便见洞中蹿出几条黑乎乎的大蛇,上半身高高翘起,凶神恶煞般猛扑过来,我们的魂儿都快吓丢了!

我曾是公社民兵大比武中百米武装越野赛冠军,迅速跑出几十米外,摄影记者黄健也紧随其后逃了出来。姚参谋也正值当年,腿脚更没问题,几步就蹿到我们的前面。可我们的记者张大胜却太不争气,没跑几步竟然跌倒在地。姚参谋为掩护他只得又返身护他,瞬间便被几条大蛇包围了。一条蛇箭一般扑向姚参谋,只见姚参谋抽出匕首,刀光一闪,蛇头便摔到地下,蛇身乱甩,鲜血喷溅了一地。几乎同时,另一条蛇扑向张大胜,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情况万分紧急。说时迟,那时迟,只见姚参谋纵身一跃,顺手抓住蛇尾猛地一甩,竟将它甩出十几米远,正好落在我脚下!“莫怕!快用石块砸它的头!”姚参谋大喊。我总算控制住自己没有落荒而逃,好在大蛇也被摔得昏了头,正在地上翻身打滚儿,我立即捡起石块一顿乱砸,大蛇终于被砸得翻白放挺了。

此时的姚参谋已力杀两蛇,体力消耗很大,我和黄健有心帮他,却不知如何下手,也根本不敢靠近。这时,姚参谋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刹那间,只见那蛇弹射而起,结结实实地在他的左手背上咬了一口。眨眼间只见姚参谋右手挥着匕首向蛇头砍来,一下子斩断了蛇颈。蛇身瘫倒在地,可狰狞的蛇头依然死死咬住他的左手,令人毛骨悚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我们瞠目结舌,只见姚参谋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活生生地把自己的左手剁了下来!原来,他断掌是为了阻止毒液向全身扩散!

我们冲上前去赶忙用急救包给姚参谋包扎,把他的左胳膊吊在绷带上。正要离开时又听到洞中传出呼呼的声响,姚参谋又大喊一声:“快跑,蛇王出来了!”就在这时,黄健也摔了一跤。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只刺猬被它踩中,便抬起一脚,把刺猬踢向冲来的蛇王。那蛇王正挺着身子往前冲,不知击来是何物,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吞了下去。突然,蛇王不往前冲了,开始在草丛里翻滚,庞大的身躯搅得灌木丛倒下一片,甚至把胳膊粗细的桦树都打折了。折腾了足有一个小时,蛇王突然翻白了,姚参谋带着我们赶紧过去看个究竟。蛇王可能是看到有人靠近,本能地抬起头来想向我们进攻,可它刚抬起头,却又无力地倒下了。我们发现蛇王的侧腹部有伤口往出流血,且伤口越来越大……突然,从那个伤口的窟窿里竟钻出来一个圆圆的带刺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蛇王刚才吞食的那只刺猬!

这个重大而奇特的发现让我们惊讶不已,立即对蛇王进行解剖。蛇王的腹部被打开后,简直惨不忍睹,它的胃已被撕破,内脏已经乱作一团,原来那刺猬在蛇王的胃里到处乱刺乱撞,不停地啃咬蛇王的内壁,结果蛇王的胃被咬穿,刺猬却完好无损地逃走了。望着死去的蛇王大家都惊叹不已,黄健忙用相机把这一切都拍摄下来,准备回去刊在《合江日报》上。

就在我们庆幸这一重大发现时,突然,又听见洞中传出声响,不过都没有刚才那么急。就在我们准备逃跑的当儿,洞中的蛇王已爬出洞来,只见它缓缓地爬到洞口的平台上,竟在离我们四十米处的一块松软的沙土上盘蜷起来,但那两只绿幽幽的眼睛仍然有意无意地看着我们。我们猛然省悟,那蛇王刚才吞食了狍子后,正等着狍子在腹内消化呢,而这段时间它才不会向其它动物进攻的,除非别的动物侵犯它,它才会奋起反击。

三十六计走为上,此时不逃还待何时?姚参谋一挥手,我们一窝蜂地逃离蛇洞。还没跑出多远,就听黄健喊:“等等,我的相机跑丢了!”众人回头看时,可不,黄健的相机还挂在一棵老柞树的树枝上。正当黄健要回去取相机时,又一个可怕的场景使我们惊呆了,只见一头黑熊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正瞪着两只可怕的眼睛向蛇王靠近。而这时的蛇王正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身上,丝毫也没有发觉危险正在向它袭来。只见那头黑熊猛地一蹿,同时张开大嘴一口咬住了蛇王的尾巴。蛇王遭到突然袭击,不由得大怒,只见它头一甩,箭一般地射向黑熊。黑熊机灵地一闪,躲了过去,蛇王甩着受伤的尾巴,和黑熊对峙着。奇怪的是黑熊并没有逃跑,而是慢慢地围绕着蛇王的身子转。此时的蛇王也缩成一团,巨头高高地竖起,嘴里吐着红信子,也跟着黑熊转。这场决斗,始终是黑熊主动进攻。一般来说,蛇王斗不过黑熊,平常蛇王只要一见到黑熊,总是不战而退,而今天这蛇王有些反常,它有几次逃跑的机会却都没有逃跑,反而屡屡向黑熊展开凌厉的进攻。终于,蛇王瞅准战机,把黑熊缠住了,越缠越紧。

“黑熊完了!”我们几乎同时喊了起来。然而使我们不解的是,蛇王似乎用尽全力,但黑熊仍然顽强地扭动着身子,张开血盆大口在蛇王的背上撕咬着。就这样,黑熊和蛇王搏斗了半个多小时,蛇王的颈处几乎被黑熊咬烂了,露出了森森的白骨。终于,蛇王的身子松了,黑熊双掌一叫力,猛地一纵身,跳出了蛇王的包围圈。我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黄健不解地问姚参谋:“我真不明白,蛇王为什么这样凶猛,而黑熊似乎无心和蛇王恋战……”姚参谋笑道:“这个问题不难解释!”说着,便掏出匕首,抢先来到蛇王的尸体前,在蛇王腹部微微隆起的地方一刀插进去,然后用力一划,蛇王的腹部被划开了,一只狍子的尸体露了出来。我们终于明白了,原来蛇王的肚子里有一只狍子,所以它缠黑熊时既用不上力又留下空间,使黑熊有了可乘之机!此时,张大胜发话了:“我还有不懂的地方,这黑熊并不知道蛇王肚子里有一只狍子替它挡着呀,它为什么今天这么怕蛇王?”姚参谋笑道:“你等一会儿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因为这头黑熊闯入了蛇王的家,它理亏呀!”说着,姚参谋在蛇王的尸体旁扒起松软的沙土来,一会儿,蛇蛋露了出来。大家这才叹息到:“唉,这蛇王为了保护它的孩子,只能拖着吞了狍子的身体和黑熊搏斗。母爱,这伟大的母爱,该有多强的力量啊!”

