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嵌套在办公室门正中“总稽查室”凸突的白底黑字。

“我可一直盼着你的电话，手机天天开着，度日如年哟！好难过哟！”

一面恶作剧的猜测，狗日的邱处下面会说什么话？

“没事儿没事儿，我这不是来了吗？”果然，亲家上当了，一迭声的安慰到：“我看你明上午九点来报到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春钱瘪瘪自己嘴巴。

“那做什么呢？

跑腿我可不干。

工资低了我可不干，没有奖金我可不干。”

听得出，亲家在那边有些惶惑不解：“春钱，你怎么啦？不是说好的依然干局安检组长，工资奖金依旧？你问这个干什么？”

“问问呗！

先问对。

后不乱嘛。”

春钱看到清洁工拎着水桶扫把跑过，就想放了话筒。

“那好，我先想想。”邱候在那边大声问：“什么？你先想想？春钱，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亲家母知道这事儿不？”

“不是。

没事儿。

这二天我正重感冒。

发烧，流鼻涕。”

春钱马上装出有气无力口气：“我是说，我等二天再来，行不行哟？”“当然行！那好，你先治好感冒。我呢，下了班再来看看你，我们再聊聊。”

春钱有些慌乱。

“重感冒哟！

医生说会传染人的。

谢了，等二天吧。”

“好好，你好好休息。挂啦。”嚓！春钱也急切的压了话筒。一弯腰，从桌下抓出一袋水果胡萝卜，拉上门跑了出去。

“总稽查。”

“嗯！

做清洁？

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保洁员受宠若惊的看着春钱，满是皱眉的脸庞上，充满了感激：“一天就做做清洁，每月就拿三千块，春老板真是个好人啊！”

春钱放下手中的袋子。

“你说多少？”

“三千块！

还包二顿饭。春老板真是个大好人啊。”

春钱惊讶的瞧着她，六十出头，头发斑白，虽然穿着天蓝色的工作服，腰却佝偻着，老态十足，双手粗糙得惨不忍睹。放在大街上，就是个任何人也瞧上眼的踯躅老太婆。

可是。

她却是这公司的保洁员。

每月工资三千大洋。

春钱知道，像她这样年纪的男女保洁员，公司还有九个，编成保洁斑，由人力部管辖，担负着全公司三层大楼各部门各科室的日常清洁工作。

当然。

有时间和节假日忙时，也帮帮厨房，仅此而以。

汪芳交待过。

不关自己份内的事情，不要探听和议论。

所以，来了大半个月，春钱和这些保洁员都是路遇点头而过，从没有认真交谈。现在，不是老太太自己唠唠叨叨，春钱根本就不知道，就做做清洁，这些老人居然月薪高达三千块。

“我们呢。

家里呆不住。

又没养老金。

孩子们也不高兴哟。”

保洁员一面做着清洁，一面继续唠唠叨叨：“幸亏春老板收留了我们，说是为政府排忧解难，回报社会。所以，我每次做清洁，都把抹帕搓洗得干干净净，不这样，对不起春老板哟。”

“老板待我们不薄。

是该好好干啊！”

春钱触景生情。

深有感触。

“这人呢，就讲个知遇之恩，说话中听，互相信任。你相信我，对我客气，我就好好为你干活。老人家，是不是啊？”

保洁员点头。

“是这个理儿！

哎总稽查！

你今年多少岁啊？”

春钱顿顿，信口答到：“57罗，老人家，你呢？”保洁员瞟他一眼：“我比你小一岁，56岁。哎莫喊我老人家，我还可以干十年，做十年的保洁员哟。”

春钱笑。

看来。

彼此的心态都是一样。

都往小处说，人怕老啊！

“前些天，就听说要来个总稽查，是个退休公交司机，开得一手好车，勇敢不怕死，就是年纪有点大，要满70啦。哎总稽查，是不是你啊？”

春钱装聋作哑。

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还80了呢。

装糊涂！

放了袋子，就起身看那鹦鹉。讨厌的小精灵披着一身五彩锦毛，轻盈的站在铝合金鸟架上，收敛着翅膀一动不动，像在睡觉。

春钱瞧一歇。

在桌上找了张废纸，揉成纸团，向它扔去。

谁知还没扔出。

鹦鹉就来了一句：“讨厌！睡觉哩，睡觉哩！”

啊哈，原来这小家伙虽然闭着眼，可是紧巴巴的盯着自己呢，够鬼的，谁教的？纸团扔出，砸在它身上，鹦鹉纹丝不动，却尖脆的骂一句。

“老头儿。

再扔炒你鱿鱼！”

春钱咧嘴直乐。

看来，这小精灵不但能分辨男女，还能分辨年龄，真是只神鸟。

一直蹲在对面角落做清洁的保洁员发现了，站起来到：“总稽查，春老板吩咐过，任何人不能乱逗鹦鹉哦，它会学坏的。”

“学坏？”

“上次耿天教它骂人。

结果它就学会了。

汪部喂它稍晚了点。

它就指名点姓的开骂‘汪芳，你个骚娘儿们，想饿死我呀？’”保洁员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又急忙放低了嗓门儿。

“轻点轻点。

让它听见了。

又会学坏。”

“然后呢？”春钱来了兴趣，压着嗓子问：“然后呢？”“骂老板！那是周六边吃边聊的中干会。待大家都到齐了，春老板因有事耽搁匆匆进来，它就开骂了。”

“骂什么？”

“春缘，你这个×老板是怎么当的？要大家不迟到，你带头迟到，不给你打工啦，我们散伙。”“哎哟！”春钱捂着自己肚子蹲了下去。

吓得保洁员急问。

“总稽查。

你没什么吧？”

“没，没什么，哎哟！”“没什么怎么在哎哟？”“没什么我就不能哎哟？哎哟我的妈呀！”

“轻点轻点，鹦鹉在往这边盯呢。”保洁员鬼鬼祟祟的瞅着对面墙头，换了口气：“总稽查，老板吩咐过，这鹦鹉不能乱逗，也不能乱喂哦。好了，我的清洁做完了，我得关门走啦。”

春钱忙站起来。

“我和汪部要商量事儿。

你先走吧。

我得等等。”

保洁员怀疑的看看他，又探头瞅瞅放在墙角的袋子，想说什么，可没说出来，拎起水桶离开了。她前脚刚走，春钱就结开袋子，取出了一个苹果。

可想想。

又重新塞回去。

然后轻轻拉上门。

跟了出去。

果然，那保洁员下楼后，把水桶抹把放在一边，径直对着一侧的人力部走去。春钱紧跑几步，瞅瞅四下无人，靠着门楣听着。

“汪部，总稽查在贵宾室逗鹦鹉呢。”

“哦，你亲眼看到的？”

“是我亲自看到的。”

“可你不是在我这儿吗？”

“我说的是刚才。”“怎样逗呢？”“总稽查拎了很大一个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的什么？”“好像是水果。”“什么水果？”“好像是，对了，我悄悄返回去瞧瞧，再给您汇报。”

“唉回来回来。

大妈哇！

你都63啦！

公司召你们来是工作的，不是让你们去挑拨是非的。

记住了，总稽查有权对任何地方进行巡逻查看，不关你的事儿。再这样，我可不客气啦。”“可是，春老板明明说过，任何人都不能逗鸟的，任何人看见了都要报告的？”

“你就当没看见。

记住没有哇？”

“记住了！”

“出去吧。”“汪部再见！”

春钱身子往后一缩，上了楼梯。春钱惊出了一头冷汗：他妈的，这些大妈好厉害！难怪春老板要招这些超大岁数的保洁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