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都好笑,晨光里,一大群老头子幽灵似的晃来荡去,有时相互聊聊,又分开。更多的是,个个严肃的板着脸,认真的走着路,思想家般沉着思,看着就让人捧腹。
过去只知道男女有别。
现在看来,男女不但有别,老与少更不同啊。
青话到底站了起来。
女儿和老头子都不在,独自一人呆在屋里,真有些感到寂寞和害怕呢。
看看窗外,打开衣柜,找出条围巾系上,又掏出手机瞅瞅,还有三格电,这才放心的伸手去拉门。手还没伸拢,那门先叩叩的响了。
青话一楞,正想答问,忽然多了个心眼儿。
便不吭不声。
悄悄凑近了猫眼儿。
事后想起,也还真得感谢了所谓的“高新科技”产品。
青黛的第N个客人,也是个正在自主创业奋斗的有志青年,开了家五个工人兼技术员的家庭小厂,专门生产自己研发的高新科技产品,一种反向猫眼。
过去家家门上安装的窥视猫眼儿,从外看里晕头转向。
从里看外清清楚楚。
而他们研发的高新科技产品,则完全倒了过来。
从里看个晕头转向,从外看里清清楚楚。
对,的的确确是正好倒了过来。但是且慢,玄妙正在其中。当你从外面往里面看时,不论何时何地,房间里总是有好几个人影,一副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欢聚模样。
而当你从里往外看,没人时,晕头转向,一片模糊。
反之,清清楚楚。
精细到微丝的反向放大镜,连对方的胡须有几根与何种颜色,都纤毫毕露一揽无遗。
再说听到有人叩门,青话没马上答话,而是凑近了猫眼儿。
这一瞅,吓了一跳: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也正眯缝着眼睛,趴在猫眼儿上朝里瞅。一瞅之下,里外皆惊,各自退后二步,捂着嘴巴想对策。
但是,玩空城计的青话心里更虚。
她当然明白。
外面看到的里面,是有好几个人影在晃荡。
可毕竟屋里只有自己一个老太婆,要被对方发现或硬闯进来或者什么的,事情就麻烦了。
这样想着,急忙搜寻着墙头上挂着的电话簿。找准了报警电话号码。再凑近看看猫眼儿,一片迷玄的晕头转向,方知道刚才那人离开了。
青话吁口气。
揣回了手机。
报警?怎么报?
你能肯定对方是欲进门行窃的强盗么?
如果不是,公安来了会相信吗?弄不好训你个老太太大惊小怪,人老眼花,报假警,老脸都不知往哪搁呢。
得了,还是走吧。
看看单英到底是谁去?
开了门,青话忽然听到隔壁好像有碗筷响动的声音。
这种几十年前的红砖房,中间一长溜过道,相对是一进一出的单间。
单间直直对面着的,便是厨房与厕所。一直相互对下去,每层楼共有九家。隔壁丁妈和老头子三天前就到上海儿子处探亲了。
临走时,亲手把钥匙交给了青话。
委托老俩口信得过的前计生员,帮忙看着。
更因为儿子媳妇要接爸妈到自己身边养老,又特地托了青话。
如有人要租或买,请帮忙开门,让其参观云云。
所以,青话楞住了。想想刚才从里往外看到的那个人,青话断定小偷进了隔壁屋。青话浑身的鸡皮子疙瘩,顿时绽开暴突。
这种二四墙结构的老红砖房,隔音效益极差。
平时二邻里有个什么吵嘴打架或者不慎扔什么东西的,注意听,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更兼几十年来很少进行过根本性的整治和维修。
石灰剥落,砖面掉渣,有的甚至露出了砖缝,如果安心,可以窥见隔壁的举动……
因此,小偷虽然进的是隔壁,却让青话感到,小偷仿佛是进了自己家里,正举着刀子狞笑着对自己逼过来。
当!
又是清脆一响。
响得青话毛骨悚然。
浑身一颤,脚一软,退回椅子一屁股坐下。
可她一咬牙又站起来,先给女儿打了电话,把小偷进了隔壁屋子的情况讲了。青黛马上让她报警,并安慰说自己立马赶回来。
青话报警后,又打给女儿。
要她安心上班不要回来,自己没事儿云云。
然后,青话把自己耳朵贴近墙头,听着隔壁的响动。
她忽然想到上次整理清扫时,有把老头子过去用过的大铜锁,可以拿出去锁住隔壁大门。
因为,隔邻家至今用的明勾明锁,听到公安踩着楼梯冲上来的脚步声,小偷可能亡命逃跑。匆忙找出了大铜锁,青话就拎在手里,轻轻开了门。
蹑手蹑脚的跨过去。
哗啦一声挂了上去。
果然,有些生绣的大铜锁这么当头一把门,稳稳当当的拦住了小偷的退路。
除非他跳下十八米高的六层楼,否则,无路可逃。
许是被外面锁门的响声惊醒,只听得里面咣当一声,早己陈旧得变了颜色的木门,立刻被摇得哗哗直响。同时,里面有人在惊慌的喊话。
“大妈,放了我,我给你钱,放了我。”
青话怕他摇烂门冲出来。
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胆子?
