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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迷失在悉尼 三、绿卡是这样来的
作者:胡文红  发布日期:2022-03-03 16:18:09  浏览次数: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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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澳洲七八年后,李杭生原本在国内就不稳固的婚姻走到了尽头。送外卖、做帮厨,七八年也没攒下什么东西,离婚时一股脑都判给了前妻和女儿,孑然一身的李杭生没了羁绊,赚的还没花的多。

五年前,住在杭州的姐姐提议给去世四五年的父母修碑立坟。她以为开车技术炉火纯青的老弟在澳洲十几年怎么着也能攒下点钱吧,拿出个十万八万的给父母修个坟应该不成问题。十万八万的人民币也就二万左右的澳币。她问过别人,说是集装箱卡车司机在澳洲一年挣个十几万二十万澳币是小意思。

李杭生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来澳洲十几年还是两手空空,那个脸也丢不起呀。可是答应了姐姐的要求,钱从哪搞呢?早就听说过有人用自己的澳洲身份换钱花,他也打听清楚了一些细节,看来只好走这一步了。不能大张旗鼓地在熟人当中打听,只能悄悄地去找中介,于是就找来了严芳。

中介说得很清楚,这个女人是假离婚,拿到身份以后就要跟李杭生离婚,然后跟国内的丈夫复婚,再给丈夫弄身份。为了给后面的生活打基础,女人把她刚刚小学毕业的孩子也带过来了,反正在澳洲读书也不花钱。一开始要读语言学校,原来的丈夫已经支付了费用。不菲的中介费,也是由原来的丈夫支付的。

中介专门靠办理商婚赚钱,可以把申请者的资料做得天衣无缝。但什么资料都可以造假,结婚证必须是真的,因为是要做公证的。公证处不可能给假结婚证做公证。

于是李杭生和严芳在杭州他自己的户口所在地做了婚姻登记。反正杭州就剩了一个姐姐,借口都是二婚又恁大年纪不需要大操大办,大家一起吃个饭,把不明真相的姐姐、姐夫瞒住就行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中介。但是中介说这样不行,要想让移民官相信你们的婚姻是合法合理的,最好有举行正式婚礼的照片给移民官看,这种照片不太好造假。李杭生把移民官的意思跟严芳说了,严芳说那好办,咱们回烟台办一个正式的婚礼,费用还是由中国老公出。

李杭生拿着卖指标得来的钱,回国住了差不多半年,对亲戚朋友说是给父母立碑修坟,对移民部的交代是陪着新婚的妻子在国内等配偶移民申请的批准。

澳大利亚的配偶团聚移民是很人性化的,只要有两三年以上的同居事实,并且能够拿出令人信服的翔实的证据,即使没有拿到结婚证都可以提出申请,当然在申请期间必须拿到结婚证。

不得不佩服商婚中介炉火纯青的造假技术。三年前就一起同居的证据、一起旅游的证据、一起度假的证据……把刚刚拍的合影都P上日期,就变成了三年前两年前一年前的合影啦;亲戚朋友提供的鉴定表那就更好制作了。反正资料做得天衣无缝,刚刚半年严芳就接到了澳大利亚移民局配偶移民申请的批准通知。然后是办护照,办签证,做各种准备,给孩子转学等等,差不多也折腾了半年,就带着孩子来澳洲与李杭生“团聚”了。

李杭生把那笔卖身份得来的钱,给父母修碑立坟花了一些,回澳洲后买小车花了一些,剩下的后来凑了凑又借了一点买大货车交首付。但不幸的是,大货车又被拍卖了,反而还欠下了债。

严芳和李杭生各怀不同的心思,一声不吭吃完了这餐晚饭。

李杭生大概觉得光蹭人家的饭吃有点不好意思,主动站起来要收碗洗碗,严芳此时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我来洗就行了。以后如果没有接到活干,晚上就早点回来吃饭吧。”语气平静得好像多年的夫妻一样。

