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甲方的建议,冷鸣一口答应:“好的!我完全赞成。不过曾局,这需要你签字同意。”
“三点钟见!”
“三点钟见!”,放下话筒,曾科伸伸懒腰,感到腰际的椎尖盘隐隐有些酸疼。他看看窗外,本是阳光肆虐的天空,不知何时浮上一大抹乌云?刚好遮住了太阳。
于是,半空薄透的铅云之下,满眼的水泥森林,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而在铅云巨大不规则的卷边儿上,缀满了金黄色的光线,犹如七月凌空开放的淡黑玫瑰……
曾科出了办公室,顺着长长的走廊踱去。
他满意的看见,两边的各科室里,干部们都在忙忙碌碌呢。
今天是周五,按理儿下午各科室早没了人影。可是因为自已在,人们就不好开溜。别看个个表面上忙碌着,实则每天那点儿屁活儿,一个上午就可以做完。
现在这么着,还不是做给自已看的?
并且,只要自已前脚一离开,不到十分钟,保险各科室空荡荡的。
曾科淡笑笑,他很明白自已的权威和价值。慢吞吞的踱回来,远远看见张书记达书记和黄科过来了,于是他加快脚步。
“曾局!”
“哦,张书记,达书记,里面坐!”曾科率先进了局长室。
为示礼让下士,他没绕到办公桌后,而是顺势在长沙发上坐下。然后拍拍:“坐呀,黄科,你也请。怎么,满面焦黄,听说你病得很厉害哟?”
黄科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然后,像个真正的重病人一样哼哼:“谢谢曾局的关心。”
张书记达书记一一坐下,可黄科不敢坐,而是靠着桌沿垂头站着。达书记把一张辞职书交给曾科:“退了现金三十七万,其余的房产正在变卖,经过沟通,房交所已答应:变卖后的四十万现金,全部打到局本部财务科帐上。”
“嗯,这样好!”
曾局细读着辞职书,注视上面黄科那龙飞凤舞的辞职理由。
“……因为工作繁重,本人有严重的心脏病,特申请辞职,恳望领导批准!辞职人:黄汤(亲笔签字),手印,2××年7月×日敬上。”
放下辞职书,曾科看看张书记。
张书记微微点头示意。
曾科便抓起签字笔,签上了自已名字,然后递还给黄科:“有病,就好好休息吧。不管怎样,我们感谢你在本局的工作。就这样吧,再见!”
黄科满面愧色地接了辞职书,合起双手摇摇,低低说:“谢谢!”。
再恭恭敬敬的朝三人鞠躬,默然退出。
三人从门外直瞅着黄科猥琐佝偻的影子看不见了,才回过。一时,大家无语,办公室里十分安静。
“曾局,下面你看?”张书记打破了沉默:“财务科是不是?”
曾科点点头:“副转正,让咸科上吧。只是前车可鉴,历历在目,不能再出漏子了,否则,我们都交不了差。”
“已代表组织和咸科认真谈过了。”达书记看看张书记。
认真的汇报说:“约法三章,白纸黑字!真要犯罪,咎由自取!请局长不要担心。”
随后,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曾科:“曾局请看!”,曾科捏在手中,凝神读去:“我以一个共产党员的尊严和名义保证;严格遵守国家财务管理规章制度,听从上级指挥,认真工作,任劳任怨,绝不发生贪污腐化,多吃多占等违法乱纪行为。如有违反,愿意承担一切法律责任!保证人;咸宁(亲笔签字),手印,2××年7月×日敬上。”
曾科把保证扔在桌上:“存档吧!就是这样啦。不过,我还是得提醒,加强监管,随时抽查,请党委和纪委这方面的工作,要进一步抓紧抓好。”
曾科例外的没有像往常一样淡笑。
也没有如往常一样,顾忌着人们的脸面 一带而过。
而是略略皱眉,脸色凝重。他很清楚,如果不是邹副市长挡了一下,自已这事儿是脱不了手的。一百万不多,可在国家管理机关里就是一桩大事儿。
再者,周围竞争对手如林,虎视眈眈。
弄不好,这事儿很可能就是让自已垮台的导火线。
因此,无论如何也得把话说重一点。而张书记达书记听了,也只能面色阴霾,缄默不语。二人也很清楚:这事儿真要是认真追查起来,自已同样脱不了干系。
作为协助行政首长,进行日常工作监管的党委和纪委,对这类事情的发生,一样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
都是老江湖了,二人心中透亮。
真要是上了法庭,一局之长尚可以有“全面领导,工作繁忙,疏忽有余,让人钻了空子。”等借口,为自已辨护开脱。
而专门协助监管这事儿的自已呢,则无法找到合适的借口。
张书记悻悻的从桌上抓起保证书,夹进自已的文件夹,站起来:“曾局还有什么指示?”
