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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吭高歌 第4章 和和嫂子
作者:马济元  发布日期:2022-06-30 08:49:43  浏览次数: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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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的和和嫂子呗!”小和脱口而出,然而此话一说出口,小和自己也觉得难为情了,于是一溜烟跑回了闺房。跑回闺房的小和,背靠着房门,扪着咚咚狂跳的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临了,小和又拿起小圆镜照了又照羞得通红通红的圆脸蛋,指着镜子嗔道:“小样,得意忘形了吧!”

小和喜欢阿文的机灵,喜欢阿文的嗓子;也喜欢阿传的诚实,喜欢阿传的胡琴。总之,小和喜欢阿文兄弟俩心灵手巧的能耐,也喜欢兄弟俩善良真诚的人品。可是兄弟俩都得叫自己一声姐姐,所以,小和按老妈建议挑选了阿传,阿文只能做自己的弟弟。

阿文呢,听了小和的话,惊讶得大张着的嘴巴合不拢了。阿文知道,小和对他们两兄弟都有意思,然而小和为啥选择哥哥呢?小和亲近关爱自己甚于哥哥,关键时刻她怎么选择哥哥了呢?也是的,小和与哥哥是你情我愿,十分般配。阿文告诫自己,应该为哥哥找到了好伴侣而高兴,应该祝愿哥哥嫂嫂百年好合,美满幸福。当然,阿文很羡慕哥哥,心底里还有点酸涩,有点失落,甚至有点嫉妒。

阿文瞟一眼坐在床沿把弄着胡琴发呆的阿传,着急地追问:“哥哥,说定了吗?”

“嗯。”

“啥时候说的?”

“就是今天,今天鲁婶娘来砻坊做米时说的媒。唷,不对,应该是小和刚才亲口与我说起的。”

阿文被弄迷糊了,不过仔细想想,阿传说得也对呀。今天鲁婶娘来做大媒,小和称心满意,很爽快地答应了,刚才又和哥哥卿卿我我了呗!

一时间,阿文不说话了,阿传不出声了。砻坊里寂静得只听见角落里的不知名小虫子唧唧吟唱。三月前穿过蟋蟀唱歌的自家篾竹园去枫泾对歌,如今和爸爸妈妈已经阴阳两隔,多亏小和家收容、关爱,这恩情应该比天高,应当深深铭记,争取涌泉相报。爸爸妈妈希望我们兄弟都过上好日子,哥哥能入赘小和家,准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往后也必然会过上好日子。爸爸妈妈知道后一定会高兴,我也应该真心实意地祝福他们。

此时阿传,正为能够娶上小和,做小和家上门女婿而满心欢喜。况且阿传知道,娶小和早已是二老的心思,二老一定会称心满意的,这是圆父母的梦呀!只是今后剩下弟弟孤零零一个人,该怎么办呢,阿传真的不知所措。不过,小和心眼好,会帮助阿文的。

哥哥不拉琴,弟弟不唱歌,小和回了自己的闺房,砻坊里已好久没有如此尴尬的寂静。兄弟两人各自坐在自己的竹榻上思想着各自的心事,阿文习惯地将手伸向枕头,不期摸到了枕头下小和送给他的记录山歌的小本子。随即,记忆的闸门瞬间冲开,阿文回忆起了认识小和的点点滴滴。

阿传之上其实是有哥哥也有姐姐的,可是他们都不幸地感染上瘟疫夭折了。所以爸爸妈妈对阿传阿文两兄弟更是疼爱有加,还送兄弟俩去了荷花溇的私塾贺先生家里念书。后来,私塾里破天荒地收了近邻一位名叫陆小和的女孩子。没想到这个女孩子特别的用功,记性也特别的好,每次都是她最先跑到贺先生跟前背书,一次又一次地把第一从阿文手里抢跑了。阿文不甘心,他发誓要为男子汉争回颜面,在私塾里夺回第一。从此,阿文念书上心了,贺先生的话不再当耳旁风。他不但用功念书,还像老爸一样喜欢上了唱山歌,缠着老爸学山歌。阿文学山歌不仅学唱,而且还准备了小本子记录。动笔记录山歌,使得阿文的识字多了,记忆力提升了。读了那么几年私塾,阿文与小和在贺先生跟前背书总是你追我赶,也得益于背书练就的记忆力,阿文成为了寺泾村里唱山歌的后起之秀。

