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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吭高歌 第46章 露天电影
作者:马济元  发布日期:2022-10-24 22:43:50  浏览次数:5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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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望陈苗苗划着小划子乘着他爷爷拐进了前头的小河湾,阿文将塞在贴身胸口的山歌文本《赵圣关》郑重地交给了巧林保管。巧林小心翼翼地将宝贝用围裙裹着,下到前舱落座,如同照看呱呱坠地的小宝宝那样小心翼翼的,一丝一毫都不敢麻痹大意。也是的,船上满载着化肥,而河面上的顶头风那么大,浪花也时不时地飞起溅到舱面,巧林必须保证这无价宝万无一失呀!回到家以后,阿文即刻找了几块干干净净的抹布,让雪元将饭桌先用浸湿的抹布用力擦了又擦,然后又用干抹布再抹上几遍,一直到全家人都说饭桌一尘不染了,巧林才将包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油纸的宝贝摆放在饭桌上,蹑手蹑脚地解开来。全家人都屏息凝神地围在饭桌四周,仿佛等待揭晓命运攸关的重要榜单那么满怀期待。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巧林全神贯注地开拆了好一会儿,一家人终于都看到了,饭桌上呈现了两本蜡黄宣纸装订的线装书,书的封面上竖式手写着仨字:“赵圣关”。

山歌,是苏南水乡地区最主要最能凝聚人气,也是历史最为久远的特色文化,“河阳山歌”的《斫竹歌》被称为中国古歌谣的活化石。又有传说,张良辞去汉相以后,就来到苏南民间教唱山歌,所以苏南老百姓尊捧张良为水乡山歌的祖师爷。在悠悠千余年的历史长河里,水乡山歌声声传唱,口口相传。然而见之于以文字记载的山歌,却是难有所见,少之又少。茆河山歌里是一部洋洋洒洒数千言的长篇叙事山歌《白六姐》,流传至今也已经数百年。就是这样长得需要唱上多半天的山歌,也是靠山歌世家口口相传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至于山歌文本《赵圣关》,水乡山歌界竟然无人知晓,很有可能是以文字方式传承至今的唯一文字珍品,况且她还是个孤本,以硕果仅存来推介她也不为过。故所以这山歌文本《赵圣关》实在弥足珍贵,妥妥的无价宝贝。

《赵圣关》是山歌文化里的无价之宝,稀世珍品。因此,抢救《赵圣关》,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阿文这户山歌世家高于一切的头等大事。阿文主持召开了家庭会议,会议上全家人一致通过了一个重要决定:由老妈巧林负责抄写《赵圣关》,然后将原件封存保护起来,将巧林的抄本拿出来交由包括明霞在内的山歌世家三代山歌手配谱练唱。为传承《赵圣关》,让《赵圣关》的山歌文字鲜活起来,传唱开去,山歌世家一家人个个各司其职,人人竭尽全力服务于《赵圣关》。阿文一家全家总动员,丁湾乡亲亦家家高度重视,积极配合,小莹等几位生产队里的山歌好手,也都叽叽喳喳学唱,因此《赵圣关》渐渐地传播开来,其中有多支山歌很快在丁湾,在茆河传唱开来,沉睡数百年的山歌文本《赵圣关》有声有色地鲜活了。

初冬的一天午后,丁湾大队的广播喇叭播送了一则令全大队人兴奋不已的好消息:“今天晚上,公社电影放映队将在丁湾小学操场上放映电影《李双双》和《南海风云》,欢迎全大队社员群众踊跃前往观看。”

自从农村普及了电力灌溉,牛车盘以及戽水车都被送进了农耕文化博物馆,牛车棚成为了田头休息的凉亭,稻农永远地告别了踏车戽水的辛劳。那些为电力灌溉而修筑的水渠修建成了水乡交通的主干道。因此,道路径直了,平坦了,宽阔了。随后,一座座小木桥也被水泥浇筑的石拱桥取代了。从此,水乡老百姓出行方便了,以往划船出行的小划子,也悄悄地被自行车替代了。

农业经济瞄正了四个现代化大干快上,乡村的文化娱乐活动也日渐兴旺,此中最受社员百姓欢迎的要数公社电影放映队下大队巡回放映露天电影。一旦听说大队放电影,不论是小孩还是大人,人人喜形于色。那个时期,不远数里赶去邻近大队观看电影的也是大有人在。水乡老百姓喜欢露天电影,当然缘于电影这个全新娱乐形式的精彩纷呈和生动形象,因此,赶场看电影犹如赶集看戏赴庙会那么热闹。另外大队包场付费这个小福利,也助力了露天电影的广受欢迎。黄昏时分,走几百米路去看一场不花钱的精彩电影,何乐而不为呢?