曾科也站起来,一面整理自已的文件包,说:“没啦。我得到现场去一趟,你俩忙吧。”,一面捺了铃铛。
办公室主任闻声进来,脸上佗红,带着酒味儿:“曾局,有事?”
“我到现场去了,有事联系。哎,喝了多少?这么大的酒味儿?”曾科以掌代扇,轻轻搧搧:“上班时间,注意一下么!”
“我调车送你。”余主任知趣地退后几步。
一面握住了门把手:“让小戴送吧,他开车特稳。”,曾科点点头。
到了现场,一派令人激动的忙碌。弯曲如绳的环城公路修整段,每隔十几米就插着小红旗,立着大标语:“边海建司优质工程保障,全面修整边海环城公路。”
“大战一百八十天,为边海人民献礼!”
“边海建司在这儿施工,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支持和谅解!”……
一溜儿望去,小红旗之上,还高高地扯着小红灯,弯弯曲曲的随着公路蜿蜒,一直伸向远方。
进现场的临时板材房之前,曾科就让司机开车回去。
说是阳光直晒,太热。与其在这儿干等着,不如自已先回去休息。反正,一时半刻会也完不了。
小戴司机巴心不得,谢了曾局,一踩刹车跑了。
有约在先,冷鸣带着建司的一干人正等着。虽安装了空调,可临时搭建的板材房里仍热浪滚滚。曾科一进去,立刻感到自已背心濡湿。
按照双方所签的总承包合同,协调会和质控会,是甲乙双方合作的形式之一。
自正式开工以来,已开了三次。
其实,乙方即是总承包的交钥匙工程,按冷鸣电话里的话:“何必劳你您曾局的大驾?做得不好的地方,您指出,我们改正就是。”
然而,曾科觉得这一次自已必须来。
因为,尽管和冷董事长心有灵犀,毕竟最关键的问题,还没达成协议。
好不容易待过程一一走完,已是三个钟头后了。散会后,冷鸣抓过二顶藤帽,扔给曾科一顶,自已戴上:“曾局,我陪您走走,看看施工现场。”
“好,那就麻烦冷董事长啦!”曾科不动声色,扣上藤帽,跟在他后面走出去。
甩脱了一切人,谈话就轻松自如了。
二个头儿边看边走,话题渐入佳境。走到一荫凉处,冷鸣跳下已剖开了很深的路基,伸开五指量量,然后抬头看着曾科:“十米填片石,五米铺黑青,曾局,您说呢?”
曾局也奋勇的跳了下去。
却不慎踩到坑洼里,差点儿跌倒。
冷鸣有力地一把扶住他:“不慌,有我呢!”“谢谢,有你我就放心了。”曾科正色的回答,二人相互紧紧握了握手,然后一起蹲下来,两顶藤帽在灼热的阳光中一闪一闪。
绵延不断的车队缓缓在头上驶过,喇叭声声,烟尘弥漫。
“十米填片石,五米铺黑青,曾局,我想听听你您的意见?”
“冷董事长才是内行, 我不过是勉为其难。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各减掉一米后,对公路的使用有什么影响?”“毫无影响!因为,那只是工艺上的保险数字。”
“好,就这样吧。”
“好的,五:五开?”“行!”