为了防止移民官再次突然袭击,从这天开始,两个人像夫妻一样同吃同睡了。还别说,移民官真的后来又来堵了两次被窝,只是没有堵早晚餐。

对于三番两次的被堵被窝,李杭生觉得非常奇怪。即使有17岁的年龄差,也不至于让移民官怀疑到这个程度啊,后来才知道他是被人举报了。

关于举报有两个说法。一个说法是:严芳的一个女友,一心等着严芳拿到绿卡以后,把李杭生的另一个指标拿来自己用。后来听说李杭生不想再出卖指标,恼羞成怒去移民局告了。当然,最后也被移民局押送回国了。因为那个女人已经在澳洲黑了好几年了,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指标;另一个说法是:李杭生的女儿由于不理解李杭生跟她妈妈离婚,所以时时处处找她爸爸的麻烦,偶尔听说了老爸再婚貌似不是正规渠道这回事儿,就去移民局举报了。不过李杭生推测,这两个说法都成立,应该是她们分别去举报的。但是由于移民局突袭了几次,都没有找到疑点,只能把举报归类于栽赃陷害,不久也就顺利地给严芳发放了永久居住的绿卡。

半个月的同床睡觉同桌吃饭,李杭生和严芳同时都找到了一点家的感觉,两颗原本波澜不惊的心,仿佛起了微微的涟漪;两条原本不相交的平行线,仿佛在慢慢地相对靠拢;两对原本从不注视的眼神,也有了偶尔的凝视……但是李杭生在床上一直不敢造次,因为他一直以为严芳的老公在烟台苦苦等着她。

领回了绿卡的这天晚上,趁儿子不在家,严芳提出喝点红酒庆祝一下。

李杭生由于在国内就是因为喝酒造成车祸而引起生意的破产,所以痛下决心,坚决戒酒滴酒不沾了。既然严芳提出来要庆祝一下,喝的又是红酒,李杭生如果再拒绝的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所以只好答应,喝了一点点红酒以表庆祝。

一瓶红酒的十分之九,都被严芳干掉了,当天晚上严芳借着酒劲把自己送给了李杭生。

一个温香软糯的女人,睡在身边十几天,李杭生其实早就按捺不住了,只不过是怕严芳的老公找他的麻烦,强忍着而已。现在既然严芳投怀送抱了,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有了床上关系的突破,但是两个人还是不太认同这种花钱买来的夫妻关系,而且严芳对她的前夫依旧不死心。毕竟他们是原配,而且生有儿子,也是同龄人。而身边这个李杭生,比她大了将近20岁,头发都秃的差不多啦,挺了个大肚腩,实在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拿到了绿卡以后,严芳频繁地往国内打电话动员她的前夫离掉这个小三儿,跟她来澳洲。

既然有了第一次,以后就接二连三地顺理成章了,因为严芳也需要男人,李杭生更是求之不得。每次在外面降火,他总是提心吊胆,怕染上病。

天气越来越热了,已经临近圣诞节了。与北半球冰天雪地迎接圣诞节正好相反,澳大利亚的圣诞节已经进入了夏季。白天有时候最高温度会到40度,但夜间都是20度左右,所以很多人家也不装空调。

往年圣诞节前一两个月是集装箱大货车最忙的时候,世界各地的产品源源不断地运到了澳大利亚。商人们利用这个时间,要疯狂地促销一次,消费者们也要大肆血拼一次。然而今年不知为什么,集装箱货柜码头却一直冷冷清清。李杭生的大货车被拍卖了,只能去给别人打工。但是很多自己有车的司机都揽不到活,更何况像他这种没有车的上了岁数的老司机了。

李杭生现在拿的失业救济金,只能用来交房租和抽烟。如果能找到一点儿活干,还能在外面买餐饭吃,如果没有活干,干脆就靠着严芳打工的收入和从打工的餐馆拿回来的没卖掉的食品来对付一日三餐。

帮严芳拿到了绿卡,李杭生的任务基本完成,等办了离婚手续,就等于他的任务彻底完成。

既然严芳拿绿卡的目的已经达到,李杭生就不再承担为她负担房租的义务,两个人商量房租由两人分摊。

但是严芳闭口不提离婚的事情。离婚的前提条件是需要分居一年以上,严芳已经不想离婚了,所以她只答应分摊房租,其它什么也没说。

李杭生以为严芳不提离婚的事是怕刚拿到绿卡就离婚,被移民局怀疑而吊销绿卡,心想你不提我也不提,乐得一日三餐有人提供,晚上睡觉有人陪伴,等到找老伴儿的事情有眉目了,再开始操作也不迟。