那天,丁湾大队晚上放电影的消息一经传开,放了学的孩子是一路飞跑,回家扔掉书包,掀开饭桌上的饭罩,站立着划拉下几口倒上了冷菜汤的硬饭,匆匆掮上饭桌旁的一条长凳子,又是一路小跑跑回学校的操场。学生们这么心急火燎,不只是为孩子自己,也是为家里爸爸妈妈甚至爷爷奶奶抢占一个看电影的好位置。当然,那露天电影的放映员也已早早到场,今天丁湾大队的放映员姚谷谷走去学校借来了两张课桌摆放放映机。然后,他在操场的东南角挖掘了两个比拳头稍大一点的小深坑,在坑洞里插下两支细细长长的毛竹竿,再要在毛竹竿上挂上喇叭,扯起一块雪白的幕布……

丁湾大队里放电影,电影放映前雪元总是要去唱上几支茆河山歌。所以,收工后雪元呼噜噜喝下一碗稀粥,然后与妻子小福以及老爸老妈打过招呼,推出不久前新买的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把一只小板凳绑上书包架,骑上车直奔丁湾小学的操场。

以往,水乡人出行靠小船,步行外出得走沿河坎坷不平的泥路。如今,水渠的主干渠修成了宽阔又平整的主干道,独木桥,又由于人民的生活水平的提升,自行车出行遂成为了时尚。年轻人骑上自行车,叮铃一声车铃响,两个车轮溜溜转,赶路轻松又快捷。

雪元刚把自行车停靠在学校的围墙边,放映员谷谷已在招呼他了:“三子,过来帮个忙。”

“谷哥,做啥事?”

“我的搭档老严头还没来,你帮我一起弄好那块放电影的幕布,让我试试镜头。”

“好的,马上来。”

雪元与谷谷是熟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了。九年前,公社组织过一个文艺宣传队,雪元和谷谷都是宣传队的队员。那时候,雪元唱郭建光,谷谷演刁德一,两人台上配合默契,台下以哥弟相称。谷谷娶媳妇,请来雪元做伴郎;雪元办婚礼,安排谷谷当二爷。哥俩关系好得不容说,以后两人在工作上虽然没有了交集,逢年过节却依然常来常往。

现在谷谷已经在毛竹竿上挂喇叭,再要接通电线,扯上银幕后试镜头。雪元帮助谷谷固定住毛竹竿,扯上幕布,协助谷谷调试镜头……

“谷哥,你是不是也试一试幻灯片清楚不?”受到谷谷调试放电影镜头的启发,雪元想到先把歌词写在幻灯片上。让大家看着字幕听山歌,应该更加有利于乡亲们听懂、记住山歌。如今,每个大队都有小学校,家家孩子都上过学读过书,斗大的字不识几箩筐的社员几乎找不到了,因为即便是上夜校也可以认识成百上千个汉字呀。

“三子,幻灯和放电影的道理是一样的,等到天黑以后,银幕上自然就清楚了。”

“嗯,那好,借个空白的幻灯片让我写上山歌,过会儿烦你打在银幕上。开映前,我给现场的观众们唱支山歌。”

“哦,难怪你来得这么早。不错哦,是个见缝插针的优秀宣传员,山歌世家的小王子,不是浪得虚名喔。”

