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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你从哪里来?(四十) 李府三千金和四小姐的“扉页”密闻
作者:尹怡红  发布日期:2018-10-16 09:34:10  浏览次数: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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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小米加步枪、翻雪山过草地的红军发展成为“缔造新中国”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当年逃避“霉老二”时惊恐嚎哭小女孩(四姨少华)也长成了端庄秀丽的大姑娘 …… 变化可谓天翻地覆 ……

1949年,大半个中国已经解放,地下党在四川......“蒋家王朝”的最后盘踞地活动频繁。时下三姨雪华、四姨少华已从绵阳师范学校毕业并聘在绵师附小任教,这个年纪的她们正处在思想最积极精力最旺盛的阶段 …… 据说三姨雪华曾为绵阳地下党做过事,这次去上海拜访三姨我专门向她打听了一下…… 1949年底-1950年初绵阳和平解放,其实早在1946年,地下党就开始在绵阳师范学校发展外围组织。绵阳地区的地下党总部在相对偏远的三台县,而绵阳县城的地下党组织就集中在绵阳师范学校。当年一些学生和年轻教师传阅进步书籍;鲁迅十周年祭日开纪念会等“自发活动” 其实都是有组织的。

解放前夕,三姨雪华结识了老校友周启亚,这位周启亚就是当时绵阳师范学校的地下党负责人,周启亚睿智、亲和、有号召力,在三姨眼中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青年。他介绍  《论联合政府》 、《新民主主义论》、《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等书给三姨雪华读,给她分析国内的整体局势,引导她展望全人类的未来 ……为三姨打开一面闺中从未触及的视野……三姨协助周启亚把上述书本拆页后插进一本本普通小说里重新装订,做得天衣无缝,以方便更多进步师生安全传阅, ……  听三姨说一次国民党政府清乡------所谓清乡就是逐户核对人口、清查违禁物品,相当于后来的查户口------。三姨得到消息连忙跑回学校,迅速和周启亚一起把重组后的书本掩藏妥当 …… 这一幕让我联想到阿尔巴尼亚电影《海岸风雷》的一组镜头,在德军凶猛的敲门声中,游击队姑娘慌忙架梯子往屋檐下藏传单……在我脑海里彼时的三姨步履匆匆、旗袍飘飘和电影里那位姑娘飞快的脚步和翻飞的衣裙叠印交错,呼之欲出……

那一次周启亚还郑重地把全校地下党党员名单交托给三姨雪华,三姨悄悄带回家藏在自己的褥子下面 …… 的确是个万全之策,清乡怎么可能清到李府千金的闺房中去…… 记得四姨说她伯父(我大外爷,三姨雪华的父亲)见三姨手不释卷,夸奖说,“我这个女儿要是个儿子将来不知道有好大的出息呢……”,四姨告诉我说,“其实她多半是在读小说…..”可见四姨也不知道三姨那些小说的扉页间藏着什么。家里的人又有谁会想到文质彬彬的雪华能有此番惊世骇俗之举呢?

yin.jpg(图为三姨雪华和四姨少华的合影,后面穿军装的是四姨少华)

再后来,话说绵阳和平解放其间,解放军大约一个连住进了李家大院。四姨少华非常羡慕队伍中英姿飒爽的女战士,和她们攀谈熟识后,更动了参军入伍的念头。可是当时的情形不是那么简单,四姨早已定亲王家弟子王书科,就算容易说服自己的父母,父母也未必愿意出面去说服未来的亲家。

听小姨书华讲过几个细节:小姨小时候曾跟母亲(我外婆)陪四姨和王书科去河滩上散步,四姨和王书科走在前面,小姨跟我外婆沿着他们沙地上的脚印慢慢随在后面……虽说依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民国相比清代已经宽松不少,至少结婚之前双方已经有一些自由交往的机会;小姨还说四姨曾给王家的妹妹亲手缝制过一个漂亮的书包,小姨也想要一个,四姨却不给她缝 …… 由此可见,四姨和那位王少爷及其家人相处得也相当不错。只要参军的心意已定,他们年轻人之间沟通不是不可能。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姨成功地动员未婚夫一道去参了军。外婆为此当然又平添不少担忧,但孩子大了,到头来也只能由着她自己做主。

参军后不久,四姨又约着王家少爷一起报考军内的大学。四姨考上了当时的重庆七军医大(网络参考:“第三军医大学前身系1954年由原第六军医大学(南昌)和第七军医大学(重庆)合并而成。”),而王家少爷成绩不好,一所军事院校都没能考上,学驾驶当了一名汽车兵。随后,因环境的制约和见识的差异,二人渐渐拉开了距离 ……几年后 ,四姨终于鼓起勇气给我外公李瑞锋写了封长信,郑重请求父亲帮自己解除媒灼婚约并接受女儿今后自主择婿。这件事遇到任何一位父亲都得碰壁,唯独我这位一惯走在潮流前沿又特别疼爱子女的外公,毫不迟疑地支持女儿,他亲自去找未婚的亲家,晓之以新社会、新观念的大义,顺利退了这门亲事。

当四姨的学业进入实习阶段,出现了一位年轻俊朗、严谨负责的实习指导医生李运康。李运康来自江西。1949年5月南昌解放,原来的中正医学院更名华中医学院,接着由第四野战军接管,后来又改为第六军医大学,在校学生集体入伍,再后来与七军医大合并为第三军医大。李运康就是其中一名在南京实习完成学业,合并后来到重庆的留校生。这位眉清目秀、年轻斯文的实习指导老师李运康在学生中备受青睐,而众学生里,只有美丽活泼、品学兼优的四姨少华独享这位实习老师的关注……同学有时候都忍不住偷偷学舌:“李少华同学到了吗?好我们开始讲课。”

在四姨少华毕业前夕,李运康老师借给四姨一本参考书,递书给她的同时意味深长地连声说:“一百页,一百页……”,原来他写给少华同学的情书就夹在第一百页里……四姨曾在电话里给我背诵过其中的深情片段,还说这封信现在就在她抽屉里,过几天拍照片发给我,我便疏懒没有及时笔录…… 这次去贵阳看望四姨,我急切地想看那封四姨爹曾夹在第一百页的信。四姨从容地唤孙子过来:“豆儿,你去打开立柜最上面那个抽屉,左手边那封信给我拿过来。”我迫不及待地跟过去,一抽屉各色织品和毛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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