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椅,是邱候炙手可热时,一位路队队长送的。
该队长神神秘秘的找到邱处。
“老领导,早听说您爱收集古懂。
我这儿有一把东汉的太师椅,我没用,你喜欢,送给你吧。”
对古董完全是门外汉的处座,就不懂装懂的眯缝起眼睛:“好呵,承蒙转让,多少钱?”队长颈项一伸,号叫起来。
“俗了!说到钱,衣袖短。
怕坏了您老清白名声,那就给个成本价吧。”
“多少?”
附庸风雅的邱候,心里有个小久久。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路队敢于欺骗自己,这小子不外乎是套亲乎,给自己留有余地罢了。收下吧,不收白不收。
自己虽然不懂古董,可有朋友是专门捣腾这玩意儿的。
“给二千吧,还打了个对折。”
“椅子搬来,月底给钱。”
结果,椅子倒是很快搬进了屋子,月底25号发工资,也爽快的付了钱。
这所谓的东汉太师椅,则是地地道道的假冒伪劣。精于此道的朋友告诉邱候:“太师椅最早起于北宋,兴盛于明清。有关太师椅名称的,最早记载见于宋代张瑞义的《贵耳集》。
书中提到‘今之校椅,古之胡床也,自来只有栲栳样,宰执侍从皆用之。’
因秦师垣宰国忌所,偃仰,片时坠巾。
京伊吴渊奉承时相,出意撰制荷叶托首四十柄,载赴国忌所,遗匠者顷刻添上。
凡宰执侍从皆用之。遂号太师样。
文中提到的秦师垣,即当时任太师的大奸臣秦桧。这段记载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秦桧坐在那里一仰头,无意中头巾坠落。吴渊看在眼里,便命人制做了一种荷叶托首,由工匠安在秦桧等人的椅圈上。
太师椅由此产生。
太师椅这一名称也由此传开。
这段文字除了告诉我们太师椅的名称由来以外,还清楚地说明,当时的太师椅就是带有荷叶托首的圈椅。
这种拖首的功用类似于现代汽车、飞机靠背椅上的头枕。
一个大奸臣。
一个马屁精。
无意中为中国家具史留下了一笔遗产。”
邱候虽然对此是门外汉,可也知道,北宋与东汉,远远差了1100多年。这虽是自以为是的邱候,上当受骗小插曲中的一阙,可也让他淡淡一笑,漠然置之。
还是那句老话,森林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见惯不惊。
倘若都生气来,值吗?
再说,区区二千块人民币,也算钱?
当然,这并不妨碍前处座寻得一个机会,狠狠的罚扣了那队长一大笔,出了胸中一大口鸟气。不过,太师椅好,好打瞌睡。
离退后的前处座,每每晚上临睡前,拎了它椅背朝前,椅坐向后骑马般的跨上。
双脚在地板上一蹭一蹭。
有一句无一语的与老伴儿闲聊。
不过,关于今晚上那神秘的电筒光,以及电筒光和电梯意外停顿的联想,邱候并没打算给老伴儿讲。
这女人家一惊三诈的。
稍一点捕风捉影和不靠谱的事情,经她那张嘴巴一渲染,不到三分钟,左邻右舍的老娘儿们都知道不说,而且还远离了原来的状态。
那么,给不给儿子讲呢?
邱候有些举棋不定。
近年来,特别自己离退以来,名牌大学的硕士儿子,似乎越来越对自己露出了轻蔑。
不,用词不准,不是轻蔑,而是叫看不起。
对,就是越来越对处座老爸看不起了。大约认为老爸老啦,思想僵化啦,就知道个认真做人,踏实办事和奉献精神,有深深的代沟啦。
想到这儿,邱候咧咧嘴。
耳畔又响起老伴儿的话。
“知道不,儿子说的代沟,就是指的你呀!”
邱候莞尔微笑,顺手把小杯子放在脚边。
“呼——呼!呼——呼!”“到床上睡,谨防感冒哟。”可老伴儿没有回答,扯呼声更响了。邱候就站起来,晃晃悠悠的摸黑前去,扶起老伴儿慢腾腾的挪向大卧室。
因为这时候,他感到自己有了强烈的睡意。
邱候一觉醒来,眼前大亮。
阴霾多日的天空,居然出了太阳。
虽然乌云只是裂开了一条大缝,那金贵的冬日暖阳,却散发出了万丈金光。
金光成360度斜洒进屋子,一片金黄色,瞅着就让人温暖。老伴儿正一面忙忙碌碌的收拾着,一边唠唠叨叨。
“还给儿子说一清早呢?
