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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的詩
作者:进生  发布日期:2011-06-01 02:00:00  浏览次数: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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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過一個詩人﹐在樹上吊死了自己﹐將血刃的斧頭丟在一旁﹔蒼白的目光﹐攜帶着魂魄﹐繼續在黑夜裡尋找光明。只是人不能想﹐是那更強大的男人同女人的呼吸﹐迫使他用血污打底自己死去的歲月。
     那棵吊得起詩人的樹,有過一次便奮力吊起詩人的所有。 
     詩人的疆原﹐自古以來不會人煙稀少。
     世紀末了﹐一群活潑的孩子﹐在原野上奔跑﹐就象路邊草叢裡的無名花﹐一叢叢﹐一簇簇﹐隨風動得燦爛。
  他們相邀來這裡,尋找屬於自己的天地。男孩們眼睛發亮﹐爭先恐後地宣稱﹕“我找到了自己的處女地﹗”女孩們說:“這能保證收穫﹖﹗”他們心裡明瞭,在這土地上,佔有只是開發的同義語,一切必須要打上只屬於自己的烙印。用手搓揉泥土,他們勤奮地翻掘,性急地期待,依據着道聽途說的單方介紹和別出心裁的領悟施肥。生命在播種,小苗出土了,也代表生命。他們告訴世界:“這就是我的詩
   一阵欣賞﹑一陣比較﹑一陣自我掂量。初時的熱鬧和喧譁過去了。淺嘗輒止,覺得不好玩的走了,性急地“拔苗助長”的終於走了,發現還有別的世界的領悟者也走了,他們友好地拍拍彼此的肩膀,互道着成功。年少時的光荫啊﹗
  曠野裡只留下三個青年﹕兩個男孩﹑一個女孩。他們各自的面前挺立着一棵樹苗。
  眼睛放着光的青年自語﹕“詩﹐就是生命﹗我為詩的明天而活﹗”
  女孩聽着那話語﹐瞧着自己的小樹﹐作了一次深長的呼吸﹐體會着一個詩人的已經偉大﹗ 
     沉默的男孩緊抿着嘴脣﹐內心裡感受着詩裡世界別樣的緊張。
    詩的世界是鮮活的﹐就像人心一樣﹔詩無所畏懼﹐它以自己的純潔凌駕和超越世界。
   那青年說,他的樹——他的詩,會一刻不停地生長﹕誕出新芽﹑抽出新葉﹐因為只屬於他而因此屬於世界。
   沉默的男孩彎腰蹲下﹐十指插入泥土﹑挖出自己的小樹﹐複雜地望一眼那女孩﹐悄然離開。他來到另一片曠野﹐挖出一個小坑﹐埋下一塊金元﹐然後﹐在它後邊隱蔽地植下自己的那棵小樹。 
   金元在土裡生根﹐就發芽出土﹐不可遏止地變成一棵搖錢樹。嘩啷啷﹑嘩啷啷﹐每一片葉子就是一塊金元。他將收穫的金元又埋進土裡﹐勤奮地施肥澆水﹐但总還記得﹐在這一片蔥翠的搖錢樹後還有着他的另一棵樹。
