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夢會希特拉(1)
在約定的那天,達表叔和我抵達了位於Ryde埠的聖十字架學校(Holy Cross College),那是又一所男子學校,屬於愛爾蘭聖伯多祿修士會,學校佔地好幾英畝,有兩個草坪球場,幾座建築物和一個大亭子。我們沿著兩邊全是多彩玫瑰的彎曲小徑穿過前花園,走進一座優雅的老式砂岩結構的大屋子裏。
“給你的。”修士說著,分配給我那最後一張床,它像其他的一樣,配套著一張放個人物品的床頭桌。
“就把你的東西先放在這裏,我帶你去教室。”
因為大家都在上課,所以宿舍顯得很安靜,後來我瞭解到這個宿舍像樓房裏的其它地方一樣,大多數時間都是“出界”(out of bounds)的。
當我到了教室後,一名修士老師歡迎了我並分配了我的座位。坐我旁邊的學生名叫Peter Hornitzky,他對我解釋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事。聖十字架學校大約有一半的學生都是寄宿生,他們的程序與走讀生不同。那第一天,我跟著那些寄宿生做:進午膳、繼續更多的課程、跟著下課、休息及洗澡。在每個階段都有人會向我解釋所要發生的事,但並不一定足夠詳細。在花灑浴時間,宿生們都拿著毛巾衝向地下室的花灑浴室,他們排隊在門内坐著的當席修士前面等候。
“下一個!” 當席修士命令著說,一組12個裸著身子(只披著一條毛巾)的男孩就從他身邊走過,進入到隔間裏。還不到兩分半鐘,他便又嚷叫,“剩下半分鐘了!”,接著便從座位上站起來,關掉主龍頭。龍頭關掉的時候,我身上還有很多肥皂泡呢!後來,我便發現靠近前面的淋浴噴頭比後面的滴水多得多,這便是為什麼大家都爭先排在前面的原因。
在晚餐時間,我被指定到一個6人的小桌上,坐在桌頭的是一個叫做Rocko的男孩,他來自新幾內亞,又黑又壯,帶著慍怒的噘嘴和符合他外貌的舉止。這所學校在1950政府頒佈的哥倫布計劃之下,接收了許多新幾內亞學生。這計劃是要像澳洲之類的英聯邦囯家在經濟發展方面援助位於太平洋和東南亞的國家,雖然新幾內亞學生們在學習方面並不突出,但他們很碩壯,及擅長體育運動,這直接導致了這學校的高度欖球水平。Rocko剛一坐下就迅速把桌上的牛油切成六塊,他用刀插進每一塊及輪住遞給下一坐著的我們,然後,他把裝有十二塊伴有煮熟蔬菜的冷羊肉薄片同樣分配,都是一言不發的,我注意到,他把最大的那份留給了自己。
桌的頭子是負責分發那些從不豐足的食物。像其他桌頭一樣,Rocko是基於他的權威而被選拔擔當那個位置,在當時,權威就是指拳頭,那是避免食物分發爭吵的方法。每張桌上也分配有一條麵包,通常都是來自當地麵包店的舊存貨,麵包又乾又硬,一褶就斷。食物每天都重複著一些菜色,通常是便宜的肉類食品,像香腸和碎牛肉以及甚少得嘗的豬肉或雞肉,實際上,整整一年只吃過一次雞肉:那是在來年的聖伯多祿日,寄宿生們被帶去每年一度的郊遊,當我們到達動物園入口處時,每個男孩都得到了一份包裝著的雞肉午餐。大部分時間,因為食物很少,所以根本不會有剩菜殘羹,除非煮牛肚的晚上吧。西人孩子對它沒有興趣,中國生則習慣吃豬肚,牛肚也無妨。
我盡力不把自己在學校的飲食情況讓父母知道,但另一個中國男孩子的父母返回到香港時向我的父母說:他們的兒子每頓飯後都要去鄰桌乞取殘膏碎骨(我看不會吧!我没有見過),把爸媽們嚇得差點兒要昏過去。
據我記得,Rocko在班裏班外是一個大惡爺,他的一個善舉是醫治好了一個傢伙的打鼾:一晚半夜,他搖醒了那“罪犯”,並威脅喊說要是他繼續打鼾的話,就要湊他一頓。
當我們步出餐廳時,那些宿生們都很快就消散在夜幕裏去。我的新朋友Peter帶著微笑地湊近來,我看見他是個害羞而很容易臉紅的人。
“你在這邊過的怎麼樣?Francis。”
“很好的,謝謝。”
“你對飯菜滿意嗎?”他問,眼睛盯著地下。
“嗯,可以。”
Peter帶些尷尬地跟著我走,他比我稍微高一點,並且身體更結實,他臉上的酒窩和紅潤的嘴唇與他那剛挺的臉型有點兒不配。
“你出生在澳洲嗎?”我問著,只為了撩起話題。
“是的,我父母來自德國。”
“我來自香港”我說,我們握了握手,“你喜歡這所學校嗎?”
“…不怎麼喜歡,” Peter勉強的回答。
“為什麼?”
“噢!我不知道…”他聳聳肩膀,“不要走那邊,”當我們步至屋的轉角處時,他停下來說,“這兒是出界了。”
我們轉身走向草坪,Peter解釋學校的那些部分是允許及不允許寄宿生們進入的。不一會兒,晚間自習的鈴聲就響了,我們接著走到另一個大課室,寄宿生們晚自習時都穿的很隨便,穿著牛仔褲甚至日本拖鞋;然而,同樣的班級紀律照樣實施著,來自不同年級的男孩們都一排排走進同一個教室,監督我們的是保羅修士,他是一名鼓著臉腮的中年人。
我自小在家中晚上溫習時與弟妹們都是吵吵鬧鬧的,因此我很驚訝這兒即使有一百個男孩在一起仍是那麽的安靜。他們安頓下來靜靜地溫習,但很快這點沉默就被打破了:有人放了一個屁,整個班房哄然大笑起來。那禍首一點不感到尷尬,反而滿足的笑了。
“哇喔,你真是太噁心了!”一個又高又英俊的坐在那位放屁者旁邊的男孩站起來,趕緊躲開一邊,全班又再大笑了,同學們把頭轉來轉去,非常得意地互相發笑。
“保持安靜!”保羅修士大叫著,然後吵聲開始減弱。
未幾,房間的另一邊又有人放屁,引起了新一輪的笑聲,接著又是來自旁邊更多的抱怨吵鬧聲。
“我說過了,保持安靜!所有人!” 保羅修士再叫。
班上噓的一聲輕輕安靜下來,然後突然間,從房間的另一個角落傳來“Boop … Boorrp … Boorp … Boop”的四下響聲。
現在整個班房都發狂了,保羅修士氣得滿臉通紅,我恐懼的望見他伸手進入長袍裏,拉出一根一米來長,食指一般粗的籐條。
“出來!”保羅修士喝令。放屁者將椅子推後,站了出來,沒有一絲不情願,反而笑著環顧房間以接受同僚們的認可,保羅修士抓住他搖晃著的左手,狠狠地拍的一聲打下來三下。
“哎喲,哎喲,哎喲…”那個男孩呼叫著,這時班上傳來了偷笑聲。
坐在我左邊的是一個叫William的高我一級的學生,他像其他人一樣在笑著,直到他注意到我驚懼的面孔。
“別擔心!不痛的。”他向我傾靠過來,眨眨眼睛說,“保羅修士的不痛。”