二人相视而笑,又握握手,然后站了起来。冷鸣年轻,架着曾科的胳膊肘儿往上爬。的!的的!一串喇叭突然在二人耳边响起,因为离得太近,曾科定睛一瞧,嘿,竟是邹副市长。
“小冷,加快么,保质保量么。”
探出大半个脑袋瓜子的邹副市长,并没瞧一眼近在身边的曾科,而是喊着仍在下面的冷鸣:“天天这样量么?”
“基本!哎,你老人家交付的工作,岂敢不认真努力啊?放心吧。”冷鸣挥挥胳膊,大声回答,一面往上爬:“你这是到哪儿啊?路过吗?”
“路过!”邹副市长吼一嗓子。
这才正眼瞧着曾科:“不错!这样大的太阳,对这帮小子是得瞅紧点么。不过,以后也不用这样辛苦。家里的工作,更需要你么。”
曾科抹抹自已额头的汗珠,向下一摔。
然后感动的说:“谢谢老领导!这是我的职责,只要有空,就得来盯着。主要是怕工作没做好,给老领导抹黑呵。”
热浪滚滚之中,曾科膝盖和胳膊肘儿上,粘着泥土;脸孔黝黑,额头上挂着一串细细的汗珠。
邹副市长见状,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他拍拍车窗沿:“好,说得好么。有你全程监控,我放心么。对啦,那黄科的事情,处理得不错,谢了么。”
公开表扬?
这可是邹副市长对自已从来没有的事啊?
曾科双手揉搓着自个儿的衬衫袖口,高兴得呐呐而言:“老领导放心,一切有我呢,有我呢。”“啊呀!”,哗啦啦!
坑下突然传来惊叫和泥土塌陷的巨响。
曾科扭头一看,那么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竟然蓦地从自已眼前消失了。
车辆仍在缓缓流动,邹副市长拍着车门:“小程,刹住刹住,让我下去,出事了么。”,普桑停停,邹副市长推开车门,跳下来,刚好压在曾科身上。
“哎哟!”曾科惨叫一声,脸朝下的压趴在泥土上,双脚乱蹬,像只大蛤蟆。
的的!
的的!
的的!
催促的喇叭响成一片,小程队长只来得及伸出半个脑袋,进坑里大吼一声:“领导,那我先走啦。”,就一松刹车,普桑被迤逦的车流裹走了。
因为有曾科的垫底,冒险跳车的邹副市长毫发未损。
站定后,见堂而皇之的建委主任兼交通局局座,仍脸朝下双脚朝上的乱蹬着,邹副市长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一把拉起他:“瞧你这熊样?真没用,一点都压不得么。”
“地震啦?地震啦!”
曾科在原地转一圈子,惊恐的睁大眼睛:“地震啦?”
邹副市长替他捋去脸上鼻上的泥土,一推:“鬼震了!呆着干什么?快找冷鸣。”,曾科怔怔,方醒悟过来。一面呸呸呸的向外吐泥巴,一面也眼着邹副市长蹲下。
只见靠公路内则塌陷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大洞。
从上面看下去,黑黝黝的似深不见底。
缕缕阳光中,唯有森森冷气冉冉上升。曾科一急,背心湿透,扑地跪下,不顾一切的喊道:“冷董事长,冷董事长,你在哪儿?”
邹副市长双手做成喇叭筒,也吼叫:“冷鸣,冷鸣,在不在么?”