    他一直留意着詩的原野﹐那個自信的青年和留下來的那個女孩。
那邊空曠,弧形的原野托着一棵樹---只有一棵樹﹐那枝杆野逸縱橫﹐葉片獨抒性靈。樹旁須臾不離地總有倆個身影﹐常常親昵地合而為一。但那邊無遮無攔﹐有着可惡的氣候。無由來地會沙石頓起﹐一片迷蒙。每當這種時候﹐他都能分辨出一個成熟的女人身影﹐張開兩臂挺立在風襲來之處﹐企圖減弱風的摧殘﹐讓她的夫君彎腰喘息,揀起更多的小石塊,壘起矮小的石牆,去護衛一棵樹---“他的”該詛咒的詩﹗
  他緊抿着嘴脣﹐沉默地一次又一次留意着這情景﹐想象着風狂雨驟的夜晚那邊會是怎樣的一幅場景。他心痛了﹐忽然站立到自己那棵在一片翠綠懷抱中的幼苗前﹐目光中第一次現出鄙視而不是憐憫。他一腳踩了下去﹐臉卻掉轉了開去﹗
   有多少次﹐在風沙暫息的時候﹐女人想﹐我們難道不該也有一道綠色屏障﹐護衛起自己的王國﹖可望着着急地揩拭起葉片﹑撫摸樹幹上疤痕的執拗丈夫﹐她明白﹐他心在詩﹐而自己前胸後背上的傷痕﹐不屬於詩。她必須踩出一條路﹐去戰勝這惡劣的生存氣候﹑不必承受他人的憐憫。
   她來到沉默的男孩身邊﹐詫異着那一片蔥綠的景象﹐她向他討來幾棵樹種﹐又匆匆奔回丈夫身邊。
   妻子滿懷熱情地遠遠繞着丈夫的樹種下那幾棵來自俗世的樹種。詩人沉默地感受着四週空氣的立即變得滋潤﹐望着妻子在兩塊原野之間匆忙的奔跑﹐他緊抿着嘴脣,目光卻流露出難言的孤獨。
   原野接壤﹐慾望過渡﹔多極世界﹐期待不同﹐卻企求着相安無事。
   可終於發生了什麼﹐----在一片蔥綠下﹐也不形影孤單的身影﹐有一次親昵地合在一起。
       世道使人心難以自持。
       詩人心碎了﹗再不願為世紀末的明天增添詩行。
     那樹啊,遭暴風撕扯,碎裂的葉片鋒利如刀鋸﹔詩人用它劃破手腕,聽憑鮮血沽沽流出體外,滲入泥土。他倒在了樹下,不願再看看兩邊的原野。可瞳仁深處,有個十字架似的暗痕迭影着一棵被風壓迫着的樹,靜靜地凝住在那里。
  由着血的地底滋潤﹐他的樹怒綻出最後一片綠葉。
  妻子倉惶地奔來﹐双眼無神瞠視着那矮矮的石牆﹑和詩人的倒地死亡。觸目是那片最後的葉子﹐綠得怪異﹐指尖顫抖着剛一觸碰到尖銳的邊緣﹐葉脈裡立即透出血色的腥紅﹐一瞬間就網住了整個葉面。她麻木地承受着來自指尖的痛楚﹐聽憑淚水滾落蒼白的臉龐。
    人們蜂擁而來,痛惜着詩人的英年早逝﹐激情地誦讀着最後的詩篇。途人也能輕易地感受到詩王國的昌盛。他們肅穆地排隊﹐一個接一個地仔細審視着那怪異的詩葉﹐解讀着暗藏的密碼。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又迴轉頭﹐給那個女人憤怒的一瞥.