一个星期后,我们完成采访任务。从完达山腹地返回蛇王和黑熊搏斗的地方时,蛇王的尸体已成一副骨头架子了。若不是我们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完达山的动物王国里也会像人类一样,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也在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战斗呢!

泥鳅河

 六十年前,我的家乡是东北抗日联军经常活动的地方,如今仍留下许多抗联密营的遗址。时值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之际,我萌动了走访抗联密营的想法,简单地准备了一下便匆匆上路了。

我开着车沿着高速公路疾驶,走了大半天,终于到了七星砬子下的泥鳅河边。我在崎岖不平的林间公路上跋涉了百八十里,连一户人家也没有,除了树还是树,一些被开垦的山坡地,也都退耕还林了。我有些累,便把车开到路旁避风的山坳,想在车里打个盹儿。就在我睡眼朦胧的时候,隐约地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凄厉悠长的嗥叫,我猛地惊醒,肯定是狼!一时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敢动。这时,一道刺目的光射过来,让我睁不开眼。我没有开车灯,而是打开车门和对方搭讪:“我是旅行者,谁在那里?”

强光消失了,我才看见眼前站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他手里拿着一支强光手电筒,肩上扛着一支双筒猎枪。他温和地问:“你是不是迷路了?”我介绍说自己是市报的记者,是来寻找当年抗联密营遗址的。他想了想说:“山里抗联密营倒能找到,就你一个人?这里的狼群挺多,他们见了你可不会客气的。夜里这么冷,到我家住一宿吧。”

这位老人名叫张大山,已经七十多岁了,他就是当年抗联五军的交通员,十年前在五林洞林场退休的,是完达山的山里通。他告诉我,他俩个儿子都住在市里,孙子孙女们也都在市里工作。他之所以留在林场,是因为这里有很多狼群需要他保护。“是吗?”我惊讶地问:“这里真的有狼群吗?”我之所以非常吃惊,是因为我知道自“向北大荒开战”以来,家乡的狼群早就灭绝了。“怎么没有?”老人得意地笑起来:“我每天晚上都去探望它们呢!”

那个晚上,我听老人讲述了很多有关狼的故事。他告诉我,狼群的首领叫虎子,是老人给它命名的。之所以叫它虎子,是因为它长得虎头虎脑,身体也壮如猛虎。它是称职的首领、爱护自己的族群、每次围攻猎物它都冲在最前面,而且指挥有方。听着老人兴致勃勃地讲述狼的传奇故事,伴着他那喷云吐雾般的关东烟,我渐渐地进入了梦乡。梦里,我似乎看见老人抗着双筒猎枪在泥鳅河畔漫步,他的身边是前族后拥的狼群......

几天来,我一直呆在老人的木刻楞里。老人每天都出去,都不带我去。然而,老人每天回来跟我描绘他跟狼在一起的故事生动而亲切。我不光听,而是边听边记,生怕漏掉某个情节。一天,我在老人的木屋碰到一位稀客,是为邮递员。他一周才回来一次,见了我很惊讶,听说我是来调查当年抗联密营的,便笑了笑说:“是啊,这里有好多狼呢,你真的当心点儿。”邮递员的话让我感到很兴奋,当天晚上,我开车到最近的小镇给报社发稿件,报告我惊人的发现。我顺便查一下镇政府的会议记录,意外地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镇政府的会议记录显示,大概半年前,镇政府曾向市政府国土部门申请了矿产开采许可证,但是一个老人向法院提出了控告,指控镇政府在自然保护区开采矿产会惊扰当地狼群,违反了《野生动物保护法》。后来市中级法院判决控告成立,这份矿产开采许可证也被无限期地搁置下来。这个提出控告的老人就是张大山。

我回到老人身边后,跟他谈起这件事情。老人自豪地说:“自然保护区是八十年代国家规定的野生动物生存地区。建国初期,这里豺狼虎豹都有,狼到村屯串门的事时有发生。只是六十年代乱砍滥伐山林,过量地捕杀野生动物,以致野狼陷入灭绝的边缘。自从国家颁布了《野生动物保护法》、我就自愿在这里守着。只是我担心守候的日子不会多了......”说到这里,老人有些伤感。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我在完达山的木刻楞里和老人相处半个多月了,他还是没有带我去看狼群的意思,但他们描述倒是记录了几个笔记本。报社也给我回信了,对我的发现表示怀疑,并说三十多年前这一带就已经没有发现过野狼群的踪迹,要求我必须带回切实的证据。但每次我向老人提出要求的时候、他总是找借口推辞,说下一次一定带我去。一天早晨,我装作沉睡未醒,看着老人拿起猎枪走出门去,我也悄悄地跟在后面,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泥鳅河边的草地上,我突然远远地看见老人一下子就倒在河边了。我吃了一惊,急忙跑过去看,老人已经失去知觉了,我赶紧把老人送到最近的镇上医院。医生对我说,老人是心肌梗死,恐怕没有多长时间了。我感到很出乎意料,也隐约担心,如果老人一旦病故,完达山的狼群谁来保护?就在我坐在医院里等候的时候,看见很多镇里的人捧着鲜花来看望老人。看来老人虽然居住在深山,但跟镇上的人却很熟悉,而且声望和人缘都很好。

老人住院这段时间,我一个人住在木刻楞里。闲得无聊,经常在泥鳅河边转悠,却一直没有发现狼群的踪影。邮递员照倒每天来送信,其中引人注目的是一张是中级法院签发的通知。通知说,半年前的那个案子,由于镇政府提出了上诉、省高院指定重审,要张大山老人准时出庭。我拿着通知单不知如何是好,但我还是决定告诉老人,同时我也决心参予老人的事业。我把市中级法院签发的通知给老人看过之后,他说无论身体好不好都要出庭,否则对不起那些狼群。老人伤感地说,他这一个多月没有回山里去,狼王和狼后一定会很担心、很想念它们的。我告诉老人,我准备回报社面谈一下关于我的调查情况,然后很快回来,帮他准备有关出庭的法律文件。老人点点头,拉着我的手说:“你要快点儿回来,我已经是霜打的草,很快就要伏倒在泥土里了。等你回来,我马上带你去看望我们的狼群,你会和那些可爱的孩子相处愉快的。”

我回到报社之后,总编对我说:“你疯了吗?你既无一张照片,又无当地林业部门的协助研究,怎么证明那个自然保护区有狼群存在?”我耐心地向总编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我至少有个人证,那就是张大山老人,他答应等我回去马上带我去看狼群的。总编半信半疑地说:“好吧,有好消息马上通知我。”

我在报社把张大山老人口述记录整理出来了,眼见就要到法院开庭审理的时间了,我再次来到泥鳅河边的小镇。等我到病房门口却傻了眼了。病房门口以前都是摆放着很多鲜花,现在鲜花都没有了。莫非等我问,医生脸上的神态已经告诉我一切,安慰我说:“我们都很难过,他是个好人,我们都会想念他的。”

