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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乌有日夜谭(6)
作者:艾斯  发布日期:2015-06-30 12:10:59  浏览次数:4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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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的故事:辞职的牧师

         前几天琳达从教会回来,还没来得及挂好脱下的外套,就对我说,“你知道吗?牧师要辞职了。”

“怎么会呢?牧师做得好好的,怎么会辞职呢?”我不由得问道。

“是真的,今天牧师在教会讲的。大家都在为未知的新牧师祈祷呢,”琳达说。

牧师皮特个不高,即使在我们华人中也只算得上中等个,鬓角花白,两道眉毛浓得象中国书法里的颜体,面相上似乎有些杀气,但实际上人和善得很,总是面带微笑。从我五年前进这个教会开始,他就在这里做牧师了。他在我们这个教会做了十年的牧师。他的声音非常清晰,抑扬顿挫,语速适当,如同电台播音员,所以,我听他的英语非常习惯,听他布道真是一种享受。

皮特曾到我们家来访过一次。那是一年圣诞节前,他抱着一大盒食品礼品,代表教会看望经济上有些困难的家庭。他似乎永远是那件黑旧的T恤,胸前印着“只信耶稣”的字样,朴素得就象一位火车站台上随处可见的旅客。送他出去的时候,看见他开着一辆非常老旧的丰田车,车里全是装满食物玩具的礼品纸箱,在12月的风中,慢慢倒车出去,心中莫名地起了一种感动。我在心里觉得,如果神有仆人,我想,应该就是皮特这个样子。

我们的这家教会是一家非常正统的教会,很多教友都是乌有圣经学院的教职员工。当然,我们之所以进了这家教会,是因为教会近,可能就三百米,对于我这样天生节俭懒惰的人,省去了汽油和停车之苦,应该说是神的救恩。每每心境不好,我循着圣歌而去,坐在角落里,一切的委屈困苦都随着泪水流得模糊,流得干净。没有任何人来打搅你,没有任何人来劝说你。不象某些华人教会,无论你多么小心,都很快被热心的教友将你的隐私以主的名义晾晒得体无完肤。我也就这么静静地来,静静地听,静静地流泪。慢慢地,你不知不觉地溶进了教会。

缘于感动,我决定受洗。正好一起的还有几位洋人,其中还有一位九岁的洋人小孩,大家都觉得这是神的恩典,但是皮特拒绝了这位九岁的孩子, 说,神很爱你,但等你长大了,再受洗,好吗?想起许多教会甚至希望新生儿都受洗,皮特让我感到了一种对受洗、对主的全新感受。这种感受很人性,很真实。

我当然很希望皮特帮我施洗,我希望能感受到神的那种沐浴。但是,皮特很抱歉地告诉我,他要连夜赶到新林顿去,他岳父有一家货运公司,有时周末大货车没人开,皮特就要在周末帮客户把货运过去。他已给青年牧师麦克讲过,如果我愿意,麦克可以给我施洗。

皮特不是全职牧师吗?怎么还是个兼职的卡车货运司机?皮特让我感觉到牧师不同的生活。

“你为什么不做牧师了?”我终于逮到机会,有些伤感地问他。

“这都是神的旨意。我很高兴。”皮特反过来一脸灿烂。

“我们会想念你的。”我们还是有些伤感。

“为什么?”皮特说,“我还会在咱们教会,与以前一样,只是不做牧师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辞职呢?”我们有些不解。

“因为教会需要新的牧师,这样教会会做得更好。”皮特仍是一脸平和的笑。

“那你准备做什么呢?”我还是不太明白。

“我不知道,但我一切仰赖神。”皮特依旧平静地对我说。

一周后,他还没找到工作,他说他申请了卡车司机,公车司机,还有别的工作,但没有音讯。

“那你没有收入怎么办呢?”

“一切仰赖主。其实钱并不是很重要。”皮特说。

“是吗?”

看着我有些疑惑,皮特给我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的父亲曾收养过一位被人抛弃的孩子,他叫布朗,当年12岁了。可能因为被父母抛弃,布朗很是内向,很会挣钱,拥有多处豪宅,但他除了钱,谁都不信。上次我去拜访他,他很伤心。他说他现在有了钱,但没人可以说话,不说妻子,连孩子都一个个离他远去。他见我还是这么穷,为什么这么快活?你说,钱真的很重要吗?”他依旧微笑着说。

一个月过去了,他很高兴地告诉我们,感谢主,邻近的初中招他去做教师。

“你怎么能做教师呢?”

“我在做牧师之前,就做过很长时间的教师。”

“是吗?”

旁边的教友告诉我,皮特曾是一位很受学生欢迎的优秀教师,受神感召,带着新婚的妻子到菲律宾传教,三个孩子全出生在菲律宾。中途因为妻子与新生的孩子无法适应菲律宾的气候,中间曾回来养病一年,这时南区的一家教会请他去做牧师,面试完毕出来,他妻子对他说,我听见主召唤我们回去菲律宾。于是,他们一家放弃了南区的 牧师职位,回到了菲律宾。前后共在菲律宾传教十七年。

“十七年?”

“是的,”皮特依旧一脸的微笑。我回来时,正好碰到我们教会新招牧师,就象这次克里斯从印度回来一样。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要将牧师的位置让给克里斯?”

“不,不是,牧师的位置不是我让的,克里斯也并不是我们牧师唯一的人选,候选人有好几位呢!”皮特总是挂着自然的微笑。

“是吗?”

“我告诉你,在我们教会里做过牧师的人很多,比如,默吾,戈登,体木,比尔,约翰……都做过牧师。”

“是吗?”默吾我知道,他是圣经学院的博士和高级讲师;约翰,曾做过圣经学院的院长。他们做牧师似乎在情理之中。比尔,那位和蔼的白发老人,讲话总是娓娓道来,做牧师也还说得过去。但戈登,不是那位总是一身泥水的建筑工吗?他怎么也做过牧师?牧师的位置可是很神圣的,我知道,华社的教会牧师似乎要一直做下去,做到退休为止。

“这都是神的旨意。”皮特微笑着说。

 

约翰讲完,正好做晚饭的时间到了,大家决定,还是合力做饭,先解决肚子问题再说。

 

吃完晚饭,天慢慢黑下去。房子没电,灯也就没法亮起来。但大家没有这么早上床休息的习惯,好在十二月的乌有国天黑得有些晚,大家就坐在慢慢变暗的二楼客厅里听伊恩讲今天的最后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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