孩提时代的事,阿文记忆犹新,回想起来觉得励志,也觉得温馨。小和是位好女孩,父母如果在世,肯定也希望小和做自己的嫂子。有这么温柔善良有善解人意的好嫂子,哥哥会幸福,九泉下的爸爸妈妈也会高兴。几天后哥哥要成家,今后再寄人篱下不妥当了,有哥哥嫂嫂照应着,我可以放大胆子出去闯荡世界,干自己事业了。

第二天吃过晚饭,阿文精心给老水牛铡了满满一囤饲草,然后把牛舍扫了又扫,末了还给老水牛全身篦了一遍又一遍。老水牛似乎也明白阿文的用意,温柔地贴着阿文一动不动,伸长大脑袋靠在阿文胸前打哼哼。老水牛啊,阿文要与你道别了,此后再难相见。你知道吗,小和与我哥哥要结婚了,我将出去闯荡世界。一遍又一遍地抚摩着老水牛脑袋、脊背,恋恋不舍。阿文还年轻,未曾见过世面,但愿命运之神多多眷怜。

阿文告别老水牛回到砻坊,哥哥和小和都在,可是砻坊里分外静悄悄,阿传不拉琴,小和不唱歌。想起来也是,新年临近,小和家办喜事肯定会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需要做。阿文进屋,小和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阿传也扭头瞥一眼阿文,却立马又低下了头。屋子里气氛有点窒息,阿文觉着格外的局促。坐在竹榻,伸手又摸着枕边底下的小本子,于是阿文鼓起勇气说:“哥哥,我想出门去闯荡闯荡。”

“嗯,”阿传不置可否,他知道兄弟俩都居住砻坊是暂时的,离开是早晚的事。可是,有备方可无患,难道阿文早已经做好了一个人外出闯荡的准备?所以,阿传抬起头问,“啥时候?”

“明天吧。”

“有去处吗?”

“闯呗!”

“那不行。”小和抢着说话了。她的眼眶里一下子涌满了泪水,又溢出来滴落在那肉嘟嘟娟秀的圆脸蛋上。好一会儿,小和抹了把脸说,“阿文,那样会碰壁的,吃苦的。”

“撞撞运气呗,碰壁,吃一堑长一智;吃苦,更不怕,经受磨炼嘛。”阿文挤出笑颜,又说,“反正有你们,大不了再回来。”

“那,能不走吗?”小和哀求了。

“不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能再呆几天吗?”

“为什么?”轮到阿文问了。

“过年了,人家都阖家团圆,你可以过了新年再走吗?就算姐求你了,再说明天还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小和有事,当然得帮。说心里话,说走哪能了无牵挂?在小和家忙碌,有兄弟在一起,阿文心情舒畅。可眼下砻坊的活不多了,两家地里的活仨年轻人抢着做,也所剩无几了,出去闯闯是必须的。早走晚走,还不如早走,早出门闯闯。可是,小和有活要忙碌,阿文必须得帮助!敢出去闯荡,就因为有哥哥嫂嫂做后盾嘛。因此阿文问:“和和嫂子,您吩咐吧。”

“你叫我啥?”

“和和姐姐?”

“不是。”

“和和嫂子呗。”阿文高声喊道。

“唉——”小和朗声答应,立马破涕为笑。

阿传也笑了,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忽然,似乎又想起什么,低声问小和:“明天啥活儿,上市去办货吗?”

屋子里的气氛融洽了,暖和了,温馨了!

“办货?等过了明天,明天我们分头去亲戚家告知。”

“哦,告知亲戚朋友,和和嫂子和我哥哥‘好日’了!”阿文开心笑道。

“贫嘴。”

农村里年轻人结婚嫁娶叫‘好日’,多操办喜事。办喜事得事先告知亲友,让亲友如期赴宴。办喜事图个喜庆吉利,盼个好运气,也让相关亲友一起来团聚,送上祝福。

“那你说应该说点啥呢?”阿文明知故问。

“你说呢?”

“嗯,说一声早点过来吃喜酒,行不?”

