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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梦园》十四(2)
作者:景然  发布日期:2014-10-21 13:28:13  浏览次数:1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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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2)
        吴青心念一动,一个隐藏心底已久的疑虑仿佛云开雾散,顿时解了,而就在隐居灵湾之前,这个疑虑曾一直困扰他,以为自己隐居是背弃了亲朋、魏锦华部长及其他领导的期望,但又实在无法割舍对追求心灵梦想的渴望,以致于被这疑虑折磨得痛苦不堪,如今猛然顿悟惊醒,他想:“原来隐居追求梦想和精忠报国并不矛盾呀。”试想灵湾古镇八百年,周家世代隐居灵湾,不也一样出了不少为官报国的子孙,那个周濂之年轻时参加北伐,回到灵湾后也没忘记自己是中国人,在抗日时期还能冒着巨大风险保护抗日义士,若不是杨佑宁与秦慧彤私通,那几个义士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尽管周濂之确实感情用事,把事情做得过分,但他面对日本人不卑不亢,保持灵湾人的独立品格,这其实不也是一种心有国家的表现吗?如今,我隐居于此,纵然不能直接投身报效国家,但我研究学问,心系人世和国家,何尝不是另一种报效国家的方式,想到这,他感到心胸一阵舒畅,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蔡秀娟和赵国璋不明所以地望着他,蔡秀娟疑惑地问:“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不不,”吴青连连摆手说道,“舅母说得太对了,我感同身受,备受启发呀。”
        蔡秀娟喜笑颜开,哪知道自己不经意之间的几句话解开了吴青心头的一个枷锁,继续依着自己的认识说:“我们毕竟不是无主游民嘛。”
        吴青和赵国璋深深理解了这“无主游民”的含义,都为眼前的这位偏僻古镇的瘦小老太婆的心境而赞叹,他们争相赞美蔡秀娟,令她意兴阑珊,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都是些古镇的趣事,直到时间将至下午四点,因为赵国璋还要赶回厦门,三人这才止住闲聊,赵国璋便告辞蔡秀娟离开德馨园,吴青则一直送赵国璋到古镇入口处的老榕树下。
        赵国璋的敞篷吉普车停在老榕树边的道路旁,老榕树虬根盘错,枝繁叶茂,蔽日遮天,几个年老的村民在树下乘凉下棋,道路另一边是古盐田,视野开阔,碧波粼粼的海湾尽在眼廓,道路前面就是古镇入口处的大牌坊,道路穿过大牌坊绕着古盐田外围缓缓爬升,几个弯曲之后通往古镇东边山岗半山腰尽头的断崖拐角,赵国璋上车正要启动,又扭头面对车旁送行的吴青,欲言又止,吴青见状,知道他有话想说,便问:“国璋,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呀?”
        实际上,从德馨园出来的一路上赵国璋就琢磨着是否要提醒吴青一件事,直到此刻上了车,还是心里头痒痒的非常好奇,他回答说:“灵湾风景真的没得说,美极了,又安静,非常适合你,可是,你真的要这样一直住下去吗?”
          吴青瞅了一眼赵国璋,对他直到现在还怀疑自己隐居的决心感到好笑,笑道:“那当然。”
        “嫂子要是寻过来了怎么办?”
         此时的吴青看上去已胸有成竹,他淡定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担心。”
         “呃,”赵国璋的眼神游离起来,犹豫地说,“那个唐小姐,你……”
         吴青见他说起唐婉卉,立刻感觉不对劲,郑重地问:“你吞吞吐吐地到底想说什么呀?”
        “你,我,嗨,我还是说了吧,”赵国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好奇,“在沃梦园时我已说过,我在上海是见过唐小姐的,她也不否认,你知道,那种论坛都是政商人士的聚会,我觉得……”他瞧了一眼吴青,后者正倾听着,便接着说,“我觉得她的身份恐怕不只是个女画家……”
         “她从来没有自称画家,只有宋解放这么介绍。”吴青的心放下了,打断他说。
         赵国璋好像明白过来似地哦了一声,但还是有些疑虑地说:“看来你对她已经很了解了,我多虑了。”
        吴青心头忽的掠过一丝迷惑,的确,他还没问过唐婉卉过去的身份呢,对她的家庭情况也一无所知,他原本对此已经淡忘,此刻经赵国璋这么一说,不由又回想起来,但他不动声色地说:“国璋,唐小姐是个善良的女人,你不用担心。”
        赵国璋连忙露出笑脸,表示他不担心,但内心里却在暗暗思量:“回去后,我可得好好查查唐小姐的身份。一个高峰论坛会上的美丽女子来到这偏僻的古镇隐居画画,真是有些奇怪哩。不过,吴青不也这样?堂堂的一个部长助理什么都不要了,非要来这里隐居做什么学问!看来他们这两个活宝还真有缘份,凑到了一块。嘿嘿,但不管怎样,我回去后还是要查查她的底细。”
        赵国璋告别了吴青,开着车驶离老榕树,穿过大牌坊,沿着这条通往古镇之外的唯一道路缓缓离去,当车就要开到东边山岗断崖拐角处时,一个突如其来的事故发生了,赵国璋正要拐弯,只听嘭的一声,车子顿时失去控制,他还没反应过来,车子便冲出断崖,一头从断崖掉了下去,栽进悬崖下面的大海,溅起一片大浪。
         吴青此时正往回走,听到盐田里有人惊呼:“出事啦!出事啦!有辆车掉进海里啦!”他一惊,立刻扭头朝东边山岗悬崖处望去,那里什么也没有,但周围的村民都被喊叫声惊动了,纷纷朝海滩那边跑去,吴青也急忙随着人群赶往海滩,跑到海滩时,一只小船正快速靠近岸边,过了一会,小船靠岸了,赵国璋从船上爬下来,一上岸就一屁股瘫软地倒在沙滩上,一副筋疲力尽、狼狈不堪的模样,人们围了过去,吴青也跑到赵国璋身前,蹲下去扶起他,问:“怎么回事?”
