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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六祖其人 (十九)
作者:华坨  发布日期:2015-06-13 17:00:29  浏览次数:2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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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几篇佛经都已经有所了解的这个时候,现在我们对比着佛经,替六祖惠能作一下他的禅宗的理论归纳。

必须讲清楚的是,惠能不识文字,没有阅读过这些佛学经典,而且在《经》文中也没有记录说他曾系统地听过名师讲法。这就是说,他没有什么理论修养。我更相信他的佛理是在道听途说的基础上信口开河的。我们现在做的所谓理论归纳,实际上是将他的论点归类,然后硬往佛经里套。

惠能的禅宗——所谓顿教;

1. 是从《大乘起信录》中抽出“人的心性本自清净、佛性自有、平等、园足”的理论,提出人人佛性自有,见性即可成佛;

2. 从《法华经》中引出佛陀的三乘 (根性自有) 之说以否定修禅、绝念、涅盘解脱的修行之道,提出个人可以单刀直入、顿见心性;

3. 进而借用《金刚经》中的无相之论,将修习、法事、佛典、佛像、甚至佛陀本身都放到无足轻重的地位,强调自悟自救。

  ——的确是佛教传入中国后的一次空前伟大的变革。这次变革,使佛教徒在中国逐渐远离严酷繁琐的修习程序,甚至是自戕的生活方式,从而转向于追求一种逆来顺受、与世无争、清心寡欲、苟且偷生的所谓平静的处世心态,使佛教与靠礼教和道德自省所维系的中国封建社会相适应,使之在没有出路民众之中、特别是受到被统治阶级储蓄在政权之外的士大夫、逸民们——那些落寞的知识分子之中受到了广泛的欢迎。

在后面的《经》文中,还有多处记录了惠能与其他僧侣争辩佛理的事例,我们从中还可以看到,有些辩论已经不是属于佛学理论之争了,而是为了维护惠能的佛头地位而进行的意气之争,为此,惠能明知自己不合经义也还要狡辩。通过这些争论我们可以认识惠能这个人现在是如何的霸道和冥顽不灵。

举例说:有弟子见惠能讲法与经文不符便提出疑问:“‘师曰,无常者即是佛性也。有常者即一切善恶诸法分别心也。’曰:‘和尚所说大违经文……经说佛性是常和尚却言无常。善恶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无常,和尚却言是常,此即相违。令学人转加疑惑。’”

 这里争的佛理是在《涅盘经》(为《大般涅盘经》的简称)中的,显然,那弟子是真的读过。惠能辩到:“汝知否?佛性若常,更说什么善恶诸法及穷劫无一人发菩提心者?故,我说无常,正是佛说真常之道也。又,一切诸法若无常者,即物物皆有自性,空受生死,而真常性有不偏之处。故我说常者是佛说真无常义。”

我们一眼就可以看出,惠能在这里玩儿了个偷换概念的把戏——《涅盘经》中所说的“常”,是指真如本一、法理的永恒。而惠能所说的“常”,是指色相之泛在。

    《经》中还写了一件事:“有一童子,名神会(后来成为唐代名僧)襄阳高氏子,年十三,自玉泉(地名)来参礼,(《经》注中说,他是撕破了衣裳裹住脚从千里之外走来的——那情形跟当年惠能投奔五祖弘忍时几乎一模一样。)师曰:知识远来艰辛,还将得本来否?若有本则合识主,试说看。”一通进山的黑话,就像“座山雕”说的“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一样。这意思是问:你的根性怎样?若根性好则跟我成佛有望。“会曰:以无住为本,见即是住。”

 别看这会能年幼,道性却不小。他的意思是说:我已经见性了、我已经成佛了,已经达到了“无相”的境界。

这…这…这——惠能这佛头哪能容得了这个?他勃然大怒,劈口骂道:“这沙弥争合取次语。”——这小子放肆!

“会乃问曰(反问):‘和尚坐禅还见不见?’” 一句话堵得惠能恼羞成怒,他怒不可遏,抄起拄杖就给了神会三下,问:“吾打汝是痛也不痛 ?”  会,十分委屈,曰:“亦痛亦不痛。”

    惠能说:“那我也见也不见!”

    神会问:“如何是亦见亦不见?”

    惠能说:“吾之所见,常见自心过愆,不见他人是非好恶(真是大言不惭啊!),是亦见亦不见。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若不痛,同如木石,若痛,则同如凡夫……汝自性且不见敢尔弄人?”

    看到了吧!此时的惠能是多么蛮横不讲理啊,已经不是当年怯怯生生地对弘忍说:“弟子自心常生智慧……”的时候了,而是一副唯我独尊、唯我独霸的教师爷的凶像;这里明明辩的是唯心的佛理——离相,他却唯物地动起粗来——打人。——逼得小神会左右都难作佛,这不是胡搅蛮缠吗!难道他真的已离相了吗?我若是神会,就抢过棍子照这个不讲理的屁股上狠狠抡它三下,让他自己来说说这痛不痛的佛该怎么做。

读到这儿,有不忿者对我说:真是人嘴两张皮呀,你怎么就不说说惠能这里的常与无常,有相无相之辩中充满着辩证法呢?不错,辩证思维是有的,但辨证的思维方式不是惠能发明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心智的东西。辨证的思维是人类最早产生的思维方式之一,它是由客观事物的多样性和多变性所决定的不确定性在人头脑中的反映,与不可知论和宿命论源出一辙。

