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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迷失在悉尼 五、橄榄枝
作者:胡文红  发布日期:2022-03-04 19:04:26  浏览次数:1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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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五年来,严芳对他总是不冷不热、公事公办的态度。即使在拿到正式绿卡之前的半个月同床共枕,她也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热情。后来为了防止移民官的突然检查,在一个桌上吃饭,也很少交流。现在严芳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李杭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时还真的是适应不了。

他不了解严芳的思想改变的过程,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严芳绿卡到手了,婚姻也到头了。

开车往回走的路上,严芳喋喋不休地说着,李杭生真是第一次听到严芳说那么多话。听来听去这才明白,严芳决心要跟他同甘共苦了。

“我已经对烟台那家伙死心了。他用了向你买身份的计策,既跟我离了婚,又让我得不到财产。既然如此,咱们俩就好好过日子吧。你看你身边也没有个孩子,我的年龄大概还能生,我再生个孩子给你好吗?而且在澳洲生孩子又不要花自己的钱,政府的各种各样的政策完全可以帮咱们把孩子养大。”

李杭生这才明白,这五个月来,严芳也经历了反反复复的思想斗争,最后对她前夫彻底死心了。怪不得,离开才5个月,严芳居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由冷若冰霜,一下子变成了热情似火。

“但是,我可养不了你啊!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距离澳洲的退休年龄还有两三年呢,李杭生巴不得现在就到深圳去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在这边,已经很难找到工作了,偶尔接到一单活,也都是半夜三更去出车,很辛苦的。所以李杭生还不想接严芳递过来的橄榄枝。而且他严重怀疑严芳的这套说辞,总觉得严芳还是在演戏。

“这没关系呀,我能找到工作。你的失业救济金,加上我打工挣的钱,过日子绝对够用,反正我儿子读书又不要钱。”严芳看来早就做好了打算。

从福利政策的角度来说,新的永久居留签证持有者在最初2年内不得申请失业救济、紧急综合救济和学生津贴,其他福利都一样,如免费中小学教育、学生贷款、免费医疗等。在持有绿卡2年后,就可以享受所有澳洲福利。所以,如果想在澳洲活下去,严芳必须先打两年工,两年以后也上了一点年龄,就可以借口语言不行、身体不行等等理由,来申请失业救济金了。领取了失业救济金以后,她仍然可以去做拿现钱的工作,那时候生活就更有保障了。其实严芳手里还有一点存款,但是她不敢再动了,她甚至庆幸自己幸亏提前两年多就开始打工了,才保住了那点存款。这点钱只能做应急用,绝对不能拿出来做生活用。所以她对李杭生说的是她去打工挣钱做家用,而没说把她的那点存款拿出来用。

但李杭生对严芳的提议持严重怀疑态度。毕竟自己比她大17岁,现在她是处于感情空白期,生活困顿期,急于找一个靠山。等六七年后,她儿子读完大学,有了工作,他自己也变成了70多岁的老头,而严芳那时也不过50多岁,或者重新找一个,或者跟儿子相依为命,就不需要他了。而那时他自己虽然已经可以拿到澳洲的退休金和社会养老金,但按澳洲的政策,把国内的退休金扣除以后,也剩不下多少,仍然是捉襟见肘。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再重新设计老年之路可就来不及了。所以李杭生虽然嘴上没有反对严芳的提议,心里还是想着要跟深圳的王荔继续交往下去。

不过有一件事情李杭生却表达的非常明确:“你不准再生孩子。如果你想偷偷地保留并生下一个孩子,我马上就离开澳洲,不再回来!” 李杭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他知道要想生孩子的话,再生两三个都没问题,所以他要提前打好预防针。他可不想弄出一个孩子来拴着他,尽管在澳洲养一个孩子真的不需要花多少钱,可是精力呢?有了这样一个孩子拴住了他,将会有很多很多形形色色的麻烦出现,也会牵扯很多精力的。

严芳倒是回答地蛮痛快:“你不想要就不生呗!”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那不过是哄你开心就是了,你都不看看你多大岁数了,想生也生不出来呀!其实严芳还真的低估了李杭生。

接下来的日子李杭生变得谨慎了许多,他把跟王荔的联系全部都转到了手机的微信上,把QQ全部删除,微信是这次回国王荔教会他使用的。给王荔打电话,也全部改成白天严芳上班以后,并且每次打完电话就把通话记录删除。而且由于有了老姐的癌症,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回国。

严芳虽然心里明白李杭生回了大陆以后,肯定要去找那个深圳王荔,但也没有办法,鞭长莫及呀!她只能加倍地在生活上体贴李杭生,在床上满足李杭生,让李杭生产生出对她的依赖心理来拴住李杭生。为了更好的满足李杭生,在床上她从来不采取任何措施,当然另一方面她想的是:李杭生都60多岁的人了,即使能成那么一次两次的,也不可能让她怀孕。但是也不知道她那块地好,还是李杭生的身体确实好,后面这两年多里,她居然接连怀孕了三次。尽管在澳洲流产花不了什么钱,但是对一个已经进入更年期的中年女性来讲,必然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果真,后来严芳发现了问题,一检查原来是得了糖尿病,没几个月就导致视力严重下降,晚上几乎看不清东西了,再一查居然到了晚期!此为后话。