        赵国璋浑身湿漉漉的,脸色煞白,两眼茫然,好似魂还未回来,顿顿地说:“见鬼,见鬼了,车胎爆了,真见鬼。”
        原来,赵国璋驾车开到断崖拐弯处时,右前轮突然爆胎,因路窄又恰逢拐弯处,车子根本来不及控制住,就冲出了悬崖,幸好是敞篷吉普车,他又识水性,在随车落入海后,他及时地从车中挣脱,然后奋力游了上来,东边断崖离海滩最近处大约六七百米,几个海湾的渔民正巧看到这一幕,立即开船过去营救,很快,一只8匹马力的小舢板靠近他,船上的渔民随即把他救上了船。眼见赵国璋并无大碍,吴青决定送他回厦门,便到沃梦园向唐婉卉借了车,两个小时后,他驾驶唐婉卉的SUV型车送赵国璋到达厦门,至于赵国璋的那辆沉入海中的敞篷吉普车,就等以后打捞上来再另行处理。
        赵国璋的家位于厦门思明区的一处别墅社区,为了不惊动赵国璋的家人和暴露自己的行踪(赵国璋对吴青隐居的事情恪守承诺,连自己的家人都未告知,是以至今他的家人并不知情),吴青送赵国璋到社区大门口便开车返回了。此时刚过傍晚七点,夕阳残留在天边的红霞正黯淡地谢幕而去,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依然络绎不绝,曾几何时,在大陆这片土地上,多少个城市在欣欣向荣的城市化进程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幢幢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却始终令吴青难以理解的是,大江南北不论哪座城市,都在利益驱使下,破坏合理美观的格局,将建筑建得密密麻麻,甚至不惜毁了重建、再毁再建,弄得面目全非,不止如此,更令吴青惋惜的是,这种密集型城市化进程因其建筑风格的西化及其紧密程度已成为摧毁千百年来中国城市文明的利器,置身其中,不知是西方还是东方,抑或这就是所谓的国际化?吴青心想:“也许我多虑了,若干年后,这种面貌也许会被后人称道呢。”眼望一排排楼房黑压压地矗立夜色中,他眉头微微一皱,心头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仿佛那一排排楼房压降下来,恨不得驱车迅速逃离,然而,直到近一个小时,他才终于穿出市区,朝厦门岛外飞驰而去了。
        当行驶在通往灵湾山庄的沿海大道时,辽阔的夜幕早已笼罩大地,天边点点星光闪烁,道路一边的海面泛着幽幽的白亮波光,层层海浪涌上海岸,眼前的一切显现出一种无边的空旷,一股愉悦的思念之情油然而生,脑中尽是唐婉卉的音容笑貌,这令他禁不住暗自惊讶,居然小别不过几个小时,对灵湾古镇和唐婉卉的思念就如此强烈,他不仅回想起她的种种美妙之处,还想到今天他们的考古行动还没来得急进行,说不定她还在沃梦园里等着他回来继续行动呢。他不由加快油门,临近夜间九点钟时,回到了灵湾古镇。
        停放好车后,吴青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沃梦园走去,古镇的家家户户大都亮着灯,街头巷尾还有一些晚归的渔民,他们看到吴青都友好地打着招呼,吴青也和他们笑脸相迎,心里头却是更加迫切地盼望唐婉卉了,没几分钟,他已来到沃梦园门前,大门敞开着,正要进园,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跑步声,心中顿时一喜:“她来接我了。”他大步跨过沃梦园门槛,一个身影迎面扑来,正想叫声“婉卉”,却瞧见来人身子猛然立住,只听她“啊”地惊叫一声,这才在大门顶上的灯光下瞧清来人竟是宋丹霞,只见她满脸惊恐,只一秒钟的功夫,宋丹霞又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吴青的两只胳膊,嘴唇颤抖着说:“她,她,婉卉姐不是人,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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