在古希腊,辩证法作为一种的法则被提出来实际上只是一种交谈的艺术。举例说,柏拉图在给学生讲解什么是辩证法的时候曾问弟子:我这里有一美泉浴池,只能洗一人。现有两人前来做客,一人清洁一人龌龊,那麽谁将会洗澡呢?弟子答:“当然是脏人。”“不对!”柏拉图说:“脏人不喜洁净有水也不洗。”弟子又答:“那是清洁者。”“不对”柏拉图说:“清洁者已干净无需再洗。”“那他们都不洗。”弟子这样说。“不对!”柏拉图说:“洁者爱洗,见不可多得之美泉不能错过,脏者待洗,见有美泉方便求之不得。”…… 

看到了吧,这就是柏拉图所讲的辩证法,它利用命题中事物发生条件的多样性和事物发展过程中变化的不确定性,(即 :以不准确概念的互相替换,再导以偏一的形式逻辑的方法)为实现自己的主观目的而辩论,这就是早期的唯心主义辩证法。中国人掌握这种思维方法不比西方人晚,“白坚”论和“白马非马”论就是证明。

辨证的思维方法真正成为一种能够有效地解决实际问题的科学的思想方法,是在其与唯物主义结合起来之后,而这项工作是由两个德国人,马克思和恩格斯来完成的,被称为:唯物辩证法。

仍以柏拉图的洗澡为例,若用唯物辩证法来论证,结论就不难确定了:在奴隶社会是奴隶主先洗,自由人后洗,奴隶脏死也没得洗,除非奴隶主大发慈悲;在封建社会则是封建领主和地主先洗,谁的权大谁先洗;在我们现在的社会是谁的钱多谁先洗!如果说还有些脏人,让他洗他都不洗的话,是因为他们的生活条件恶劣得还不能养成讲卫生的习惯!

《经》文后面还有若干惠能与其他僧人辩理的记载,多是些狡辩,与我们认识佛理无关,在此就不一 一列举了,用佛家的话讲这叫做“无滞无碍”。在惠能忙于打嘴仗的时候我们再来窥一眼已经久违的神秀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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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专区

进生2015-06-20发表
楼主研读识见佛理,条缕析分,常见有精细地逻辑推断,引人思考。记得有回读到慧能开讲,说到“智慧”之类,“般若之智”的需要借用什么才能开光的意思,楼主的分析讥讽很让我开心。不过,也未必只是唯心世界有此类逻辑上的自说自话。唯物论者也一样的。即便辩证唯物论者。工人阶级同大机器生产相连,是最先进的生产力的代表,他的具有革命性好比为“般若之智”,但必须要让职业革命家来开光领导才能成气候的,才能创建工人阶级自己的国家,才能自己当家作主。眼下的中国,中央党校那一串便是肩负借给工人阶级大善、那“大善知识”、以便“示导见性”的使命的人物;因为工人阶级本身没有“大善“?可惜,贪官鲜有没在党校镀过金的,镀金越厚越贪,成了笑话。倒是工人阶级,若看透自己原来真有“般若之智”,而自行组织起来,自立工会,那就成了大恶,职业革命家是必然要先除去而后快的。中国的领袖们同慧能们也是同志,在讲经上的厚脸自说自话,是一丘的善类。相比,倒是慧能,终究无害有益得多,终究出家人,对银票与女人几无要求,又是看重学问成痴而无后之人,便能同任何社会相融的。他还有说说的机智。楼主剖析他的长文,读来真使人受益。说句实话,心不静时我还真不敢开始读。
华坨2015-06-19发表
能一路读下来已是不易,还说“有意思”,定是知音了。谢
jinsheng2015-06-13发表
一路读来很有意思.谢过。 那个洗澡的例子。 辩证法成了唯物辩证法,通常便说它科学了,就抽象地思辨,会有道理,但到了实在的生活,起码在中国社会,骨子里是同诡辩不隔一层纸. 辩证唯物主义者会迅速地从"谁会洗澡"的思辨解释演绎到最后关注这个干净池子的”物质归属“该属于谁最能保证其物质先进性能延续的角度上去。 照让人先富起来,邓老爷子是算计成党员先富--党员干部先富--老干部先富---老干部的第二代先富的层层推论而决定他们自己的孩子该先富; (变成洗澡自然就是干净的人先洗); -----事情还没完:他们一部分人先富以后,辩证法便科学起来了:他们会拿这个钱办实业,雇佣还没富起来的人,给你工作机会,让你在他的锅子里有吃饭的机会,共同富裕了;但你得感恩。否则法治你。 (回到洗澡的问题上:干净人洗好了,肮脏的人是不是有哧溜一下去洗的机会呢?按照常人想法,干净人洗过,水还是比较干净的,肮脏人等于还是用的干净水,如此认知也是比较科学的,水质嘛,辩证地认识,本来有许多等级。但事实是:干净人不同意。此处水质好,那就该珍惜,要保护起来,他决定,找个地方建个适合肮脏人洗澡的池子供肮脏人洗。即便那池子是肮脏人祖传,干净人先让你拆迁。) 不信?八宝山革命公墓肮脏人死了雪白的骨灰也是放不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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