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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曾经“杏花村”(连载5)
作者:周辉  发布日期:2010-07-14 02:00:00  浏览次数:26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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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姥姥回京让我感到孤独,也从此暴露出我不安分的天性。
 
        姥爷姥姥毕竟年岁太大了不适应永济的生活,春节前便由二舅接回了北京。两个表妹也跟了回去,永济就剩下了上班的母亲和我们姐俩。
      老人动身的那天我大哭着执意要跟送到火车站。房东老王和另一位老乡帮忙为老人送行。还是小平车,拉走的却是我从出生就没离开过的姥姥和姥爷。还是那条路却是相反的方向。我一路小跑着不离小平车左右。老人坐在车里留下一路的嘱咐与叮咛。
      火车已走远我还呆立在站台。老王的一声呼唤让我猛醒。这回轮到我了,我坐着老王的小平车上了归途。离开了车站、远去了县城,不知不觉已置身于漆黑的旷野之中。向前看,星光闪烁映衬出大山的身影;往后望,夜色相跟掩埋了才碾的车辙。寒气袭人冷风灌耳,不时还穿插了狼的嗥叫(这回是真的)。我缩成一团使劲瞪着身后的黑暗,直到拐进一个陌生的村庄才缓解了恐惧。
      进了村来到老王的一个熟人家。他们盘腿坐在炕上边喝酒边聊,大概已到午夜仍无走的意思。而且越聊越起劲好像身边根本就没有我这么个孩子。我来永济后还是第一次单独走得这么远又耗得这么晚,真是心急如焚又身不由己。母亲不知要急成什么样了。当我困得都拿不起个儿时,老王推了推我----回吧(山西话,走吧)。我终于再次坐上车,跟着老王回了家。母亲望眼欲穿等我回来,已经急坏了。心想我已经被狼吃了,或遇了不测。实际上当我出门时与母亲的信息就中断了。那时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而我一门心思要送姥姥和姥爷,置其它的一切于不顾,包括母亲。若干年后当我有了女儿,才大彻大悟当时是怎样折磨了我的母亲----何以承受那巨大的未知数:这么晚了女儿在哪里?那时似乎也曾到了忘我的境界,而且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回忆有点儿后怕。也许那正培养了我日后的做事果断、敢于承担风险。
     没有老人的生活寂寞、冷清,也平添了艰难。冬夜的月光更显其皎洁。我常出神地望月亮,相信姥姥和姥爷看的是同一个月亮。我在月亮里找北京的电报大楼和民族宫(姥姥家就在附近),以便寻觅姥爷、姥姥的身影。
       白天我最忙,也最责任重大。母亲上班,房东一家下地干活,我与妹妹在静得可怕的农家小院里相依为命。出门便把妹妹带在身边形影不离。看妹妹、做家务因此辍学了。
       家中的木柴总不富裕,我常为此奔波。能砍的砍了,能拔的拔了,能搂的搂了。不得已只好拿上旅行袋领着妹妹到电机厂的木料棚拣刨花拾木料头儿。有人时打声招呼,没人时开始不敢拿。但想起家里没柴烧,来一次又要走那么远的路,还带着只有六岁并身患重病的妹妹。我不能白来一趟空手回去。拿!只是拿得不太名正言顺。遇来人便赶快拽过妹妹一同猫腰藏在长凳底下,大气不敢出。见人走后迅速提起装满刨花木块的旅行袋(有时一袋有时两袋)拉着妹妹跑出厂门外。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跟着是盘算如何提着对我来说庞大的旅行袋,同时又能照顾好不能走远路、走快路的妹妹回家。一辆马车从远处颠儿颠儿地过来了。待它走到近前我赶紧招手(有点儿像在北京打出租车),老乡一点头算是同意搭车,这样能省好多劲儿。妹妹坐在车上不再那么难受,我的心情自然也好得多。但有时搭车容易下车难。有的老乡好像故意戏弄京城来的孩子,到你要下车的时候他偏偏的一下狠甩马鞭加快了速度。光我自己跳车不成问题,可是还有两个大包和妹妹呢。再不下车就过了村子。情急之中我先扔下两个旅行袋跟着跳下车,再返身紧追飞奔的马车抱起吓哭的妹妹,将她安顿在路旁。最后向已被甩得远远的、横躺竖卧在路中央的旅行袋跑去。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我早已不以为然,并以胜者自居。
      母亲生病了不能去上班,厂里办公室、保险柜的一大串钥匙还在她的兜里呢。那时我还不会骑车,便一路小跑着替母亲送钥匙,又快步如飞地赶回来。母亲的同事随后骑车来看望竟没撵上我的两条腿。我一是惦念,二是为了给母亲通风报信,让她有所准备。那时的我实在是一边富含孩子的狡诈又同时掺杂少年的半生不熟。而我现在擅长走长路、走快路无疑受益于那次的“一路小跑”和“快步如飞”。
      然而永济的水土并没埋没十三岁孩子的天性──顽皮、好动。稍有空闲我便想着玩。家里没大人玩起来无拘无束,而且独具匠心
      圈里的黑猪越想躺着就越不让它消停,拿根棍不断地轰,轰得它直转圈。将兔子赶进倒放的草席筒里,两头一堵不许它出来。透过席缝见小兔子在里面嗅来嗅去找不到门路而觉得开心。
      房东家买了一大一小两只山羊,老羊被栓在后院的树下,小羊蹦跳着不离它妈妈左右。我和同来的一个小伙伴将小羊拢到一旁,硬把它和老羊分开。小羊急得用脑袋在我的臂弯里钻来撞去咩咩叫,就是无法逃脱束缚。即便这样仍觉不过瘾,干脆把小羊抱到院子的另一端让老羊看不见,急得老羊踢蹬着前蹄大瞪着眼。准知房东不在家、准知母亲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由着性儿疯。用破草帽的顶扣住小羊的头,连眼睛一块全蒙上,害得小羊跌跌撞撞转来转去找不着妈。院子里老羊喊小羊叫,我们则乐得直不起腰。这一闹虽没惊动人却招来了狗。几条大狗从虚掩的院门悄无声息地进来直奔后院,吓了我们一跳。狗并没对我们做什么,顺从地被我们轰出院门。锁上门,接着来。出乎意料的是当我们余兴未尽地从前院拐到后院时,猛抬头见被轰出去的狗已先于我们窜上后院的院墙,齐刷刷注视着院里的一切。原来先前的“顺从”只是一种掩护。如此大的狗在墙上踱步真让人心里疹得慌。院墙禁不住它们那大爪子的践踏,土哗哗地往下掉,似乎随时都可能坍塌。吓得我们全跑进屋里屏气静侯墙上的动静,心里不住地告饶: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狗竟是那么宽容和善解人意,不一会儿就全从墙上下去了。墙头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从此我们再没折腾过小动物。坦白地讲这恶作剧是我主谋,小伙伴协从,妹妹目击。长大后每每想起这段往事都愧疚。真是愧对了小动物也愧对了房东。
 点击续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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