我又回到完达山里的木刻楞,每天拿着老人的双筒猎枪在山里转,在泥鳅河畔仔细寻找每一个可疑的踪迹,结果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发现。我越来越奇怪,心里的疑团向蘑菇云一样越升越高,但我还是不死心。晚上,躺在木刻楞的土炕上,借着油灯那豆粒般的光看到那支已经磨的光亮的双筒猎枪便觉得像做梦一样,似乎老人的灵魂突然把这些狼群似及狼群的故事一起带走了。

过了几天,市中级法院开庭重新审理这起上诉案件,主审法官也换了。由于老人已经病故,法庭很快宣布撤销案件,不予受理。有过几天,张大山老人的木刻楞被推土机推平了,根据镇政府的决定,这里将开煤矿。而张大山老人的墓地,就在离煤矿二里远的泥鳅河边。在举行葬礼那天,镇里的许多人都来,哀悼这位老人。葬礼结束后,大家陆续散去。我从提包里拿出那几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得都是老人的口述。这些记录应该属于老人所有,我把笔记本放在老人的墓碑前,上面又放了一束鲜花。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见远处有个影子,一只孤独的狼慢慢走近,很衰老很寂寞的样子。我狂喜起来,的确有狼,狼不是独行的动物,既然有一只狼,一定会有狼群的,我不禁惊叫起来:“看,真的有狼!”

最近,泥鳅河边的小镇传出了一头孤独的狼为张大山老人守灵的故事。据说这孤独的狼曾是狼群的首领,名叫虎子。它的名字是张大山老人给起的。每天,开矿的人们都看到这只狼在张大山老人墓前散步,久久不肯离去,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这奇特的事件在小镇引起了轰动,它似乎又一次证明了狼也是有感情的。

圆舞曲

清晨的松花江面,仿佛是一个遥远朦胧的梦。不多时,远处江面上有无数彩色的耀斑在晃动,近了,更近了。于是,这耀斑红的更红,绿的更绿,粉的更粉,蓝的更蓝。这耀斑是星罗棋布地散开着,集聚着,好像有数百个蝴蝶在一开一合地扇动着翅膀。时而成群结队,翩翩起舞;时而展翅滑翔,相互追逐;时而前呼后拥,欢跃嬉戏。如刮得哗哗响的旋风,似急雨过后的喧响,裂金石,破丝帛,留下一道道彩虹。光怪陆离的色彩,浓淡各异的馨香,一齐在冰面上流动。缤纷的影子折射到冰面上,有点儿像万花筒里的玻璃晶粒儿,一堆堆,一族族,不停地翻动,使人眼花缭乱。

苗条的姑娘们舞动起来了,冰面上飘动着一团团暖红;年轻的小伙子舞动起来了,冰面上飘忽着一束束闪光的烈焰:天真活泼的娃娃们舞动起来了,冰面上呈现出道道绚丽的彩虹,那些妙龄女郎,一双双明媚的眼睛含着春风,含着笑意,圆润的双肩和丰满的胸脯展现出曲线,展现出自然、朴实、矫健之美。膀大腰圆的小伙子们,一个个喜眉笑眼,那粗犷的谈笑,那欢乐的舞步,露出他们充满活力的坦荡和直率,露出他们充满青春的热烈和奔放,是那样的兴奋,那样的开心,天真得像个孩子。也许是太夸张了,也许是太惹人喜爱了,一个女人背上的襁褓里,露出一个不停转动地小脑袋跟着他们的动作转,黑珠似的小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像在看一出热闹非凡的大戏。看着,看着,那苹果似的小脸绽开了,像一朵花儿,若一片霞,笑得非常甜美,看到这里,谁的心灵深处都涌出一首清秀的诗,一曲健美的歌,也如重返了童年世界,感受到自己的一颗童心也在砰然跳动。爽朗的性格陶醉了,生长出轻柔的思绪;飙悍的情感陶醉了荡起绵绵的眷恋,粗犷的风采陶醉了,飘洒着悠悠的向往,古老的野性意识陶醉了,浑身都在颤动,颤动出轻轻的摇晃。

激昂慷慨的乐章结束了,变成一段慢板,徐缓悠扬,迷人,动情。“紫燕双飞”,使人仿佛听到了杨柳吐翠中春燕的呢喃:“嫦娥奔月”。使人随之堕入瑶池的陷阱:“大鹏展翅”,又使人遐想连翩,有凌空欲飞的感觉。而“羊羔吃奶”,则轻轻地,静静地贴在冰面上,那神态,真好像母亲怀中含乳酣睡的婴儿呢……美,美在婀娜,更美在神韵,构成一幅立体的画,一幅长长的风景画。“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一时兴起,即景生情,不知谁唱起京剧,闪着光,渗着彩,如罗迎宾风,一颤一颤,一瓢一瓢地落在冰上,把冰染暖了,泡甜了,把她的心震颤了,颤得步履轻盈,颤得舞姿翩翩,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在碧坡上荡漾;像一幅轻柔的绿稠,在春风里飘动,一转眼,就飘到了他的眼前,把她白嫩的脸蛋儿凑到他的耳畔,声音轻柔的像风:“你咋才来?”他没有说什么,却猛地将她抱住,无所顾忌,啪!在她的脸上来个漂亮的吻。那么熟练的动作,不亚于影片中的爱情镜头。“别,别这样….让人看见…..”她意识到了什么,一团红云从双颊上腾地升起,又缓缓地荡漾开来。只见他拉着她的手说:“娟儿,在等几个月就可以抱着咱们的宝贝儿来溜冰了。”她忍不住笑起来;“竟说傻话,那么点儿,还能往冰上抱?”他仍傻笑着说:“哎,咱俩还没给孩子起名字呢!”“怎么起?男孩女孩都不知道。”“起两个啊,你起个女孩名儿,我起个男孩儿名…..”小两口对话,像有一种吸引力,把一年前一组镜头又映现出来;

“你也得想一想,妈就你一个闺女,他是个溜冰的,你还愿跟他混一辈子?”

“你别说了,妈,我不是小孩”娟儿的声音。

“市里你二叔,局里你三姨夫给你提的,哪个不是有甩头的公务员?要模儿样有模儿样,要工作有工作,还不随你挑?妈是为你好,和你二叔,你三姨夫他们提的比她哪样好哇?我跟你爹挨了一辈子累,可不能大睁两眼再让你嫁给溜冰的!”

“你醒醒好吧,别说了…….”娟儿的声音变的烦躁了。

“你也别生妈的气,现实的事儿我管不着,可你也得为自己想想,别到头来让人家笑话!”