  罪孽——我的罪孽﹗——作為詩人的妻子﹐我一嚮明瞭詩魂流瀉背後推動着的情緒,那些詩句﹑靈感的底蘊﹐孕育時的疼痛﹗我看到你站立在詩的山頭﹐鄙視腳下醜陋而活躍的世界﹐你不曾懼怕同塵世隔離的孤獨﹐你是同那些詩句活在一起的﹐可我卻沒有找到自己可以安心站立的地方。我早已經沒有自己的詩。而你﹐面對我短暫﹑須臾的背叛﹐你選擇了死﹐也不再眷戀她們——你所從屬的疆原﹐你發現四週竟是一片空白。
  在這世道面前﹐詩原是何等的蒼白﹐作個詩人﹐又是何等的脆弱﹗
  我﹐一個女人﹐做不到舉重若輕﹐我疲倦了那種心的哀號﹐再承受不了那份靈魂多久的掙扎﹗
  可是我錯了﹗
  人斷語﹐你是極有才華的詩人﹐反倒是我扼殺了你。說我該明瞭﹐你實際上早已只剩下惟一的防線——那就是我,一個作為詩人妻子的女人——去抵擋周遭的喧囂冷漠。
  他們一嚮明眼旁觀,熟悉着詩人的故事﹐發話時便極有見地﹔社會裡有了這些聲音﹐便能撫平波濤和製造熱鬧。
   現在﹐我的天空早已經空空蕩蕩﹐連風也總是尖利地迎面刺來。
   我詛咒自己那短暫﹑須臾的背叛﹐可你卻用永久的遠離來懲罰我﹗
你沒預料到你早早捨棄的世界﹐遠比你能夠想象地更鍾愛你﹐鍾愛着你的詩﹔现在,他們不正用指責一個女人的生命去增添一道扶持詩國的圍欄﹖不為我﹐你也該為了他們而活着﹗
  現在﹐只留下我﹐用一顆裸露了的靈魂﹐陪伴你的詩句﹐它們天長地久地同我的欠疚和痛苦相通﹗   
   女人,原來就是水水里漂起的浮萍,就成了詩。
 
(24/2/2000大洋報<大洋筆會>)
后记:
我绝对没有读过“中国的大多数的诗人”的诗作,也就自然避免用一个恭维或讥讽的判语去形容“中国的大多数的诗人”的情怀。我倾向于对中国的诗人作个案处理。若要论及“整体”,那就要首先剖析诗歌整体的“生存环境”,但仍然脱离不开要从“个案“去累积并导出启示。不去倾听诗人的感概,理解他们的诗作,谁又能代整体而言?偶尔会听到或看到写诗的文友愤怒而又无奈的话语:诗歌已经死亡!这该如何解读?从写诗的技巧?从传统的诗论?可我又看到说这话的诗人依然在坚持写诗,我不能不肃然起敬。也对这样前行着的诗人当能写出”永恒的诗“怀着期待。而且,还忧虑着自己会指鹿为马,看走了眼。
  我这样看待澳华文学网上刊出的艾斯的那篇谈及“中国大多数的诗人“的文章:对艾斯先生愤然于中国诗歌现状浮面的泡沫,实在不想见的情绪,以及对中国古代诗歌的推崇,我想自己也是能举手表表赞同的,但绝对远离或者说拒绝那种达到了”透顶“的程度。因为:我同情中国的诗人们(包括海外的华文诗人),我支持中国诗人们的于困境中坚持的努力。多年前的也是基于一位诗人家庭个案而写出的《永恒的诗》想表达的就是这种情绪。它实在不能归结为写诗的技巧与理论。31/05/2011 于悉尼。



评论专区

艾斯2014-11-20发表
进生先生关于拙作的提法,是很有道理的。只是我自己发表之后就无法在此网上修改。文首的“现在中国的大多数诗歌”应该改为“现在中国某些流行的诗歌”,虽然这种流行处于主导地位。其实诗歌的思想并非一定要某种特定的形式才能达到,如同古诗与现代诗同样能表达爱情或是人生或是人生哲理一样。但现在某些占主导地位的流行诗歌形式将我关在了门外。实际上,作为海外的文学爱好者,因为懒惰与养家的原因,我无法多读。但找到的诗歌网站或是杂志都让我无法读下去。进生先生的话让我思考文学表达的严谨问题,即使我想用“胡说”来掩盖自己的匆忙。谢谢
艾斯2014-11-20发表
进生先生关于拙作的提法,是很有道理的。只是我自己发表之后就无法在此网上修改。文首的“现在中国的大多数诗歌”应该改为“现在中国某些流行的诗歌”,虽然这种流行处于主导地位。其实诗歌的思想并非一定要某种特定的形式才能达到,如同古诗与现代诗同样能表达爱情或是人生或是人生哲理一样。但现在某些占主导地位的流行诗歌形式将我关在了门外。实际上,作为海外的文学爱好者,因为懒惰与养家的原因,我无法多读。但找到的诗歌网站或是杂志都让我无法读下去。进生先生的话让我思考文学表达的严谨问题,即使我想用“胡说”来掩盖自己的匆忙。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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