于是,李杭生一方面享受着严芳的照顾,一方面开始背着她紧锣密鼓地寻找老伴的候选人了。

李杭生把目标锁定在深圳,因为听说深圳单身女人多,而且打拼得很成功,他需要找一个有点钱的女人。按他的年龄,在澳洲实在是难以找到稳定的工作了。

李杭生虽然在满60岁那年回杭州办理了退休手续,但退休金都用来还姐姐的债务了。当时为了给他凑大货车的首付款,老姐把从退休就开始攒起的10万元全借给他了。为了在姐姐和杭州的熟人、同学面前撑一个成功的架子,他也不好意思用退休金回国养老。

严芳手里可能还有点钱,而且严芳的工作好找。他现在也知道了一点为什么严芳要去打工的原因,原来是怕坐吃山空。但严芳给她前夫打电话经常被他听到,所以尽管严芳不提离婚的事,他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严芳身上,还是在国内找一个有点钱的年龄大一点的女人靠谱。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李杭生联系上了深圳的一个自己开了一个小服装厂的女老板王荔。

王荔是黑龙江省鹤岗市人,2003年之前在鹤岗兴山煤矿做个以工代干统计员。2003年,煤矿破产改制,她还差两年才能退休,就接受了煤矿的退养安排。此时的退养已经不同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的退养——那时的退养可以拿80%的工资,社保由单位全额负担——此时的退养单位只给发200元生活费,社保按市社平工资的60%缴纳。200元连一个星期的吃喝都不够啊!何况家里还有个读高三马上要高考的女儿。王荔原本打算女儿考上大学,自己熬到退休就去女儿读大学的城市边打工边照顾女儿,顺便制造分居的事实,以便摆脱掉这个一直不合心意的婚姻。但是,单位的突然破产使王荔不得不提前实施计划。她把女儿高考择校的事宜托付给了自己两个最要好的女同学,便只身南下,选择了不会排斥外地人的深圳落脚。从做一个车衣女工开始,到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小加工厂。做成小老板的第二年便设法摆脱了那个一直不合心意的婚姻,想按自己的心愿设计晚年。但是碰了几次钉子后才发现,想找一个同龄人重组家庭近乎痴人说梦,于是把视线投向落魄的海外华人,巧不巧的就遇上了李杭生。

李杭生通过来来回回打电话了解到,王荔自己有点钱,也有兴趣尝试一下到澳洲的生活。经过了长达一年的电话、QQ的联系,他们俩都有了见面的意向。

又快到圣诞节了,李杭生本来打算利用这短暂的忙季多赚点钱,至少赚出往返机票和见面礼的费用。但事与愿违,澳洲的经济依然没有什么起色。两个多月的忙季里,李杭生接的活屈指可数。

在长达一年的电话交往中,李杭生实话实说,说现在还有一个婚姻没有解脱,是一个买卖婚姻,离婚是必须的,现在要紧的是制造一个分居的现象,以便离婚的时候有理由。但是,那个女人也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房屋,他们暂时是分担目前住的这套房屋的房租,所以要想制造分居的事实只有李杭生离开澳洲回国呆一段时间。

王荔很同情李杭生的遭遇,说那就回国来就是的喽。

李杭生此时才把自己的窘况跟王荔摊牌:“真是不好意思,这个忙季又没赚到钱,只能将就着凑一点见面礼的钱,连回国的机票钱都没赚到。”

王荔在网上查了查悉尼与深圳的往返机票,打折价不到五千元。“既然你有心,那我就来帮你买吧。”

李杭生很重视这次与王荔的见面,也做了很充分的准备:他用赚得那点钱去换了一些崭新的澳币,把它们分成了几份,每份里面都各有一张不同面值的澳币,这是准备送给王荔的长辈们和她弟弟的;还准备了一台当时最新款的iphone7手机和一双式样新颖的雪地靴,要送给王荔的女儿。因为他们商定,李杭生到深圳以后,如果两人觉得还能相处下去,王荔就带李杭生回她老家见80多岁的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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