“笑话啥?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啦?”娟儿顶撞起娘来。“他哪点不好?旁人瞧不起溜冰的,我就偏爱找个溜冰的,我这就去找他……”

冰上的真人真影,冰下的幻人幻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遐想连篇。倒影与真景,孰更美?只能神会,不能言传,丝毫没有雕琢的溜冰人,留下粗犷美的镜头。

玩够了,他们的头顶上,四肢旁,笼罩着像纱一样的气流,顷刻间就结成薄薄的白霜。细瞧:呀,啥时长出了白发,银须?变得仙风道骨了!“甜蜜的工作,甜蜜的工作,无限好喽哎,甜蜜的歌、甜蜜的歌儿,飞满天喽哎。努力奋斗实现四个现代化喽哎,我们的明天、我们的明天比呀比甜蜜……”真激动人心啊,日新月异的生活,能不改变中国人承袭了千年的旧习吗?世界,一刹间变得那么富有魅力,必不反而之所闻,目之所见,肤之所爱,心之所感哩!这一幅意趣无穷的《冰上圆舞曲》让人永远看不倦,看不厌。

玩鹰

我在少年时代,曾经跟赵大叔捉鹰,驯鹰、放鹰达五年之久,可以说,玩鹰既要有耐性,也得以心换心,若不然,鹰才不和你交朋友呢。

鹰的眼睛呈金黄色,羽毛呈灰色,羽毛顺体生长,在皮肌的作用下,羽毛可松弛放开,可收紧裹体。一龄鹰羽毛后背呈灰色,花纹不明显。从胸部至尾部呈灰白色,花纹明显,多扇形和波浪式花纹。花纹按鹰体横着排列,形成连续扇形和波浪形。羽毛尖部呈浅灰黄色或波浪花斑,排列得整齐均匀。二龄鹰后背呈灰色,不见花纹,胸前至腿部羽毛以长棱形排列成花纹。三龄鹰后背羽毛呈深灰或青色,胸前羽毛呈乳白色。

鹰是凶狠烈性的飞禽,以捕捉山鸡、鸟类、鼠类,蛇类及各种小动物为生。有的鹰不愿自己筑巢,专门抢占乌鸦的巢产卵化鹰雏。也有的鹰自己筑巢,多选择峭壁上的洞穴产卵孵化。鹰很精明,在孵化过程中能辨认不出雏鹰的卵,并及时拔离出窝。二十多天后孵出雏鹰,雌雄鹰轮流喂养。雏鹰未睁眼,不能自己吞食,听见声响后,张嘴等候鹰妈妈喂食。这时,鹰妈妈一口一口地将食物叨碎,嘴对嘴地挨个喂。等老毛长全时,便自己吃食了。鹰妈妈把猎物放在窝里,雏鹰围着自食。叨不开的食物,鹰妈妈辅助,用勾嘴叨开给雏鹰吃。鹰妈妈经常清理窝里的鹰粪便,叨出窝外,保持窝内清洁。雏鹰出飞后的一段时间里,仍由鹰妈妈猎物,放在山野偏静处,供雏鹰自食。

雏鹰逐渐长大了,在鹰妈妈的带领下练直飞、旋飞,在练猎物技能。在飞行中一旦发现猎物,就象从空中抛下来一块石头一样,垂直地抱膀下降,迅即捕捉猎物。为捕到猎物,又会象射箭似地飞回高空盘旋飞翔。小鹰飞行的胆量越来越大,越飞越高,常常飞入人眼看见的高空。

鹰大都选择在森林中的高树干横枝上过夜。常落鹰的地方,树下有较多洁白色的粪便。捉鹰杆放在常有鹰粪的树上为宣。鹰不愿顺风向落歇,也不愿逆风落歇,儿愿意侧风向和无风天落歇。先砍掉落鹰的横枝,借助其它树枝固定好捉鹰杆,尽量维持原貌,以防鹰看出破绽来。鹰落歇时,飞速减慢,双爪试探着落,等到爪触到落处后,才能最后落实。鹰在试落时,先触动销棍而翻车,弓弦在甩杆的作用下拉直,弓弦的坏套立刻系住鹰爪,将鹰倒挂起来。鹰不情愿,想挣扎,但因为疼痛而不敢飞动,只能束手就擒。这时,捉鹰人就能判断出捉住的鹰日后能否成大器,系住大爪这位笨鹰。如发现捉住的鹰是伶俐鹰,捉鹰人顿时欣喜若狂;如发现捉住的鹰是笨鹰,捉鹰人顿时垂头丧气,马上就把它放飞的。当然,捉鹰的方法不仅限于捉鹰杆,还可以到鹰窝里捉雏鹰或取卵孵化雏鹰。但是后两种方法捉到的鹰很难成器,但为鹰的猎物技能人工训练是不能代替的。

下山后的鹰只能喂食肉,不能喂脂肪较多的肉类。每天喂一次就可以了,将肉除去脂肪厚用温水洗净,放在食碗里结合唤鹰喂食,不得随意加量。在放鹰前,退膘减体重是驯服鹰的重要手段。先观察鹰的粪便,有绿色的时其内膘大,无绿色时则内膘小。有内膘的鹰喂食时掺入些细细的禽毛,让鹰吞下去。毛类物质鹰消化不了,次日早晨便从鹰嘴里甩出来。细观察,毛团里含有油脂。多次喂毛。鹰就能减膘退体重。

观察鹰的粪便里仍有绿色时,可采取第二种方法:喂“轴”。“轴”是用青麻皮和谷草叶制作的。先将青麻皮或谷草叶单股拧成长绳,筷头粗细,再从绳的两端向里各缠绕三环,拧个劲儿用弯针从两边引出头,用一手拽出绳头,另一手顺环上劲儿拉紧。在换过来拽绳子头,顺环拧上劲儿,拉紧另一头。然后,将拽出的绳头从跟上检齐。“轴”两头细,中间略粗,喂“轴”时,将其装进鸡肠子里,让鹰将“轴”吞下去。次日早晨观察甩出来的轴,油脂比毛团要多得多。喂的“轴”千万不能再鹰嗦囊里散了,真要散开了,鹰消化不了,团不成团,甩不出来,时间长了鹰会患肠梗阻死掉了。

初期防止鹰外逃,不宜增加体重,不宜增加体重。当鹰放得恋山时,在逐渐增加食量,恢复下山时的体重。鹰的体重增加太多,就会不玩活了,蹲在树上唤不下来,甚至会飘走,若真的飘了,头天里,它怕在野外过夜太冷,常常在太阳下山前飞回来,这时还可以唤下来。他若习惯了在野外过宿,是不可能寻到它的,就是寻到了,也唤不下来,因为它以变成野鹰了。