稍会儿,底下传来了回声:“我在下面呢,没事儿没事儿,就是黑得点。曾局,快想办法,给弄个照亮的来。”
听到冷鸣的回答,二人松了口气。
由于二人都不吸烟,四只手摸了半天,仍是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
抬头,坑沿上早站满了好奇的人群。传说了多年的环城公路,终于开始修整,这对边海市民不蒂于是一件大事儿。
再加上那蜿蜒弯曲的缓如蜗牛爬行的车流,蔚为大观,便成了市民茶余饭后的观景。
话说大家这边儿正兴致勃勃的看着车流,那边突然听到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齐齐扭了脑袋瓜子望过来。
只听得有人乱嚷嚷:“塌方啦!塌方啰!压死了二个,压死了二个。”
便闹哄哄地一齐朝这边湧来。
可路窄人多,一时,竟前后跌倒,相互践踩,哭骂相交,终有不少人被挤下了坑坑洼洼。跌得昏头转向的,爬起来不顾一切往上爬。
清醒的呢,干脆踩着泥巴,跌跌撞撞的往出事地点跑。
一则公路上缓动的车辆虽不能停,仍探出了无数个脑袋瓜子。
远远望去,那黑黝黝的脑袋,扭斜成一条直线,朝这边拗着瞅着,渐行渐远。邹副市长朝上面黑压压的人群看看,忽地喊到:“谁有打火机么?扔下来。”
人们一起摇头:“没有!”
“有电筒没啊?请扔下来。”曾科也亮开了喉咙。
又是一起摇头:“没有!”“冷鸣,用手机啊,不可以照照么?”邹副市长一跺脚,冲着下面叫道:“用手机!”
“拜托!手机早不见了。哎,曾局,还是麻烦你回板材房拿吧。”
冷鸣无可奈何的回话,声音嗡嗡嗡的,挟带着寒气,像来自阴间。
望望满天的灼热,曾科只得说:“老领导,我回现场临办拿吧,你守守。”,邹副市长点点头。曾科刚转身,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叫:“我有打火机!”。
果然,那厮的右手上高高举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玩意儿:“要不要哇?”
邹副市长一挥手:“屁话么,扔下来。”
“哈,扔下来?一百块!”“什么?”,“扔1元上来,我就扔给你。”,邹副市长怒了:“放屁!敢敲老,敢敲咱的竹杠,你是干什么的么?”
“你管我是干什么的?卖打火机的,要不要啊?”
“我这儿也有,只要98块。”
人群中,另一只手也高高举起了:“98元,扔钱吧。”,邹副市长愤愤的转过身:“妈的,一群刁民!曾科,回临房拿去么。”
说罢,跨上一步,双手托着曾科屁股向上送。
可怜的曾科,毕竟年过花甲,经过这一番折腾,早老眼昏花,浑身无力。
可在邹副市长命令下,也只得强打精神,拼着老命往路上爬。曾科双臂无力,邹副市长就托举得自个儿双臂发酸,双脚打颤。
一边叫骂道:“妈的,曾科,真看不起你瘦削瘦削的,屁股满是肉么。真他妈的是,是乌龟有肉在肚子里么。哎,你使劲儿么。对,再使把力,就这样么。好,好好,上去啦!上去啦!哎,快去快回么!”
十分钟后,跌跌撞撞的曾科,终于拎来了长柄的值班手电筒。
他气喘吁吁的一把塞进邹副市长手里,白眼皮儿一翻,瘫软在坑里。
顿时,坑上吼声四起:“又栽了一个!快看快看,又栽了一个!瞧,断气啦,断气啦!”,不过,眼下的邹副市长可管不了他,只顾着拧亮手电向下乱晃:“冷鸣冷鸣,手电来了,还活着么?你答话么。”
“还活着呢,你扔下来就是。哎别扔别扔,,摔烂了手电,又得重拿。”
邹副市长就摸摸自已身上,希望找到绳索手娟什么的,可什么也没有。
太阳火辣辣的兜头洒着,汗珠一串串滴下,背心湿透,粘得直背上痒痒难忍。邹副市长肝火猛烈,又狠狠咒骂一句,撩眼看看坑上。
啊哈!密密麻麻的人们,黑压压的脑袋瓜子。
居然其中还有不少人撑着遮阳伞,戴着遮阳帽和太阳镜。
一个小伙子宁愿自已被太阳晒着,也紧巴巴的为女友高举着花伞,还踮起脚跟,手指头直直的指着邹副市长:“瞧那胖子,晒得流油啦。所以你要坚持减肥哟,胖了不好看哟!”
