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在平房尽头的三间女收容室中,生活气息浓厚。
煮饭的周芬和另一个煮饭的女人,住在正中一间女室。
牛黄看见室里收拾得很整洁。
居然还有一束菊黄色的花,插在小玻璃瓶里……
“采的!”
陪同的周芬说,指指墙角。
牛黄这才看见墙角一片春花烂漫。
刚才冲着他们狂吠的那只大狼狗,正惬意的摇着尾巴在花丛里窜来窜去。
棕色的毛背上,沾着鹅黄色的点点花瓣。
“黑子,过来。”周芬轻轻唤它,黑子抬起头望望轻快的对着她跑来,将头偎在她腿上亲昵地磨蹭。“你养的?”
牛黄有点不高兴。
“王所长喂的。”
见牛副所长神情不对。
周芬小心回答。
“我哪敢擅自养啊?狗如人,久了,就熟啦”。
几天后,牛黄基本上摸清了整个收容所的情况。
王所长是当年抗美援朝的连长,右腿在第三次战役中失去,就此回国担任了这个收容所所长。收容所的日常开销,管理或遣返流民等事务,全由他说了算。
特别是遣返流民。
王所长今天心情的好坏。
或看你顺眼不顺眼。
说一声送市看守所或遣散回原籍。
你的生活就会冰火二重天。
入天堂或坠地狱,只是瞬间的事儿。
这天一早,牛黄周三起来刚梳洗完毕,门外就传来周芬的敲门声。
“进来”周芬端着早点进来了,一盘油炸胡豆瓣,一碟青椒拌皮蛋,几个大白馒头,一盆稀饭。刚吃完,周芬就敲门进来收拾端出,餐餐如此。
从没享受过如此服务的二人,开始尚不习惯。
可久了,也就默认啦。
吃完早餐。
好发奇想的牛黄邀请约周三去看流民们如何吃饭?
但周芬告诉他们,流民每天只吃早上10点半和下午4点半二顿。
“二顿?”够吗?”,周芬瞧瞧牛黄:“副所长心肠好,唉,流民啦,谁管你够不够的?”“流民就不是人?”周三憋出一句,有点愤愤然。
早饭后,顺着平房巡察一遍。
处理流民间的纠葛或别的事务。
收容登记。
接电话值班,吃饭。
这就是收容所全天的工作内容。
所里最忙最重的工作,是遣返流民。
“这些流民狡猾的很”王所长斜坐在破藤椅里,一抹阳光照在他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个人说真话,照他说的地址送去,结果却是在另一个地方。跑冤枉跑,风餐露宿,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常事。”
“所长,如果他假报地址,我半路上就把他扔了,免得还要给他买车票什么的。”
周三笑嘻嘻的说。
“反正是假的。没准儿还能给所里节约呢。”
“那怎行?”
王所长瞧瞧周三。
“再怎样,只要咱接了手,就一定要给国家一个交待。费用你们不用担心,正常报销就行啦。”桌上的电话响了,王所长眼明手快的抓起:“哪里?我是王大实。”
放下电话。
他想想。
又按住电话的摇柄一阵猛摇。
再抓起听筒。
“喂,找谷所长”
二人在电话里好一阵咕噜。
“你俩来得巧,今晚有行动。”
王所长告诉道:“我们都值班,深夜12点左右,大量的流民就会送到。”“可我们只有三个人,够么?”
牛黄脱口而出。
“所以,我请了就近辖区的派出所支援。”
王所长轻松地摊开双手。
“别担心,他们11点左右就到。”
“不会不来吧?”
周三有些担心。
“不来?笑话,谁敢?叫到谁谁再忙也得来。这是命令!”王所长哈哈一笑,拿起铃铛摇摇,周芬敲门进来。“准备夜宵,我们今晚加班。”
王所长爱理不理地。
“牛副所长他们刚来,夜宵丰富一点。”
“喝剑南春还是五粮液?”
“五粮液吧,纯一些;剑南春那玩艺儿后劲大,喝多了难受,去吧!”
“会不会喝酒?”
他问牛黄周三。
“不会”
“不会学,学就像学工作一样,学着喝!”
收容所之夜,微黑安静,地阔天清。
跨出明亮的办公室,眼前是平房一溜暗淡的灯光,牛黄周三顺着铁门上的小门看去,流民们或坐或依昏昏欲睡,一股股呛人的臭味混合着霉味飘出。
“今天没消毒吗?”
周三捏着鼻孔。
踢踢放在每间门侧的石灰桶。
“真臭!难怪原来的管理员都跑啦。”
“消了的,但王所长说,生石灰水中的消毒剂放少了。”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撞在牛黄腿上,是黑子。
瞧着黑子亲昵地在自己腿脚上磨蹭,摇动尾巴撒欢的样子,牛黄想:“畜生如人哩,一点不假。主人对自己亲热,狗便对自己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