训练猎鹰还要有适当的设施和必要的装备。设施有:室外落鹰杆、室内落鹰架。必要的设备有:上绳绊、拴五尺绳、上鹰牌、上响铃、上白飘尾、串连尾铃。白天把鹰拴在室外落鹰杆上休息、晚上把鹰放在鹰架上休息。上鹰绊的绳也挺讲究,一别打着鹰眼,二在鹰捕捉猎物时不缠绕树木为好。鹰的飘尾是白色的,从白公鸡尾中选最长最白的一根做鹰飘尾,以便放鹰时看飘尾就知道鹰的去向了。鹰尾巴张开像扇子,上牌子时先用细线绳在鹰尾末端松散式穿连起来,保护鹰尾的整体作用,防止单根折断,致使翎尾不受损伤。

架鹰时,先戴上毛朝里的狗皮套袖子,不管外出办事、干活或者串亲戚,我都架着鹰。刚下山的鹰头一两天不上拳,就是提着走也得提,提累了它就会上拳休息。和鹰逐渐混熟了,他飞累了就回来蹲在拳上。驾鹰有技巧,如平水,稳如木,功夫才算练成。驾鹰活动时身动而臂不动也是功夫。鹰很灵敏,它怕站不稳,越动抓的越紧,有时鹰抓会把手上的皮抓破流血的。驾稳而不转动,驾爪也便放松,不往肉里抓。长时间驾鹰在外边走,鹰就会感到有安全感、信任感了。

刚开始,唤鹰在喂食时才能唤动。每次喂食只要能唤一到两次,唤的次数多了,而不给它肉吃,就呼唤不灵了。想让鹰捕捉什么动物或飞禽,就选择什么让它捕捉,行话叫“唤皮”,我放鹰多次选择山鸡做换皮,最好选择羽毛完整无缺的山鸡,先选公山鸡,然后再选母山鸡,捕猎期根据情况变化而更换。如果鹰只捕捉公山鸡而不捕捉母山鸡时,便将唤皮更换为母山鸡,这样做两三次,它就会见公捉公、见母捉母了。越准确越干脆就好,用一个口令始终不变,鹰就心领神会了。也有遇到经意而逃飞的时候,落在树上而唤不下来。这时不要怕,因为它还饿着肚子呢,总是要下来吃食的。不过要查清是什么事情使它惊异,把惊异物处理好在唤叫。有时还唤不下来,便从鹰站落方向背后唤叫,便可以唤下来了。

下雪初期,是放鹰捕捉山鸡的黄金季节。先选好山鸡藏身地站好,将鹰高高举起。当山鸡飞起时,鹰立即箭似地直奔山鸡扑去。只听扑啦啦一阵声响,只见鹰一只爪抓住山鸡的头,将其脖子弯回来,另一只爪抓住山鸡的后背,一抖翅,抓起沉甸甸的山鸡向架鹰人报功来了。

鹰没抓住山鸡时,会落到树上叽叽地叫。这时,驾鹰人会及时帮忙寻找失踪的山鸡。仔细地在山沟边、草堆边、雪洞处寻觅,便会发现山鸡的藏身之处。也许是山鸡吓破胆了,慌不择路,哪怕有片大树叶能挡住头和眼睛,它也顾头不顾腚地往里钻,自认为是藏住了身子,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步扑上去,用双手紧紧地掐住山鸡的膀根子往出拽,象拔萝卜似地把山鸡拔出来了。

鹰抓山兔也是行家里手。它用一只爪抓住山兔眼部,另一只爪抓住山兔后背,抓的山兔浑身哆嗦,束手就擒。小鹰没有抓山兔的经验,而用双爪抓山兔的尾部,让山兔捞着到处跑。这很危险,会把小鹰拖死的。在紧要关头,得赶紧迎头堵截,帮助小鹰逮住山兔。

鹰也有不捕捉山鸡和山兔的时候。尤其是老山鸡和老山兔竟敢和鹰斗智斗勇。它们遇见鹰扑上来时,赶忙卧在地,腿爪朝上,鹰就没有机会抓住它的头部,捕捉一次它便用腿爪蹬一次,并发出刺耳的叫声。当鹰抓住它的头时,也不畏惧,瞅准机会,猛蹬鹰的下嗦囊,蹬得鹰哀鸣地叫着,光扇动翅膀却飞不起来。此时的山鸡或山兔早已在鹰哀鸣中逃之夭夭了。

看来,鹰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正应了一句话:打一辈子雁,却让雁啄瞎眼了。细想,也有道理。若一味地弱肉强食地发展下去,世上哪还会有弱小的生灵?哪还会有五彩缤纷的大千世界?  

 乌敏河

乌敏河是小兴安岭的一条河流,我的家乡就座落在乌敏河畔。每到松树籽成熟季节,家乡人就以采集松树籽来维持生活。松树籽成熟的季节,也恰好是乌敏河汛期到来的时候。几场大雨过后,乌敏河水暴涨,沟沟汊汊便会形成一片汪洋。大水淹没了森林,此时是打松籽的最佳时刻,于是,家乡人纷纷行动起来,几个人乘着独木舟,带上钩竿,驶进波光粼粼的乌敏河,还有那泡在泽国里的松林。妻子和儿女纷纷涌到岸边,目送着亲人远去,心里默默祷告亲人能平安归来,还有的家人跪在屋里烧香,祈求菩萨保佑亲人别受野兽的侵害……

这天,憨叔同他的两个儿子也去打松籽,独木舟轻盈地绕过一株株浸泡在水里的松树,他们开始用钩竿搭树上的松塔。老大帮助父亲钩树塔,老二一边接从树上落下的松塔,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防备黑熊的突然袭击。一会儿的功夫,父子三人就钩下半蔴袋松塔,要知道,市场价一斤松籽就能卖30元钱,半蔴袋松籽至少也能卖三百元钱,这白花花的票子如同捡来的那么容易,父子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欢乐的表情。这时,只听哗啦一声响,一头黑熊从混淖的水中钻出,偷偷地向他们扑来。憨叔被它从舟上拖进水里,两个儿子见此情景也吓得心惊胆颤,顾不得那半蔴袋松籽了,急忙一齐上前抢救父亲。老大举起了钩竿,老二操起了锋利的板斧,两人大吼道:“爸爸,我们救你来了!”便扑通一声跃进水中。

