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杂文评论

杂文评论

理想
作者:张劲帆  发布日期:2011-06-05 02:00:00  浏览次数:1640
分享到:
某日我在中文學校給孩子們教課,課文采自中國大陸課本,題目叫《溫暖》,說的是周恩來總理工作了一整夜從人民大會堂出來,看到清晨打掃廣場的一位清潔工,便主動上去握手慰問,清潔工人非常感動。我說:“總理和清潔工,職位雖然不同,但他們是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一個學生就問:“他們賺的錢一樣多嗎?”我說:“當然總理賺的錢多些。”“那為什麼?”“因為總理管的事情更多更複雜,責任更重大。”“我媽媽說,我將來不要象她那樣做清潔工,應該學醫,醫生賺的錢多。”就我耳聞目睹,象這樣用金錢為孩子樹立人生理想的在澳華人家長是非常多的。
在我成長的年代,實現共產主義是全民族美好的理想,所有的個人理想都必須服從於、指歸於這個集體理想,因此就有了一種崇高感。我的第一個理想是當海軍,那是在讀小學三年級時,正迷戀於游泳。到後來,收音機裏播放的兒童歌曲唱的是:“我有一個理想,一個美好的理想,等我長大了,要把農民當。”青年歌曲唱的是:“到農村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我不得不修正自己的理想,我開始懂得,我這樣“出身不好”的人是不能報參軍的奢望的。文革中期我讀初一的時候,有一天學校來了一對三十歲左右的俊男靚女,老師介紹說是聽課的。奇怪的是他們聽課不坐在教室後排,卻在前面面對學生而坐,目光在學生們臉上掃來掃去,竊竊低語。後來我們才知道是湖北省話劇團來物色演員苗子的,在我們班初選了五六人,我是其中之一。但那時在我們的意識裏,當工農兵才是符合革命理想的,演員則幾乎是小資產階級的同義語,所以我們都躲著不肯參加面試,後來就一個也沒進劇團。再後來,我就下鄉當知青去實現“革命理想”了。在鄉下累得半死的時候,便後悔沒有抓住當演員的機會。收工後或農閒時讀閒書,讀得心裏癢癢地就想當作家,這算是我認認真真樹立的理想,值得欣慰的是,在共產主義的集體理想離我遠去之後,我的個人理想卻始終沒有改變,而且可以說初步實現了。它雖不再寄託於共產主義理想,卻仍舊是美好的,因為它有益於人類。
我們這一代人已人到中年,理想實現了也好,沒實現也好,基本是定型了,問題倒是我們的下一代要不要樹立及樹立怎樣的理想。人是大自然的產物,象世上的所有其他生命體一樣,生命本無所謂意義不意義,只是大自然的一個過程,人與人的關係使生存顯出了不同於動物的意義,同樣是人,傑出與平庸,充實與空虛,可以大相逕庭,“有的人活著卻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卻仍舊活著。”有理想的人比無理想的人生活得更有滋味,更充實,也往往能對人類作出更大的貢獻。如果你想生活得更美好,就應該有理想。
每個人固然可以樹立當醫生、當科學家、當作家等等個人理想,但如果其目的只是為了自己多賺錢,那就和動物想多找到點食物吃飽肚子沒有甚麼本質上的區別,只是低層次即物質層次的願望。我總覺得理想是需要點崇高感的,而崇高感總是和人類關懷相關聯的。古今中外,你能找到任何一個人們公認崇高的人或事,是僅僅與個人牟利相關的嗎?在澳洲,並沒有政府倡導的全民理想,學校也不進行理想教育,如果誰說“為完善資本主義(當然不是“實現”,因為資本主義已經存在)而努力奮鬥”,聽上去未免很滑稽。這裏不是我們的祖國,民族情感似乎也不太適用,由華人呼喊“振興澳洲”總不如呼喊“振興中華”來得自然暢快。於是,我們好像突然失去了精神上的支住。
 原發表於1998年?月?日澳洲《東華時報》



评论专区

  • 用户名: 电子邮件:
  • 评  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