一个拎着保温桶的小贩,则快乐地在人群穿梭。
嘴里还欢叫着:“冰糕冰糕,冰激凌哦,谁要谁要?现在心疼钱,等会儿中了署,莫怪我哟!”……
邹副市长收回目光,有些责怪自已多事心急。
唉,要是刚才不跳下来就好么。
妈的,这弄得进退不得的,算怎么回事儿么?突然他眼一亮,蹄下地。原来曾科布鞋上的黑鞋带,映入了他眼帘。
现在你是爹,鞋带,要的就是你啊,亲爹!
邹副市长麻利地解下了曾科二只脚上的鞋带。
相连后,牢牢的系在手电筒颈项上,再捺亮跑到塌方前徐徐下放:“冷鸣冷鸣,手电来么,接住接住。”,强烈的手电筒光一入洞中,邹副市长脚一软,差点儿跪下来。
他蹲下来,揉自已的眼睛和太阳穴。
一手继续下放:“冷鸣冷鸣,接住接住,接住了么?”
终于,手电筒不动了:“曾局,放手吧,我接住了。”,邹副市长一下坐在泥巴上,经过这一番折腾,真是累坏了。
他喘着气,歪着脑袋瞅瞅曾科,又咬咬牙爬起来。
坏了坏了,怎么这厮还闭着眼睛,侧蹬着双腿么?
“曾科曾科,醒醒,醒醒么!没事儿吧?”,曾科晃晃悠悠的睁开眼睛:“我,我这是在哪儿?地震啦?”
邹副市长吁一口气,重新跌坐在泥巴上。
“地震啦?你妈的就想地震么?不想为人民服务了么?”
曾科慢腾腾爬了起来,揉搓着自个儿眼睛:“我明白啦,这不是在现场吗?塌方啦!塌方啦?”
邹副市长累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力的用脚踢踢他:“活见鬼!你妈死啦还是爹死啦?嚎什么嚎么?快到洞口看看冷鸣怎样么?”
“我没事儿!哎呀呀呀!不得了啦!”
洞下突然传来了冷鸣的叫声:“不得了啦!”
二人对望望,挣扎着爬起来,一齐跑到洞口:“冷董事长,发生了什么事儿?”“曾局,下来,你快下来。”冷鸣激动的叫道:“不得了啦。”
二人对看看,邹副市长身子一让:“叫你,那你就下吧!”
曾科却犹豫不决的瞅着雾茫茫的洞里,自问自答:“什么不得了啦?真不得了吗?有毒蛇没有哦?这样深的洞子里,一般都有水桶般粗大的毒蛇。”
谁知他的自言自语,被冷鸣听见了。
冷鸣就又吼到:“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快下来呀,我们发财啦!”
还不等曾科听明白,邹副市长早将他一掀,扑通!跳了下去。曾科捂捂自个儿胸口:完啦,老领导先跳下去啦,自已还不跟着跳下去,这官儿难保啦。
于是,眼一闭,扑通!也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曾科,感觉到自已跌在软绵绵的沙包上,一点不疼。
倒是不幸给他垫了底的邹副市长,疼得哎呀一声惨叫:“你也看着点么?真他妈的笨!快扶我起来,扶我起来么。”
借着外面透进的朦胧阳光,曾科才慢慢看清楚眼前的情景。
这是一个深约五米的直洞,大概是塌方引起的震荡力,洞的右面,竟然也塌方了一大溜,形成了一个长长的直角拐弯。
难怪阳光照不到,伸手不见五指。
脚下呢,具体说是在邹副市长身下,是一大堆浸泡在水里的棉絮什么的。
在矇眬的阳光下,隐隐约约显出一些花纹。看来,邹副市长本是跌在棉絮上。可还没等他爬起来,却被自已狠狠儿砸着啦。
曾科向拐弯处瞧去,一束明晃晃利剑般的手电筒光,在那里晃荡着,不时传来冷鸣惊喜的叫唤:“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哎呀哎,我们发财啦。”
“冷董事长,快来帮我一把。”
曾科拉拉邹副市长,纹丝不动,便吼到:“快来啊,你一个人在乱晃荡什么?”
