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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愿你被温柔对待
作者:郑然  发布日期:2022-11-26 18:55:32  浏览次数: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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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丝的养分,一棵柔韧的草可以成为树

无数的养分,却成就不了本已枯萎的树。

那一年,已经在时空里流转到不知何时的那一年,连她都没有印象她究竟引发了什么。

只是在今天,她正如往常一样在稍微闲暇的周末打理家务的时候,被一阵门铃惊醒。

她开了门,一脸默然,门外是一张陌生而富有朝气的脸。“您好,雅娴女士。”她完全哑然,毕竟

这个人将她的名字说的如此顺口。她的心里刹那闪过无数种猜想:“做推销?做广告?诈骗?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毕竟,这张干净的脸很是有些俊俏,这个声音也透着磁性。他干净洁白的衬衫和梳理整齐的发梢实在不能让她不产生疑惑。

她已经奔入中年,生活给了她很多磨砺,甚至不用迟疑,她就冷冷地把脸沉下来:“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哦,雅娴女士,你可能忘了,我认识你的。”男人温文尔雅的声音再次使她紧绷的神经加强了戒备。

她冷冷地笑了,那种看尽了一切浮世虚荣和伪装的眼神展露无疑。这种惯用的手段她见过太多回。

不由分说地,她狠狠关上了门。“抱歉,我不认识你。”然后隔绝了任何可能的沟通。

门外,许久再没有声音。 

她已经守候了很久,自己维持着一份平淡却独立的生活。她矜持,自立,简单,和普通的职业人士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沦落或者遗失在过往的尘埃中很久无法自拔。劳碌并未改变她的本真和善良,却夺走了她对于他人的信任,一点一滴的。

所以她独自为生,在自我的陶冶中感受属于内心原有的一份平静和纯良。有人的地方就有欺骗,而她的感情,也曾经在那欺骗的旋涡中沉淀下去。她不是水,积蓄不了一份冲入大海的厚度,便只好畏缩进自己铸就的躯壳里,至少,那里是安全的。 

她的旧伤,那个不可磨灭的男人影像一直在她的记忆深处反复重演。时而翻出来凭吊安慰,早已是物是人非。她仍留着他的照片,他的笔迹,想到他的音容笑貌,和她付诸的千分万分的努力,她就旧伤复发,不能自已。于是她麻醉自我,沉沦消陨。她那么努力对他,在青春的轨道上不顾一切破釜沉舟,他还是走了,留下她独自孤独无依。

当偏离的轨道再回入正轨的时候,却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那个时候她所喜欢的他富足有余,风度翩翩。虽算不上风流倜傥,却让她彻底心动了一回。他的身边不乏有青睐者,于是他摇摆不定,游移在女人之间甚是如鱼得水,把她的真心一次次辜负。她的不悔在他的忽隐忽现中慢慢的消磨了颜色,直到她再也伤不起,满身创痛的时候,她带着锥心刺骨的痛楚逃到街边的小吃店独坐默念。

她看到一个小伙子,默默地在收拾饭桌碗筷,他的神色平和,却是微笑着,衣服褴褛也粘着许多污点。他问她要吃什么?她不语,却是慢慢滴下眼泪,一颗一颗,后来终于泛滥成灾,不能自已。他看得呆了,手足无措。在这个世情淡薄的社会人对于周遭的环境已然麻木,不招惹是非冷眼旁观总是规避风险的有效手段。但他没有,他虽然落魄,却不能坐视不理。每日忙碌的餐馆到了深夜才得以安闲下来,做工的人无不拖着疲惫的身体陆续离开。他却坐下来,对她好言相劝。 

“大姐,您有什么需要帮忙吗?您这样哭一定出了什么事吧?”其实他们年龄相仿,也不过刚满20岁,叫她一声大姐,只是出于尊重。

她还是不语,泪落连珠子,哽咽不成语,呆望他一阵,复又低下头沉入进自我编织的伤痛之网里。

他没有走,就那样坐着,为她泡一壶茶,拿了纸巾放于她面前。夜已深,寂寥的夜摇曳出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她。这个陌生的城市早已褪尽了颜色。她住在狭窄的廉租屋里,在这个拥挤的城市里苟延残喘。

这个饭馆离她的住处很近,他问她家在哪里,她仍不语,泪水涟涟。他再问,她只是啜泣,声音一声高一升低,却变了哑巴缄默不语。他仍是不走,只等她把泪水宣泄痛快。时间又过了半响。

她终于困顿了,起身便往夜色里赶。他不放心,已过了半夜,他远远尾随着她。

其实她知道他在后面,只是强大的失落感将她屏蔽在现实之外,直到到了家门口,她终回头对他感激一笑。

她太寂寞了,她对他说:“你能进来陪我说说话吗?”

