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廷森五进大院的后宅,同样是一派剑拔弩张的气象。
大少爷洪宝元一袭长袍,外罩水獭的马褂,在母亲洪氏面前垂手侍立。二少爷洪宝亨一身武备学堂学生的戎装,双膝跪倒在母亲面前,神情沮丧。
洪氏大奶奶手举五尺长的银嘴乌木杆黄铜锅的烟袋,里面兰花烟丝“滋滋”地烧得通红。她呼出一口浓烟,指着宝亨,冲冲大怒:“你说你不愿意和你大哥一样学做生意,要去当兵,我依了你。这天津武备学堂才上了不到一年,你就闯下如此大祸,你想干什么?”
洪宝亨吞吞吐吐:“这跟我上武备学堂有什么关系?”
“你还敢顶嘴?一会儿我告诉你爹,看他怎么收拾你!”
洪宝亨大惊失色,连连跪爬几步,抱住娘的双腿:“娘,我错了,您可千万不能告诉我爹。”
洪宝元在一旁替兄弟求情:“娘,您消消气。爹每日诸事繁琐,生意千头万绪,还是不要麻烦他老人家。二弟知错了,您还是原谅他吧!”
“我原谅他?人家姑娘的肚子都大起来了。再者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怎么偏偏去招惹赵朴的闺女?他在咱们家将近二十年,对咱们洪家忠心耿耿,和老爷也相处融洽。你蔫不溜的欺负人家闺女,将来让他知道了,我们当老家儿的脸往哪搁?我们怎么向姑娘的娘交代?”
“我们私定终身是有违礼数,可我已经答应晓翠,要娶她过门的。”
“胡说!咱们是什么人家?他(她)们又是什么出身?抛开钱财家世不说,你二叔还是候补天津道,府上往来的都是达官显贵。如果让外边知道了咱们家二少爷娶了自己管家的女儿,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娘两个正在屋中拌嘴,门外冷不丁高高的嗓门喊出一句:“大过节下的,姐姐背后编排谁呢?”
洪氏闻听一愣,紧接着吩咐洪宝元:“快去请你二娘进来,我有话说。”
洪宝元不敢怠慢,撩起棉门帘,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双未经缠足的大脚,迈过门槛,稳稳当当落在屋子正中央,和大太太的纤纤莲足相映成趣。
这位二娘梳着流行发式苏州翘,脸上薄施粉黛,眉目含情,上红袄,下红裙,红袜红鞋,大襟掖着块红手绢,映得屋中火炭红一片。
“哟,大过节下的,宝亨怎么在地上跪着?惹你娘生气了?”
洪宝亨脸上一红,诺诺道:“二娘,我惹祸了。”
二娘瞥了洪氏一眼,语带不满:“男孩子哪有不招灾不惹祸的?小时候太乖,长大了没出息。先起来吧,有事二娘给你兜着。”一旁的洪宝元听了,面上有些不自然。
洪氏嗔怪道:“二妹,我看宝亨之所以有今天,都是你自小宠的惯的。”
“哟,我这当二妈的,疼大太太的孩子难道还疼错了不成?”
“我知道你对孩子们都一视同仁,视若己出。我也是气糊涂了,你别见怪。”
“咱们别打哑谜了,究竟什么事说来听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