李杭生这边在澳洲与严芳虚与委蛇地周旋,暗中又与深圳的王荔密切联系不断。每次回国探望老姐,就甜言蜜语地说去探望王荔,让王荔心甘情愿地为他买机票,提供住处,但是却再也不提搬出去与严芳分开住。他跟王荔说,现在只是拿失业救济金,真的负担不起重新租一套房的费用。而严芳愿意跟他分担房费,先这样将就着,反正还没制造好可以办理离婚的条件。等够了条件,办了离婚手续,再搬出去也不迟。他还告诉王荔,其实不见得非得真的分居一年才能够条件,到时候,律师有办法给他做一个满足离婚条件的证明。其实是李杭生还没有想好,到底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严芳,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他办理离婚手续。

王荔也知道,只要李杭生跟严芳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即使是分房睡,也不可能那么清白。不过话又说回来,与其到那些色情场所去解决生理问题,那还不如就接受近水楼台算了,至少能保证安全。在这方面,王荔也看得很开。因为她本身也没把李杭生看成一个晚年的靠山,也是有利用李杭生的绿卡的想法,所以对李杭生的私生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想如果以后能真的到澳洲去生活,再想办法把李杭生从严芳身边拉开吧。

得到了王荔的默许,再加上严芳的主动,在还没有确定离婚的这段时间里,李杭生跟严芳过得还真的像夫妻一样。

严芳在一个华人开的饭店里打工,她利用自己北方人做面食的强项,专门做白案。她调的饺子馅儿包子馅儿,味道足、口感好,把一个濒临倒闭的饭馆又变成了食客满堂。老板也感激她,不光给她加了工资,还允许她把当天没有卖完的包子、肉饼、水饺等面食,全部带回去给老公和孩子吃,无形中就节省了他们在饮食方面的开支。

平常他们三个人也只是在吃晚饭的时候,会坐在一起。李杭生能接到的活越来越少,在家里吃晚饭的时间越来越多。严芳煮一个小米粥,或者打一个鸡蛋汤,把从饭店带回来的包子、肉饼、水饺等热一下煎一下,还很对李杭生的胃口。每天的晚餐,看上去都温馨无比,当然,李杭生对那个便宜儿子永远都没有好脸色,他讨厌这样心机太多的孩子。由于这孩子破译了他的QQ密码,李杭生一直耿耿于怀。好在每周也只有两三个晚上,那个便宜儿子才会回来吃顿晚饭。

在日常生活中,严芳也像个真正的家庭主妇一样,洗衣做饭搞卫生,样样都做。虽然在来澳洲之前,她已经过上了老板太太的生活,用上了保姆,不用再亲力亲为做家务,但现在今非昔比,只能忘掉老板太太这个身份,老老实实做一个打工女人、家庭妇女。洗衣服的时候,她主动把李杭生的衣服也塞进洗衣机,还主动帮着李杭生照料那头阿拉斯加犬娜娜。休息的日子,她就把每间房都收拾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当然,她也开始光明正大地睡到李杭生的床上,李杭生当然巴不得,所以每天晚上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孤魂野鬼似的在外面逛到了半夜才回来。幸亏那便宜儿子住校,在家的时候不多,也不怕会弄出一些少儿不宜的动静。

日子过得稍微顺利了一点,时间过去的就快。距离到深圳第一次见王荔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李杭生5年才可以再次结婚的期限马上就快到了。这期间王荔也去了一趟澳洲,在李杭生租的房子里住了大半个月,是趁严芳回国探亲过春节的机会。

这次到澳洲看望李杭生,王荔真的体会到了李杭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尴尬境地。因为她买的机票到达的时间,正好是严芳回国候机等待的时间。李杭生开车把严芳送到机场后,顺便就接上了刚下飞机的王荔。

在带王荔回住处的路上,李杭生的车载电话响了起来。由于在行车途中,李杭生也没办法仔细地去查看是谁的来电,便毫无防备地打开了扩音器。

“喂,你现在在干什么?” 一个毫无美感的女人的声音。

“哦,开车回家呀!怎么你还没起飞?” 李杭生说的也对,确实是在回住处的路上。

“车上还有谁?”这回的口气很强势,也没接李杭生的问话。

从对话上王荔判断,这人大概就是严芳。

李杭生转头看了一眼王荔,顿了一下,语气又有点虚,“车上能有什么人?就我一个人。”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一走,深圳那个老太婆就会过来,说不定现在就在你的车上,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严芳颐指气使、专横跋扈的语音,通过扩音器回响在小小的车厢内。