几步窜回自己屋。
拎了衣杆又几步窜出来,紧紧的举起对着门口。对方从门缝间窥见了青话,便求饶到:“大妈,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让我走,我给你钱。”
“谁要你的臭钱?
谁让你偷偷跑进人家屋里的?”
二句厉声喝出,青话觉得自己不害怕了。
对方比我更害怕呢。
“大妈,大妈,大大妈,”小偷用力撞门,害怕得语无论次:“我走错了门,本来是要进你屋子的,不不,我说错啦。
我是说,本来我想走了的。
可我太饿了。
我几天没吃饭。
太饿了,饶了我吧。”
“不行!”青庆威风凛凛的大声喝到,觉得自己陡然顶天立地,豪气陪增:“现在生活好了,政策也好了,只要自己出力做工,就饿不死人。这个道理,你不懂得吗?”
里面连连撞门。
声音嘶哑。
近似于疯狂。
“你不开门?
好,我认得你,你姓青,是原交通局计生办的,你老头儿是公交司机,你们二个都己经退休;还有你那个老处女女儿,叫青黛,生得很漂亮,在××房地产开发公司当文员。
你现在不放我,不怕我以后出来找你一家子报复?”
青话一楞。
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情况掌握得这么清楚?
他,到底是谁啊?
嗵嗵嗵!嗵嗵嗵!三个公安和二个协勤冲了上来,小偷束手就擒。小偷被众人揪着扭出来时,青话和他面对面的打了个照面。
青话大所失望。
因为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此人高高的个子,三十出头,有一双黑黑的眼睛。
如果不是因为惊慌,仔细看去,和所谓的小偷完全挂不上号。
他仇视地盯住了青话:“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姓青的你等着。”一个踉跄,被公安协勤推走了。留下来的二个公安,便随青话进了她的屋子。
一番讯问和记录后,公安便请青话签字盖手印。
尽管知道这是必要的程序,青话仍是有些不高兴的一一照办。
收了记录稿。
那个面善的中年公安微笑到。
“青大妈,谢谢你的配合。不过,可能以后还需要找你配合。你常到金额街道学习室去吗?”青话回答:“是的。”
“知道那个‘中国老年朋友商’吗?”
“不知道!”
公安点点头。
然后,自我介绍到。
“青大妈,我也姓青,负责这个地区的工作。”一边的年轻公安插嘴到:“大妈,这是我们青队长。”青话感到有些意外。
“你也姓青?
姓青的很少哟。
好像这个街道办,姓青的就只有我们一家。”
青队长眨眨眼睛。
“现在还有我了呢,一共是二家啦。”青话笑:“没想到抓小偷,反抓到了自己的一个本家。真是巧遇呵。”青话心里,有些底了。
看来,赵嫂说的和罗主任一起咕嘟咕噜的公安,就是这个青队长了。
要不,他为什么要问我这些话呢?
我倒巴心不得他马上问我。
问了,说了,也就算了,免得心里总是有件事情吊着。
青队长站了起来,礼貌的问:“可以到处看看吗?”青话当然只能同意。但让外人,特别是一个公安,在自己家里到处探头探脑的乱瞅,毕竟不是件令人感到高兴的事情。
青队就真的在大小卧室厨房厕看看。、
瞧瞧。
还不时用指叩叩,听听。
未了,叹到。
“真令人想不到,几十年前的红砖房,竟然有现在才有房屋格局,那时也分大小卧室?”停停,又仿佛是问自己一般。
“我可听说,那个年代只有一大间,没有分房分室的概念。”
听到这儿,青话解释到。
“是一大间。现在的所谓大小卧室,都是以后自己隔的。”
“自己隔的?容易吗?损坏原房子结构,管房子的会答应?”
青话无可奈何的笑了:“唉,青队,开始是不准,后来无人管了。”“哦,什么是无人管了?”“厂子都破了产,人早换了几代啦。”
“明白了!改革开放嘛。”
“所以,我们就被改革开放成了穷人。”
“不能这样说呵,这样说是错误的哟。”青队笑嘻嘻的盯住她。
青话觉得他的笑,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