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笼子里的大鸟

那么多年一直在南粤火热的大地上
以鸵鸟的速度奔跑
希望拌尘土
那些像铁器一样的嚎叫
是我一文不值的现在

透明玻璃上
风雨画满了各种图案
破碎的流线
一如我的头发
黑中杂着白

心快被日子煎成灰了
我仍然记得你懵懂的样子
眉间的温柔
唇上的红
在映着窗外青空的玻璃上如勾

我是大鸟啊
在巨大的广州
道路上爬满了螨虫
房子画出曲曲弯弯的天际线
羽毛被相思密密缠绕成了一只蛋

一个人的千山万水

一个人的千山万水
一个人的风尘仆仆
一个人的夕阳西下
一个人的天涯
岁月如老藤昏鸦

这不是终点
这不是结局
这不是歌唱
这不是沉默
这些都在路上
在千山万水  如踽踽瘦马

来时路已经模糊
未来还是星辰大海
疲惫的皱纹里藏着星星
波澜不惊的目光里保存着岁月的折痕
往前一步  往前一步
就是睡梦中的城中村

越秀公园

红棉把守的北门  门口站着古榕
红棉弯弯曲曲  黑着脸
古榕亭亭如盖  笼着光
行人匆匆
赶往路边气味扎人的公共厕所
门里华丽的光  门上端庄的四个金字
像失落的酒客
在暗夜兀自摆出一桌佳肴醇酿

早上的越秀公园   和公交车站一样混乱
镇海楼边灰色的水泥路下  平坦的足球场
阿根廷 巴西  英格兰…… 地球上所有的足球
在这里  都填不满中国人眼里的欲望
猪鬃一样平滑的草地  望着天空
天空下的越秀山  望着水涛一样的广州
山上  山下  树边  发出的那些声音
跟散步流连的老头老太没有多大关联

山那边  荷叶田田  凉亭飞檐翘角
石板路  水泥路  木板  一起在空旷里喊着疼
温温的水  黑黑的水  平静的水  郎朗的天
没有美人倩兮巧笑  没有美人唱歌采莲
轰轰的声音爬过围墙乱窜
越秀公园幽幽怨怨的像落寞的小媳妇
在清风里晾出一地阳光  怔怔地发呆
越秀公园的美好  在发髻与蓝天的相对里

沿江路

在广州  与大河同行
沿江路看得最为清楚
一张船票  一瓶啤酒 一朵玫瑰  一支曲儿
不一样的标价 不一样的年代

骑楼在幽暗处  榕树在波浪上
赤膊裸背的大汉在垂柳下的麻石上
大河有大河的归处  流浪人有相同的梦乡
一起沐浴着阳光  从大汉到今天

霓虹灯光  大河江流  总有美人妆点
黑的 黄的  白的  像远近不同的浪花
映在墙上的那些虚幻的画卷背后
沿江路把月亮托给高空照管之后  独自酣眠

沿江路像一条泛白的句子
我像一个黑色标点
句子里的意境已经沧桑
我们还在路上左看右看打发空白时间

想得美极了

大雨把五月裹起来了
从白云到天河
从早上到黄昏
南中国的夏天湿漉漉的黏在我面前的玻璃上
抹掉了那个蛾子一样动人的影子

路上的招牌
黑色的公寓
红色的写字楼
绿色的陵园
灰色的天空
到处是你的啜泣

亮光倏忽  从半空到高架桥
我记得你在马务
微信说你在佛山
珠三角已经不分彼此
可是雨中已经没有回应

我护紧着我自己
雷落在地上
我跳跃着
雨淋在头上
我呼喊
嘴里都是你的味道

在广州

在隧道中  每天都很有条理
我心里有一些渴望  不是要出去
我想你  不希望在隧道里与你相见
我心里有一道最美好的关系
不是彼此拥有
而是一直相持

光明在心里有一个天空  容不下一只飞鸟的曲线
公交车有自己的站台  适合每一只脚站立
在海洋里 我失去了乘坐的花瓣
迎接我的不是天堂  是对大海的选择

在广州  你说走吧
我看不到  听不到故乡布谷的召唤
清明花烧起一堆冰冷的火焰
我一直在原地  没有无动于衷  没有不安
这些城底下  隐藏着很多清明的祭拜

一个人的万千灯火

天河东路 天河南路 黄埔大道  珠江新城
你像燕子一样 钻不进任何一处屋檐
一模一样的灯光 万千光辉
用一样的颜色写着不同的陌生 一样的魅惑
街头有人傍着装满老歌的黑色音箱  席地而坐
小桶里一片昏暗  就像歌手的脸色
红绿灯下人来人往  都若无其事
万千灯火里  只有你背着一个塞满情绪的包袱

那些伟大的建筑  半空中的光柱
用奇怪的脸形容着广州拥有的豪华
月亮银币一样的规整 却很少人注视它拥有的蓝天
一个人紧走慢走  只为抖落身上的疲倦与风尘

广州大道 天河大道 再穿过桥底到天河城
一样的灯光 像万千招摇和引诱
城市一直用这样的风姿装饰光怪陆离的陷阱
捕获每一双惊奇的眼睛 叹息又流连不已

每一盏灯光  都在张望
每一个在路上张望的人  都像一盏灯光
千万盏灯光苍白地照亮辉煌的城市
张望的眼睛给未来的路定下方向

当蓝色出租车穿过榕树下环市路长长的林荫道
手机里的故事断断续续枯燥得没有一点声色
司机脸上斑驳的光照亮一脸困顿的时候
一个人带着一支烟 陷入一座城午夜斑斑驳驳的灯光中

中年人

挥别希望是无知无觉的低着头

那么多无名的花朵一路相随
一个春天 一个春天
排列成歪歪扭扭的脚步
排成雁阵  被夏天的长空逐出
目光向内
笑和白衬衣一样染了墨

裸奔对不起一群孩子
在灯光忽视的地方
慢慢躺平成一片落叶

手动了一下  蝴蝶没动
脚动了一下  影子没动
身体动了一下  风没动
没有观众  除了油盐酱醋
没有声音  除了锅碗瓢盆

惠福西

在解放桥上看了又看
那棵老榕树歪歪扭扭一直故作镇静
车流在巷子口川流不息
惠福西曲曲弯弯的巷子呼吸细若游丝

城里的人非常喜欢安静
每天像蛾子一样拍打窗户一样挣扎
却面若秋水走过每一间电器铺
关着的门关着房子一样大的寂寞

每一次走过惠福西，我总怀疑
自己在这里掉了什么
公交车站无风，空荡无人
想想，我也不是广州的

惠福西在沉默
它不像墙上的日历，它是一块一块砖
蟹壳一样的脸
兜住的是老广州蹒跚的旧时光

怀念你在马务的日子

你说你不讨厌活在鸟窝
那屋收留了你
马务就像一个鸟巢
落在了地上
被广州的灯光射的千疮百孔

你在鸟窝也不理我
高贵得像一只凤凰
张开手迎风奔跑
跑过机场路
跑过黄石西
跑过广东
跑过江西
跑了二十几年
掌上的纹
仍没羽化成翅膀

你落在我面前
像一只没有穿衣服的小蚯蚓
不扭动
不出声
没有表情
两只大眼睛装满了无辜

我解开喉咙下的第一颗纽扣
我发现自己也没有温度
在广州
在出租屋
在市场
在锅碗瓢盆
在油盐柴米
我看见了我们顺从的排着队

温婉的月亮收走了都市的诗意
高大的路灯指明了回家之路
你在我面前扭来扭去
像蚂蚁找到了前行的规律
我们一起沉默
然后喘息  梦一样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