小和灿然一笑,剜一眼阿文:“油腔滑调。”

“哦,”阿文微微一笑,又一本正经地抱拳拱手,“还应该恭喜和和嫂子新婚快乐!”

阿传赶紧插话岔开:“明天怎么去呢?”

“分两路吧。”小和喜滋滋地瞟一眼阿传,瞅瞅一脸笑意的阿文。两兄弟都那么优秀,小和多么希望“一家人”永远和谐地处着。

“我与婶婶一起吗?”阿文心里很希望与小和搭档。善解人意的小和,将成为自己的嫂子,这么地与小和亲密无间的相处的日子,就将要成为美好的回忆了,阿文无比留恋。

 “我与老妈商量过了,阿文和我划一条小划子。”小和开始讲述明天的行动方案,“我外婆家在新浜镇,舅舅是牛头,做耕牛和农船交易的经纪人,他认识的人多。阿文要出门闯荡,先请新浜镇舅舅帮忙留个心。所以,阿文,明天我和你去新浜。阿传,你和我妈划一条小划子往张泾。现今世道不太平,一路上我们都得注意安全。如果碰上东洋鬼子,你们可千万不能冲动,不要胡来,要多想些办法应付,冲动是魔鬼,沉着冷静才可以办好办妥事情。好了,明天划船很累,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小和的安排井井有条。第二天一路上的遭遇,果然没出小和所料。阿传和丈母娘的小划子,刚刚划进张泾口准备穿桥而过,远远瞥见桥头上踱步的鬼子兵。阿传是有备而来,他让丈母娘躺在船舱里又盖上被子哼哼着装病。小鬼子叫喊着要搜查,阿传说我老娘找医生看肺痨。一听说痨病,鬼子兵赶忙捏住鼻子扭转头命令阿传快滚蛋。

阿文与小和接近新浜镇时遭遇了黑狗子。小和说新媳妇回娘家,黑狗子听了,扣住船不放行。小和已早有打算,她让阿文从后艄摸出几只红蛋递给黑狗子,因而也顺利地通过了哨卡。

遭遇黑狗子,阿文是强压住了心底的怒火。小和却笑吟吟地劝导阿文:“阿文,甭不高兴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得啥便宜了?”

“我刚才说啥话了?”

“口彩而已,你是我和和嫂子呗!”

“阿文,你们兄弟俩,我都很喜欢,阿文你聪明机灵,嗓子又特别的好,可是我比阿传还大一岁,我只能选阿传呀。”小和是认真的,听说阿文要出去闯荡世界,她是满满的不舍。过去的三个月,与两兄弟天天生活在一起,是小和最快活的时光。然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谈婚论嫁是正道呀!因为婚嫁,阿文要离开,小和哪能不依依不舍?阿文很优秀,相信他日后会有出息的。小和从心底里祝愿阿文吉星高照时来运转。

小和与阿文划着小船,从新浜的后浜转悠到前浜,他们在茶馆水栈旁的墙壁上读到一则巴掌大的广告:“小年夜早市,牲口集市有耕牛交易,欢迎有需求的客户届时光临。”

“唷,新浜镇上有牛市?”小和转身与后艄把舵的阿文说,“我妈很想换一条年轻力壮的水牛。”

“是啊,耕种两家的地,还有砻坊,老水牛太辛苦了,是该换一条年轻力壮的。可是,我们都不懂水牛行情呀。”

“有我舅舅呢,我舅舅是牛头,经纪耕牛交易。阿文,我们先去外婆家。”

在小和的外婆家,舅舅为外甥女的大婚高兴。小和拜托舅舅两件事:家里要换一条年轻的水牛;替阿文留心合适活计。

舅舅笃笃笃磕着旱烟管,瞅瞅阿文:“噢,小伙子很年轻,很俊气,只是块头还不算大,不知道田里活怎么样?”

“他兄弟俩罱泥耕地,啥农活都会。”小和又想起阿文老爸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山歌手,于是问阿文,“你和老爸来过新浜对山歌?”

“是啊。”

“舅舅,阿文老爸是寺泾的山歌王,您听说过陆辛全的大名吗?”

“哦,是辛全兄,我知道的。小兄弟,这几天我替你留个心眼。小和和,明早卖牛,你们千万不能睡过头喔。”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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