天逐渐暗下来,操场上的人越聚越多,于是,高高挂在银幕边上的喇叭响了起来。

“唱山歌哎,我起头歌大家和,如今农村新事多,好像雨后春笋出地窝。天天唱歌月月变,年年丰收唱新歌……”雪元开始用上谷谷放电影的高音喇叭演唱山歌了。山歌王子高亢嘹亮的歌声,通过高音喇叭传送,在丁湾上空久久回荡。操场上的观众听得眉开眼笑,还在赶路的人们由快步转入了小跑,就是那些呆在家的爷爷奶奶们,也觉着脚底痒痒,很想去电影场见识见识这么大这么亮的新式盒子戏。

顷刻间,操场上黑压压地挤满了观看电影的男女老少,雪元唱完了他的最后一支山歌,电影就正式开始放映了,观众们都全神贯注地观看起影片来。

“三子,你是骑自行车来的吧?车技怎么样?”正放映的谷谷弯下腰,轻轻地拽了拽坐在放映机一旁小板凳上专心看电影的雪元。

“会呀,马马虎虎吧,乘上老妈也去过茆河了。”

“那正好,我想请你替我骑一趟。”

“骑哪去?”

“老严头可能遇着啥事情耽误了,他还是没有来,没有人跑片了,想辛苦你替我骑一趟应家潭。”

“就骑应家潭?路不远况且都是水渠大路,我可以的。”

“那辛苦你跑一趟。”

“小事一桩,就当练练骑车。”

“喏,三子,你把这个箱子里的片子带过去,再把应家潭放过的片子拿过来。”

“哦,就这么做叫跑片?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了,辛苦老朋友跑一趟。哦,你有手电筒吗?”

“我有。”

“那好,记着慢慢骑,时间不是太紧张,不用操之过急,记着安全第一!”

雪元把影片箱绑在书包架上,将手电筒安在车头上,叮铃一声跨上了自行车。雪元沿着七年前修建的灌溉水渠走了。初冬,水渠早干了,道路也平坦,所以雪元很顺利地抵达了应家潭小学。在应家潭小学的放映场地换上了片子,又匆匆忙忙往回赶。拐过弯,骑上会丁湾的灌溉主渠道,前头就是丁湾小学了。

“有人吗?救救我,我爬不上去了。”突然,水渠底传来呼救声,继而又是哎哟哎哟不断的呻吟声。

雪元赶紧下车,对着水渠底问:“你是谁呀?怎么摔在水渠里了?”

“是我,连人带车摔下水渠,爬不上去了。”    

“爬不上来?唷,你伤着了,伤得不轻吧?”

“我的脚……不能动了。”

“哦,水渠里没有水,可能摔得有点重了。那你稍等一会儿,让我把片子送给谷谷,再找个人来一起抬你,我一个人硬扯,会弄出危险的……”

“慢,小年轻,你说去送片子,啥片子?”

“电影片子呀,谷谷说老严头……”

“哎哟,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就是那个老严,喝了点儿酒,误事了!”

“你就是老严叔?”

“是啊,我与难得一见的老朋友喝了几盅,走晚了,骑得急,不留神摔在水渠底了。自行车翻转砸在脚上,这脚不知道是崴了,还是折了呢!”

“噢,那你忍着点,我马上赶回来。”转过身,雪元又连忙回头脱下身上的滑雪衫扔下,“冷不冷?给你盖着。”

回到丁湾小学操场,谷谷连声说:“辛苦你了,谢谢喔。”

“谷哥呀,老严叔遇着麻烦事了。”

“啥事?”

“他连人带车摔在水渠底了,我去找人借船送他去医院。”

“咿呀,我给你找了桩大麻烦事,这个老严头,做事这么不靠谱。”

叫上青竹,雪元骑车去距离小学校最近的农家,寄放了凤凰牌自行车,借来了小划子。然后,雪元与青竹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将老严头抬上水渠,抱上小划子,送去公社卫生院。

值班医生仔细诊断后说道:“病人的髋骨可能折了,得马上转送县医院。”

“送县医院?”这事该怎么做呢?好比湿手沾上了干面粉,青竹不停地搓着手,“那怎么办啊?我……”

“医生,两位小年轻与我素不相识,我非常感谢他们。”老严头转向雪元,“后生,再麻烦你俩再走一趟西街19号,与我家里人说起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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