原来,刚才那头黑熊隐藏在一棵树冠上,所以没有被父子三人发现。这些生活在小兴安岭的特殊自然环境中的黑熊,练就了一身非凡的本领:个个都能爬树,快捷得似猿猴;而且还善于游泳,像鱼一样快,追打松籽的小木舟毫不费力气;更可怕的是它们还会潜水,可以一口气在水中潜游几十米远。人们站在小木舟上,由于水混浊不清,根本看不见黑熊从水中潜伏袭击,真是防不胜防。黑熊的尖牙利齿咬着憨叔的后脖梗儿向远处游去,显得非常吃力。憨叔不想老老实实地成为它口中的美食,忍着巨痛,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踢着黑熊的腹部。然而,黑熊还是死死咬住他不松口,一股股鲜血染红了他身边的水面。老大和老二分别从左右两侧冲了上去。老大高高地举起钩竿想掷过去,又怕伤着父亲,只得放下来再靠近一点儿再说。老二已经游至黑熊的背后,举起板斧照黑熊的头用力劈下来,可黑熊已经机灵地闪开了,斧头差点儿劈在父亲的脑袋上,老二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老大不敢怠慢,嗖地挥起钩竿朝黑熊的眼睛刺去,黑熊吓得一缩头,不得不松口抛开了憨叔。这家伙真够敏捷的,哗啦一声跃出水面,嗖地一声蹿到旁边一棵松树上,河水已经淹没了半截树干,黑熊蹿上树冠是很容易的。趁这当儿,老大手中的钩竿飞了出去,可惜没有刺中黑熊,锋利的钩竿头儿竟然深深地扎进了树干里,长长的竿身正在上下擅抖。黑熊受到了惊吓,慌忙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一眨眼便消失在松林深处,没了踪影。老大抱起奄奄一息的憨叔哭喊着:“爸爸……”憨叔终于睁开了眼睛,强作笑脸对两个儿子说:“别哭了,黑熊被你俩撵跑了,没事了……”

乌敏河的涨水退去了,沼泽地的水渐渐变浅了,松林的地面才显露出来。然而到处都是深深的淤泥,家乡人又开始结伴进入松林采松籽。松塔又多又大,一个松塔能采集二斤松籽,松籽的营养价值很高,家乡人除自己留点儿食用外,其余的都得向外卖。尽管进山采松籽危机四伏,但是为了生存,家乡人还是冒着生命危险纷纷涌向松林。憨叔说,小兴安岭的黑熊不但凶残,而且非常狡猾,它们往往从背后偷袭人。那有力的大掌,一下子能拍碎人的后脑勺;那尖牙利齿也能咬穿人的脖子,可怕得很哪!可憨叔的两个儿子同黑熊长期较量,慢慢地积累了斗熊的经验。显然,人们在劳作时往往顾前顾不了后,很难躲避黑熊从背后偷袭,为何不想办法迷惑黑熊呢?哥俩终想出一个奇妙的法子,画了一个假面具戴在后脑勺上。这一招儿果然灵验,家乡人纷纷效仿,打松籽时后脑勺都戴上了假面具,黑熊跟踪在后面不敢轻易偷袭了,家乡人受黑熊的伤害也大大地减少了。

这天,憨叔的两个儿子又戴着假面具进入松林里打松籽,他俩的脚上穿着自编的特大号草鞋,这样不至于陷进淤泥里;腰里还别着防身用的板斧,这玩艺是对付黑熊最解恰的武器。兄弟俩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还好,没有发现黑熊的踪迹。老大刷刷几下地爬上树,老二在树下一边警戒着,一边捡拾勾下来的松塔。只个把小时,便采集满满两蔴袋松塔。这时,不知从哪儿钻出一头公熊。从背后向老大偷偷地扑了上去,一口撕下假面具,连后脑勺的头皮都揭下来了。老大痛得“妈呀”一声惨叫,急忙转过脸来从腰中抽出板斧。公熊又凶猛地迎面冲上去,一掌打掉他手中的板斧。又顺势一推,老大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后退几步,仰面摔倒在地。公熊一跃,骑在老大的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向他的脸啃去。老大本能地用双手去推,公熊一下子咬住他的一只手,并不停地啃起来,如同啃猪手那般香。老大被啃得不是好声地叫,连喊“救命”。

老二见哥哥遭到公熊的袭击,便奋不顾身地冲过来。公熊见不是他们哥俩的对手,拖着老大向松林深处逃去。老二哪肯放松?恨不得立刻追上黑熊,救出大哥要紧。忙乱中他跑掉了脚上的草鞋,双脚陷进淤泥里,越用力拔反而陷得越深。他急中生智,立刻趴在淤泥里匍匐前进,连滚带爬地穷追不舍,总算追上了拖着大哥的公熊。老二从地上一跃而起,举起板斧向公熊的头劈去。公熊的头一闪,躲过去了,可板斧却砍中了它的后臀,劈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公熊痛得嗷嗷乱叫,丢下老大向老二扑来。老二毫不畏惧,又举起板斧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公熊劈去,咔嚓一声,公熊有脑袋被劈去了半边儿,鲜血溅了老二一脸,眼睛也几乎被血蒙住了。他抹了抹脸上的血,见公熊已倒在地上,正蹬着腿垂死挣扎。他顾不了公熊的死活,慌忙掺扶着大哥艰难地往回走,恨不得立即返回家。可现在还是危机四伏,说不上什么时候黑熊会突然钻出来袭击。大哥忍着疼痛说:“怎么戴着假面具不管用了呢?”老二应道:“这黑熊越来越狡猾了,看来它们识破了我们的假面具,以后再戴假面具也不灵了!”

老大走不动了,老二只好背着他走。道路泥泞拔不出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了不远一段路,老二已经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此时兄弟俩都急切盼望松林里能出现人来帮他们一把,那该多好哇!“突突突突……”一辆四轮车驶过来了,老二高兴地说:“大哥,我们有救了!”原来,是村里的乡亲们也来打松籽的,他们的脑后也都戴着假面具,也都捌着板斧防熊的侵扰的。见老二背着老大走来,立即停下车问:“怎么了?”“我哥被黑熊咬伤了,快救救他!”车上的人七手八脚地把哥俩拽上车,急忙扯了些衣服碎片给老大包扎好伤口,调转车头朝村卫生所开去。路越来越难走,四轮车一下子陷进泥坑,左冲右突也出不来。车上的人正要下去推车,突然嗖的一声一头黑熊从路边的树上凌空跳进车斗里,一个老乡吓得“啊”地尖叫了一声,身子晃了晃便栽下了车。黑熊正巧落在老大的怀里,张开血盆大口劈头盖脸地向他咬去。他本能地用胳膊一挡,黑熊咬住了他的衣袖。车上的人都吓呆了,不知所措。老二正坐在司机旁边,忙跃起身上前救护,只见白光一闪,一斧砍在黑熊的脊背上。几乎是同时老大也使出吃奶的力气,伸出腿狠狠地朝黑熊的腹部蹬去。黑熊惨叫着滚出了车斗,跌落在路上。它滚了几滚,又迅速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又吼着往车上爬。此时老二分开众人,勇敢地冲向车斗边,手起斧落,扑哧一声,板斧砍进了黑熊的脑袋里,车上的人一齐欢呼起来。黑熊带着板斧踉踉跄跄地向前奔路了几步,便倒在了路边。老二小心地凑过去,黑熊又挣扎着爬起来,晃了晃头,甩掉了板斧,又瞪着小红眼睛向老二扑来。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老二急忙捡起地上的板斧同它对峙着。车上立即跳下来几个人支援老二。黑熊见人多势众,一步一步往后退缩,没退几步便倒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