电光一晃,冷鸣出来了:“帮你什么?”
曾科眼前一亮,禁不住一手忙捂住自已眼睛:“这是邹副市长啊,老领导啊,快过来,拉一拉。”“邹副市长?老领导怎么会在这儿?”
电筒光一闪一闪的,照到了邹副市长身上。
“哎呀,真是邹副市长!老领导,您好您好! 我来迟了,来迟了。”冷鸣说着,一步窜过,和曾科一起,将邹副市长被拉了起来。
其实,邹副市长尽管被曾科狠狠砸了,可并没有伤筋动骨。
他身体素质本来就不错,稍呆会儿,就好了。
可是,长期在官场养成的行为习惯和思维方式,让他控制着自已,不马上爬起来。因为他一跌在棉絮上,再定睛看看电筒光晃荡的拐弯处,马上意识到:也许,这是一个古墓!
作为混迹官场几十年的他,意识和眼光自然比常人高了许多。
边海虽然还从来没发现过大型的古墓,可邻市和外省却时时传出。
谁谁修路挖坑建房时,挖出了古墓?这些埋藏在地底下几百上千年的古墓,里面的样样玩意儿都值钱。并且保值,放得越久越值钱。
他自已书房里的玻璃柜里,就有一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泥巴狗。
他不说,就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只看似烂烂粗糙和一点儿不起眼的的泥巴狗,竟然是二千年前秦始皇时代的产物。
那是他当市长时,名震一时的×××集团驻边海总代理的销售总经理送的。
销售总经理在邹市长的关照下,赚得个钵满盅冒的走了。
临走时,将这个小塑胶袋里的泥巴狗,合着一张七位数的现金支票,一起塞给了他。邹副市长当时也不过以为是小古董玩意儿,收下后就漫不经心的放在柜子。
直到有一天,欧阳雪白看到后,爱不释手玩儿非要揣进小拎包。
刚从美女身上饱尝了生活乐趣的邹副市长,就顺水推舟的送给了情人。
结果一个偶然性的机会,邹副市长从电视上看到央视的“鉴宝节目”。一番细听细瞅之下大惊失色,差点儿跳将起来。
故官专家手中拿着的那只泥巴小狗,竟然和自已原有的那只,一模一样。
天啊!二千前的秦朝文物啊。
屏幕上专家在卖弄地说:“这只小泥巴狗呢,无法估价。也就是说,是超级国宝!”
屏幕下的邹副市长在咒骂着自已:我怎么这么蠢啊?有眼不识国宝啊,怎么就让那欧阳给要走了呢?后来,经过自已不屈不挠的编着借口追要,好不容易才人小情人手中要了回来。
现在看来,那个倒霉的销售总经理也不识货。
要不,怎会将这国宝一起奉送?
想到这儿,邹副市长忽然起了疑心:哎呀,欧阳白雪还回的是真还是假?回去得认真看看。再则呢,白白的被曾科狠狠地砸了一身子。
虽然没伤到什么,毕竟是被自已最看不起的人砸了,就白砸了么?
不慌,得吓吓这老古董,顺便歇歇气……
所以,当冷鸣晃荡着手电筒光跑过来时,他注意的瞧着冷鸣的脸色。这个冷鸣和自已平时的关系很一般,不过彼此寒暄客套,敬而远之罢了。
可他的聪明能干,在边海是出了名的。
此人文化虽然不高,却听说是自学了什么工商管理硕士,且也爱玩古玩儿。
这样一个人物,理应知道古墓的轻重。果然,冷鸣满脸喜色,不,简直就是惊愕。拉起邹副市长后,冷鸣把一块石头举到他眼前:“邹副市长,您看,这是什么?”
明晃晃的手电筒光下,一块小指头般大小的黑色石头,发出暗淡的砂石光。
冷鸣指头一转,小石头的横切面转到了上面:“细细看,细细看!”,冷鸣的嗓音有些颤抖:“横切面,横切面啊!”
邹副市长睁大眼睛细细瞧去,渐渐看出了一点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