此时的李杭生真是无地自容,匆匆忙忙回复了一句:“你胡说些什么呀?”就把电话挂掉了。

王荔心想:这样粗鲁没素质的女人,怪不得她老公要用金蝉脱壳计来甩掉她呢!李杭生也真够窝囊的,被一个女人这样呵斥却一点脾气也不敢有。中国有句俗话:官大一级压死人,看来用在他们两个身上,就是钱多一点压死人。很明显,李杭生现在处在被严芳养着的状态中,又比严芳老那么多岁,严芳有理由骑在他头上的。王荔真替李杭生悲哀啊。

王荔本来是想来看看李杭生住的地方,顺便来加深一下跟李杭生之间的交往,没想到却无意中撞破了李杭生跟严芳的关系。言语中,能感觉出他俩并不是处在一个准备离婚的状态中,而完全是居家过日子的两公婆的口气。

王荔用探究的眼光看了看李杭生,感觉李杭生脸上也是很尴尬的表情,就没发问。而李杭生,也不想多做解释了,越描越黑。“反正我们今年3月份就可以去办离婚手续了。” 李杭生眼睛看着前面的道路,说。

王荔没多说什么,心想权且先信着李杭生吧。

那半个多月,由于正逢中国的春节期间,旅游团多的使悉尼的各个华人旅行社应接不暇,只能临时招聘了一批司机。于是李杭生每天跑旅游车,早出晚归,根本没时间陪王荔。王荔就买了张地图,按着地图上标的方位,自己去了几个地方游览。她自己去乘坐公交车、市内火车,自己去超市采购食品生活用品,倒是也没发现太多的语言障碍。一是手机上有翻译软件;二是街头上、大巴车、火车上经常能找到华人朋友帮忙;三是她去的都是华人超市,即使是澳洲人开的超市也有华人店员……她发现如果仅仅是体验一下澳洲的生活的话,不会英语也完全没问题。

没成想过了一个多月,李杭生还真的把离婚手续办下来了。

李杭生为找这个离婚理由,也是费尽了心思,绞尽了脑汁。幸亏他基本上一直生活在属于穷人的圈子里,知道不少这种底层的人常用的一些拿不上台面的方法,经过反复研究、咨询、比较、筛选,他决定采用那种最令人不耻的利用离婚来骗取失业救济金的理由。

“老婆”,由于严芳已经向他示好了,而且在日常生活中很大的开支靠严芳,所以李杭生也要表面上对严芳好一些。为了让严芳高兴,他已经用老婆这个称呼来叫严芳了。“老婆,我听说,那个老赵和他老婆离婚了。”

“老赵?就是那个养着一条牧羊犬的老赵吗?”

“是啊!”

“不是听说他跟他老婆的感情很好吗?费那么老大劲,把他老婆从国内办过来,怎么又要离婚呢?”

“他们的离婚可不是因为感情不好。”

“那是为什么呢?”自从严芳决定抓住李杭生暂时做她在澳洲的靠山(当然只是心理、生理和精神上的)之后,她跟李杭生的话就多了起来。

“还不是为了多弄一点澳洲政府的钱!”李杭生虽然觉得跟严芳不会长久,心里还是想着跟深圳的王荔相处下去。但目前靠着严芳过日子,所以,尽管不太愿意跟严芳交流——因为严芳的粗俗,他也接受不了,两个人平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此时要说服严芳去办这个离婚手续,李杭生还是变得耐心了许多。他向严芳详细地解释了澳洲政府关于失业救济金的一些规定:单身的人失业救济金要高于有家庭的,特别是单身的女人,拿的还要多一些。严芳很快就可以申请失业救济金了,如果他们的婚姻存续下去的话,那么两个人每个人所拿的救济金,要大大少于没有婚姻的单身所拿的救济金,特别是单身又负担一个未成年孩子的女人,所拿的救济金比有婚姻的女人会多将近一倍。

难得李杭生那么详细地向她解释一件事儿,严芳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是说,咱俩离婚,你的救济金就能增加不少?以后我申请的救济金,更会增加很多,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是的,老婆真聪明!”李杭生给严芳戴了一顶不大不小的帽子。

严芳被李杭生的耐心感动了,也憧憬着将要到手的更多的失业救济金。因为她也快熬到了可以申请失业救济金的年限了,所以丝毫没有发现这是李杭生挖了个坑,让她往里跳,丝毫没有怀疑李杭生的别有用心。春节回来以后,李杭生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严芳离开的这半个月,他忙的连轴转,旅行社可以给他作证,根本没有时间跟深圳的王荔联系,以后也会好好地跟严芳过日子,其他的事不想了。

而严芳春节回来后,也是把屋子里上上下下都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房间里还是那么乱,厨房里还是那么脏,她的衣服鞋子还都摆在原来的地方没动,确实不像有个女人曾经在这里住过十几天的样子,以为凭着自己年轻近二十岁的优势,还怕李杭生跑了不成?所以,痛痛快快地答应了李杭生关于办理离婚手续多拿一些失业救济金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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