大家齐心协力把四轮车推出泥坑,继续前行。突然,又从松林里蹿出五六头黑熊。迎面拦住了去路。又出现这么多黑熊,大家顿时都紧张起来。如果黑熊包围上来,后果不堪设想,司机果断地开足马力,快速地朝黑熊冲过去。前面的黑熊并不傻,刷地闪开了,四轮车呼啸而过,五六头黑熊在后面拼命地追赶。然而,森林里的路泥泞不堪,四轮车刚冲出不远,速度被迫慢了下来。眼看着黑熊追上来了,车上的人都操起了板斧准备作殊死的搏斗。一头黑熊把前掌搭上了车帮,正准备往车上跳,老二一斧砍下去,它吼叫着缩回了前掌。其余的黑熊并不畏惧,一齐围拢上来准备趴车,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听到砰地一声炸响,几头黑熊被这突如其来的炸响惊得四散躲开了。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司机点燃一个爆竹扔进车斗里,给大家解了围。老二惊喜地说:“你们还带着鞭炮?太好了!”说着,也捡起一个“钻天猴”点燃,朝黑熊群扔去。随着它的炸响,黑熊群吓得不再往前追赶了,只能望着渐渐远去的四轮车张牙舞爪地吼叫……

 小桥

我爱桥,我常常以一个孩子的心情爱慕着桥。因为在牡丹江边有我自小就熟悉的家乡小桥。当我睁眼看东西时,桥就在我的面前闪耀它魅人的雄姿了。到我稍微长大一点儿,会迈开双腿走路的时候,桥上就印下我小小的脚印,有时,我和小伙伴们手牵着手,在桥上往返玩耍,倾听桥下流水的欢笑声;有时,我们又站在桥上凝视着江面来往打鱼的小船儿,呀.飘的,从天外飘到眼前来了。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从我的心坎里,对家乡的小桥就有了感情。

家乡的小桥很普通很普通的,没有赵州桥的风采.没有卢沟桥的盛名,更没有长江大桥的气魄,可它却拴着我的情,牵着我的爱。每当我轻轻踏上小桥的时候,就听见江水在桥下发出甜蜜的呢喃。瞧那江面碧透碧透的,风—吹荡漾着轻柔的涟漪.就象有啥人在悄悄地抖动着一条碧绿的绸子。微风过后,满江都泛起来迷人的笑涡。若是有一条小船驶过,就有一阵水浪拍击着船舷,那声音活象古老的琴弦,铮铮作响,伴随着散珠碎玉的和音,一时满江的水都欢唱起来了。而当盛夏的早晨,天边燃烧着一片红、紫,黄,橙等瑰丽的朝霞的时候.碧绿的江水也染上了一片胭脂红;江两岸的杨柳枝条,一下子全镀上了金,光彩夺目地随风摇曳;耸肩弓背的小桥,更是容光焕发,披挂起朝霞绣制的彩衣。或是初秋之夜,月映江面,人在桥上走,常常是头上顶着一弯明月,脚下又踏着一弯明月,天上水上,不知哪只玉兔更为皎洁:再瞧不远处水波中一条条颤抖的光柱彼此掩映交辉,谁能数清江面上撒了多少碎银呢!

家乡的小桥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动人故事,“大风刮走了满天的云,转春来了八路军;斗倒了恶霸大地主.穷棒子哥们儿翻了身……”这里只有到岁数人才会唱的《翻身歌》。那时家乡的农民刚翻身,分了房子分了地。但是,从哈尔滨往南还是国民党的天下。家乡的穷哥们纷纷报名参军上前线,王老汉哥俩也参加了支前的担架队,随着部队往南打。一天夜里,一个“山东老哥”负伤了,伤的很重,王老汉哥俩抬着他往村里的救护所跑。刚跑到小桥,背后呼啸着飞来一颗炮弹,落在他们身边。等王老汉清醒过来,他弟弟已经趴在“山东老哥”的身上再也不动弹了。后来王老汉才知道,他哥俩救的“山东老哥”是个大官哩.在北京当上了部长。“山东老哥”没忘王老汉经常给王老汉写信,经常提到家乡的小桥,提到家乡人对解放战争贡献大。

一眨眼就是几十年,前几天,家乡要修公路了,小桥也要扩建成钢筋水泥桥了,但是钱不够,急需—笔资全。为这事,急得村干部团团转。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北京的“山东老哥”,就跟王老汉说:“写封信吧,“山东老哥”帮一把,他不说有啥困难来信吗?……”

家乡的年轻人一听,顿时有了精神,都随声附和:“是咱北大荒人支援了八路军打老蒋,现在咱修桥急需钱,跟你的“山东老哥”要点儿呗,谁也说不出来啥……”

王老汉坐在板凳上吧哒吧哒抽烟,一声不吭,让年轻人嚷烦了,才崩出一句:“我想一想不行吗?明个儿听信儿。”第二天,谁知他又变卦了“俺总想.咱不能老提支前那个茬儿,谁对国家没贡献?伸手跟国家要钱?咋张嘴?……

尽管年轻人七嘴八舌,也是树根不动树梢白摇,见此情景,我又劝王老汉:“你出面替乡亲们说情“山东老哥”肯定能给面子,又不是为你自己……”王老汉见我这样说,才慢腾腾地站起来。大伙儿一看有门儿,以为王老汉同意了。谁知他磕了磕烟灰,竟冒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大家、小家都有难唱的曲儿,咱跟国家要.国家跟谁要?自己的梦自己圆吧!……”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万元存折。我知道,那是王老汉的血汗,也是王老汉弟弟的血汗,他把国家这几十年给他的养老金都拿出来了。看到这里,我的眼泪流下来了。王老汉.你这个受了一辈子苦的老汉,你这个不会说不会道的老汉,你这个又固执又倔强的老汉,让我咋说呢?

明天,扩建家乡小桥的工程就要动工了,我恋恋不舍地和它话别:几十年了,家乡的小桥是微不足道的,方圆百十里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它。可它不因为自己的矮小而气馁,也不因为自己的默默无闻而悲观,总是满怀激情地旭日东升,送晚霞西归;不论刮风下雨,也不论严寒酷暑,它始终如一、不辞行苦低完成自己的使命:不管有多大的压力,它都是能昂首挺胸地承担起来,毫无保留低贡献出自己的一切,使被隔绝的人们到彼岸,使荒凉地方兴旺起来,是繁荣的地方更加飞金流彩······可是,它何曾要求人们给点什么呢?我常常这样想:它之所以这样坚固,难道就是为了成年累月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吗?它所以这样坚强,难道就是为了顶严寒抗酷暑吗?它所以这样坚韧,难道就是为了昂首挺胸低含辛茹苦吗?想到重力,我终于明白了:不图享受,不谋安逸,不追求名誉地位,无私地献身于人类,这就是家乡小桥的精神、品格!