他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大姐,我只是看你伤心怕夜深你会出事。既然你已经到家我就放心了,你保重。”

他说完便掉转身去,他虽衣衫褴褛,但声音干净有一种莫名的穿透力,让人顿觉安心。

她顿时对他产生了无限信任,坚持拦住他:“我心情很糟,你能陪我说说话吗?拜托了。”

犹豫迟疑中,他战战兢兢跟她走进了狭窄的屋子,她坐在床沿。他站在一边拘束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开口。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脸颊深埋进他的手掌心再次呜咽起来。她在寻找温暖,他呆住了。

他这样一个20岁勤苦做工的小伙子,从没有和女人单独相处过,更别说肌肤的接触了。他羞赧,紧张而不知所措。

但他没有缩回手,因为感到一股脆弱的暖流。女人的脆弱原来可以美出一种芬芳的味道。温热的泪珠趟过手心留下一线

难以名状的舒适与滋润,他第一次为这种温热的感觉心醉神迷。女人的脸颊柔软而娇嫩,在他的手心里缱绻万千。 

她扯过他的手臂让他坐下。她心情糟到顾不得颜面地去任性。“我太心痛。”她说,让我靠一下。不由拒绝的,她把头

靠在他的肩膀,主动而霸道地去索要温暖和包容。“我只要一个肩膀靠着。”她说。她不顾他衣衫上的污渍和油剂,也不介意那

残留在餐馆里的菜饭味。他因为自惭形秽想要朝后躲,却莫名地感到被需要的愉悦和欢欣。这是第一次一个女人如此信任地

依靠了他。他腾出肩膀,霎时多了几分男子气概。她靠的更紧,他忍不住轻拍了她的手臂和轻抚了她的头发。空间时间立刻凝结不动。他们都是这城市中卑微的人,而他更是一个在底层艰涩爬行的小人物,彼此取暖,聊胜于无。

后来,她沉沉睡去,等她醒来时,床头只留下一张字条:“谢谢你的信任,我会保佑你大姐。”

她连他的样貌都模糊不清。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去仔细看看他的脸。她只记得他的沾满污渍油迹的衣衫和并不宽阔的肩膀,还有那双略有些粗糙的手。 

她开始重整旗鼓,在失落里爬起把悲怆强忍着掩埋了去,太阳终究要升起,人生还是要继续。

几年里,她踯躅独行步履维艰,她坚守着内心的原则却把一颗透明的玻璃心蒙上尘埃。她认为富足的心灵不再需要依赖他人而存活。她经历沉浮,迷茫,豁然然后安宁接受生活的本来面目,即使生活的本真便是残酷而千疮百孔的。

她终于有了颇为成功的事业和较为充裕的物质。她也终于赢得了一定的地位和尊重。却仍独善其身。 

她内心耿耿于怀的那个人,她居然偶然地与他相遇了。她见到的他却早没了往昔的倜傥风流。她远远看着,发现他除了多出来的老态和颓糜不振的容颜之外,再没有那种让女子一见倾心的风骨与气质。她失落,但同时又庆幸自己的绝地重生。如果她凋零,那便是委屈了自己。她走过去,用侧影背对着他,他以为他会转身或留意自己颇为出色的穿着与容貌。但他没有。他的木然与冷漠的眼光已然不再与她有任何的交流。脚步由远而近,继而又由近及远。

她回到家,黯然而按部就班地打开每日查看的信箱,一封精致的信笺无声滑落。

打开信,她读着,呼吸却开始急促,双手也开始颤抖。

“雅娴女士,你或许已经忘记了我。那天我来你门前是专门去探访你。当年那天晚上你很失落,你在小吃馆一直哭泣。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挫折。但是,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你居然那么轻易的相信我。你知道,让一个女孩子依靠着肩膀是我当时最大的幸福。那让我觉得自己是有用的,至少不是一个废人。我于是勤劳,更加认真地做事。真心的感谢你,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赐予我一种鼓励。现在,我得到了很多,也成就了很多,至少能对自己与他人负起责任。我关注你,敬仰你,只想知道你是否愿与我一起喝杯咖啡。那将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她合上信,泪水无声滑落。她终于明白,这世上,很多事都不是对等的,无心插柳柳成荫,有意插花花不开。

你永远无法了解你对于他人的影响。

她轻轻地默念:“愿你被温柔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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