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西藏

—《十八个瞬间和一首思念的诗》译后的话

大约2017年9月间，在文友潘圣钊先生发出的一个微信里，接触到了女诗人映霞的《十八个瞬间和一首思念的诗》，仔细地一遍读过后，便发帖问潘先生，可认得这位映霞女士，能否帮助转告一声，可允许我将她们译成英语诗体？若允许、我乐意试试。潘先生很快说，转告了。不久，又得何与怀博士通知，说周末有个小聚会，到会的人里就有这位映霞女诗人。我自然去了，去了才知道，到会的还有诗人雪阳，潘先生。所以，我真的该感谢何博，雪阳，潘先生，帮助我得到诗人的慨然允诺。现在面对提供给《18个瞬间和一首思念的诗》的英译文本，作为这样一段文学缘分的见证，对我来说，主要的感慨却是脱稿获诗人认可时，我回复给映霞女士的这样一段话：“ 您太客气了，译了您的诗作拉近了同西藏的距离，那些注释使得读者更易领会您这十八个瞬间的深沉。”

我这样说，也是源自个人体会。第一遍读过诗人的文本，虽知道遇上了一组好诗，却只是模糊的一种感觉，因为我知道，这些质朴凝炼的诗句，有至真至爱、有灵魂振颤，有血脉的纯净舒展，却无一语不是同诗人对藏文化的犹如血脉相通的理解，无一不表达出对孕育出她的诗情的那块雪域的向往和热爱。但我无法透析地去理解，因为自己对藏文化了解不多。布达拉宫知道一点点，玛吉阿米的窗口仓央嘉措的诗歌、纳木措、康巴遗落的印记、金箔的唐卡、更顿群培、玛尼堆、羊卓雍措的梦、风马等等，全不甚了了。这自然影响了最基本的审美理解与欣赏，无法从藏文化的基础出发接受诗人诗情的深度感染，这对翻译极其不利。这种感觉，一如读《尤利西斯》的中文译本，一看行文里到处都有注释，便懵了，也如欣赏古典诗词，却不知其中的典故的活用般。所以，我在作了必须的检索之后，才觉得能比较清晰地尝试她的英译。《18个瞬间和一首思念的诗》便是这样译出了的，也顺便把检索作为注释列在了译文下面。读者可以看到，译文后面的注释更大的部分不在英语而在汉语内容的解说。尤其第（十三）颤心的诗句， 写的是更敦群培， 相信各位读后，会和我一样，明白藏文化里裹挟着的活的灵魂，也是那么可亲近，也是如此渊源流长，无愧于洁白的冰川，前世今生的追寻。

当然，读者可以有各自体验好诗的角度与感悟，也未必一定要对西藏了解很深。

比如瞬间第（十一）：

心房/有窒息的感觉/脚步在飘/执手/站在/珠穆朗玛峰顶/白色的光芒里/不 不是站/是在飞

对于我就极易理解，因为多年前创作《澳洲的童话系列》时，就写过一篇“世界峰巅上的跛子 The cripple upon Everest’s peak”，是关于一个腿脚伤残的“父亲” 迎来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却异想天开，为了要证明自己值得女儿的关爱，而实现了站到世界峰巅的梦想。那一刻，他如此想：

....我就這樣自在地站在那裡﹐支着登山棍﹐也用安裝在殘肢上的那隻鐵腳板站着。眺望無數積雪的峰巒﹐心想﹐人﹐上得山來﹐小不丁點兒地在山巔點綴起這一片恆古而來的冰雪凍層﹐是頑強地表達人類的一種奇特而簡單的尋找歸宿的方式﹐還是更渴求領略一種浸透心肺的喜悅﹖...瞧這山﹐滿披冰雪﹐一臉嚴霜﹐她一直就這樣在冥冥中飄浮着﹐沉靜中張弛着無盡的深遠﹑起伏裡莫名始終。你敢征服她麼﹖你能說征服她麼﹖你还能浅薄地说比山高一指麽,即便是一瞬間﹖

　　我,一個跛子,心系的還是遙遠而朦朧的雪山腳下﹔我在那一刻感受得最清晰的,還是女兒的雙腳輕輕地落在我腳背上的感應﹗——那種踏實感,就象腳下的雪層一樣豐厚一樣單纯﹗

  但作为译者，仅仅如此是不够的，我必须贴近女诗人的感悟；而西藏，对于我这一辈人来说，大抵是从那部电影“强巴”的故事去断语的。然而，瞬间第十三，提供了更真实细致的视角。打个比喻，更敦群培的人生，比作金色的唐卡，那么“强巴”的故事便是画在“人皮上的唐卡”（近来贪腐行贿的赃物中就出现了这样的东西）。他们都是真实的。瞬间第十三，强力地拉近了我对整体诗作的理解。

所以，完全可以说，这一组短小精致的诗，每一首都深藏着藏文化的历史、历史有的块垒，也牵连出历史在时代的光照下变幻出的丰富暗影，她当然不是一幅幅粉色的风月画，却拖拽出一个我们今天的世界，在露出纯洁鲜活的欲望，激发出至真至诚至爱、如雪上冰川长风，让人发出由衷的叹息，在那背景上注目历史上逝去的卓越灵魂，他们却这样那样地同山川并立，如孔雀、野鸽般依然自在，如风渗进六字真言，我们看到桃花 雪莲花 格桑花，纷纷绽放的藏红花，便像是在感受一个民族的灵魂在张望，领略他们不尽的痴意，无霜的私语，随着如这样的魅力诗文陪伴着我们：

 “我知道/你是/更敦群培的后人”， 在雪域高原上，在有着汉人足迹的世界各地，如此的诗句永远新鲜。

所以，希望我的译文能多少表达出《十八个瞬间和一首思念的诗》的美的文化与诗情的魅力。至于具体的译作感想，同上面的感受相比，反倒不重要了。

30.01.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