乡土情

啊,家乡,我又看见你了!此时,我多年的心里话从哪儿对你说起来呢?我多想像儿时那样捏起一把家乡土,久久地眯着眼睛,深深地嗅着泥土的芳香:我也多想像儿时那样捧起一把家乡水,紧紧地贴到嘴边,细细地品尝那些甘醇的甜味儿。真是:看一眼,爱从心底生:喝一口,醉从心头起……

说实在的,当我第一次瞪着天真好奇的眼睛认识家乡的时候,就认为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更土的地方了:家乡的土地油黑油黑的,捏一把,简直冒出油来,放在鼻子闻一闻,能嗅到一般说不出的土香味儿:家乡的房子是土生的,炕是土的,锅灶也是土的,就连那院墙、两屯也是用土垒成的。人呢,更是土里土气的,一个个大手大脚,黑黝黝的,跟泥土的颜色差不多:肥大的衣裤灰土暴尘的,就像刚从泥土里爬出来似的,难怪城里人喊家乡人是“土豹子”呢。

那时,我看城里人就像看到外星人似的,觉得新鲜好玩儿。记得邻居家来个城里的孩子,就被我们一群“黑小子”围住了:“块来看小白脸呀!”几个先跑来的向伙伴儿们呼唤着。“小白脸,过来摔一跤试试!”一个黑墩墩的胖小子撸胳膊挽袖子地向城里的孩子示威。“拉一钩吧,小白脸!”有凑上来两个袒胸露腹的黑小子伸出又黑又脏的手要和城里的孩子比力气。“真是一群小土豹子,没见过世面!”城里的孩子张口骂道:“一个个黑布溜湫的,我还嫌你们脏呢!”“哎?你敢骂人?没有土豹子,你们城里人能活得了吗?谁供你吃?谁你供你喝?土豹子都比你辈儿大,你爷爷、你太爷都是土豹子,你还得喊俺土豹子爷爷呢,不信你回家问问……”那个理直气壮劲儿,就崩说啦。

真的,我为有这样的家乡而骄傲,而自豪。在家乡的一棵大松树上,我看到了七十年前抗联战士刻写的“抗联从此过,子孙不断头”十个大字。听老人讲,在抗日战争血与火的较量中,家乡成为抗联的密营。战士们在冰天雪地里高唱着“高高的长白山,秘密的桦树林,是我可爱的家乡。我们为祖国二战,不怕牺牲,勇气万丈。我们奋勇前进,肩负着人民的希望……”。杨靖宇将军就是在家乡牺牲的。1940年2月,就是在家乡这片山林中,民族英雄杨靖宇将军被敌人包围了,他高喊着“中国共产党万岁!”“革命胜利成功万岁!”,誓死不投降,把最后一颗子弹射向自己的胸膛。此刻,我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这种震天呼喊!家乡的后山上,有一株远近闻名的英雄树,至今仍流传着七十年前家乡人拥军打日寇的动人故事;那株石英雄树上依稀能辨认出“送给抗日的红军吃”歪歪扭扭的八个大字。七十年前一个暴风雪的夜晚,在这株树下的积雪中,一位老人安详地沉沉睡去,他的身边放着一袋玉米。当抗联战士从积雪中扒出冻僵的老人时,又看到了树上的刻字,个个都失声痛哭。他们悲愤地掩埋了老人,脱下帽子,在风雪中含泪向老人宣誓:日本鬼子投降之日,就是祭奠老人英灵之时。这几十年前的往事,每听到一次都让我人心灵震颤,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时光过得像流水一样快,转眼之际四十年的光景流走了,当我站在家乡的村口时,只见家家户户的小土房还在原封不动地立着,土围墙围成的小院里,鸡鸭嘎嘎乱叫,绕着忙碌的一家小追赶着。在村口,一个裸露着上身的,八九岁的黑小子手里握着杆麻绳鞭子,正好奇地瞧着我 噢,难道他就是我当年的缩影?我万万没有想到,四十年前家乡的影子竟一点儿没变地再我的眼前展现,家乡人的生活还是这么贫困!我觉得奇怪,家乡竟还是这个样?

我径直朝舅舅家走去。没想到在街头被儿时的伙伴儿小桩子拦到屋里。刚一落座儿,没容分说,桩字媳妇把一大盘猪肉燉粉条子端到我面前,小桩子连忙打开一瓶地产酒给我满上。我为难地说:“舅母准也为我做好饭了!”“哎呀,你可算了吧”桩子媳妇边忙边叨咕:“家乡还是老规矩,当干部的忙在前头,吃在后头。今天是头一天分粉条子,他们干部家还不知分到没分到呢!”我和桩子对饮起来。正喝着,舅舅家的表弟请我来了。他刚跨进门坎儿,又退了回去,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说:“表哥,俺娘说让你吃饭去!”

“黑小,你们家有粉条子吗?”桩子问道。

“没有。俺爸说当干部的晚吃一口。表哥,你在桩子哥家吃粉条子吧,明天再回俺家吃!”说完,一溜烟似地跑了。

来到舅舅家时,已经是掌灯时候了,见舅舅正和家人吃晚饭。我特意往饭桌上描了一眼,见只是些蔬菜,并没有粉条子炖猪肉。我相信了桩子媳妇的话。舅舅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四十年的风雨在他黑黝黝的脸上刻下了深深地皱纹,那双有神的大眼睛布满了血丝。可能是他老人家为了乡亲们温饱又在操心吧。

“你喜欢咱家乡吗?”入睡前,舅舅没头没脑地问起这句话来。没等我回答,他又自语着:“喜欢是真的,讨厌也是真的。你想,乡亲们这几年不用为肚子犯愁了,可又愁富不起来。”“怎么富不起来?”“化肥涨价、农药涨价,就是粮食不涨价。再加上各种摊派多,忙活了一年,白劳心啊!照这样下去,咋个富法呦?不知道上级领导知道这事不?我越想越睡不着觉……”

我仔细地听舅舅诉说去。“我当干部都四十年了,这四十年我对不起乡亲们啊!如果你爷爷那辈人活着,看到咱村还是住的小土房,还是小土围墙,下三辈儿还是没念过几天书的小土豹子,他们会说什么呢?会埋怨我给家乡人丢脸吗?”舅舅说不下去了。话语梗咽了。

“他们会说什么呢?”我这么一想,也不由得心惊。我知道,舅舅说的是心里话,是他憋了几十年的心里话。他是真的想在有生之年为家乡人造点儿福,留点儿业绩呀!不怨舅舅,又怨谁呢?家乡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有生命和无生命的历史见证啊,你们是否都记得家乡所走过的道路?你们是否也看到了家乡今天的现实?为此,我说出了舅舅的心里话,可绝非只是为舅舅一个人!说出了我想说而不知该不该说的话,那么,我是为谁呢?是你啊,我的家乡!我的经历巨大欢乐和痛苦的家乡,我的正在向开放、搞活前进的家乡!我是为你而说的,你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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