媳妇的电话都打了过来。
好在春姗今天调班上下午,要不,我们彤彤。
哎老头子,你说我现在抽空到超市逛逛,顺便买点羊蹄回来炖汤行不?”
早习惯于老伴儿跳跃式思维的邱候,懒洋洋的穿着衣服回答:“你那羊蹄汤不是还有,放在冰箱中一大碗呢?”“我们不喝?新鲜的炖给儿子彤彤呼喝。”
蟋蟋蟀蟀下床后的邱候,二手拎着皮带和裤边,朝厕所边跑边扭头。
“还有媳妇呢?记着啊,人家是三口人。”
半晌,邱候系着皮带出来。
到底没抽空到超市逛荡的老伴,正不耐烦的站在门口催促。
“懒人懒,屎尿多。你一个只吃饭不干活的老头儿,怎么也那么多屎尿?快走!我们彤彤等急啦,真是的。”
邱候急忙抹把冷水脸。
就跑到门口穿鞋。
一面皱眉到。
“文明点不行么?什么屎呀尿的,难听。”
“难听?现在能听到就不错罗。等你邱候听不到时,就死了罗。”“一大清早,就死呀活的,你歇歇嘴行不?”
“我说过,嫌我唠唠叨叨,你自己搬出去住,”
“邱处,您早!出去吗?”
邱候和老伴儿都站住了。
是那个物业黄总。
“我们黄总特地一早上门拜访”又是那个捧臭脚的小伙子:“邱处,您看,是不是?”邱候笑笑:“真对不起,我们真有事儿,孙女儿等着呢。”
“那好,我就长话短说。”
黄总站住。
真诚的望着前处座。
“关于昨晚电梯一事儿,我代表,”
邱候转身:“行了行了,我们真有事儿。”黄总就一使眼色,一边的小伙子就飞快的送上了一个牛皮信封。
“邱处,请笑纳。”
“这是?”
“精神损失费!不成敬意,权当对昨晚的弥补。”
邱候一楞,那边老伴儿一手接了过去。
“那就谢谢了。以后,要注意罗,都是些老年人,出了事,你们吃不了兜着呀?”黄总不失机宜的对邱候抱起了双拳。
“有理有理!大妈说得有理儿。
邱处,还请德高望重的您,给大家作作工作,”
邱候推推老伴儿,二人一齐跨进了电梯。
“好的好的,放心。”
出了电梯,瞅无人时,老伴儿掏出了那牛皮信封,是五张百元大钞。老伴儿乐呵呵的顺手掏出,折进自己腰包,将牛皮信封扔进拉圾箱。
“少了点。
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五千不算多。”
邱候拧拧眉头。
“你呀,没钱用?快走吧。”路过谢局的水管铁门,那铁门依然关着,铁门后的木门也紧紧关着,看来,老俩口都还没起床。
一向在外不轻易开腔的老伴,幽幽到。
“唉这谢局,活着就跟死了一样,有什么想不开的哟?”
然后,又骄傲的看看邱候。
“总算安全的退啦,没事儿啦,还是像个人样活着好啊!”
邱候微微闭眼,欣慰的催促到:“彤彤!”“那就快一些吧。”老伴儿说着就撒丫,邱候紧紧跟在后面。
那边,另一条路上,一群老姐妹正在各自千姿百态的晨练。
还不时凑在一起唠唠叨叨。
老伴儿一面弯腰赶路。
一面瞅过去,对身后的邱候到。
“天天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精力不放在后代身上,我就特别讨厌。”正巧,对方的目光也往这边瞅。
“他嫂子,早安!”
“早!哎青嫂,青黛上班去啦?”
“去啦。到儿子家吧?”
“是啊是啊,我们生就为儿孙当牛做马的辛苦命哇。”
“一样一样啊,慢走哟。”走了一歇,老伴儿扭过头来:“这个青话才酸,满嘴早安晚安的,好像多有学问,多大个官儿似的,不就是个小计生员呗?”
“唉,你呀。
人家那是文明礼貌么,何错之有?
你就喜欢粗言大嗓的,来不来以大老粗自傲。
这样就好?就讨人喜欢。”
这话有点刺耳,老伴儿果然停了下来,瞅瞅四下无人,气吁吁的一叉腰:“我看是你现在吃饱了饭,站着说话腰不疼。忘了那包包谷面和那罐羊蹄汤啦?
谁捂着肚子哭着说‘我饿。我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